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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昊的平民生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巫羽
一个人出门在外,是很冒险的事情,可能遭遇劫杀,可能遭遇野兽袭击,甚至可能摔伤溺水。丘豕为了钱财,独自一人外出,遇劫身亡,也不好怪别人。在丘豕亲友看来,角山这么乱,以后就不过来贩猪了,至于杀人偿命的事,人们习惯自己来执行。父亲死了,儿子去报仇,弟弟死了,哥哥去报仇,奈何丘豕的儿子还很小。
十多人跟着运载丘豕尸体的木车离开,在路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他们走得很慢,许久许久才消失在任铭视线。
任铭派出的士兵跑得飞快,他是营地里的快腿,呼呼哧哧奔往牧正家。
这位士兵以往来过牧正家,跑到院门口,在院中大树下乘凉的束便就认出他来,领着他进屋去找牧正。
午后,太阳斜照,牧正待在自己房中,执毛笔,在竹片上记数,正算到某某牧民几头羊时,听得束的声音,回头一看,看到了营地的士兵。
任铭很少派士兵过来,每次派来都有要事,牧正问:“有什么事吗?”
士兵回:“事臣让我告诉牧正,杀害猪倌的是红色箭头,事臣请牧正过去商议。”
这位士兵只是把任铭的话重复,他似乎也不清楚红色箭头意味着什么,他一脸稚气,可能也就十六七岁,出生时,那场晋夷和帝向的大战早已结束。
“你是说红镞?!”牧正腾然站起,手里的毛笔掉落在地。
这个原本平静地午后,牧正突然从屋里头出来,喝令奴仆们携带上武器,立即跟他前往落羽丘,不得耽误。束驾车载牧正,其余奴仆们跟随其后。
马车驰骋而去,束挥动鞭子,牧正在马车上急得团团转,束听他不停念着:“他要是死了,可怎么跟任君交代,可怎么交代!”
这个午后,士兵被惊慌失措的牧正吓得不轻,当他说出红色箭头后,牧正突然对他大叫:“快去将你们事臣喊来,立即带兵去落羽丘,要出大事了!”
年少的士兵一口水都没喝上,拼命往回跑,前去与任铭通报。
牧正走后不久,任从外面驾车回家,马车挨近院门,也不见有奴仆出来迎接,任感到不对劲。他下车,朝屋子里走去,发现屋内一个身影也不见。
“人都到哪去了?”任出声叫唤,家中数位奴仆,不可能一个人都不见。
没有人回应他,一切犹如死寂一般。
任有种不祥预感,他奔进屋子里找人,果然没有人影,又冲出屋后,见任葭和女婢年在一起。任着急问:“葭,阿父和奴仆们都去哪了?”
任葭说:“兄长才回来不知道,阿父他们都去落羽丘,抓大坏人啦!”
这话听得任困扰,问:“落羽丘?”
“兄长走后,一个士兵过来找阿父,阿父突然就很生气。”任葭当时在屋里头玩耍,听到父亲说话声音很激动,她还探头偷偷去观看,她从没看见父亲这样凶。
任葭继续说:“阿父说:‘蒿要出事,可怎么跟任君交代’,阿父把男奴都喊上,带着弓箭和长矛还有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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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了。”
任目瞪口呆,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这描述,像似有人要杀吉蒿?而吉蒿和任君还有什么关系?虽处于震惊,任思维仍很清晰,他赶往屋里,取下弓箭,任葭追在后头,叫着:“兄长要去哪里,能不能把我带上?”
“别胡闹,年,你看好葭!”任奔向院子,登上马车,扬鞭而去。
马车飞驰,扬起尘土。任葭站在院外看着,悻悻说:“不让我跟就算了。”
她倒是不怕什么杀人的歹徒,大概是觉得有兄长父亲和一众奴人在,她什么也不怕。
任一路驰骋,还未到落羽丘,就见半道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位家中的奴人。这位奴人心口处贯穿一支箭,一箭毙命。他倒在路口,无人搭理,奇怪的是,他身上和地上的血很少,他显然不是死在这里。其他奴仆去哪里了呢?父亲该不是也遇袭了?任感到悚然,他执弓进入林子打探,林风萧萧,他在风声中,听到了脚步声,紧张下,任立即拉圆弓。几乎就在要发射那瞬间,任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奴仆荚。
荚惊恐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两人也是相互惊吓,荚同样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了任的身影,还有那一把弓箭。
荚在搜索弓手时,和其他仆人走散,他惊慌下,摔着一跤,把手里的石矛给摔断了。他怀里抱柄残矛,浑身还微微颤抖。
任弓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阿父呢?”
