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吾自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荆东路54号
“嘿嘿......如此阴差阳错,非但南某不曾料到,恐怕也大大出乎余道友的意外!”
四周的修士闻言,当即明了两人宿怨的大致来由,尽管所属阵营不同,心中所思所想各异,眼看一场冲突将起,俱都选择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仙道众多元婴荟萃,来自“罔吾山”的追随者虽然为数不少,但都是仰慕乐盈台大修士的道法而来,平日的私交往来甚少,绝非如寻常同门一般紧密、亲切。
余跃踏足“昊封大陆”不过二十载,新近投身乐大修士名下,十年间几近足不出户,于“罔吾山”的众人而言,和陌生人毫无分别,身处南氏一族的地头,谁也不会强自出头打圆场,免得费力不讨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南道友身负际遇奇异,余某惊叹羡慕之余,对天地大道的感悟亦是增添了一分。”
余跃淡淡说道,尽力含糊其辞,不卑不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数百名元婴修士各怀心思,身处如此微妙的场景,余跃委实不愿横生波折冲突。
“嘶......余道友虽仅寥寥数语,却足显过人心智!”
众人大多坐山观虎斗,但也不乏心思敏锐之士,眼见两人绵里藏针,各逞机锋,慢慢理出了头绪和门道,开始对余跃另眼相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南临照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两人铁定结怨不浅。明眼人一望便知,双方除了修为在伯仲之间,天时、地利、人和、气场,乃至背景强弱,却是泾渭分明。
“嘿嘿......敢于招惹南家,果然不是寻常角色!”
真正令人大感意外之处,余跃明明弱势尽显,既没有不识时务,正面予以辩解硬怼,甚至以卵击石,更没有一味讨好低头,摇尾乞和之意。
心智对决之凶险精采,丝毫不亚于临阵斗法,众人饶有兴致,暗中亦是早有定论,余跃最终难逃一败,无非早晚的分别,但至少不会溃不成军。
“南某自问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此次结婴和余道友也颇有渊源。况且,今日高朋满座,喜庆盈门,委实不宜大煞风景。”
余跃的反应实属出人意料,还当众宣称偶得一丝明悟。真假姑且不论,眼见被死死压制,居然尚能脱口而出,扭转颓势,足以令南临照倍感震惊和恼怒。
“当年余道友加诸的惩戒,南某始终郁积在怀,挥之不去。”
余跃从容应对,彻底激发了南临照的好胜之心,当即收起了先前的戏谑与不屑,脸色变得异常郑重,说话掷地有声。
“择日不如撞日,诸位同道见证,南某正式约战,一解心结!”
战意浓烈,透体而出,顷刻间四散弥漫,咄咄逼人。
“刺啦......”
礼棚屋顶蒙着一层粗布,系用桐油反复浸润日晒,坚固结实,此时竟然不堪重负,发出阵阵刺耳的裂帛之声。
“哗……”
围观的人群心头大骇,顿时掀起了一阵骚动,吸气声、惊呼声汇集在一起,纷乱嘈杂不堪,沉闷紧张的氛围猛然被打破,恰似一粒火种溅射黑油之中,轰然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354.自甘认输
一场约战尽管尚未开始,几乎无人看好余跃。
临阵斗法不单倚仗境界修为,天资、心志、灵宝、神识、气势、经验,无一不属至关重要,任何一点细微之差,往往决定了最后的结局成败。
于礼棚中的大多数修士而言,亲眼目睹两名元婴对决,实属机会难得,至于谁胜谁败,甚至会不会出现意外陨落,统统与己无关,众人的目光异常兴奋、火热,心底俱是无比期盼。
“嘶......居然毫无调和、回旋的余地!”
“一旦正式交手,局面恐难善了,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
白失轩、董笑尘眉头紧皱,在场的修士当中,唯有这两人和余跃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不但来自同一修真地界,且都归属“罔吾山”一脉。
眼下大势箭在弦上,白、董两人仅仅暗中思量罢了,既无必要,更没有能力出面化解。
“轰......”
四下修士自行散开,南临照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犹如一件出鞘的神兵,笔直挺立在场地正中。眼眸中战意高昂激扬,两道精芒恣意散发,夺人心魄。
一道黑色身影伫立对面,先前无人问津,此刻却变得万众瞩目。
“咳咳......遥想当年,余某就曾放言,以金丹修为试图越级对抗,绝无可能!一旦南道友缔结元婴,或许后来居上,赶超余某也并非难事。”
短短数个呼息的工夫,余跃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眼神瞬息剧变。大庭广众之下,面对南临照的步步紧逼,余跃并非无动于衷,如同表面一般若无其事。
缓缓扫视四周,略做片刻沉吟,余跃抬起垂下的眼帘,一字一句,语气低沉。
“对于南道友的约战,余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刹那间,静寂的礼棚中哗然四起,南临照惊讶地睁大双眼,深感不可思议,气势原本凝聚至巅峰,顿时为之一泄。近千多名修士凝神屏气,早早在一旁准备观战,岂料竟大失所望。
“堂堂元婴修士,居然就此当众认输!”
