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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易郎中正等着下文,见辛大人有些恍惚,不由地问:“有什么不对?”
辛大人连忙回过神继续解释,“……内江窄而深,外江宽而浅,秋冬季节,水位低,江水大都流进河床低的内江,春夏季节,洪水来临,江水就从水面宽的外江过……”
易郎中略思索,已明白其中道理,拊掌叫好,“此法甚妙,李冰父子历来为百姓称道确实实至名归,如果有机会能亲眼看看就好了,可惜四川路途遥远……”
辛大人笑道:“这有何难,等过上三五年,我陪先生走一趟,可以从河北真定转向大名府,然后在开封府逗留几日,转而向西,或者向南到太原府……”
易郎中闻言,顿时心生向往,“三五年后,阿楚跟阿齐都已成亲,我也没了牵挂,正好跟子溪一同领略领略万晋朝的大好河山。”
辛大人胸有成竹地笑……





结发为夫妻 第49章 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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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做好饭,摆到饭厅后,再没有露面。
辛大人心中藏了许多的话就是没机会开口,情绪很有些低落,吃起饭来也没什么滋味。加上易郎中应允易楚不吃酒,两人只就着饭菜匆匆吃完了。
送走辛大人,易郎中到东厢房找易楚,“适才怎么了?”
易楚正对着瓷缸里的金鱼发呆,闻言知道并没有瞒过父亲,便将与易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我说的也太过了,不该是那样的态度。”
易郎中并无异色,只道:“也好,阿齐有她的想法,总是这样争执,以后没准还会成了仇人。现在分开,还能保持着原本的情分。”
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易楚想想也是,这几个月来,两人也不知吵过多少回了,虽然面上还能过得去,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易郎中知道了易楚难过的缘由,也放下大半心,因见屋里摆着的绣花样子,便道:“夜里做针线别太晚,免得伤了眼,实在赶不及,有些不甚重要的物件就到喜铺里订,这几天,看你睡得比往常晚。”
易楚赧然,这两天她是为辛大人赶制中衣才熬了夜,也不知仓促做好的衣服是不是合身?可想起辛大人说得那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又是气不忿。
自己到底那点表现出着急出嫁了?
不免又想起荣大婶的话,易楚看一眼父亲,吱吱唔唔地开口,“爹,女儿斗胆,能不能问爹件事?”
看起来很难启齿的样子。
易郎中很意外,猜不出易楚还有什么为难事,温和地说:“什么事?”
易楚鼓足勇气,低声道:“过了明年,家里就只剩下爹了,不如爹再找个伴儿,也好照顾您……没准,还能有个弟弟也好继承家业。”
原来是这事!
向来只有儿女反对爹娘续弦或者再蘸,难为她能想得开。
易郎中思量片刻,才慎重地开口,“要是你没定亲,爹或许会考虑考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等你出嫁了,爹想四处走走,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至于家业……”
易郎中自然不好说荣家答应过,若易楚能够生育二子,便将小的那个冠易姓。
易楚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如果易楚没定亲的话,父亲想续弦来操持易楚的亲事。
因为女子主要围绕着内宅生活,婆母的品性以及妯娌、小姑的性情对于新媳妇的日子是否顺心非常重要。
家里有女眷就能四处打探一下相亲对象家里的情况。
就好像易楚定的这门亲事,易郎中只知道荣家家境殷实,荣大婶是个很热心的良善人。至于其他,易郎中一个大男人不方便打听别人家的女眷。
易楚当然更不好意思自己去打听。
眼下,易楚已经定了亲,易郎中自认完全没有再娶的必要。
**
过了小年,年味愈发浓郁,京都的空气里洋溢着炖肉的香气,以及烘炒干果的香味。
这几日易楚忙得不可开交,先是除尘,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将鸡鸭鱼肉等该宰得宰,该杀得杀,拾掇利索了,挂在窗户旁,等着过年吃。
因白天忙得累了,夜里也歇得早,吃过饭就洗洗睡了。
这夜又是如此,易郎中独自在医馆摆棋谱,大门突然开了,极为罕见地走进来一位单身女子。
济世堂自然也接待女病患,但她们大多有相公或者家人陪着。
独自来就诊的女子是少而又少。
易郎中警惕地起身,打量着女子。
女客戴着帷帽,面容被轻纱遮着,影影绰绰地瞧不清眉目,穿一袭月白色绣杏黄连翘花的罗裙,外面披着暗纹织锦缎面银狐里的连帽斗篷。
虽是冬衣遮着,仍然能看出身材的纤秾有致,尤其是一把细腰,行动间如弱柳扶风,袅娜多姿。
女子行至易郎中面前,瞧瞧桌上的棋盘,轻声一笑,“许久没见到先生打谱了,乍一见,恍如昨日,令人怀念。”
说着,掀起帷帽,露出她的面容——肌肤雪白,鼻梁挺直,嘴唇微翘,一双斜长的眼眸微微上挑,轻颦浅笑间风情万种,勾人魂魄。
易齐与她面容极像,可她比易齐更多一分成熟女子的妖娆妩媚。
正是易齐的娘亲吴氏。
易郎中淡淡地问:“好久不见,今夜到医馆来,哪里不舒服?”
