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吾自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荆东路54号
“水月阁”的反响出奇平静,并未如外人预想一般,大张旗鼓,同样挂出优惠招揽的匾牌,予以强硬回击,但其举措更为耐人寻味。
平日难见踪影的“妖蕴丹”,“水月阁”的柜台上一下出现了上百瓶,品质超绝一如既往,售价四百块中品灵石,纹丝不动,且每名金丹修士限购一瓶。
“水月商会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已做出应对。”
“咦......此举有违常理,到底意欲何为?”
“水月阁亦推出现货供应,且有数额限制,并无可取之处。若欲藉此与梵天楼抗衡,恐怕难有胜算。”
两方正值比拼较劲,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本座先购一瓶妖蕴丹,再按往日惯例,预订在册。”
区区数百块中品灵石的优惠,相比凝练法力、稳固道基大计,在金丹修士的心底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随着心思活络的修士捷足先登,众人纷纷掉头重新光顾“水月阁”。
“嘿嘿......水月商会的举措虽不显山露水,实属绵里藏针,直指对方软肋死穴!”
虽远在“丹盟”总部,仙道的点滴异动俱可随时获知,首席大丹师王冕独居一隅,神情饶有兴致,微微仰首,仔细品评个中真味。
“暗中出谋划策的修士,心思之缜密,行事之狠辣,俱为上上之选,实为一个厉害角色!”
据手下弟子禀报,自“水月阁”悄然出手以来,金丹修士的回流之势日趋明显,交易逐渐回复往日的兴隆,双方又呈势均力敌的格局,且强弱之分隐隐易帜转换。
“看似木讷笨拙,路数却非必寻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招以静制动,用得炉火纯青,堪称剑走偏锋,暗藏杀机。”
王冕贵为首席“大丹师”,平生虽一心沉醉丹术,于商贾一道并无任何心得,不过自丹药的炼制、品评,乃至市面供给,早已了然于胸,见解反而更为独到敏锐。
王冕端起面前的灵茶,正欲饮啜消遣,陡然间,双眼猛地眯起,神色也为之大变。
“嘶......所谓有赌未为输。眼下梵天楼虽颓势渐显,但依旧未伤及根本。”
默然沉思推演良久,王冕似有所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隐隐感到阵阵寒意袭来,暗中替“水月阁”捏了一把汗。
“若是被逼入穷途末路,梵天楼一旦展开困兽之斗,其反击力度必将凌厉无比!”
237.棋差一招
“降星城水月阁惊现一批妖蕴丹,数量颇为可观。”
收到属下弟子线报,吕引心头一惊,当即觉察到浓重的危机,暗道不妙。果不其然,短短数日工夫,“水月阁”的反击立竿见影。
“启禀吕师叔,本宗商铺人气日见衰落!”
“慕名前来的金丹前辈,开始有些摇摆不定。”
门下的传音符接连不断,雪片一般飞报,吕引坐立不安,形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静室中来回走动,焦急地思索对策。
“吕大丹师虽获秘银封号,声名更大,不过单论妖蕴丹的炼制,反而首推余大丹师。”
“据闻,此技之玄奥,就连王大丹师都极为推崇,甚至甘拜下风。”
随着双方争斗日趋激烈,一些幕后推手的完整脉络,诸如“妖蕴丹”历经何人炼制,逐一被梳理推断,渐渐浮出水面,无形中左右着修士的抉择。
“梵天楼不单有吕大丹师坐镇,且慷慨让利于同道,显得诚意十足。”
一名紫袍修士相貌老成持重,不住摇头叹息。
“反观水月阁一直我行我素,未免有店大欺客之意。”
话音刚落,一名黄袍修士紧跟着随声附和。
“不错,周道友所说,向某亦有同感。”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周围引发共鸣者有之,亦有人半信半疑,狐疑不定。
“仙道早有传闻,余大丹师修为尚低之际,便极善钻营投机,行事有悖常理,时常惹出不少事端。”
一片闹哄哄的氛围中,众人居然不曾警醒,率先发话的几名修士,其出身的家族恰巧依附于“无量宗”名下。
“嘿嘿……吾辈寻常修士最好敬而远之,以免身受波及。”
争斗双方宿怨极深,外人唯恐避之不及,眼见平日紧缺的丹药唾手可得,二者必择选其一,一众金丹修士的心底天人交战,举棋不定。
“禀报各位前辈,一则天大的喜讯!”
