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元祀
在晖文里的北牌坊外,夏侯敬告别周惠主仆,骑马沿里内中道缓缓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宅外面。通报之后,很快有家仆将他带入宅中,安置在演武场附近的一处院落。.
出于礼仪起见,夏侯敬当即向家仆提出,要先前往正堂拜见府主李骠骑。然而下仆却告诉他,大郎君此时不在宅内,请他先好好休息,等到大郎君回来,得知他已经安置在府中,自然会传令赐见。
既然这样,夏侯敬也不坚持。他在院内稍稍整理了一番,便信步走到了演武场边,观察场上练习武艺的众人。十丈见方的演武场上,皆以青砖铺地,左边有数列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右边则是大小石锁,石担,供人锻炼臂力之用。整个场上大约有四十来人,可以想见都是李彧招纳来的。身份也应该和他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夏侯敬忍不住有些吃惊。他这从七品荡虏将军职衔,虽然没有什么部下,但是放到台军或郡内,当个军主、郡尉是毫无问题。如今李彧招纳这么多低阶军将,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
洛阳宫的徵音殿内。天子元子攸、皇后尔朱英娥设着酒馔乐舞,招待新婚不久的陈留王元宽夫妇。陈留王是元宽庶长兄元子直的长子,他的这位王妃。则是尔朱荣的小女儿、皇后尔朱英娥的妹妹,今年还不到九岁的年纪。以这个年纪出嫁,实在是早了些。因此尔朱英娥颇为怜惜这个妹妹,不时召她进宫,像今天这样设宴设乐款待。
除陈留王夫妇外,席间还有城阳王元徵及王妃李氏,以及东平郡公李彧夫妇俩。李氏乃太傅李延寔长女,也是元子攸的嫡亲表妹;李彧的正室,乃元子攸的同母姐姐丰亭公主,同样都是极为亲近的皇亲。
正如当初宣武帝看重高肇一样,元子攸对舅家也极为看重。元徵这位表姐夫,还有李彧这位表兄。可以算是他最为信赖的两位大臣。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城阳王元徵比较疏远,乃是景穆帝曾孙,和皇宗已经隔了文成、献文、孝文三代,但如今却俨然是最有权势的宗室。领侍中、大司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封邑高达二万户,仅次于擅权掌政的太原王尔朱荣和上党王元天穆两人。
一直到申时中刻,宴乐才告一段落。皇后尔朱英娥离座而起,径直携了妹妹。一同回后宫宣光殿叙话。元子攸只好笑着摇了摇头,令侄儿元宽独自回府安歇。见此情形,元徵和李彧也知机的告辞,携着各自的正室离开了徵音殿。
然而,走到离宫前的止车门不远处时,忽然有内侍前来,请元徵和李彧继续鉴赏乐舞。两人尽皆心领神会,各自令家仆套好车马,护着家中主母回宅,然后联袂往徵音殿而去。
徵音殿内,元子攸令人将剩下的酒馔撤往偏殿,赏给众内侍分享。然后换上普通的酒宴,请元徵、李彧两人入席,并且令亲近内侍留在殿檐下把风。做完这番安排,元子攸才放下了心,开始和两人一同商议机密。
“子文,你前日密奏,说尔朱天柱有废立之心。此言是否确切?”
“回陛下,臣之所奏,句句属实,”李彧躬身应道,“上个月尔朱天柱嫁女,曾指着陈留说道,‘我终当得此婿力’……陛下不妨想想,以尔朱天柱的跋扈性格和泼天权势,几曾将宗室亲王看在眼里?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借重尚未束发的年幼亲王?”