吴氏“咯咯”地笑,声音甜腻娇柔,更胜过二八少女,不等易郎中相让便自顾自地坐下,就着易郎中面前的残茶喝了一口,“我为阿齐而来。”
茶盅壁上留下半弯嫣红的口脂。
易郎中扫一眼,暗叹口气,神色仍是淡淡的,“阿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一个男人不好四处访听,怕耽搁了她,既然你回来了,正好帮她拿个主意。”
吴氏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镶红宝石的金戒指,转而说起易楚,“在集市上见过她两次,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酷似卫姐姐……先生把她教得很好。”
易郎中不置可否地笑笑,掂起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收回盒中。
吴氏突然抓住他的手,“别忙着收,不如我跟先生下一盘?”
“不用,我习惯独自打棋谱,倒不喜欢与人对弈。”易郎中收好棋盘,趁机摆脱吴氏的手。
吴氏浅笑,“这十几年先生的性情丝毫没变……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先生,当年先生想让我留下,究竟有几分是真心,还是……”顿一下,看了眼易郎中,“还是完全因为先生看过我的身子。”
易郎中不假思索,慢慢地回答,“你是阿齐的娘,阿楚也对你颇多依恋。”
“我想也是,如此也便没什么可后悔的……有几次看到阿楚跟阿齐一同在街上,不免会想,当初我若留下,没准她们还能多个弟弟,先生说是不是?”
易郎中只是浅笑,并不回答。
当年吴氏生易齐是夜里突然破得羊水,易郎中连夜去找稳婆,谁知道邻近的稳婆一个去了女儿家,另一个刚好也被人请去接生。
易郎中有心再往远处去请,可吴氏疼得厉害,躺在床上乱叫,易楚吓得哇哇哭个不停。
一大一小,又哭又闹,易郎中实在脱不开身,便找来隔壁吴婶子帮忙,亲自动手替她接得生。
因吴氏到易家时并未显怀,吴婶子还以为是易郎中的孩子早产,也未多怀疑。
后来,吴氏要走,易郎中着实挽留过,不过吴氏没答应,趁着夜色偷偷走了。
一转眼,就是十几年。
对于吴氏,易郎中并无太多的印象,只觉得她长得很艳丽,不怎么爱说话,整天闷在家里,倒是喜欢打扮易楚,挺着大肚子给她缝各式新衣。
反而,他常常想到易楚的娘。想两人在烛光下下棋,卫琇赖着要悔棋的俏皮;想两人一同上山采药,药没采到却是寻到许多野葡萄,先是他喂着她吃,她吃得狼狈,蹭了满脸葡萄汁,他凑上去舔,不知怎地就缠到了一起,两人空着手,满身泥土地回了家。
想起往事,仿佛卫琇柔软纤细的身子仍在怀里,易郎中目中流露出渴盼的柔情。
只一瞬间,已恍过神来,眼眸复又变得清明。
吴氏看着眼里,幽幽地叹息:“其实我很嫉妒卫姐姐,有先生这般男子倾心相待。卫姐姐常说对不起先生,若不是她拖累,或许先生已经中了进士,谋得一官半职了。”
就算身居高位又如何,卫琇已不在。
易郎中重重叹口气。
会试前日,卫琇不慎染了风寒,烧了一夜不见好。会试要考三场各三天,他怎能把卫琇一人扔在家里,所以就没有去考。
因着卫秀才在科考上也诸多不顺,卫琇对此耿耿于怀,以致于积忧成疾。
易郎中不想多提往事,沉着脸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阿齐离开?”