“牧正带着吉蒿去角山营地,让我们在这里搜找弓手。”荚抹去眼角泪花,他真被吓哭了,“那个弓手好可怕,离得远远就把丙射杀。”
丙便就是在外头躺尸的那位奴仆,任已经看过他了,一箭穿心,死相凄惨。
任问:“吉蒿还活着?”
他这么问,不是认为姒昊应该死,而是觉得姒昊能活下来很不可思议。要知道姒昊在孤零零的角山遭遇刺杀,而弓手箭术非同一般。
荚回:“吉蒿中了一箭,抬走时,人还活着。”
任想,人活着便好,他果然身份不一般,到时亲口问问他来历。
“你见过那弓手的模样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任留心询问。
荚摇头说:“实在太远了,看不清楚。”
任便也就不问他什么了,这个奴仆很胆小,估计就算看到也吓愣,不指望他。任转身离开,将荚独自留在林中。
荚恐惧林丛,怕不幸遭遇弓手埋伏,可又有牧正的命令在,他只好硬着头皮,往林里去,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
他在林中瞎逛,紧张得要哭,终于遇到其他奴仆,简直想抱住痛哭。奴仆们未搜寻到弓手的身影,一伙人结队,在林中游荡。
任出林地,回到马车旁,他瞥眼地上的尸体,像似有什么吸引了他。任蹲下身,伸手抓住尸体身上插的箭羽,他用力将箭羽拔出,他看见了红色的箭镞,心中大骇!
任和角山营地的任铭关系不错,他对于武器也是见多识广。
最先让任觉察这支箭特别,在于箭羽。它的箭羽,虽然已磨损严重,而且染血,但是仍能分辨是翠鸟的羽毛。任人的箭羽不这么讲究,不会特意用翠鸟的羽毛,而红色的箭镞,更是标志性的东西。
红镞翠羽箭,这是晋夷神弓手的箭!
任匆促登上马车,扬鞭出发,马车飞奔向角山营地,任的马鞭啪啪扬起,马儿发疯似的奔跑。
在马车上,任的思绪飞快,他想晋夷的神弓手会袭击姒昊,姒昊恐怕是洛姒一族;他想父亲带姒昊去角山营地,看来是为了给姒昊治伤,营地有位全角山最厉害的巫医。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下章就知道昊总是如何躲避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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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总:导演你给我出来,为什么我又中箭了!
导演:哎呀,不是有巫医预言箭杀不了你吗?多多中箭,没事哒!
昊总冷漠拉弓射箭
导演(抱住膝盖):哎呀,好疼好疼
昊总(冷酷):你被箭射不也没死,要再来一箭吗?
第31章死劫
午时,姒昊躺在阴影处休息,林风徐徐,他昏昏欲睡,渐渐睡着了。睡梦里,他听到一阵阵洪亮的噌声,他听过这种声音,是铜被敲击的声响。
高大圆肥的铜,悬挂在军阵之前,戈矛如林,战车辚辚,双军对峙。声震动天地,百兽逃遁,苍黎失色,杀伐将至,这是一场成为后世传说的战役。
潍水汤汤,寻丘巍峨,声戛然而止,厮杀声震耳欲聋。那一战,或许血流漂杵,或许潍水截流,然而它都远去了。掩去这森冷而恐怖,一个温柔的女声缥缈虚幻,由虚入实,她在吟唱着什么?那么慈爱,那么悲伤,她遭遇了什么?她像似在哄着啼哭的幼子,让他安静下来,好好入睡。
女声绕耳,姒昊意识到,他正在马车上,马车微微颠簸,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裹着襁褓,脖子上挂着玉坠,怀中绑着一件玄圭。
婴儿眼角还有一滴未滑落的泪花,他不安睡去,眉头微皱,他躺在母亲怀里,那么弱小而无助。马车在夜幕里悄悄行进,一点点声响,都令母亲心惊胆战,她的臂膀将他搂得更紧,像似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庇护他。
林风起,群鸟凄切啼叫,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他颤颤巍巍喊着:孩子,快逃命去吧!山谷间阵阵回响,快逃命去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阴寒可怖,姒昊心中一颤,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托着额头,让自己从梦中抽身,让自己清醒。当他抬起头,他感受到周身有着青草的气息,已是午后,风带来几丝凉意,他身处于角山。
姒昊回想梦中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些,潍水之战,在他出生前几天发生,而母亲带着他逃亡,他也才刚出生不久,他不可能有这些记忆,但梦里的景象,却像他亲眼目睹那般真实。这种真实令人深刻,梦中那份惊悚,此时还残留在姒昊心中,在这阳光通明,悠然静谧的午后,也没能抹去,它带来的阴郁。
