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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茗荷儿
落款是陈六绝笔。
易楚这才反应过青枝之前曾提过“遗愿”等话,不可置信般转向冬雪,“六姑娘是去了吗?”
冬雪摇摇头,“我也不知,要不去找俞管家来?”
“好,”易楚无意识地应一声,再捧着信笺读一遍,泪水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
俞桦匆匆而来,正瞧见晨阳的光辉里,易楚腮边两道泪痕,折射着光芒,亮的刺目。
俞桦轻咳一声,转头吩咐冬雪,“外头冷,暂且扶夫人到书房那边坐一下。”
外书房是杜仲理事之处,他不在,自然是上了锁,旁边的两间耳房却开着,平常俞桦林槐各占一间。
从门房到外书房既为便宜,穿过一道拱形门便是。
俞桦先沏了热茶,待易楚喝完半盏暖了身子才详细地将这几日外头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最后才道:“……外头那个丫鬟留不得,文定伯正四处打听,说是家中逃奴,偷拿了府里贵重物品。”
易楚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倒是忠心为主,好歹等伤好了再打发她出去吧。只是这一次宫里那位跟文定伯必然又会怪到我头上。”
“怪也无妨,”俞桦温和却有力地回答,“咱们信义伯府也不是吃素的,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便是,属下等人定会保夫人平安。”
易楚苦笑,“这半年我是能躲了清净……以后见机行事吧。”
说罢起身仍去了门房那边看了看青枝,棉布上血迹已干了,并没有新血再流出来,想必是止住了,眼下只能好好养着伤。
冬日天冷,伤口愈合得慢,而且正伤在额头处,也不晓得会不会留疤。
易楚盯着青枝看了眼,以前没怎么注意她,现在才觉得她生得还不错,眉清目秀的。要是留了疤,又是那么显眼的地方,以后可不好嫁人。
思索片刻,对冬雪道:“唤顶暖轿来抬到瀚如院吧。”
一个大姑娘留在人来人往的门房这里,实在是不方便。
***
真定府离京都约莫二百余里,骑马只需两个多时辰。
王夫人接了皇后懿旨怕赶不及时辰,半夜就坐车出门,天还不亮就赶到了城门口。
冬天天亮得晚,卯时三刻,才开了城门。
大街上已活络起来,两边摆满了各种吃食摊子。
王夫人又冷又饿,车里倒是有点心茶水,可经过这一路早就冷了,见到外头热腾腾的饭食,不由就停了车。她身份尊贵,自不能在街边与起早的挑夫商贩们一道吃,便吩咐丫鬟买了碗馄饨,加了只卤蛋。
热腾腾的馄饨下肚,王夫人整个身子都暖了,心里却仍存着怨气。
外地命妇进宫,大多是在巳正,哪有定在辰正的?
而且,头一天傍晚才接的旨意,第二天就进宫,连个准备的工夫都没有。
说是怨,心里也吊着,皇后急匆匆地召见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忐忑不安地到了宫门口亮明身份,守卫客气地说:“已有人进去通传了,夫人且等会儿。”
王夫人早先也进过宫知道规矩,复上了马车等着。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出来,王夫人却渐渐有点尿急
她好几个时辰没解过手,早晨又空着肚子喝了一大碗馄饨,到这时正是该小解的时候。
只是皇宫门口空荡荡的除了一条金水桥再无别物,并无可小解的地方。要解手只能到远处寻店铺或者酒楼,可她正等着太监出来接人,总不能太监出来一看人都没了。岂不是对皇后不敬?
