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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茗荷儿
赵嬷嬷满脸堆着笑,“先不吃,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东家在不在?”
大勇爽快地说:“东家出门了,不在。”
赵嬷嬷四下瞅瞅没见到别人,又问:“你们东家贵姓?我有个远房侄子也在这条街上开馆子,不知是不是你们东家?”
大勇脸上露出丝警惕,打量一眼赵嬷嬷,喊道:“爹,有人找你。”
片刻,门后的青布帘子被撩起,张铮木呆呆地走出来,小眼瞪一下,懒懒地问:“谁找我?”
赵嬷嬷盯着他看了会,试探着叫了声,“张兄弟?”
张铮也认出她来,双手抱拳,“啊,竟然是赵嫂子,想不到啊,想不到。”吩咐大勇去沏茶。
赵嬷嬷指着大勇问:“是大侄子?以前见到的时候才三四岁,转眼长这么大了,你家妹子身体还好。”
“身子骨不好,已经过世好几年了,现在就剩我们爷俩将就着过。”
大勇沏了茶来,张铮让他到门外守着,拱手请赵嬷嬷落了座。
赵嬷嬷跟着叹息几句,然后转到此次的来意上,“这面馆东家可是大爷?”
张铮点点头,“进京后无处落脚,就勉强开了这个小店户口。”
赵嬷嬷见他承认,追问道:“那大爷跟济世堂易家姑娘定亲之事是真是假?”
“婚期定在腊月十二。”
这么说是真的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赵嬷嬷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为妻还是为妾?哎呀,就是当妾也不成,正室娘子还没定,哪有先抬小妾进门的?”
张铮慢吞吞地说:“公子三媒六聘娶得就是正室娘子,要抬妾室,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自打信义伯过世后,章氏便升级为老夫人,杜旼是二老爷,小章氏为二太太,杜仲这一辈就被称为爷。
故此赵嬷嬷称杜仲为“大爷”,而张铮则用闯荡江湖时对杜仲的称呼,“公子”。
两人各说各的,倒也听得清楚明白。
赵嬷嬷叹道:“可这门第也差得太远了,我不是说易姑娘不好,是两人不合适……以后大爷肯定要支撑伯府,易姑娘的家境摆在那里,见识有限,别说出去走动被人笑话,就是在府里,能镇得主下人,主持得了中馈?”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起先也觉得不合适,”张铮不紧不慢地说,“可公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来,你还记得将军二十四岁时在干什么?”
明威将军十八岁成亲,二十岁出征,两军对战时,凭手中一杆长~枪出入敌营若无人之境,重创敌军主将。
虽然因擅离军营受到当时带兵将领的惩罚,可也一战成名。
二十四岁时,已经名震西北。
张铮续道:“公子心思才智绝不在将军之下,你我能想到这点,难道公子想不到?既然公子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他认为合适。”
赵嬷嬷分辩道:“大爷毕竟年轻,遇到美色不免被情所迷,一时冲动也是有的。”
“被情所迷?”张铮冷笑,“十二年前公子离府,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可从未有人能近了他的身……这桩亲事,公子费了不少心思。”
公子性格严肃沉闷,即便在汤面馆言语也甚少,更遑论有什么笑容了。
可易姑娘头一次到面馆时,她吱吱唔唔地不肯说找谁,他就瞧见公子在角落里悄悄弯起了唇角。
还有几天前的夜晚,公子当着十几个人的面,牵着易姑娘的手走进来,又将她送进内室,过了半刻钟才出来。
这其中的意味,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更遑论,公子对俞桦说的那番话,其实不但是说给俞桦,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这十几人都是跟随公子多年的心腹,如果只是纳个妾室,公子犯得着如此给易姑娘做脸?