“我没打算带她走,”吴氏也正了脸色,“跟我住,她的名声就毁了。”
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清白人家的闺女跟青楼出身的女子都是云泥之别。
易郎中也明白这点,反问道:“你不是在三条胡同有处宅子?”
“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儿会独自搬出去住?”吴氏仍是不同意,“你含辛茹苦养育她跟阿楚,就说她是你的女儿都不为过,她若真的被人指指点点,作为姐妹的阿楚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易郎中盯着吴氏看了会,突然笑了,“你还是这么聪明,当初也是这样说动卫琇的吧?说你怀了孩子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只能想法落胎。卫琇刚生下阿楚,将心比心,就留下了你。”
吴氏笑得妩媚,“我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要不耍点心计,怎么能活下去?况且也只能说服先生这般宅心仁厚的人,换成别人,恐怕我跪着求都不见得答应。”
易郎中有片刻的犹豫,吴氏说的没错,倘若易齐坏了名声,易楚照样受牵连。
吴氏看出他的松动,又问道:“先生可曾听说过续命丸?据说,不管是病得多么重,即便是命悬一线,只要服下续命丸,就能延长半个月的寿命。我用续命丸换阿齐在这里三年如何?”
说罢,吴氏取出只石青色绣着大红牡丹花的荷包,从中倒出一只小拇指般长短的玉瓶,打开瓶塞,递给易郎中,“这药在我手里最多是苟延残喘半个月,可在先生手里不一样。先生是医者,定能看出其中的配方或者制法,将来说不定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先生考虑一下,值不值得?”
玉瓶里是粒莲子般大小的药丸,红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易郎中很为之心动,如果真能延长半个月的性命,利用这段时间或许能找到诊治的药物,许多人就不必死。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
不等他回答,吴氏已站起来,“如此就说定了……先生淡泊名利,不计较得失恩怨,可我不同,谁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声音仍是娇媚慵懒,可神情却是无比狠厉,不过瞬间,她已恢复到原本的娇柔,“我会好好教导阿齐,决不连累先生与阿楚。”
妩媚地笑笑,戴上帷帽,闪身走出医馆大门,上了马车。
拐角处,不知何时出来一道墨色的身影,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转瞬消失在黑夜中……




结发为夫妻 第50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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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听说易齐在定亲前都会留在家里,并没有太大反应,也没去追问父亲。
易郎中倒是暗中松了口气,他实在不知如何跟易楚解释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易楚不问,正合他的心意。
在外人看来,一家人跟之前并无二致,仍是和和美美。
腊月二十八那天,顾瑶送来一坛子酸菜,“……听说易先生祖籍是辽东,想必喜欢吃这口。我今年也是头次做,不知道是不是地道,给先生尝尝。”
易郎中欣然接受。
当初易郎中的祖父携妻带子来到京都,易郎中的父亲生在辽东长在京都,是地地道道的辽东口味。易郎中幼时也经常吃酸菜,可自父母相继去世,他就没再吃过。卫琇是常州人,自然也不会渍酸菜。
因此见到顾瑶送来的酸菜,易郎中顿时被勾起了馋虫,连忙吩咐易楚捞一颗出来等中午炖猪肉吃。
顾瑶见状“吃吃”地笑,“先生若吃着好,回头我再送来。”说罢,又吞吞吐吐地道,“家里的春联还没写,能不能请先生写一副?”