王夫人只能忍着,直到快憋不住了还不见人出来,实在没办法,丫鬟将茶壶里的水倒掉,伺候着王夫人在茶壶里解了。
王夫人也是大家出身,何曾经过这种事,又是羞又是气,满脸通红。
好容易,宫门口出来个神情倨傲的太监,也不多说,上下打量王夫人一眼,尖着声音道:“进来吧。”
丫鬟会来事,忙塞过去一个荷包。
太监脸上好看了点,解释道:“皇后娘娘起晚了些,正用早膳,让夫人久等了。”
王夫人心头一滞,面上却不漏,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路换过两次太监,丫鬟都打点得妥妥当当,也便顺利地到了坤宁宫。
有个脸庞圆圆的宫女等在门口,笑着道:“皇后娘娘正梳妆,夫人请稍候片刻,”引着王夫人到偏殿坐下。
马上有宫女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王夫人却再不敢喝茶,只端坐等着。
皇后娘娘正微阖了双目让贴身宫女给她梳头。
只要不是陪皇上用膳,她通常都是洗手净面后用过饭再梳妆,免得脂粉入了口。
嘉德帝自慈宁宫出事那天就没在坤宁宫歇过,皇后既担心失了帝宠,又悲伤陈芙的离世,夜里辗转反侧好久不得入睡,早晨自然就醒得迟,而且眼底也泛着青紫。
适才就为着妆容没掩盖好脸上的憔悴发落了一个宫女,这才耽搁了宣召王夫人。
上妆的宫女被发落了,梳头的心里也不踏实,战战兢兢的,倒比往常慢了一刻钟。
等皇后终于穿戴利落能召见王夫人时,已经是巳正了。
皇后是存了心要下王夫人脸面的,王夫人下了跪,不叫起,只手里捧着茶盅子慢慢拂着上门漂浮的茶叶,半天才恍然道:“本宫想事想迷了,竟忘记夫人还跪着,”瞪一眼宫女,骂道,“你们这帮没眼里没主子的,还不赶紧扶夫人起来。”
王夫人心里哂笑,这不是骂宫女,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今儿没好事儿。
皇后却又换了副笑颜,亲切地问:“找夫人来不为别的,是听说家里二公子尚未娶妻,本宫倒有个合适的人儿,想保个媒。”
王夫人诚惶诚恐地说:“二子虽没成亲可已经定了人家……”
“没拜过天地就不算,成了亲还有和离的呢,这连洞房都没入,”皇后打断她的话,“……是本宫表叔家的长孙女,长得没处挑,树上开的腊梅花儿似的,性情也好,温柔知礼,最体贴懂事。”
王夫人傻了眼,堂堂一国之母能说出这种话,敢情若是自个儿子成了亲还能让他和离不成?可面对着皇后,却无法表露出来,只赔笑道:“已经换了庚帖,退亲对两家都不好。”
皇后小口啜了两口茶,“啪”将茶盅顿在面前的几子上,“这儿女姻缘的事儿,想必夫人也拿不定主意,少不得要跟王大人商议一下,等商议好了,跟本宫个回话。”
王夫人诺诺应着,“是,是该商议。”
皇后笑笑,懒洋洋地又端起了茶盅,这是要送客了。
王夫人过了子时就起来忙乎,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又在宫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见了皇后的面,话都没说几句,竟然要自己儿子退亲。
要退亲总得有个理由吧?
王夫人晕晕乎乎出了宫门口,感觉是又累又困,关键是一肚子的气却找不到由头。站在寒风里吹了半天,脑子清醒了点,决定到亲家家里坐坐。
王家长子娶得不是别人,是大同总兵武云飞的长女。





结发为夫妻 155|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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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本来并不想与武家结亲,因为王家算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而武家则是不折不扣的草莽出身,就连武夫人也是正经八百地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她教养出来的闺女能有什么好的?
可架不住媒人的一桌酒,结果王知府脑子一热答应了。
不想结亲也只能结了亲,没想到几年下来,这亲事着实不错。武家闺女虽然琴棋书画不怎么通,但性子直爽憨厚,上能孝敬公婆下能友善妯娌,又因着没学识,也不强求管家。
有这个嫡长媳的榜样在前,其余几个庶子的媳妇就是想折腾也翻不起浪花来。
到现在为止,王家的中馈还是牢牢地掌握在王夫人手里。
王夫人这才觉出来,这门亲事确实结得好,连带着对原本不怎么看在眼里的亲家也亲近了许多。
已经过了午时,正是吃中饭的点儿。
按理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辰出门访客,这不是摆明了要到别人家里蹭饭吗?
