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易楚也沉了脸,“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我并非算计只是自保,且红花用量极少,不到半毫,及时服用安胎药便可无碍……我一介女子,既不曾祸国又不曾殃民,唯一的期望就是能相夫教子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不明白,为何有人偏偏会看不过眼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对付我。我见识少,太医教我,该怎样自保?”
常太医凝视她一眼,叹口气,“昨日之事总是犯险,太后那边……此事只能有一,不能有二。”
易楚缓了脸色,敛袂道谢:“我明白……昨日幸得太医周全,多谢!”
常太医摇摇头,拎着药箱离开。
已近午时,外面飘来浓郁的饭菜香味,易楚不禁觉得肚饿,侧头问冬雨,“厨房里饭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刚才丁嬷嬷还问饭摆在哪里?”冬雪慢悠悠地从外面进来。
易楚嗔道:“不是让你歇着,怎么又出来了?”
冬雪笑嘻嘻地说:“昨儿贴了两帖膏药觉得好多了,看着天儿不错想出来走走,正好看到丁嬷嬷。”
冬雨笑着排喧她,“冬雪这是故意显摆给夫人看的,就她一人勤快能干,我们都是懒人。”
冬雪啐她,“行了,知道你勤快,赶紧端饭去,我也跟着享受享受。”
这些日子易楚胃口开了,鱼啊肉啊都不忌口,丁嬷嬷伙同厨娘便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一餐饭至少十几个菜,易楚吃不完,冬雪冬雨就陪着一同吃。
人多,吃得也热闹。
没多大工夫,冬雨带着小丫鬟们将午饭摆到东次间的炕桌上,易楚与易齐坐在炕上,冬雨则另搬了矮几放在炕边跟冬雪站在地上吃。
正午的太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不像是初冬的天气倒有几分春天的意味。
易楚吃饱了饭有些犯困,好歹在易齐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权作消食,溜达完就躺在床上睡了。
杜仲从宫里出来带着两个随从一路策马疾奔回到府邸,下了马将马鞭扔给俞桦,“噔噔噔”就往内院走。
冬雨因夜里当值,吃了饭也回去歇息,冬雪跟易齐则在庑廊前,易齐就着阳光绣花,冬雪守着药炉煎药。
不经意间,听到粗重的脚步声响,几乎同时一道黑影笼下来。
冬雪吓了一跳,正要喊叫,认出杜仲来,顾不得行礼,低低说了句,“夫人睡着了。”
杜仲目无表情地撩起青布厚夹板帘子,却在进屋那刻放轻了步子……
结发为夫妻 151|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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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上挂了帘子,挡住了炽热的阳光,屋子里便有些暗。
宽大的拔步床上,米黄色的帐帘低低垂着。
杜仲小心翼翼地撩开帐帘,易楚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莹白细致的脸颊,弯而细巧的双眉,浓密的睫毛似黑亮的雕翎扑扇着,遮住了那双温婉又明媚的美目。
屋内安静沉寂,唯有易楚轻轻浅浅的呼吸温存而悠长。
杜仲试探着伸手,却在即将碰触到她额头时缩了回来。纵然早在回程路上就知道易楚并无大碍,纵然刚进门时俞桦也提过易楚毫发无损,但直到真真切切地看见,内心深处的焦虑牵挂才骤然散去,留下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柔软。
他的妻,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妻,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
杜仲凝望片刻,恋恋不舍地放下帐帘,仍是放轻了步伐,回到门口,压低声音问:“太医怎么说?”
常太医诊脉时,冬雪并未在旁边,便有些迟疑,“诊脉时是冬雨伺候的,听说夫人脉象极好,太医并未开方子,只说明儿再来。”
杜仲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了约莫两刻钟复回转来,已然脱下了甲胄,换上了以前家常穿的鸦青色道袍。似乎沐浴过,头发虽束着,显然是湿的,而且道袍肩背处明显有湿痕。
湿头发吹了风会头疼,还是这么冷的天。
冬雪飞快地找来棉帕,双手托着,问道:“世子爷还是把头发擦干了吧,要是夫人见了定然不喜。”
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杜仲“嗯”一声,扯了棉帕,走进内室。
易齐冷眼旁观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在荣郡王府时,不管是荣郡王还是世子,都是有贴身伺候的丫鬟。铺床叠被,照顾吃喝,便是沐浴时,也跟着一道进去帮着洗发擦背,自然少不了动手动脚的举动。
叶儿说过,大户人家的哥儿都这样,是被女人伺候着长大的。
可杜仲为什么这么特别?