元子攸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因为答案非常明显,那就是废长立幼。
“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不过臣却认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紧迫,”元徵到底是三朝重臣,考虑事情比李彧要来得稳重,“依臣的浅见,尔朱天柱说这句话,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宫中颇有传言,谓陛下与皇后不和,而且陛下大婚已有一年多,皇后却还没有梦熊之兆,这或许让尔朱天柱心感疑虑……”
“朕的后宫之事,何须要他操心!”元子攸一拂袍袖,不悦的打断了元徵的话。
“陛下所言自然在理。可当日陛下登极时,皇后尚为先帝之嫔御,论理当入瑶光寺修行。尔朱天柱既引怀嬴之事,奏请陛下纳为正宫,肯定是希望她能够诞下太子的。”元徵颇为沉着的奏道。
元子攸默然无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至于他与皇后不和,尔朱荣为什么会心感疑虑,元徵没有说,他也不愿、不敢想得太深。因此,他很快转移了话题,继续问元徵道:“那么依皇叔之见,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另一个原因,是两月前京师光复时,陈留率城门司马元整封闭宫室府库,使京师洛阳避免了一场刀兵之灾,”元徵很从容的侃侃而谈,还借着元子攸尤为关注之机,给最近极为受宠的元整上了一剂眼药,“虽然世人皆知,此事乃城门司马元整之谋,但是城内还有彭城、始平两王,皆是陛下嫡侄,较陈留更为亲贵。然而城门寺却舍嫡就庶,舍亲就疏,偏偏选择以陈留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这或许让尔朱天柱认为,洛阳朝野内外,都更加认同陈留的名义……”
说到这里时,元徵知机的停住了口。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元子攸听了他的话,立刻吩咐待诏王道习:“速去传直斋将军元整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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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六八章:疑忌渐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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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元将军到晚间才会当值,”王道习提醒元子攸,“现在元将军应该在门下省安歇,陛下是要去门下省宣他觐见吗不跳字。
“是么……”元子攸有些犹豫。门下省中,好几个人都是尔朱荣安置的亲信,也知道元整是他所提拔。他选在元整当值之前召两人密议,本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可现在要是宣元整过来,岂不就是惊动了他们?.
李彧却是看不过去了。元徽向来多嫉,不欲人居其前,这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他连一个从四品的直斋将军都不能相容。而对于这位便宜姐夫,他也没有多大好感。事实上,前些年父亲李延寔把姐姐嫁与元徽,他本来是一力反对,因为整个洛阳的权贵都清楚,元徽既小气又嫉妒,不是值得托付的人,连他的原配于氏也死得不明不白。
当初于氏在世时,曾经与广阳王元渊奸通,元徽知道后,便在胡太后面前大肆诋毁元渊,迫使胡太后罢免了元渊的所有官职。直到六镇破六韩拔陵反叛、临淮王元彧整套失利,元渊才重新得到起复,并且将其平定了下来。可是等到鲜于修礼再反,元渊再次出征,元徽便在朝廷上百般拖他的后腿,说他携子握兵在外,恐怕会有异图,于是胡太后命担任副帅的章武王元融暗地防备,而元融和元渊向来交好。把事情告诉了他,结果元渊心生惧意,事无大小,不敢自决,最后应对失据,全军覆没。
然而,尽管整个洛阳的权贵都知道元徽是什么样的货色。天子却对他深信不疑。这一方面是他娶了李彧的姐姐,是天子的表姐夫;另一方面也是他善于矫饰迎逢,让天子认可了他的忠诚。李彧对此虽然不满。但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前些年胡太后擅政时,只偏爱自个的亲眷私宠。这家伙明明面目可憎,却能够成为胡太后心腹,其迎逢的工夫可想而知。
正由于元徽做过胡太后的心腹,而胡太后被尔朱荣沉入大河,因此他不可能投靠尔朱一党,而且还心怀忧怖,不得不竭力帮着元子攸和尓朱氏对抗。所以,李彧虽然不怎么待见他,但是却也还能和他共事。毕竟他们作为天子近亲,都是一根绳条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有些时候,元徽这家伙实在太过争宠争权,例如现在难得密议,他居然就借机给元整上眼药。这种不上道的行为。让他实在很看不下去,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陛下,直斋元整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眼下,臣却有一桩极为紧要的事情上奏。”
听李彧说得严重,元子攸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对元整的追究:“是何要事?子文可速速奏来。”
“是。臣认为,眼下京师兵力尽在尓朱一党手中,陛下的安危不可不虑。因此臣特地拣选了数十名低阶军将,都是出身河南、曾立义反对元颢、却为尓朱党羽排斥的人。陛下不妨以优待勋臣武将的名义,将他们收至御前,则众人必会效死护卫陛下,遇事也可有所周旋!”
“此事可行,”元子攸赞许的点了点头,“自从左右卫率的诸卫诸府随元颢覆灭,宫中防卫确实薄弱了许多。”
左右卫率,全称是太子左右卫率,自晋朝起就是防御禁中的主力。如南朝梁的左右卫率,共有十一卫,兵力高达上万人。直阁、直寝、直斋等将军,也是属于左右卫率编制,因此全称是东宫直阁、东宫直寝等,只不过左右卫率所奉的并不仅仅是太子,因此通常省去“东宫”二字。特别是在魏朝,自孝文帝迁都以来,太子基本都是幼年登基,连河南府尹边上的东宫都没修成,这左右卫率自然就是天子的亲卫。
随后的小半个时辰,君臣三人又议了些杂事。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偏殿的诸近侍也皆来谢恩,元子攸便结束了密议,留两人用过晚膳后,遣他们各自回宅。
等到傍晚元整上值,元子攸却又想起了元徽的话。他把元整召来,很关切的问道:“子肃,朕听人说,你与陈留颇为交好,不知可有此事?”