值此微妙之际,一名“无量宗”修士兴冲冲自后院跑入。
“晚辈接到总部传讯,即日起,敝店中的妖蕴丹、和曦丹一律五折出售,各位前辈先到先得,尽可足量购买!”
众人微微侧目,但见来人正是“梵天楼”中的主事,满脸容光焕发,双眸炯炯有神。
“轰……”
犹如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人群顿时激奋不已。
“什么?如此廉价,简直不可思议!”
“为扳倒水月商会,无量宗出手够狠,可谓不惜血本!”
“哈哈哈……既得之利最为实在,余者皆为浮云,大好良机,千载难逢!”
众人方才还在观望犹豫,顷刻间达成一致。
“两种丹药,本座各购置五瓶!”
有了第一个付诸行动的修士,“梵天楼”里的氛围当即炙手可热,掀起了一股抢购风潮,且愈演愈烈,飞快蔓延开来。
“梵天楼不惜血本,甩卖高阶丹药!”
王冕先前的担忧不幸一语中的,“无量宗”不顾一切地反扑,终成为胜负的转折。
……
最近一段时日,“降星城”可谓波涛汹涌,沸沸扬扬,始作俑者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余跃虽未亲临现场,但“水月阁”、“梵天楼”的一举一动,时刻都在密切关注。
“咳咳……事已至此,任何言语已显多余。”
陆离伤再次造访,余跃早有预料,不觉黯然一叹。
“仙子此番登门的来意,余某即便不开口相问,亦能猜出大概,心底唯有愧疚不安。”
相距上一次会唔,不过十日左右光景,陆离伤竟然面容憔悴,气色极差,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余某此次闯下何等祸事,还望仙子如实告知。”
就在不久之前,会长丁倚戈发来一枚紧急传讯玉简,措辞严厉苛刻。加之文澜在一旁冷嘲热讽,陆离伤羞愤难当,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怨气。
“不外乎闭关思过、削减供奉一类,不足挂齿。”
陆离伤原本沮丧低落,此时见到余跃并无半分推诿躲避,反而挺身而出,大有铁肩担道义之风,一丝久违的暖意,悄然掠过陆离伤的心头。
“妾身受会长之令前来,和余道友商定解除委托一事,此间诸般事务便一并交付文长老。”
“唉……倒是余道友树大招风,日后要早做打算才好。”
陆离伤竭力遮掩窘境,还不忘提醒余跃。
“嘿嘿……仙子无需刻意隐瞒。事态演变如此严峻,贵会必定大为震怒,诟病非议势铺天盖地。仙子此刻尚心系余某,着实令人感动。”
眼下可谓四面楚歌,余跃似乎并不在意,也不知倒底有几分真假。
“自踏入仙道,一路磕磕碰碰,余某早就习以为常。若是太过风平浪静,反而心生忐忑,实属天生劳碌贱命。”
余跃一脸轻松,甚至尚有心思自嘲一番,陆离伤不禁“噗嗤”一笑,静室中沉闷的氛围随之舒缓了许多。
“两下再无瓜葛,自此互不相欠!”
陆离伤取出当初签订的炼丹契约,双方各自放出一缕神识,在玉简中重新画上压印,算是正式解除了雇佣名分。
“妾身就此别过,余道友还请留步,无需相送。”
虽然身负使命已了,毕竟令人心中不快,陆离伤也无意多做停留,当下起身告辞,及至向商会复命之后,便关闭修炼洞府,从此不再过问、亦无权限参与此事。
“咦……余道友如今身处风口浪尖,宜在洞府静修,以暂避风头,此时外出,不知意欲何往?”
举步迈出大门,陆离伤见余跃依旧紧随,身后的洞府已然关闭,不禁有些奇怪。
“祸事全因余某而起,责难却悉数由仙子一人背负,试问余某七尺昂藏,怎可苟且偷安,袖手旁观?”
余跃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余某随仙子一同前往贵会,竭尽一己之力,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离伤娇躯猛然一颤,刹拉间,一层薄薄的水雾自眼底涌起。
“余道友自顾尚且不暇,此举大可不必!”
怔怔看着余跃的面容,陆离伤不由百感交集,嗓音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238.赎回“妖蕴丹”
“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识人不察,用人不当,失职之责自该由陆长老一力承负!”