有些心思重的,嘴上不说可心里会犯嘀咕,甚至假作无意地漏出去,而武夫人不同,只会诚心诚意地招待你。
这也是王夫人之所以不去其他亲朋故交家,而选择了武云飞家的原因。
武云飞府邸位于罐儿胡同,离皇宫约莫半个时辰,是处三进三间的宅院。看上去是小了点,可他家人也少,只一子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跟随武云飞到了大同,现在留在家里的就只武夫人跟儿媳妇。
王夫人到武家时,武夫人正跟儿媳妇在吃饭,听说亲家来,先招呼王夫人坐下吃饭,又吩咐儿媳妇到厨房加菜,又让人送了一小坛梅子酒来。
也没外人在,亲家两人边吃边聊,王夫人就叹口气说起进宫的事儿,“……平白无故地退亲,岂不是坏人家姑娘名声,就是我们家琨哥儿也得不了好……”
武夫人热情地给王夫人又斟一盅酒,冷哼一声,“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那位可好,坏人亲事成瘾了,碰过一次钉子不长记性,还来这一套。”
王夫人听出武夫人话里有话,好奇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武夫人并不瞒着,把先头易楚在慈宁宫里动了胎气,而后陈芙吞金的事情说了遍。
王夫人恍然大悟,“早先听说有人弹劾陈家,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武夫人拭拭唇角不屑地说:“……原本是挑个软柿子捏,不成想竟啃了块硬骨头,谁能想到杜夫人能豁出去闹到太后跟前,杜总兵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一气之下跑回京都了……就跟以前戏文里唱的似的,那个什么一怒为红颜……那位没了办法,只能把脏水泼到自己嫡亲妹妹头上。六姑娘我见过,不管长相还是性情都没得挑,可惜了的。”
王夫人沉吟片刻,“忠勤伯府的亲事我不想退,都换过庚帖了,而且……说出去不怕亲家笑话,琨哥儿上次去送节礼,偷偷看了吴姑娘一眼,还真是上了心,现在满心欢喜地就等着四月成亲了……可又怕误了我家老爷的前程,真定府有几位不错眼珠地盯着老爷,专等他出个差错好取而代之。”
长长地叹息一声,郁闷地啜了口酒。
武夫人也陪着喝了口,开口道:“要真不想退亲,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我做得来,亲家却未必能拉下脸面……要不您回去跟王大人商量下。”
王夫人正没主意,听到此话眸光亮了亮,随即又暗下来。
这事她的确做不出来,不过,她不能做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能……王夫人再一琢磨,笑着举起酒盅,“我觉得这事能成。”
**
信义伯府。
易楚轻轻地揭开棉布看了眼伤口,“边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中间重的地方还没好,别总捂着了,露在外面长得快,不过千万别冻了。”将放在手边的瓷瓶递过去,“结痂的时候会发痒,涂上这个能好点。”
青枝不接,却直直地跪下来,哀求道:“夫人,我打小父母双亡,五岁被祖母卖到人牙子处,到如今外头已没有可依靠的人,先头两天都是东躲西藏地……夫人,请您念在六姑娘的面上救我一命,我愿意卖身为婢伺候夫人。”从怀里掏出卖身契,高高地举过头顶,“夫人,从今而后,我眼里只夫人一个主子,定会忠心事主,绝无二意。”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知道主子最看重的就是忠诚,所以把忠心放在了第一位。
易楚便有些犹豫,平心而论,她并不想留个陈芙的丫鬟在自己身边碍眼,可青枝所说也是事实,文定伯府的人正四处找她,真要抓回去免不得一死。
思量片刻,叹道:“你先留几日,等过阵子风声小了,我给你些银两你离开京都,或是嫁人或是做点小生意,总比做奴仆强。”
青枝见易楚脸色知她心意已决,不敢再求,谢过易楚起身随着冬雨下去。
易楚烦闷地倚在弹墨靠枕上微阖了双眼。
相处这许多时日,冬雪已能猜度一二她的心思,想必是为陈六姑娘可惜。
陈六虽无害人之心,但也脱不开干系,并不算得十分无辜。
况且,真正该为她的死负责任的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而易楚不过是为了自保。
可看了陈芙送来的信,易楚还是消沉了许多日。
便是为这,冬雪也不想让青枝留在府里。
眼看着易楚像是睡着了,冬雪轻轻扯过床薄被刚要搭上去,就听院子里冬晴特有的大嗓门响起来,“夫人,表姑娘来了。”
冬雪尚来不及斥她,见易楚已睁开眼睛,遂道:“要不夫人接着再睡会儿?”
易楚摇摇头,“我没睡着,就是闭眼养会儿神,前头说谁来了?”
“说是表姑娘,”冬雨笑着将易楚扶起来,“应该是三舅老爷家的姑娘。”
“倒是稀客,”易楚眸中沁出几分笑意,“我出去迎迎。”
冬雪赶紧找了大红羽缎披风给她披上,刚扶她走出瀚如院,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不是芸娘是谁?