陈留……陈留是谁?元整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天子说的是陈留王元宽。他半跪在御座之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陛下,陈留乃近支亲王,身份贵重;末将却是偏远宗室,蒙陛下提携之前,不过是六品虎贲中郎将,年岁也颇有隔阂,故而与陈留并无什么交往。”
没有什么交往?元子攸心中一凝。既然没有交往,元整当初还奉他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难道真如元徽所疑,陈留王元宽已经是众望所归?
尽管心中颇有疑虑,元子攸面上却丝毫不露,态度反而更加亲切:“子肃正在执勤当中,无须如此多礼,可平身回话……你说和陈留并无交情,当日骠骑将军尓朱兆兵临京师,为什么奉他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呢?”
“回陛下,这是为阻止尓朱骠骑肆虐京师,”元整按照当日周惠的嘱咐,原原本本的回答道,“尓朱家麾下部落骑向来跋扈,劫掠成性,当年还在抵御六镇叛乱时,就曾因私怨攻破肆州,击杀忠于朝廷的肆州刺史尉庆宾。去年河阴之乱,也曾于京师当街劫掠。因此,为了防止他们肆虐城中,末将才抬出陈留,借着他身为尔朱天柱爱婿的身份,好让尓朱兆和他麾下的尓朱部落骑有所收敛。”
“原来是这样,”元子攸点了点头,心中总算放心了一些,“你有如此机变和忠心,实属难得,足为宗室之典范。朕不负前言,下月直阁将军出缺,你可递补担任。此外,朕还要额外追赏,赐你河阴县开国子爵,并追赠你的先人。”
“蒙陛下如此厚待,末将定当誓死报之,”元整心中既是感动,却又深深的感到惭愧,“只是,末将能够入值禁中,已经是陛下的莫大恩典,实在不敢再受陛下的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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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六九章:疑忌渐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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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疑忌渐生
“朕为天子,此言既出,岂可收回?”元子攸笑道,“你不用再推辞了。从今往后,朕还要多多借重你的这份机变和忠心呢!”
“陛下如此错爱,末将更不敢受!”元整再次拜倒在御座之前,“末将不敢欺瞒陛下!之前献城时的种种举措,还有前几天安置城卫军的办法,都并非末将这愚鲁之人所能运筹,而是出自末将的荐主、前任假城门校尉周惠周允宣的主张。刚才的那一番道理,也是他在卫尉寺监牢中告诉末将的。”.
“……你是说,这些都是周惠的授意?”元子攸皱着眉头问道。
“是!”元整低下头去,“末将是个粗人,走马射箭、冲锋陷阵是末将所长,这些运筹的事,却并非末将能够做得……如今陛下这么看重末将,末将实在不敢接受,以免到了用人之时,却不能够有所裨益,从而辜负陛下的期望!”
元子攸胸中一堵,几乎想当庭骂元整一顿,然后佛袖离开。真是的!他要在尔朱党羽控制的宿卫军中,安排一个实缺的直斋将军,该有多么的不容易!之前看到这家伙,以为他既有头脑,又有忠心,是宗室内难得的人才,可以放在身边随时出谋划策。因此他才下定决心,拿出城门校尉与河内太守两个关键职务,让元天穆让出了一个直斋的位置。可是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那些主意都是别人帮他出的!