公子这是把易姑娘摆在明面上,让众人都认识认识,以后他们上头可不只公子一个主子。
赵嬷嬷自然不知这些点点滴滴的琐事,她仍纠结着易楚出身太低。杜仲再不济也是信义伯的嫡长孙,杜家的爵位只能落在他身上,现在府里被大小章氏把持着,如果杜仲能够娶个家世好的女子该有多好。
有个得力的岳家支撑着,至少章氏还能有点顾忌。
就易楚这家世,章氏想要对付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易楚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知难而退?就算是为了杜仲,她也应该有所考虑。
这边,赵嬷嬷正暗自思量着。
张铮看在眼里,目光闪烁,冷声道:“公子断不会容这桩亲事出任何周折,那些内宅勾心斗角的法子赵嫂子就不必考虑了……我倒是有个建议,与其玩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倒不如多给易姑娘讲讲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易姑娘冰雪聪明,想必一点就透。”
这也是一个办法。
赵嬷嬷心念微动,跟张铮告辞,“……回去请大姑娘拿主意。”
张铮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续上一句,“以后赵嫂子少往这边走动,公子的事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请大姑娘好好养着身子,怀胎十月不容易,千万别出了差错。”
话是好意,可赵嬷嬷怎么听怎么觉得其中另有含义。
转念一想,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这毁亲也是损阴德的。
何况还是凭仗易楚才有了这个孩子。
赵嬷嬷寻思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张铮的提议可行。
首先易楚的胆量大,面对阴寒冰冷的侯爷都不怕,想必不会轻易让大小章氏骑到她头上去。
二来,易楚虽然见识短,可行事却大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上次看到锦缎不认识,当即就坦坦荡荡地问了出来,这样反而更容易让人有好感。
第三却是,听张铮的意思,大爷已经认定易楚了,既然如此,何必多事让大爷跟大姑娘生出嫌隙来。倒是应该劲往一处使,合力把杜家的管家权抢回来才对。
回到威远侯府,赵嬷嬷将她与张铮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杜俏,“……易姑娘是大爷心尖尖上的人,大爷自离府就没正眼瞧过女人,却偏偏对易姑娘动了心,这也是好事一桩。头先夫人不是还说过,把易姑娘当个亲戚走动,这不还真成了亲戚。”
杜俏苦笑,她说的亲戚是拐了三道弯的表妹、差点出五服的堂妹等无足轻重的亲戚,来往着是个情分,不来往也没多大影响,就是跟别人提起来,有门穷苦的远亲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
眼下易楚却要当自己嫡亲的嫂子,这根本不是亲戚,简直就是一家人。
女人凑在一起不过是说点家长里短吃喝玩乐的事儿,满京都的贵人易楚一个不认识,提起茶叶布料金银首饰,易楚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到时候干巴巴坐在旁边,多尴尬。
可事已至此确实又没有别的办法。
杜俏是经过一番波折才与林乾和美恩爱的,自是知道有个知情知趣的枕边人不容易。她也不想做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想了想,也只能赞成张铮的做法,趁着还没成亲,早早把京都勋贵间的这些事儿将给易楚听听。
要让谁去教导易楚呢?
按理说,赵嬷嬷是最合适的人,她见多识广,内宅的弯弯道道是门儿清,对京都富贵人家的事也门儿清。
只是,眼下杜俏有孕在身,赵嬷嬷得贴身照顾,着实离不开。
赵嬷嬷就道:“不如让画屏去,画屏比锦兰和素绢在府里待的时间都长,该知道的差不多也知道了。先让她过去照拂一阵子,等夫人生产之后,我再去看看……再说,让画屏去也有个现成的由头,她岁数也不小了,对外头就说给她个恩典,脱了奴籍自行嫁娶。”
杜俏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画屏听说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是奴才,自然应该听主子的,而且易家人口简单,就是易郎中跟两个闺女,易楚跟易齐都是好相处的人,日子不会太难过。