易楚忙将人请进偏厅,芸娘褪下身上披的猩猩毡斗篷露出里面翠绿色的褙子,配上月白色罗裙,清新的就像春天里才始发芽的柳条,充满了勃勃生机。
“真好看,”易楚不由夸赞一句。
芸娘笑呵呵地答,“多谢表嫂,这是今冬刚进的提花缎,我娘说颜色太绿怕不好卖,我觉得还行,而且这颜色不挑人,男的也能穿,我还做了件道袍,不过袍摆处得镶一道灰色襕边才压得住,要不就显得轻浮了……这褙子也是新样子,苏州那边传过来的,前头没什么特别的,后头掐了两道褶,能显出腰身来。”说罢,轻盈地转了个圈,让易楚看清那两道褶子。
她月白色罗裙便像水波纹般荡了荡。
易楚细细看了,点头道:“果然是恰到好处。”
芸娘咪咪笑着,“我也给表嫂带了两匹布,一匹就是这种绿色的提花缎,还有匹是玫瑰紫的……前阵子就想来的,可爹不让,说关注这边府邸的人多,怕落了人的眼,害我又等了这些日子……表嫂,你没事吧?”
易楚笑道:“没事,我爹开医馆,我怎么也稍懂点医理,哪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芸娘爽朗地附和,“我爹也这么说……说要真不好,表哥也不能放心地走……不过还是得亲眼看了才放心。”声音顿一顿,眼眸突然亮起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对了,这几天椿树胡同那边可热闹了。”
“怎么了?”易楚被引起兴致来,她出门少连椿树胡同到底在哪个位置都不了解,这阵子又关门闭户的,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
芸娘捧着茶杯猛喝两口水,笑道:“可也巧了,我有间铺子在椿树胡同对过的榕树大街,前天去查账,正瞧见那边围了一大圈人……真定王知府的儿子跪在那里,哭喊着让薛家成全他。”
真定知府是正四品官员,他的儿子在京都闹事……易楚脑子转了下,问道:“椿树胡同住得是什么人?”
芸娘笑答:“是文定伯姨母家的兄长,在吏部文选司做散官,没什么正经差事,不过……听说找他走门路的人不少。”
文选司郎中才是正五品官员,要是散官的话就没有品阶,可文选司职掌官吏的班秩、迁升和改调,是个实权部门。
尤其又是文定伯的表兄,可想而知,薛家应该也混得风生水起。
也不知王家到底怎样得罪了薛家?
芸娘笑笑,意味深长地道:“……本来王家这个儿子跟忠勤伯府的吴姑娘定了亲,可不知为何,这薛家又想把自己家的长孙女嫁过去,好像要逼着王家退亲。王知府碍于文定伯的权势是要应了的,但王家儿子是个情长的,死活不愿退亲,就到薛家门口跪着了,前天一天,昨儿一天,连跪两天了……表嫂是没看见,那孩子把头都磕破了,昨儿是包着棉布去的,据说王夫人气得病倒了,她身边的嬷嬷也陪着儿子跪……倒不是逼薛家退亲,是求王家儿子回家的,就在薛家宅子门口,一边哭一边闹……连续两天没人管,说不得今天五城兵马司的就要干涉了。”
说罢,重重地叹了声。
易楚猛地想起来,忠勤伯府尚未出嫁的姑娘岂不就吴韵婷一人,难不成薛家逼着王家退亲的就是她?
青枝说过,陈芙吞金那天,吴韵婷去过文定伯府,把陈芙给臭骂了一通。
这事应该是冲着吴韵婷来的吧?
只是怎么就闹得这么大了?
皇后娘娘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
她端坐在坤宁宫里,长长的指甲将掌心掐得通红,手越疼,心就越恨:王家这个蠢货,不就是退个亲吗,怎么闹出这么多风波来?堂堂知府,连儿子都管不住,竟让他跑到京都来折腾,闹腾一天不算完,非得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件儿女亲家、婚姻嫁娶的琐事,可往大了说……若她被牵连进去呢?
父亲跟表叔怎么就不拦着点儿,任由王家小子闹腾?
真是没用!
皇后恨恨地摔了手旁青花瓷的茶盅,嚷道:“去请文定伯夫人进宫,要快!”