然而,望着元整那恭谨的态度,还有那无辜的眼神,元子攸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谁让他之前没有问清楚呢?事到如今,他只能够聊以自慰,至少他还有足够的忠诚,而且知恩图报。毫不昧功,知道替自己的荐主张目。
至于那个周惠,他这一阵是听了好几遍了。恒农杨昱出为东道行台。陛辞时推荐过他;廷尉卿天水杨机遴选廷尉司直,第一个就提了他的名字;还有骠骑大将军、东平郡公李彧进献的《三字经》,署名也是“义兴周惠”……
“你先下去吧!”元子攸叹息了一声。“继续在徵音殿当值。”
“陛下仁厚,末将定当誓死效忠!”元整拜谢着站了起来,拱手退出了式乾殿。
仁厚是么?不错,许多朝臣都是这么说,元子攸也自认心胸并不狭窄。例如那个周惠,尽管曾随南军驻守北中,还搅乱他的祭河大典,他都没有过多为难。在他的印象中,那周惠确实有些能耐,在洛阳的朝野两方都算薄有声名。然而国朝选士。向来注重门资,这是高祖孝文皇帝定下的制度;如今四方多难,权臣当朝,他本人第一看重的则是忠心。在这两方面,周惠却都不合格。
……。……
晚些时候回到后宫,路过皇后所居的宣光殿时,元子攸望着殿台上的灯光,想起城阳王元徽的提醒,决定再次临幸皇后尔朱英娥,好尽快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
只要皇后生下太子。尔朱荣就不会考虑陈留王元宽了吧!到时候即使废长立幼,继承人也是他自己的骨血,不至于像侄儿孝明帝那样无后而终。
想到孝明帝,元子攸忽然打了个寒噤。当日孝明帝年岁渐长,为了清理当时的混乱政局,重新恢复泱泱皇魏的荣光,他试图奋力一搏,从自己的亲生母亲胡太后手中夺回权柄,结果触犯了胡太后的忌讳,倚重的几位近臣尽皆被杀。等到妃嫔生下了一个女儿,连他自己也遭到胡太后的毒害,然后由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继位登极……这样的先例,让元子攸颇为心惊胆颤。皇位交替,权力之争,从来都是满含着血腥。就算自己愿意退位,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么?连亲生母子尚且不能相容,何况自己和性情暴虐跋扈的尔朱天柱?
一念至此,元子攸倏地改变了主意,令乘舆绕过宣光殿,向天子安歇的嘉福殿而去。回头侧望,宣光殿的殿台上依然灯火通明,歌舞之声隐约可辨,连空气中都似乎荡漾着融融暖意和兰惠清香。可是在元子攸的心中,此刻的宣光殿却不啻于阴森的阎罗殿,而那位容貌妍丽、体态妖娆的尔朱皇后,自然便是手执生死薄、决定他元子攸死期的催命判官。
直到进入嘉福殿,和宣光殿隔了扶桑海,元子攸才觉得心安一些。这扶桑海与嘉福殿,都是曹魏旧制,象征着天日作息之处,是天子在后宫的单独歇息之所;海中那二十丈高、由石刻鲸鱼背负的灵芝钓台,则是天子盛夏避暑之地。而曹魏的魏文帝曹丕、魏明帝曹睿,最后都得尽天年,驾崩于这嘉福殿中。
希望自己也能得尽天年才好……元子攸躺在内殿中想着,辗转了好一阵才睡去。
次日是小朝会之期,元子攸被近侍叫醒,依例入尚书台朝堂听事。由于睡眠不足,他的神情颇有些恍然。好在这尚书台是录尚书事、上党王元天穆的地界,基本上也没他什么事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才在御座上坐好,尚书台众臣尽皆俯首躬身,向他山呼万岁,并由录尚书事元天穆致上恭贺之词。
“众卿免礼,”元子攸以手遮口,微微打了个呵欠,然后很随意的问道,“不知贺从何来呀?”
“回陛下,是幽、平两州的韩楼伏诛之事!”元天穆脸上放光,和元子攸的恍惚形成鲜明的对照,“韩楼乃葛荣余党,如今终于伏诛,则大河以北,再无任何叛乱!”