杜俏让赵嬷嬷取来画屏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又额外赏了五十两银子。
画屏给杜俏磕了头,收拾好东西就去了易家。
她倒是没想过半路逃走。
平民百姓打死个人是要偿命的,而王孙贵族打死个人就像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当初杜家放出去的奴仆,离奇死亡的不知多少,而且都做得半点痕迹不留。
林乾的手段只有比章氏更狠毒,别说画屏没有门路,就是有门路逃到京外去,只要林乾想,他就能把她找出来。
画屏才不做这种傻事。
见到易楚,画屏实话实说,“夫人开恩,给我脱了奴籍自行嫁娶,我自小就卖到杜府,根本不记得家里的事,眼下是走投无路,除了林家,也就认识你了。另外,赵嬷嬷嘱咐我,你以后嫁给大爷,少不了在贵人圈里走动,我好歹在伯府和侯府待过这些年,有些事说给你,也好有个准备。”
易楚一时有些愣怔,她只想着成亲后,两人住在白米斜街,她离家近,可以时不时地回家瞧瞧父亲,从来没想过杜仲以后会承继杜府,她要掌管整个府邸的家务事。
而且还要跟其他显贵人家走动。
她见过一次杜俏理事,是给荣郡王府跟忠义伯府送谢礼。
礼送得很讲究,既要符合两府各自的身份,也得显出自己的体面,还得让人看出诚意来。
易楚平常来往的不过是隔壁吴家、以前的顾家还有胡家,来往送礼就是两包点心,顶多加斤猪肉或者一块布头,算是很厚的礼了。
要让她像杜俏那样应酬,易楚自问很难做到。
而杜仲,总是要回杜府的,易楚清楚地记得,他鼓动父亲买地时曾对她说过的话,要把杜家的东西一样样都拿回来。
要拿回来的当然不止几百亩地这么简单,还有整个杜家的宅邸铺面,当然还有爵位。
而且,他把白米斜街的宅子写在她的嫁妆单子上,没有人会住在媳妇陪嫁的宅子。是不是他已做了决定,白米斜街只是暂住,而他们早晚会住到杜家?
易楚真切地感觉到她与杜仲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遥远,杜仲可以轻易地俯就她,而她即便踮着脚尖也无法达到他的高度。
头一次,易楚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这段姻缘也隐隐有了些不自信……





结发为夫妻 第91章 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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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易楚并非死钻牛角尖的人,强压下心中消极的情绪,带着画屏去医馆见易郎中,“……没别的去处,暂且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
因怕父亲担心,并未提及其他。
画屏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给先生添麻烦了。”
她虽已脱了奴籍,可心里明白,眼下的身份跟以前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换了个主子伺候罢了。
易郎中并未预料她会行此大礼,连忙起身,虚扶一把,“无需如此客气,既然你无处安身,先跟阿楚同住即可,”又吩咐易楚,“好生照顾画屏姑娘,不可怠慢客人。”
易楚笑着答应。
正要离开,忽听易郎中又道,“你屋里少张床,待会将我书房那张搬过去。”
画屏连忙推辞,“不用,我在阿楚姑娘床边打个地铺就行,再者,罗汉榻上也能将就。”
易楚也想到这个问题,劝道:“地上潮湿哪能睡人,罗汉榻太短,既不能伸腿又不得翻身,还是听父亲的。”
闻言,画屏不再坚持。以前,她也睡过地铺,平常还好,若是下雨阴天的,就算铺上两层褥子,也阻挡不了地上的潮气。
而潮气极伤身,尤其对女子更加不好。
画屏便对易郎中生出几分感激之意。
从医馆出来,又到西厢房拜见卫氏。
知道易郎中答应留客,卫氏眸光一亮,笑道:“安心在这里住着,正好也给阿楚做个伴,”又拉着画屏夸赞,“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
摸着画屏细嫩柔软的双手,目光就暗淡了些。
易楚并未注意这些,陪着画屏与卫氏寒暄几句,就回屋整理物品。
画屏疑惑地问起易齐,“怎么不见二姑娘?”