以前的事情不提,现在已经承了爵,不但身边没有丫鬟,也极少用易楚的丫鬟。
平常除了在外院就是围着易楚,也只用易楚一人服侍,对内宅里走来走去的女子根本视若未睹。
或者是真的没看见。
因为他自打进院子,就压根没看过自己。
想起以前自己挖空心思地装扮,想借以收拢他的心,真是莫大的讽刺。
是不是,在杜仲眼里,自己就像戏台上的丑角,拙劣得可笑。
易齐羞得面红耳赤,几乎坐不住,匆匆跟冬雪知会一声回了出云院。
冬雪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罐子,看汤汁收得差不多了,熄了炉火,稍等了片刻,用帕子垫着药罐两侧小心地将药汁倒进碗里。
药汁粘稠浓郁,闻着就不像好喝的样子,待会还得拿点窝丝糖过来。
一边想一边进了东次间的门,就看到内室的帐帘已经被挂起来,杜仲坐在床边的脚凳上,安静地望着仍在熟睡的易楚。
头发仍是束着,棉帕卷在手里,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搅过。
听到脚步声近,杜仲侧过头,轻声道:“放在炕桌上找个暖窠温着,再取些糖霜。”
冬雪低低应一声,退了下去。
易楚做了个梦,梦见杜仲回来了,穿着鸦青色的道袍,温柔地搂着她,喃喃低语,“我的小乖乖。”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淡淡的艾草清香萦绕在她鼻端,然后他略带凉意的唇轻轻地贴上她的额头,顺着脸颊往下,停在她的唇间,温柔地碰触。
易楚本能地微张了双唇承接他的吻,这感觉如此地好,如同真实的一般。
易楚悚然心惊,急忙睁开眼,面前是张放大了的脸孔离她如此得近,以致于她能听到他的呼吸。
“阿楚,”杜仲抚上她肩头温柔地唤,“吓到你了?”
“你回来了?”易楚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不过数息,目光开始变得缱绻,有泪水慢慢盈出来,溢满了眼眶,“我想你了。”
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洇在枕头上。
杜仲心酸不已,手指温柔地拭去她的泪,上了床,跟梦里一样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畔,“我知道,我也想你。”
这久违了的艾草的清香。
易楚窝在杜仲怀里深吸口气,少顷抬起头,柔声问:“你几时回来的,吃过饭没有?”
杜仲目中盈满了笑意,细细地亲吻她的脸,“一早回来的,先进宫见了皇上,午饭在前院吃了。”
话音刚落,就听他腹部传来如雷鸣般的响声。
“你,”易楚嗔道:“竟是学会糊弄我了。”
杜仲无声地笑,“刚才真的是不饿,现在有些饿了……太医来诊脉怎么说的?”
“我好得很,”易楚挣脱他的手寻外衣,“我给你做饭。”
“不用你去,待会吩咐厨房下碗面就行。”杜仲俯身从地上捞起绣鞋替她穿了,“你的药已经煎好了,这会儿正温着,我喂你吃。”携了她的手,扶她在炕边坐好,才端起药碗来,用勺子搅了搅。
易楚看着他笑,“你刚才帮我穿鞋子没洗手。”
杜仲愣一下,挑眉道:“你是嫌弃我吗?”
“嗯,”易楚撇嘴,眸子里却亮闪闪的充满了光彩,“不过也只能将就了。”低了头就着他的手,没用勺子,直接将药喝了。
杜仲手快,不等她嚷苦,就挖了一勺糖霜喂进她嘴里。
易楚皱着眉头抱怨,“舌尖是甜的,可里面还是苦。”
“真的,我尝尝?”杜仲俯身吻过来,再不是方才那般温柔,而是带了狂热的粗野,用力与她纠缠。
这如火的思念灼烧着易楚,她也有些难以自持,伸手搂住他的颈项,无意中触到他的发,湿漉漉地凉。
易楚忙推开他,问道:“你洗了头,怎么不擦干?”