有太监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传旨了。
宫女则怯怯地上前收了茶盅的碎瓷。这一套杯碟少了一只眼看又是不能用了,近几天皇后娘娘可没少摔东西,先是摔了套粉彩的,再就套汝窑白瓷的,还有套青红釉的,加上这套……昨天去内务府的时候,管事就话里有话地抱怨坤宁宫伺候的人粗手粗脚。
这一笔笔的帐还不知道着落在谁头上?
宫女小心地用手帕捧着碎瓷片退了下去。
陈夫人接到太监传话时正斜靠在罗汉榻上假寐。
这阵子她可是心力交瘁,人生最惨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陈芙又是她最宠爱的幺女。为了弥补心头的愧疚,从布置灵堂到装殓下葬,到请和尚念经都是她亲历亲为,而且还得应对上门吊唁的客人。
从精神到体力的双重透支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前天做完了头七,昨天她就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一天米水未进,今儿刚刚好了些,不成想长女又宣她进宫。
陈夫人着实不想去,可传旨的太监巴巴地外面等着,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身上的素服换了件青莲色的褙子又重新梳过头发走出去。见了太监,强挤出个笑容来,“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不知娘娘因何传唤臣妇?”
太监想起皇后铁青的脸色,目光闪了闪,躬身道:“奴才也不知,只让夫人尽快过去。”
陈夫人虚弱地点点头,由嬷嬷搀扶着,步履踉跄地上了马车。
此时的嘉德帝坐在慈宁宫偏殿的太师椅上,目光阴鸷脸色晦暗。
太后坐在蒲团上默默地数着佛珠,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先前只是张狂,这倒罢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年纪轻轻能坐到如此高位,心里压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可张狂渐渐变成狂妄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臣子家事,也就她能做出来,也不怕寒了臣子的心?”手指拨着佛珠再转两圈,又道:“前朝的事儿哀家不掺和,可这后宫着实应该好好整治一番,不能由她一人做大……冯美人侍寝有功,擢为容嫔,陈美人跟了皇帝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晋为昭仪,再选个吉日把赵十七接进来,封为良嫔……还有陈家的姑娘不是嫁不出去吗,听说二房有个嫡女叫陈蓉今年刚满十五,接进来封为昭仪……她闲得没事干就给她找点事儿,皇帝年纪也不小,多几个人侍候也好早点开枝散叶。”
嘉德帝静静思索会儿,沉声道:“一切尽有母后做主。”
太后行事利落,当即拟了懿旨。
腊月初六,两顶粉轿分别将赵十七与陈蓉接进了皇宫……




结发为夫妻 156|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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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平凉侯既然已经弹劾过文定伯,加上赵十七很快就要进宫为嫔,两家绝无修复和好的可能,所以平凉侯召集了门客准备再参奏文定伯一本。
门客就是专门给平凉侯出主意写奏折的,加之平凉侯擅于揣测圣意,这次的奏折不像前次直指文定伯,而是婉转了许多。
奏折就从王知府儿子王琨在薛家门口下跪写起,写得甚是详细,几时去的,如何下得跪,薛家门房如何提着棍棒赶人,围观百姓如何评论薛家仗势欺人明知道人家定了亲还掺和,还有王府婆子怎样苦口婆心地劝王琨忍耐,不要得罪皇亲国戚。
奏折结尾陈述了主题,王知府教子不严损害朝官颜面,扰乱百姓生活。
连着两三天椿树胡同围得水泄不通,对过街上的商铺生意明显受到了影响。
嘉德帝日理万机,每天不知多少关乎民生社稷的大事等着他处理,哪件不比这事重要?读完就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平凉侯极有耐心,天天往上递奏折,不但是他,与他交好的臣子或者看不惯文定伯得势的人都纷纷进言。甚至王知府也上了折子,说没有能力管束儿子,既然管不了儿子,自然也当不好地方官,自请降职。
嘉德帝不胜其烦,冲吴峰拍桌子,“你能不能管好你妹妹?”
吴峰慌忙跪下,“舍妹天天足不出户,除了读经就是刺绣,不知还要怎生管教?”
嘉德帝梗一下,扬手把茶盅里的水泼了过去。
杜仲敢躲,吴峰却不敢,硬生生地受了,茶水顺着发梢往下淌,襟前还挂着几根茶叶,极为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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