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演技派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奔驰
这个秘密基地是置景组花费了好几天搭建而成的,基本上跟剧本里描述的一模一样,至于那个巨大的恐龙化石则是用石膏浇筑而成的,然后喷涂跟石头一样的颜色,撒上树叶,跟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
相比楼烨的吹毛求疵和一味的讲究感觉,以及顾常卫时常运用的凝固的长镜头,吕悦更讲究的是构图和镜头的不断转换。
比如舒琪跟着狗屁来到贺新这个秘密基地时,看到窝棚里的锅碗瓢盆、坛坛罐罐、一张张挂在一根绳子上的手绘的素描,以及俯卧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的那个巨大的恐龙化石时,这样一个不到一分钟的镜头,吕悦就变换了好几个机位,分别采用从窝棚里由内而外地正面拍摄,然后侧面拍摄,再俯拍和仰拍。
贺新如今早已不是菜鸟,对于镜头的构图和拍摄的角色多少也算是初窥堂奥,他就蹲在吕悦的身后,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不由津津有味。
都说摄影师是一种技术工种,类似工程师那种的。但是北电摄影系在招生的时候,往往就是要招那种有绘画功底出色的学生,国师、吕悦、顾常卫、侯永当年都是学画画出身,后来的宁皓也同样如此。
用画家的视角去学摄影,那么培养出来的就不单单只是掌握一门技术的工程师,而是艺术家。这也就充分说明了北电摄影系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最后成为了导演,而且很多都是成功的导演!
“cut,好,过了!”
吕悦举着他随身带着的小话筒大喊一声,这个不到一分钟的镜头,反反复复变化机位,一身白衬衫、蓝裤子,斜挎着黄色帆布包,包带上挂着件绿军装的舒琪,一趟一趟已经走了十几趟,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拍完。
即便如此,吕悦在贺新经历的导演中,还算是个快枪手,不象楼烨,光章紫怡系鞋带这么一个镜头居然能够拍上一整天。
雨后的雨林由于水汽蒸腾,就跟蒸笼一样,让人热的喘不过气来,而且时不时的有蚊虫飞舞,大伙都不敢脱衣服,都是长裤长袖包裹的严严实实。此时几乎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被从树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和身上的汗水浸透了。
导演总算开恩,休息二十分钟,让大家擦擦汗,喝口水,喘口气。有些体力不支的舒琪也趁着这个机会回车上换了身衣服,又吹了会空调。
“好,差不多了,大家准备!”
时间一到,吕悦又拿起他的小话筒大声嚷嚷道。
贺新依旧是一件海魂汗衫,然后外面套上一件蓝色的大褂,颠颠地顺着用树枝捆绑搭建的简易梯子爬上足有十几米高的观景平台上。
吕悦亲自检查了一下机位和镜头的视角,虽说他很讲究构图和不同角度的切换,却并不讲究光线,也不太讲究镜头运动的表现,通俗来讲就是不太炫技。剧组甚至都没有专门的灯光师,拍摄时更多的是借助自然光线。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部电影他不要什么唯美的画面,索性就粗糙到底。
“action!”
镜头慢慢地扫过陷在泥里的那个恐龙化石模型,就见舒琪俯身用手摸了摸,好奇道:“这是什么”
“骨头噻!”
正拿着收音机在沙沙调台的狗屁说了一声,吓得舒琪赶紧把手缩回来。
“龙的骨头!”狗屁又道。
舒琪看着他,目光充满不解。
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贺新的声音:“是化石!恐龙化石!”
镜头里狗屁一抬头,目光准确地找到了趴在观景平台的树枝栏杆上,扬起双手的贺新。而舒琪则仰头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这时镜头跟着抬起,在树梢间旋转了一圈,运用主观镜头终于找到了隐藏在树枝间的观景平台,以及那个蓝色的身影。
贺新蹲在那里,开心的扬起双臂朝底下的舒琪招了招手。
接着就见他转身从旁边拿过一个装满水果的篮子从绳子慢慢地吊下来,嘴里还在碎碎念念道:“几千万年前的一次流星撞击,一次火山爆发,一次冰川,也许是地震、泥石流、干旱、疾病,反正就是被一次突如起来的灾难凝固住了,就象时间长河里的一个转弯一样的一次跌落……”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舒琪大声喊道:“我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咱们早晚得变成这个样子,到时候就真叫扎根边疆了!”