杜仲无奈地说:“开头来见你睡着就先到前头换了衣服……惦记着你着急过来,没事,已经快干了。”可瞧见易楚板着的脸,仍是顺从地散了发,转了过去。
易楚拿着帕子跪在他身后,一缕缕轻轻替他绞着头发。
他的发粗且黑,摸起来硬硬的。
听说头发硬的人心也会硬,好像有点道理。她见过他狠厉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说把晓望街数百口人都杀掉,也见过他冷冷地坐在马背上睥睨一切的冷傲。
可他对她却温柔而细心,如珍似宝般呵护着。
易楚不自主地笑了,动作更加轻柔。
正此时,外头传来冬晴慌乱的声音,“伯爷回来了吗,林管家说宫里来了人要伯爷接旨。”
接着是冬雪的呵斥声,“就不能稳着点性子,伯爷跟夫人在里头呢,我进去禀报。”
脚步声堪勘走到门口,杜仲扬声道:“我知道了。”
易楚就势替他束了头发,问道:“要穿朝服吧,我拿给你。”下了地要去找衣服。
杜仲拦住她,“不用了,你也不用过去了……皇上知道你躺在床上养胎下不了地。”
易楚笑笑,能不去跪着最好,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趁着杜仲接旨的空当,易楚吩咐厨房备了饭,又忙着准备杜仲盥洗物品,也不用丫鬟们帮忙,自己亲历亲为。
冬雪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由红了眼圈,跟冬雨咬耳朵,“伯爷回来夫人多高兴啊,要是伯爷能一直陪着夫人就好了。”
她们俩人都是易楚嫁到白米斜街不久就开始伺候的,开头大半年家里就没男主子,好容易回来了,只待了三个多月又要走。
杜仲不在的时候,易楚也笑,那时候的笑容平静而亲切,从不像这般光彩照人,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冬雨了然,不免叹息,“等我以后成了亲可不想跟夫人这样,虽说锦衣玉食的,可心里太苦了。”
冬雪深有同感,低声道:“所以咱们得好好伺候着夫人,”顿一顿又道,“你是不是恨嫁了,要不我跟夫人说说,早点给你定亲?”
冬雨又羞又恼,追着冬雪拧她的脸。
听着外头两个丫鬟唧唧喳喳的笑声,易楚也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
早先杜仲说官员三年一述职,武将的话,五年或者十年都是有的,她以为至少得过满了三年才能见到他一面。没想到这还不到三个月,就能见到他了。
也不知他为什么回来。
不过既然是先进了宫,应该是有公事在身吧。
易楚根本想不到才只一天的工夫,杜仲就知道了她的消息,而且还能千里迢迢地从宣府赶回京都。
不为别的,就只为她。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杜仲才步履匆匆地走进瀚如院,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完全看不出是福是祸。
易楚端详半天笑着问道:“是什么事儿?”
“呃,”杜仲支吾声,本想瞒着她,可想起俞桦所说易楚不喜欢大事小事被人瞒着,便答道:“降了职,眼下是千户。”
“为什么?怎么会降了这么多?”易楚讶然不解。
杜仲笑笑,柔声道:“听说你在宫里出事,我放不下心就赶了回来……是擅离职守无诏进京,原本是死罪的,皇上格外开了恩。”
“你!”易楚哑住,片刻才道,“我心里有数,根本就不会拿自己跟孩子开玩笑,我本想今天就给你写信的,你何必……都是我连累你。”声音便有些哽噎。
“你呀……”杜仲忙安慰她,“我是求之不得,皇上也是为了我好。”揽住她的肩头,细细地说给她听,“总兵是正二品,三品以上戍边将士的行走调动都必须经过皇上许可,而千户是正五品,听从总兵或者参将调动即可。到时候让张诚给我个回京送信或者公干的差事,我就能回来看你了。”
易楚半信半疑,“是真的?那个张诚真会给你行这个方便?”
杜仲爱恋地看着她,“皇上只说降职但是并没有委任新的总兵,而且也没指定让别人暂代总兵之职,估摸着张诚他们心里都有数。再说我怎么也有爵位在身,他们何必为难于我为敌,对不对?”