他不知道死亡正在逼近他,两位穷凶极恶之徒出现在落羽丘附近。
姒昊起身,到溪边洗把脸,溪水清澈,双手捧起,拍在脸庞,带来冰凉,也扫去睡梦带来的慵懒。姒昊离开溪边,缓缓走向草场,他无知无觉,无法预知,就在他左侧的林丛,藏匿着一个人,在端详他。
临近黄昏,林中鸟兽鸣叫,比一天的任何时辰都来得热闹,姒昊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大黑,他将大黑唤走,一人一犬回到草场。草场上,羊儿们早吃饱了肚皮,悠然无事。
等黄昏,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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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它们赶往羊圈,一天的劳作,便也就过去,此时,姒昊需要去捕鱼,准备他和大黑的晚餐。
把羊头数清点,姒昊确认羊没丢失,他离开草场,走到一棵老树前,他取出藏在树洞里的青铜矛,还有挂在树梢的竹篮。他打算叉鱼,右臂的伤,一使劲还是会疼痛,不过这种疼痛,在姒昊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弓手的射程,两位弓手都在试图狩猎他。幸运的是,溪畔的树木茂密,杂草密集,要瞄准他十分难,他被树木遮挡,草丛将他藏匿。
刺还是想试试,他此时特别积极,在获知此人便是帝向之子后,他简直恨不得立即提着他头颅,奔往帝邑跟晋朋领赏。他的弓被缓缓拉开,处于半开状态,灰伸手拦挡,低语:“等他回去。”
在这里障碍物太多,无法确保一箭要他性命,四周都是山林,他又居住在此,对这里相当熟悉,一旦没能一箭射杀,让他逃进林子,那还得追杀。
根本无需急于一时,山岗上无人,且只有一条通道,先前查探过,隐匿在上面,居高临下,等他回来,必取他性命。
刺似有不满,但没说什么,跟着灰离开林丛。两人悄无声息,绕过落羽丘后面,登上野麻坡。
两人在野麻坡上巡视,发现一匹白马栖息在林间,马脖子上绑着一条麻绳,另一头栓住树干。它躺卧在枯草里,无打采,是一匹伤马。刺一见它,拉开弓,试图杀它,灰厌烦拍去刺的手,责语:“勿生事。”
白马高大,健壮,不会一箭毙命,死前它要嘶鸣,会大肆挣扎,对他们不利。
两人离开野麻坡,登上落羽丘,站在土台上眺望,一旦黄昏,帝子回来,就会进入他们视野,迎向死亡。
姒昊在溪边叉鱼,获得一篮的鲜鱼,他提着篮子,执住青铜矛,朝野麻坡走去。土台上的弓手,已经看到他身影,见他出现在山坡。落羽丘和野麻坡的落差大,在山坡行走的人,随时都会走进死角,灰不急于一时,执弓等待,等他再挨近一些,身子曝露在野麻坡上。
姒昊缓缓行走,他即将登上野麻坡,山坡的风很大,吹乱他的头发,衣衫,他似有所觉,他停下来,眺望山坡上的羊圈。就在这时,一阵异常凄厉的马鸣声拔地而起,一声声嘶鸣,不休止,那么响亮,令人不安。
牢马在竭尽全力的嘶叫,仿佛它还被困在土牢,即将成为牺牲,被掩埋于地下,那么绝望,那么恐惧。做为一匹逃过死亡的牢马,它或许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性,它的嘶叫,是警告,对主人一声声的警告。
凄厉的马鸣,伴随着午后苍凉的风声,传到姒昊耳边,听得他心惊胆战。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灵长,只要条件允许,有时是会有一种通感,姒昊感到腹侧传来疼痛,那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疼。多不可思议,它早就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让姒昊感到胆颤,他扫视野麻坡,他缓缓仰头望向落羽丘,视野为突出的岩石遮挡,他居下仰望上方,看不见上面,而若是有人居于上方俯视下方……
扈叟说过,人的敏感,远远不及动物,动物能觉察天灾,而人只有它到来,已经发生时,才能感应到。
“嗵嗵……”
那是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梦中那声可怕的:“孩子,快逃命去吧!”忽然掠过耳边。姒昊的手心都是汗水,他瞥眼身侧山坡的林丛,他骤然低头侧身,欲往林丛里躲避。
也就在这时,这一刹那,四周倏然寂静,仿佛连马鸣声也消失不见,紧接着,是风声,像秋水般凌寒的风声,啄疼姒昊的耳朵,一枚箭羽飞射向姒昊,它穿透层层树叶,贯入姒昊的左肩。
箭羽的冲力不小,侧身低俯的姒昊直接滚向林丛,不停坠落,在快速下坠的过程里,姒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不能停!