可惜舒琪对他的这份感慨毫不感兴趣,仰头问道:“刘思蒙同志,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我……”
贺新从上面探出头来,又热情道:“你吃,这是我刚摘的。”
说着便准备从上面下来。
“cut!过了,准备下一个镜头。”
就见两位摄影师赶紧把机器从架子上拆解下来,然后扛着往梯子上爬,接下来是个俯拍镜头,贺新还得把刚才的台词再说一遍,拍下面仰头看着他的舒琪,以便后期镜头的剪辑切换,同时还有舒琪的台词。
“舒琪小姐,怎么样”施闰九凑过来问了一声。
舒琪不好意思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施闰九当即了解,手一挥,就见两名场工扛着两块大牌子也爬了上去,在镜头后面竖起牌子,就见牌子上写满了接下来舒琪要讲的台词。
其中一名场工还探头体贴地问了一声:“舒琪小姐,看得清吗”
“看得清,谢谢!”
没办法,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起初还以为这位港台大明星是耍大牌不努力,拍了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算看出来了,倒还真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这位的记忆力太过感人,典型的金鱼脑子。
尤其是接下来一段极具时代特征的大段台词,想要让她背下来并且流利地表达出来,确实难度很高。
“action!”
这次是贺新在镜头外给舒琪搭戏,当他很热情地邀请舒琪吃他刚摘的野果,并且准备下来的时候,就见舒琪背着双手,瞄了一眼地上装在篮子里的野果,板着小脸,一翻眼皮,抬头看着镜头后面的提词牌,正色道:“刘思蒙,我来不是来吃野果的。我是来告诉你,由于红春坪事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解决,我们连里的秩序受到严重的影响!可你现在却躲在这树上逃避责任,这是极端错误的!”
“嗯!”(第四声)
贺新在镜头外帮她捧哏。
舒琪继续义正言辞道:“可能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吧但身为一个知识青年,你应该有勇气站出来,接受批评,承认错误……”
“唔!”(第一声)
继续捧哏。
舒琪显然对他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以及打断她的话相当不满,昂头提高音量道:“……请求同志们的原谅和帮助,在广阔的天地中继续锻炼自己!”
“cut!不错!换机位。”吕悦大喊一声。
虽说舒琪背台词的功力很感人,但刚才说这段台词的语气和表情都相当符合当时的人物的那种精气神的状态,有过知青经历的吕悦相当满意。
接下来再次调整机位,拍摄贺新一边捧哏,一边从树上下来的镜头。
其实这个镜头原本只要变换两个机位就成,就是因为舒琪小姐需要提词器,这才不得不变换三次,免得场工举着提词牌进入镜头。
不过这对于导演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表演到位就ok。
传说中马龙白兰度也是从来记不住台词的,他在表演的时候,嘴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讲什么,据说做后期的时候专门会有一位跟他声音十分相像的配音演员根据他的口型进行配音的。
哪怕是《教父》中他一边撸猫一边跟前来向他求助的殡仪馆老板博纳塞拉的一段以“我爱美国……”开头的,号称伟大戏剧的伟大开场的一大段台词,其实当时他正在喋喋不休的咒骂导演,说好了昨天晚上帮他找四个技师,结果才来了两个,关键还不好看。
就这点而言,后世我们的那些数字小姐和小鲜肉们倒是有几分马龙白兰度的风采!
第二百五十五章 笑场
贺新猜测刘思蒙这个人物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因为原贺新的父亲当年十六岁就作为知识青年,满怀豪情地从上海来到北大荒参加祖国的边疆建设。未曾想在那里一待就是足足待了八年。直到恢复高考那年,因为没有考上大学,不禁心灰意冷,这才跟原贺新的母亲结婚,索性就留在了东北。
刘思蒙大概也是这个路子,只是他比较幸运,不但考上了大学,后来还出了国,成为一名著名的旅美画家。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在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是怎么样的可能来自京城的他因为见过世面比较大胆,比较与众不同,而正是因为这种大胆和与众不同才吸引了叶星雨。
他让狗屁去请叶星雨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说是想解决红春坪上的争端,想跟叶星雨说清楚,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他真正想的是趁机跟姑娘接触。
所以在面对叶星雨上来就是一顿义正言辞的批评时,他先是有些懵,然后又觉得这姑娘很可爱。
对于表现这种懵,贺新是轻车熟路,他虽说不是传统审美观点上的那种浓眉大眼,但他的眼睛很清澈,且睫毛很长,尤其是一脸茫然扑霎扑霎眨眼睛的时候,很容易会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
当初关金鹏就是因为他这种眼神才认定他就是蓝宇,而楼烨同样是因为在他茫然的时候闪现出的这种无辜,才认为他是司徒的最佳诠释者。
于是镜头中他一边听着舒琪义正言辞的批评,一边一脸无辜和茫然地从树上慢慢爬下来的时候,盯着监视器的吕悦看的大为兴奋,这一刻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在京城郊区插队,被暗恋的女知青误会责骂时的那个自己。
因为这一段情节在原著剧本中没有的,而且是他修改加上去的,包括刘思蒙这个著名旅美画家的人设也是他修改的,因为当年他就是学画画的,他在刘思蒙这个人物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只是当贺新一下子蹦到舒琪的面前,用他那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的时候,舒琪亦仰着头,如同一只好斗的母鸡一样瞪着他,吕悦就一下子出戏了,他毫不犹豫的拿起小话筒,喊了一声“cut!”