易楚支支吾吾地说:“去了个远房亲戚家,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远房亲戚还真是好用,愿意细说就可以说什么表舅家的表妹,不愿意细说的完全可以闭口不谈。
画屏极有眼色地不再追问。
易楚住得东厢房是三间屋子,靠南那间是卧室,中间隔着屏风,又挂了道帘子。其余两间是通开的,很敞亮。靠北墙原本放了个架子,摆着布匹等不常用的东西,易楚将它移出来,腾了个地方把床放进去,又拉了道帘子,这样画屏就能够有个相对安静的空间。
屋子比以前拥挤了许多。
画屏歉然地说:“没想到给你添这么多不方便。”
易楚笑笑,“没什么,也就三个多月的工夫,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婚期定在腊月初六,不管杜仲能否回来,她都是要出嫁的,以后画屏就跟她一道住在白米斜街。
归置好,已到了晌午,易楚便要去厨房做饭。
画屏本能地想叫住她,临来前,赵嬷嬷特地嘱咐过她,要好好地告诉易姑娘公侯家的夫人小姐都做什么,都喜欢什么,尽量地培养出符合贵人圈的爱好习惯。
至于女红烹饪,对于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可以在找婆家的时候多个筹码。而已成亲的妇人只要会看会吃,各种绣法流派刺绣大家能说出个一二来,足以显摆好几年。
至于烹饪,有哪个千金小姐贵族夫人会亲自生火下灶,最多就是站在厨房门口指点厨娘几句,或者临出锅前撒上把葱花,再端出去就是她的手艺了。
易楚针线活还凑合,烹饪也足以拿得出手,缺乏的就是见识。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亲历亲为地做饭,免得身上沾了油烟气,手也变得粗糙。
经年累月下厨的人,油烟会渗到骨子里,即便熏过衣服擦了脂粉,那股烟火气一时半会也散不掉。
平常人闻不出来,可被上等香料养刁了鼻子的贵妇却是一下就能闻到。
易楚算是讲究的,身上油烟味虽然很轻,毕竟还是有。
画屏就想以后切不可再让她进厨房,也不好再出门买菜,跟那些乡野村夫混在一处讨价还价。
只是转念思量一下,易家就三人,易郎中是男人,卫氏是长辈。易楚总不能干坐着,等着另两人伺候。
除非这些事,都由她来做。
画屏不假思索地跟在易楚后面进了厨房。
卫氏已经淘好米,准备做米饭,易楚则切了条五花肉,打算炖豆角。
画屏自小被卖到杜家,在杜俏院子里当个跑腿传话的小丫头,长大了先是做洒扫的三等丫鬟,后来到屋里管着衣物首饰,算是二等丫鬟。以前除了要水端菜,再就没进过厨房,灶上的活计基本不会。
别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寻思着烧火虽然脏但是简单,就自动请缨烧火。
卫氏客气几句就由着她去了。
岂知烧火也是有讲究的,尤其做米饭,火慢了米饭不熟,火急了就夹生,要先大火,约莫着八成熟之后,用小火焖上片刻,然后将柴火灭掉,靠锅底的余温就将饭焖熟了。
画屏不懂这些,开头费半天劲没生起火来,后来终于点着了,就撒着欢儿往灶底塞木柴,等易楚闻到锅底的焦糊味儿,将木柴取出来灭掉,已经来不及了。
小半锅白米饭,下面糊得发黑,上面还是硬邦邦的米粒。
卫氏忍不住念叨,“可惜了的,糟践这东西。”
画屏脸色顿时涨得紫红,忍着泪水赔不是,“对不住,我以前没做过饭。”
声音小,卫氏又顾着把上层还能吃的米饭用铲子铲出来,便没应答。
易楚在另一口灶前,一边烧火一边炒菜,顾不得说话。
画屏觉得有些委屈,就默默地退到了院子里。
易郎中也闻到了糊味赶过来,看到踯躅不前的画屏,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画屏不好意思地说:“我把饭做糊了。”
“糊点没关系,凑合着吃就行。”
恰巧卫氏将锅底黑焦的米饭铲出来,看见易郎中,又念叨一遍,“看糟蹋这些米饭。”
易郎中看糊得不成样子,知道米饭是没法吃了,便道:“我出去买包子。”
画屏闻言,忙着拦阻他,“易先生,我去吧。”
易郎中一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我去就行,你打点水洗把脸。”
画屏回了东厢房往镜子里一瞧,左腮边上赫然两道黑印,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想到这副窘态被易郎中见到了,脸色更红,急忙打水擦了擦。
不多时,易楚将两个菜炒好,易郎中也买了包子回来。
画屏自觉地留在厨房吃饭。
易楚笑着劝她:“你来便是客,哪有让客人在灶间吃饭的理儿我爹在书房里吃,不妨事。”
画屏一听急了,“哪能让先生独自在书房用饭,我本来就是个下人,在厨房是应该的。”
易楚正色道:“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以前你来,我也没把你当下人看,现在都脱了籍,还说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以往家里有女客来,父亲也是在书房用饭的,饭菜都是先尽着父亲盛过去的。”
画屏没办法,跟在易楚后面进了饭厅,心里对易郎中越发感激。
卫氏已经坐下了,见两人进来,招呼道:“快吃吧,待会凉了。”
画屏又道歉,“老太太,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手笨,害得大家没吃成饭。”
卫氏淡淡地笑了笑,“没事,也怪我,没想到你不会烧火……这女人啊,应该学点灶上活计,要不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还能让男人下灶?”