京都的风俗,家里有人去世,连着三年都不能贴大红春联,而是贴白底黑字的春联。
以往顾家都是请杏花胡同一个老秀才写,不成想今年再去,老秀才说手头接的春联太多写不过来,给拒绝了。
顾瑶心知肚明,老秀才哪里是春联接的多,而是嫌晦气。可家里过年总不能不贴对联,思来想去就想到易家试试。
易郎中并不忌讳这个,满口答应说:“行,我这就写。”
因顾瑶并没带纸过来,易楚便寻了张全开的宣纸对折再对折,裁成四条。
顾瑶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研墨。
易郎中看了眼纸的长度,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地写出一副对联。字如行云流水,洞达跳宕,藏锋处锋芒暗动,露锋处亦显含蓄。
顾瑶虽不懂书法,可也看得出易郎中的字比老秀才更加清新飘逸,看向易郎中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钦佩。
易楚将长联移到别处,又裁了几张横幅过来,无意间抬头看到顾瑶的的眼神,步子顿了顿。
顾瑶眼里的情意很明显,有仰慕有爱戴,还有几分热切。
联想到顾瑶以往送的东西,有她蒸的包子,她剪得鞋样子,隔三差五让顾琛带来的青菜,还有适才的酸菜。
东西都不起眼,却叫人没法拒绝。
就连父亲也夸赞过顾瑶蒸的包子好吃。
易楚仿似明白了什么,又着意地往桌旁瞧了一眼,顾瑶正殷勤地帮父亲抻着宣纸,两人站在一处,看上去倒也不觉得突兀。
只是,顾琛与父亲虽无师徒之名,而实际上已开始跟着父亲学医。
顾瑶与父亲,岂不是差了辈分?
易楚想得出神,冷不防听到父亲问道,“还有不曾写的吗。”
易楚忙将手里的纸递过去,“就这些,再没了。”对上父亲的眼眸,父亲倒是清风朗月般坦荡荡的,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应该并未察觉到顾瑶的心思,或者对顾瑶并没有别的想法。
易郎中写完,顾瑶喜滋滋地抱着春联道谢离开。
易楚舒口气,又自嘲地笑笑,平素说着想让父亲另娶,如今只稍有点端倪,怎么倒紧张起来,生怕父亲被抢走似的。
再过两天,是大年三十。
易楚在厨房忙活着炒菜做饭,易郎中与易齐将自家里里外外贴上了红春联,家里顿时喜庆起来。
晚上吃过饺子,易齐取了手脂给易楚,“姐试试,按着上次的方子做得,终于做成了。”
易楚挑了点擦在手上,抹开了,果然细腻滋润,而且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易齐见易楚喜欢,很是高兴,“姐先用着,用完了我再做。”言语中带着丝讨好跟小心翼翼。
那么骄傲与倔强的易齐,何曾这般讨好过自己?
易楚的心一点点软了,她找出只骰子,笑道:“咱们掷骰子猜大小,带彩头的,好不好?”
这还是她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好,”易齐答应得极快,生怕易楚反悔了一般。
两人各取出几枚铜钱,你大我小地玩起来。
易郎中抱着本棋谱,看得入迷,并不搭理她们。
终于熬到子时,易郎中放了鞭炮,三人各自歇息。
易楚忙了一天,已是极困,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了。睡到半夜,隐隐约约地闻到有淡淡的艾草香味在鼻端缭绕,又听到低而悠长的叹息声。
那声叹,如此真切,易楚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耳边。
她猛地睁开眼,屋内并没人在,仿佛那艾香,那叹息只是一场梦。
易楚呆呆地坐了片刻,披了外袍点上油灯。
地上有浅浅的水渍,从内室直到外间,在罗汉榻前消失不见。
易楚仰头看看屋顶的青瓦,低低说了句,“就会做这些偷偷摸摸装神弄鬼的事。”
说罢,回到床上,却是再难入睡,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天都快亮了。
易楚顶着两只黑眼圈起床,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一片白茫茫,夜里果然下了雪。
易郎中起得比往日早,已经将院子里的雪堆到墙角。
易楚笑着跟父亲拜年,就到厨房做饭。
早饭仍是吃饺子,不同的是,除夕夜吃的是猪肉白菜的,早上的饺子用了酸菜做馅。
酸菜饺子很合易郎中口味,他比平常多吃了好几个。
吃过饭,易楚跟易齐打扮好,跟往年一样,手拉着手到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家里拜年,也感谢他们一年来对易家父女的照顾。一圈走下来,就差不多快到晌午了。
易家有客人,易楚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他难得地穿了件墨绿色团花锦缎直缀,腰间束着玉带,玉带上系块羊脂玉佩,整个人显得俊雅风流。可一双眼眸却犀利如寒星,让人不敢直视。
易楚跟易齐齐齐曲膝行礼拜年。
辛大人变戏法般掏出两只石青色荷包来,“里面是对银锞子,留着玩吧。”
易楚一愣,他送得那份压岁钱?