“哦,这倒确实值得庆贺。”元子攸打起了一点精神。无论如何,曾经肆虐大半个河北、让胡太后和孝明帝素手无策的六镇叛乱,如今是在他的名义下平定的。仅凭这一件功绩,他就可以告享太庙,向皇魏的列祖列宗报功。
“平叛诸将,封赏可曾拟定?”他接着向元天穆问道。
“是。立功诸将的封赏,尚书台诸臣已经拟好,正要请陛下明诏颁行。”元天穆说着,将一份奏折递给待诏王道习。
从王道习手中接过奏折,元子攸颇为欣喜的展开。然而,才看了两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严肃,残留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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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六九章:疑忌渐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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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的第一行,是对尚书左仆射、征东将军、燕郡公刘灵助的封赏。刘灵助乃燕郡人,以善于卜筮为尔朱荣所看重,曾在其府内担任功曹参军之职,是尔朱荣的得力亲信。因此,元天穆对他的封赏特别大方,以之以行幽州事,加车骑将军,兼东北道幽、平、营、安四州行台,全权管辖东北诸边州的所有军政事务,成为继东南道尔朱仲远之外的第二个方面大员。
毫无疑问,这是尔朱荣对朝魏朝的第二步分割。以刘灵助的亲信程度,一旦担任了行台之职,朝廷将很难撤换他,反倒是他的职权可能进一步扩大,成为东北道大行台,总管魏朝的整个东北地区。
而且,这个任命也延续了之前的先例,进一步动摇着魏朝的根基。这才是最为要命的事情。想想看,尔朱荣平定河西,河西并、肆、汾、广、恒、云六州成为他的控制区域;平定葛荣之乱,河北诸州的刺史全部换成他的私人;平定元颢,元颢攻下的淮北全部由尔朱仲远接手管辖;如今韩楼伏诛,东北诸边州又脱离朝廷的控制;那么照这样下去,等到他平定关中,整个关中自然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还能剩下什么?寥寥河南诸州及残破的南道三荆地区而已!
除了任命本身之外,刘灵助这个人也让元子攸很不满意。他的出身极为低贱,在投靠尔朱荣之前,做过脚夫和贩夫,也干过山贼强盗,十足的无赖小人。直到向范阳刘弁学了卜筮之术,投靠笃信卜筮的尔朱荣,并且因屡次占卜皆得灵验,才得以飞黄腾达,如今也俨然成为朝廷肱股,并且居官仆射,封爵郡公,让朝廷的选士制度变成了笑话。例如他不愿擢用的周惠,虽然出身不高,品行稍亏,但是和这个刘灵助相比,简直就是天潢贵胄、重生圣贤……
第二行是对侯渊的任命,由燕州刺史转为平州刺史,晋封厌次县开国侯。这一条看上去倒还合理,毕竟侯渊是击溃韩楼的领军主将,从有名无实、已经废弃的燕州转任平州实职,这并不算过分,而且燕州治下的归德等郡(最先坑了周惠的那一郡),如今也是划归在平州的治下。可问题在于,朝廷早先曾任命清河崔长文为平州刺史,如今却被元天穆硬生生的换下,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说明和安排。他这样的行径,将朝廷以往的政令当成了什么?废纸一张吗?
“刘卿和侯卿的任命不妥,”元子攸放下奏折,压抑着怒气说道,“刘灵助只不过是慰劳北地流民,将他们送返幽州而已,当不得如此程度的赐封;侯渊劳苦功高,理当厚赏,但拟任的平州刺史已有其人,可另择他州安置。”
“陛下此言,臣不能认同!”元天穆随意的拱了拱手,“戡乱之地,设大行台全权善后,这是朝廷已有的惯例。刘灵助为尚书左仆射,又负责安置诸州流民,正合出任大行台职务……至于前平州刺史清河崔长文,从受命以来,至今没有到州赴任,岂能算是一州刺史?这般尸位素餐,早该黜落才是!”
崔长文为什么没有到州,不就于这场叛乱吗?元子攸愤愤不平的想到。可是,面对元天穆的气焰,他却着实有些心惊,只好拉自己提拔的吏部尚书李神俊为后援:“李卿,你为吏部尚书,掌选官任官之事,对此有何意见?”
“回陛下,微臣刚上任不久,情况未明,不好贸然屡职。”李神俊恭敬的回答道。
元子攸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转李神俊为吏部尚书,于之前河阴之乱时,尔朱荣曾经为高欢所惑,准备即时代魏称帝,令迟来的百多位朝臣起草禅位诏书,诸臣惧于先前二千多朝臣之死,大多领命而行,只有李神俊、李谐、温子升等三人拒绝,其风骨名闻天下。因此,他并不担心李神俊会害怕元天穆的凶威,但他刚刚上任却是实情。
“既然陛下点头同意,便请尽快发中书省拟诏。”元天穆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元子攸留下任何余地。
“一切都交给上党吧!”元子攸怀着怨气的答道,“中书令魏兰根,向来亦步亦趋,紧随上党,上党直接找他便可,何必多此一举,劳烦朕来居中传达?”
他原本是讽刺的意思,但元天穆居然就直接答应了:“是。臣谨遵陛下令谕。”
这一下,元子攸彻底没了脾气。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宛如木偶一般,继续坐在御床上听众臣奏事。可众臣说的是什么,他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看见各人脸上的嘴巴一张一翕,然后慢慢的扭曲着,全部变成上党王元天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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