画屏点点头,很诚恳地说:“老太太,要不我跟您学着做饭?”
卫氏脸上的笑容便有了几分真,“你要不嫌弃我手艺差,往后做饭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着。”
画屏连忙应了。
她是真想学做饭,一来可以把易楚替换下来,二来正如卫氏所说,她以后总是要嫁人的,她这种身份能嫁个殷实点的人家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不指望会有奴仆伺候。
如此一来,三人聊得倒挺投机。
画屏不笨,也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给卫氏端茶倒水很是殷勤,吃完饭又抢着收拾桌子刷了碗。
刷碗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做得的。
卫氏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悄悄打听易楚,“这人是什么来历,家里有什么人,怎么认识的?”
易楚不想把杜俏牵扯进去,就避重就轻地说了说,“从小被拐子拐卖,现在主家开恩放出来,以前给她看过病认识的,人挺好,没什么弯弯心眼。”
卫氏暗自留了心。
画屏倒是记着杜俏的吩咐,闲下来的时候,一边陪着易楚做针线一边唠叨,“……将军兄妹共四人,只将军是赵夫人所生,其余杜妤、杜旼还有杜嫱都是章夫人生的。杜妤嫁给平凉侯的三儿子梁诚,梁诚现任行人司的司副,杜旼娶的是章夫人的侄女,杜嫱嫁了章夫人父亲一个门生的儿子,现在是大理寺的右寺正……”
易楚听得一塌糊涂,问道:“我知道大理寺是管案狱的,那行人司是干什么的?”
画屏解释道:“行人司管着传旨册封的事儿,并不是个要紧的职位,不过平凉侯的长子在五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官职。”
易楚长叹一声。
画屏接着道:“章夫人的父亲曾是翰林院的侍读院士,听过他讲学的人不计其数,虽然他过世多年,但昔日的门生如今身为朝廷肱骨的有好几个。这些人之间,要么是姻亲要么是同科要么是故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易楚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到底是落了心事,易楚夜里便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地想,假如杜仲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是不是以后承继杜府会容易得多?
至少别人不会分不清太仆寺、太常寺、光禄寺还有什么鸿胪寺大理寺。
也不会分不清什么是堂官、属官,哪个职位高哪个职位低,谁见了谁需行礼,谁见了谁需避让。
朦朦胧胧中,似乎见到了杜仲,是在护国寺的后山,他抱着她像抱着婴孩般轻柔温存,他贴在她耳边说想她想得紧,要早点成亲。
又似乎在汤面馆的书房里,他一边替她绞着头发一边柔声地说,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他们在旁边说笑。
阳光从糊着高丽纸的窗棂间投射进来,柔柔地扑在他脸上,他眸中满是深情与爱恋……四目交投,他突然俯身,吻上她的唇……啃咬,吸吮,研磨……
易楚一个激灵醒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唇,唇上似乎还带着梦中亲吻的痕迹,滚烫炽热。
想起梦中情形,易楚不由哂笑,自己是魔怔了不成?
从杜仲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就是这个样子,除了晓望街周遭不曾去过别处,除了女红针黹也只会点粗浅的医术。
杜仲爱她娶她,从来不曾因为助力不助力。
想到细雨朦朦中,数十名身穿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奔来,而其中最耀目最不容忽视的就是戴着银色面具,如天神般威严的他,易楚忍不住微笑。
这么一个气势逼人傲视天下的男子,怎可能会依靠妻族的力量来复仇?
他绝不会另娶他人,而她也绝不可能将他拱手相让。
此时此刻,相隔不远的画屏,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结发为夫妻 第7章 /12/3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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