易郎中在旁边笑道:“既然给你们,你们就收着,谢过杜叔叔。”言外之意竟是与辛大人平辈论交。
辛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极快地换上浅浅的笑容,和蔼地看着盛装打扮的两姐妹。
易楚穿着水绿色镶着鹅黄色绣葡萄缠枝纹襕边的褙子,易齐则穿着水红色绣蝴蝶穿花的褙子,红的娇艳如桃花临风,绿的清雅如莲叶田田,两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好看。
易齐上前接过荷包,又恭敬地道了谢。
易楚莫名地不想收,见状,也只好随着哼哼了两句。
上前接过荷包的时候,易楚下意识地抬头,瞧见他墨绿色直缀的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中衣,赫然就是她做的那件。
易楚蓦地红了脸。
易郎中是男子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可易齐认得她的针线。
这个讨厌得人!
易楚恨得牙痒痒,几乎抢一般夺过荷包转身就走。
回到屋里,打开荷包一看,果然是两只银锞子,一个是梅花式,一个是海棠花的。
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易楚咬着牙,犹豫片刻,才轻轻地展开。
字是黄豆粒大小的蝇头小楷,“下雪了,想与你一起守岁,好不好?”
虽只寥寥数字,捏在易楚指尖却犹如千斤重,沉得她几乎握不住。
昨夜果然是他来了,踩了满地的雪水,以为她不知道吗?
易楚打燃火折子,伸手想把字条凑过去,可手指却自有主张似的不肯松开,终于心一横,火舌卷着字条,瞬息变成灰烬。
字条虽已不在,纸上的字却如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头。
下雪了,想与你一起守岁,好不好?
好不好?
假如,昨夜他不曾离开,而是真的这样对她说,她会不会答应?
易楚木木地看着桌面上的纸灰,突然俯在被子上无声地哭了。
她想的。
想与他一起守岁。
或许她不会答应,可她心里是想的,想与他在一起,看着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等着时光一寸一寸地流逝。
彼此依靠着,一年一年地过去,一点一点地变老。
这情景,想起来,美得让人心碎,又美得让人绝望。
好半天,易楚止住眼泪,打水重新净了面,施过妆粉,瞧着看不出什么破绽才往正屋去。
辛大人已经走了。
易郎中俯在炕前对着一张纸看得很专注,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阿楚,午饭别忙乎了,清淡点就好。”
易楚“嗯”一声,去厨房熬了小米粥,将昨天的剩菜热了下,三人凑合着吃了。
年前几乎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年后骤然闲下来,易楚很不适应。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没找到事情做,正月里又不能动针线,连嫁妆都不能缝。
易楚只得找了本医书斜靠在罗汉榻上看,看了没几行,困意上来,竟是睡着了。
一睡就是半下午。
白天睡得太久,夜里便走了困,盯着帐帘好久没有睡意。
既是睡不着,易楚只得为自己找件事做,索性点燃油灯,研了墨,准备抄几页医书。
刚铺好纸,正要落笔,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外头又下雪了,想不想出去看看?”
易楚猛然回头,辛大人仍穿着白日那件墨绿色的直缀,外面却加了件同色锦缎面灰鼠皮里子的斗篷。
辛大人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眸光幽深黑亮,里面燃着小小的油灯,油灯虽小,却亮得出奇,吸引着易楚如飞蛾扑火般奔过去。
易楚深吸口气,低低地开口,声音暗哑得几乎不像自己……




结发为夫妻 第51章 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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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易楚强压下心头的渴望,仍是低声道,“记得大人曾经说过,不会再私自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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