“啧啧啧......真乃罕见奇闻!”
“嘿嘿......起初还以为此人如何硬气,不曾想,懦弱胆怯之徒!”
满心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元婴修士没有太多忌惮,顾不上神识传音,相互低声议论起来,摇头者有之,叹息者有之,嘲讽者有之,纷纷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气。
一时之间,礼棚中乱哄哄一片,几近失控之势。
“余道友如此回复,可谓敷衍草率,南某深感失望、不齿!”
恰似全力发出一记重拳,不料击中一团柔软棉花,毫无着力之处,南临照顿感周身难受憋屈,无以言表,一股莫名的愤懑直冲脑海,眼眸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身为元婴修士,竟无一战之勇,何来向天问道之心?”
南临照脸色铁青一片,神情间极度厌恶,面沉似水,语气强硬而冰冷。
“哈哈哈......以南某识人之能,竟也有走眼之时,既是话不投机,余道友请自便!”
身为一代天纵之才,南临照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公然下达逐客令!
场中局势转瞬数变,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咝......咝......咝......”
陡然间,诺大的礼棚中鸦雀无声,无数细微的呼息隐约可闻,氛围极其微妙压抑,恰似一只装满火药的木桶,一旦溅射进一丁点火星,势必天崩地裂。
“身处南氏一族地盘,南道友自然一言九鼎,余某告退!”
随着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黑色身影攸然一闪,转眼消失在虚空中。
“呃......”
众人齐齐呆立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尚属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顷刻间,一方居然如此干脆认输,扭头便走,竟似早有准备一般,任谁事先都没有预料。
足足几十息的工夫,礼棚内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哈哈哈......同道远来是客,南家多有失礼之处,万请海涵!”
身为此间主人,纵然心底怒火中烧,南临照只得强行压下,收敛眼中的寒芒,换上一副和煦笑脸,频频向四周修士寒暄,借以打破僵局,避免冷场的尴尬氛围。
“南某和余道友纯属私人宿怨,罔吾山一脉的道友切勿心生芥蒂,南某以这杯水酒聊表歉意、不安。”
南临照嗓音晴朗,言辞妥帖恳切,总算暂时化解了一场风波,
礼棚中重现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热闹场景,至于南临照心底真实所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唉......余道友表现如此不堪,势必心魔滋长,自毁前程!”
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罔吾山”名下的其他修士倒无太大的不适,加之南临照四下游走之际,刻意与来自“罔吾山”的修士攀交,令人如沐春风,顿生亲切好感,很快忘记了刚才小小的不快。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唯有两人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白失轩全然失去了平日的潇洒、淡定,一张老脸不由阵阵发烫,失落、羞愧、恼怒兼而有之,不时偷偷左顾右盼,幸亏外人无以得知余跃的来历出身,不然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道基蒙尘,余者皆为镜花水月!如此浅显的道理,余道友居然不惜背道而驰!”
董笑尘亦是陷入沉思,目光闪烁不定,抬头轻声附和道。
“所谓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元婴老祖何其尊祟,竟也出此昏招下策,比之粗俗武者尚且不如!”
“嘿嘿......明知技不如人,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避而不战,明哲保身,倒也不失为一条取巧之法!”
南家弟子、武者仆从立于四处侍奉,碍于众多元婴老祖在场,不便以神识传音,更不敢私下出声议论,唯恐祸从口出,无意间惹恼了其中的大人物。
“哈哈哈......由此可见,临照公子实力强横,刚刚突破晋级之际,仅凭自身气势和战意,竟然生生逼退了一位同阶元婴修士!”
一干晚辈修者,乃至凡人健仆,嘴角、眼神尽皆露出不屑之意,对余跃的怯战而退深感不齿和鄙视。
355.初见大修士
余跃正处深度入定,不期被意外惊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嗡......嗡......嗡......”
洞府门禁上响起了蜂鸣之声,急促叫个不停,相比往常的传音符更为尖厉刺耳,令人大感烦躁不已。又是三载闭关,余跃的修为始终卡在元婴二层巅峰,毫无寸进,心绪本就异常烦闷。
“前山值守弟子行事毛躁,务必好生训斥一番!”