“舒琪你不应该这么强势,当他过来的时候,你得稍微这样……”
吕悦竖起两个手掌,相隔半尺远,当一个手掌一下子贴近另一个手掌的时候,另一个手掌稍微往后缩了一下。
“导演,是那种下意识的,还是受不了他的眼神啊”舒琪问道。
“应该两者都有吧。”吕悦沉吟道,“对了,小贺,一会儿你的眼神稍微再浓烈一点,这样可能更好。”
“明白了。”贺新应了一声。
“舒琪,你呢”
“呃,我试一下吧。”舒琪的语气不太肯定道。
“没问题,最重要的是感觉,你虽然来到这里,但刘思蒙对于你来说还是相对陌生的,你在面对他这种目光的时候,总会有那种紧张和害怕。而这种紧张和害怕是下意识的,因为你的内心并不反感这个人,就好象……”
吕悦按照自己的理解跟舒琪说着戏,只是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形象的语句来形容的时候,舒琪接下去道“就好象是一个男孩子突然向你表白时的那种心理吧”
“没错,就是这个!”吕悦顿时眼睛一亮,竖起的两个手掌拍了一下。
舒琪既然能够说出来,就说明她已经理解了人物当时的心态。
“好,我们再来一条,准备!”
“action!”
贺新从树上下来到舒琪站的地方,地形曾一个u字型,所以当他走到舒琪面前时,最后一步几乎是用蹦的方式,跳到舒琪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的贴的很近。
舒琪似乎还没有进入状态,就看到他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无辜,惊讶,继而却是一丝淡淡的笑意从眼睛里散发出来,就好象在看着一件心爱的东西。
原本按照舒琪的设计,当贺新过来的时候,她就要往后退一步,然后继续说台词,但是此时她却定住,大概持续了两秒钟的时间,尤其是看到对方眼神的变化,让她的心不由跳了一下,然后身体好象不受大脑指挥一样,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
不过毕竟拍了这么多年的戏,她马上就反应过过来,知道刚才的一瞬间自己被对方眼神中弥漫出来的那种情绪给带了节奏,她有些不服气,强自用不服输的眼神看着对方的眼睛,抿了抿嘴,加重语气喊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刘思蒙!”
接着却又有些底气不足道“虽然你在长途车上帮过我,但这次你应该也必须为我们连的人做些什么”
继而又象在为自己打气一下,深吸一口气,眉毛一挑道“我听说你有话要跟我说,你现在说吧!”
贺新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终于化作笑脸,贱嗖嗖地冒出来一句“你跟他们说咱俩的事了”
这一段贺新眼神的变化,包括舒琪的台词,尤其是刚刚她稍微迟疑一下才退后一步的动作,看的吕悦不由暗暗喝彩,正瞪大眼睛想要继续欣赏下去两人精湛的表演时,却听到“噗嗤”一声。
舒琪捂着嘴,竟然笑场了。
甚至都笑的弯下腰,现场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她。
直到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腰,朝吕悦的方向挥了挥手,还一副强忍笑意的样子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有什么好笑的
吕悦心里暗骂了一句,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再来吧。”舒琪摆手道。
只是当她一抬头,又看到贺新那一脸茫然和无辜的眼神,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这回她没再坚持,主动道“导演,我需要调整一下。”
吕悦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笑场,问道“舒琪,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就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受不了!”舒琪指了指对面那个人道。
“我怎么了,我”贺新瞪大了眼睛,无辜道。
“你……噗嗤!”
吕悦一看,得,原本他还想为两位演员的精彩表演喝彩呢,现在还怎么拍戏
他看看贺新同样是一脸的纳闷,也不知道舒琪突然哪根筋搭错了,只得郁闷地挥了挥手道“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
工作人员们一个个也都是面露苦涩,现场的工作环境实在是太糟糕,而且眼看着都快要到饭点了,所有人都盼着早点把这个镜头拍完,好出去透透气,吃口饭,休息一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