听起来很有几分道理,易楚用力点了点头。
“不过……”杜仲又开口,“以后你千万不能再擅自行事,有什么事情就写信给我,若是来不及就跟俞桦林槐他们商量,千万别瞒着……我有事也不瞒你,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俞桦,他必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嗯,”易楚有些心虚,低着头小声地说,“我知道自己过于鲁莽,可是我不想三番四次地被皇后难为,你又离得远,不愿意让你分心。”
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杜仲轻叹,可瞧见她明媚的杏仁眼里满满的痴情与眷恋,心不由地软成一团水,声音越加地低柔,“我都明白的,阿楚……可你是我的妻,我虽在宣府,但有一半是留了在你身上,日日守着你,”声音轻且低,仿似极难出口般,而手自有主张地抚摸着她细如白瓷般的脸颊。
四目交投,视线纠缠在一起,谁都不愿移开。
良久,杜仲静了静心,道:“你可知,当我知道你进宫心里有多着急,皇后如今正得势,行事无顾忌,假如你去慈宁宫前先遇到皇后怎么办?太后虽潜心向佛,可精明不减当年,假如她因被算计而惩罚你怎么办……皇上与皇后成亲三年有余,向来相敬如宾,又加上登基时借陈家之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众给她没脸,至多就是斥责陈家……况且,皇后只是把丝线赏给六姑娘,谁知道偏巧六姑娘就用丝线修补了你的裙子?麝香是常见的香料,也有人用来熏衣服,细究起来,阿楚,你并不十分占理。”
易楚咬着唇不吭声。
难不成她折腾这一次都是白费了心力?
结发为夫妻 152|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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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亲昵地捏一下她的脸颊,“也不是毫无用处,你看太后不就允你闭门半年吗?这样既不用进宫免得遇到皇后,也无需应付贸然上门的客人,要是想父亲跟外祖母了,就让人接他们来住几天,岂不是很好?再者,经此风波,皇上固然不能当众跟皇后没脸,可私下定有举动,皇后吃此教训必不会再轻举妄动……阿楚,我跟皇上说过,咱们约定好同生共死呢,我不信皇上会坐视别人再欺负你。”
易楚抬眸,撇着嘴,水汪汪的美目斜睨着他,“谁跟你约定了?是不是你记错了人?”
易楚老成持重,平常多温婉大方,何曾有这样娇俏灵动的时候?
怀了孩子,就好像她也跟着小了几岁般。
杜仲哑然失笑,索性将她抱到自己膝头,胳膊搂着她的后背,笑道:“果真是记错了,我是跟晓望街济世堂易家姑娘说的……没有亲口说,可心里确实如此想的,想必她跟我也是同样想法,你觉得呢”
易楚伏在他肩头笑得喘不过气儿。
第二天早朝时,嘉德帝果然并没提及此事,只下令文定伯要慎言谨行严加约束子侄。
朝堂纵有不满之声,可皇上既然做了决定,谁会在老虎头上捋胡须,尽都沉默着接受了。
杜仲自然没有上朝,昨夜两人恩爱了许多时候,早上醒得便有些晚。一起吃了顿不早不晌的饭,又携了手到花园里逛。
已是冬日,园子里花木疏落草叶凋零,感觉寂寥了许多,那面湖倒显了出来,湖水映着冬阳,风吹处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易楚穿了夹袄,外面又披着连帽大红羽缎斗篷,帽沿上镶了一圈雪白的兔子毛。杜仲怕她冷,将帽子系得紧,一张小脸便被兔毛包围起来,越发显得如雪后清空般明净清澈。
杜仲仍穿着鸦青色道袍,连夹袄都没套一件。
两人沿着湖边走,走到围墙处,杜仲笑道:“墙里头还藏着一万多两银子的银票,也不知以后哪个子孙能得了去?”
易楚也随着笑,“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没准银票早烂掉了,毕竟是纸的。”
“不会,藏在银镯子里呢,”杜仲打量着围墙,“以防万一,等咱家孙子成亲时就把这事告诉他。”
易楚瞠目结舌,他们连儿子都没有,这就惦记上孙子了?
好吧,就算肚子里这个是儿子,儿子十八岁成亲,头一胎就生孙子,孙子也是十八岁成亲,那么至少还得过三十七年吧?