余跃眉头紧皱,伸手一招,一枚冰蓝色的传音符落入掌心,正是“罔吾山”一脉通用的样式,正是接引山庄所发,用于向修炼悟道的元婴修士禀报、传送讯息。
投身“罔吾山”已然五个年头,依照此地惯例,余跃在山下轮值了半年时光,按理不再承担任何杂务,接引山庄如此火急火燎,贸然打扰静坐清修,堪称不识时务。
“嘿嘿......原来事出有因,余某实属错怪晚辈!”
放出神识略加扫视,余跃当即转怒为喜,连忙起身走出洞府。
“明日巳时,乐大修士出关论道,敬告余前辈切勿误失!”
传音符内仅寥寥一行,于所有‘追随者’而言,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喜讯,如非出现意外无法脱身,必定前往聆听。难怪值守弟子如此上心,片刻不敢耽搁,不惜动用紧急传音。
......
乐盈台身为仙道顶级大修士,自然独居一隅,洞府相距众人修炼之地千里开外,位于一座突兀的险峻绝峰之上。
“水润泽生木,春临草木知。”
此处水系灵气格外浓郁,山林中遍布奇花异草,古木巨石,满目葱翠一片,四周充塞着茂盛的盎然生机,深深吸上一口气,心神颇感洗涤舒泰之感。
一座突兀的高峰之下,闻讯而来的“追随者”早早聚集,为数已然不少。余跃略加环视,在最外围停驻脚步,随便寻觅到一块山石,自储物戒中取出蒲团,正襟危坐。
“咦......几位道友的气息、面相似有古怪之处。”
元婴修士目力敏锐,尽管只能看到众人的侧面、乃至背影,余跃随意瞟了一眼,当即察觉到些许异样。
前方两侧人影绰绰,三名修士十分引人注目。身材高瘦,面容枯槁苍白,颧骨高高凸起,下巴显得既长且尖,其中一人眼眸焦黄,另外一人色呈深灰,最后一人则为浅绿,不时闪过一丝凶戾桀骜之气。
“哦......原来如此!”
余跃仔细思忖片刻,忽尔心中一动,隐隐推断出三人或来自魔门,或出身鬼修。
如若不是肆意荼毒生灵,以残忍手法抽炼魂魄,余跃对鬼魔之道倒并不排斥。天衍五十,探究大道法门繁多,各有所长,殊途同归,能执一时之牛耳者,与功法、门派并无直接关联。
眼下的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入定极易受到惊扰,余跃和众人一样闭目养神,潜心静候。
“嗡......嗡......嗡......”
虚空不时传来轻微的波动,其他修士陆续到来,白失轩、董笑尘两人路经之时,目光在余跃身上淡淡一扫而过,并未做过多停留,和其他熟识修士打过招呼,就近在一角盘膝坐下。
“唉......自南家观礼一事,余某在罔悟山一脉可谓无人不知,再想融入其中,怕是难上加难!”
余跃看在眼里,暗中叹息了一声,接连摇头苦笑。
“恃强凌弱、欺软怕硬、道心脆弱......对余某的评判莫不如是。”
“元婴同道极度爱惜名声,若再和余某交集来往,无疑自贬身价,自毁清誉。”
除去满心的无奈、苦涩,余跃却始终不悔。
俗话说,相斗无好手。事先虽是言明切磋,一旦临阵斗法,便身不由己。南临照信誓旦旦,只为破除心魔,想必要全力争胜是,绝不会甘心平手收场。
万一南临照暗藏杀心,余跃不得不动用隐藏底牌,以求自保。
若是不幸落败,余跃难逃陨落的结局,南临照只需一个失手的借口,便可推脱得一干二净。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散修,无人会予以同情怜悯,只会嘲笑余跃学艺不精,不自量力。
纵使余跃侥幸获胜,南家上下恼羞成怒,不会让余跃全身而退,觊觎宝物的修士也会半道截杀,处境同样凶险无比。
“区区元婴初期之境,为一时的虚名颜面,做此意气之争,甚至生死相搏,实属不值!”
余跃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遥远的高空,目光明亮清澈,既有热切向往,也有无尽痴迷。层层缥缈云雾中,一座绝顶时隐时现,唯有彼处,乃至更为高远之地,才是须倾尽全力的所在。
“咦......”
正值浮想联翩之际,余跃的识海中忽有所感,一阵淡淡的奇特异香直袭鼻端。与此同时,峰下盘坐的近百名修士一齐转动目光,神情间颇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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