“陆仙子身为太上长老,执掌一方,却因私废公,实为不智。”
适逢惊变动荡,“水月商会”一干金丹修士火速赶至“降星城”中,紧急商议对策,陆离伤身为此地主事人,自然难逃责问处置。
“大错既已铸成,多说无益,妾身甘愿自领会规。”
面临众人的讨伐鞭挞,陆离伤脸色微微发白,恨声说道。“水月商会”会长丁倚戈一袭玄色法袍,独自端坐上首,目光冷峻异常,不时朝四下扫视。
“陆长老在位多年,四下奔波操劳,恪尽职守,从无半点异心怨言,为本会开疆拓土,建立了不少卓越功勋,乃是足可倚仗的肱骨重臣。”
雅厅中众说纷纭,丁倚戈倾听之余,亦在暗自思量评判,面对众人激愤而期待的眼神,不由暗自长叹一声。
“本会戒律森严,素来赏罚分明,功过是非,绝不可混为一谈。”
丁倚戈蓦地嗓音一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陡然自周身散发而出。
“丁某虽于心不忍,但不得不从严法度,否则日后难以服众!”
……
“唉……诚如古人言,福兮祸所依!”
文澜一朝大权在握,终于得偿所愿,正值意气风发之时,此刻脸上却满布阴郁之色,看不到一丝喜悦的神情。
“水月阁”柜台的醒目之处,多达三百余瓶的“妖蕴丹”码放整齐,若是往日早已哄抢一空,供不应求,眼下却悉数积压于此,如同一座万钧山岳,压得文澜喘不过气来。
“本会财大气粗,区区丹药利润流失还在其次,声誉和颜面的挽回,就绝非一朝一日之功。”
此前因“梵天楼”大量兜售,众多金丹修士闻风而动,俱已满载而归,如此一来,往后的数年时光,“水月阁”炼制的“妖蕴丹”将少有人问津。
“沙沙沙……”
文澜心中烦躁郁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期传来,抬头见到两道最不愿见到的身影,联袂缓步进入。
“会长日前已明言,对外委托炼丹一事,由陆长老全权善后,文某概不过问。”
面对另一名外来修士,文澜居然视若无物,和陆离伤说话之际,语气异常冷淡,隐隐有盛气凌人的意味。
“既开陶朱门,笑纳四海宾。”
不同于陆离伤的恼怒,余跃脸色一沉,大马金刀地开口质问。
“文道友如此待客之道,不但有失修士礼仪,更大损水月商会体统!”
骤然遭遇一番诘问和敲打,文澜顿时有所警醒,戒心大起,脸上皮笑肉不笑,连忙分宾主看座。
“嘿嘿……本会和余道友的关联瓜葛,陆长老理应割舍一清,文某不知还有何交易往来?”
一旁的陆离伤同样疑惑不已,一路之上,任凭再三追问,余跃一直笑而不答,始终未说出此行的用意,招致陆离伤不少的白眼。
“文道友如今主政此地,不仅未见一丝得色,反而忧心冲冲,倘若余某所料不差,想必为妖蕴丹积压一事发愁。”
文澜冷笑了几声,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陆离伤,喟然长叹。
“唉……本会自开宗以来,从未遭此重挫,数代先辈积攒声誉毁于一旦,令人扼腕痛惜!”
这番表白唱念俱佳,文澜神情肃穆,俨然悲天悯人,心怀挽狂澜于既倒之志,却将所有的过失罪责,不动声色推到了面前两人身上。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文某临危受命,短时之内亦是无力回天,仅可勉力维持。”
同在“水月商会”中效力多年,对文澜的品性做派,陆离伤可谓知之甚祥,顿生不悦和恶感,本有心反驳,但转念一想,弄到如今田地,自身确属难辞其咎,只得静坐在旁一言不发。
“文道友,此番丹药之争内情复杂,一味草率武断,搬弄是非,对贵会摆脱困境毫无裨益。”
眼中闪过一丝鄙视之色,余跃接过话头,开门见山。
“余某今日不请自来,实为相助一臂之力。”’
刹那间,雅厅中一片沉寂,陆离伤杏眼圆睁,惊讶地张开香唇。
“嘿嘿……文某终日如坐针毡,无心和余道友说笑。”
眼见余跃的神情亦庄亦谐,文澜自然认定是戏谑讥讽之言,当即面沉似水,作势要下达逐客之令。
“顾影卿自怜,敝帚吾自珍。”
余跃不为所动,兀自徐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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