那时候杜仲六十二,自己五十五岁,白发苍苍地坐在堂前,等着孙子来行礼。
应该也是件极美妙的事儿。
两人嘻嘻哈哈地憧憬着未来,杜仲眼尖,老远看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提着裙子往这边跑,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待小丫鬟跑近,冷声问:“什么事儿?”
小丫鬟被他面上的寒意骇着,“扑通”一下跪倒了,“门房说陈六姑娘来了,等在角门那边,问夫人……”
话未说完,杜仲已然打断她的话,“俞管家没吩咐过吗,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小丫鬟愈加害怕,颤抖着说:“门房也是这么说的,可陈姑娘不走,说不求别的,就进来看一眼,知道夫人安好就行。”
“子溪……”易楚刚要开口,杜仲止住她,先一步吩咐丫鬟,“就说夫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是她想夫人安好以后就别踏入这个门口……如果再不走,让人拿笤帚打出去。”
“是,”小丫鬟点点头,顾不得拍拍裙子上沾的土,一溜烟往外跑。
“等等,”杜仲喊住她,“再有这样事儿不必往里通传。”
易楚叹口气,好半天没有说话。
说实话,易楚对陈芙印象颇佳,她生得好看处事也聪明大方,还怀着一颗少女的闺阁之心,以前几次交往都很能说到一块儿。
就是这次的事,易楚也不认为陈芙掺和在里面,只不过是被皇后利用了而已。
可他们与文定伯府交恶是迟早的事儿,两人交往太多倒教杜仲不好行事,陈芙也跟着受煎熬,倒不如就此断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易楚所言不错,这几天陈芙确实颇为煎熬。
她在易楚进宫第二天的下午才知道出了事。
当时,她正在正院陪母亲说话,文定伯怒气冲冲地进来,话不说一句,也不顾及屋里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在,劈头给了她一巴掌。
陈芙吓傻了,呆愣愣地站着,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平常文定伯对她并不喜爱,可也说不上讨厌,就是那种很平淡的父女,除去日常的请安问候,她基本跟父亲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在父亲面前犯过错误。
而这些天因为开始冷了,她也没有出门,就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陪着母亲。
父亲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陈夫人看着女儿红肿的脸,心里顿时来了气。可她到底年龄在这儿,不好当着下人质问丈夫,先忍气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后,陪着笑脸问:“伯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芙儿怎么就惹着你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你看你养的好女儿!”文定伯冲陈夫人嚷了句,转头又看向陈芙,“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有工夫给那个市井出身的婆娘缝裙子,怎么不替你娘做条抹额,不给你姐做双绣鞋。为个不相干的人倒是用尽了心思?这下可好,惹了祸上身,连累全家跟着你丢人……没脑子的东西,怎么不去死?”
陈芙被骂得晕头转向,好容易理清头绪,颤着声音问:“父亲,我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会给家里惹了祸?”
文定伯“哼”一声,斥道:“你还在装傻?信义伯杜氏都闹到太后那里去了,说你送给她的裙子染了麝香,你存心想弄掉她的孩子……早朝上,多少人斜眼看我,就连皇上也没给我好脸子。”
“不,不可能,”陈芙大惊失色,“那裙子本来就是杜夫人的,我只是绣了几条水草纹,而且因着杜夫人有了身子,我绣的时候特意用了没熏过的丝线……娘是知道的,就是姐姐赏下来的天青丝。”
“没错,”陈夫人随着点点头,“丝线是我亲手拿给芙儿的,芙儿绣好后我也看过,哪里有什么麝香。兴许别人是弄错了,芙儿最是心善自小连蚂蚁都不去踩,哪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弄错了?”文定伯冷笑,“太医当着太后的面查得清清楚楚,丝线是用青紫木混着麝香水泡过的,遇到茶就发散出麝香来。”
陈芙不敢置信,也不吩咐丫鬟,一路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剩下的丝线拿过来,用茶水浇上去。
果然,不过数息,有麝香味发散出来,越来越浓郁。
陈夫人看呆了,摇着头不迭声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芙儿是我生养的闺女,我最了解她,这事绝不是她干的。她为什么要陷害杜夫人,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处?”文定伯再度冷笑,“我陈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上赶着给人当继室?”说完,哐当一声摔门而去。
这下,不但陈夫人,就连陈芙也听出来文定伯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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