快跑!!!
落羽丘上,灰的弓弦回位,虽然只是一瞬间之事,且距离如此之远,但他知道没射中帝子要害,他滚向植被茂密的山坡。
马儿突然嘶叫,令灰大为吃惊,不过他很镇定,在看到帝子停在山坡上迟疑不前,灰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感应到了,帝子想逃。很神奇,就像灰能感应到帝子存在一样,这位帝子,对死亡逼近,也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
当初,灰射中他的第一箭,就在心脏,他却没死,听说让件青铜配饰给挡下。数月后,在远离任邑的角山,灰的箭羽飞出,瞄准着还是他的心脏,他却在瞬间附低侧向。
刺像只猎豹一样冲下山道,他扭头对灰吼:“追!”
落羽丘的竹林簌簌,晚风吹动弓弦,箭羽,灰像像似愣住了,直到刺的吼叫,才将他唤醒,他没有追下山道,他护弓,从落羽丘的侧坡冲下,他就不信,杀不了这个少年。
如何就杀不了他?
灰的内心,起了变化,可他并不是个相信宿命之人。他要杀的人,不过是肉骨组成的一个凡人,被箭贯穿会疼,会流血,他还能躲过第三箭吗?他终会死去。
姒昊从山坡滚落地,忍住右肩的剧痛,咬牙折断箭羽,把残箭留在身体里。肩头鲜血直流,血液沾染手指,他顾不上,他翻身朝溪边狂奔,那儿树木茂密,地形错综复杂。
神速追下山坡的刺,捕抓到姒昊一个向西而去的剪影,他激动地手心都是汗水,他或许正在兴奋这位帝子没死在灰箭下,因为帝子将为他所杀,他会提着他的头颅,不,用一个漂亮的竹匣子,装着他的头颅,呈给晋朋,他们君王。
刺追踪到溪畔,四周都是林丛,杂草齐膝,他知道藏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不过他不慌,他有丰富狩猎经验,一个受伤的人,跑不远。
灰的身子从山岗翻滚而下,他攀附树木,手脸都是擦伤,衣服还被挂破,但他的弓箭完好,他的身手相当敏捷。他过溪水,水花飞溅,他追到对岸,这凭借着的是直觉,他没看到姒昊逃匿的影子往何处去。
落羽丘一带,在这里居住三月的姒昊,比他们熟悉多了,他知道到哪里藏匿。
灰执着弓,伫立在林中,他在听鸟叫声,鸟儿受扰,会大声鸣叫,飞避,一阵啾唧的鸟叫声在林子里边响起。
“血迹。”
刺瞅见灰身影,瞥眼一侧山岗的草木,猜测他从上面下来,他走到灰身边,他手上拈一片染血的树叶。
灰没有言语,他比划手势,示意刺往另一个方向包抄。这根本不用灰指挥,刺正有此意,他执弓离开,两人左右分开,朝林中走去。
路途上,时而能看到血迹,猎物受伤,对猎物而言,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血液会暴露他位置,而伤痛会减缓他的速度,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也会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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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弱。灰很镇定,那种猎物难逃手心的感觉又渐渐回来了,踩着沙沙的杂草丛,他意识得到,他在接近帝子。
姒昊藏匿在草丛里,躲在一棵老树后,他留心追杀者的趵趵脚步声。他本该因为恐惧而无法冷静,但他的呼吸平静,他的手稳稳抓住青铜矛。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虽然上次有任嘉相伴,有马车可以驱离,这次他孤独一人,身负创伤,杀手紧追不舍,他实则陷入绝望的境地。
就像一头被囚在土牢中的牺牲,被割开咽喉,淌着血,无声挣扎,而后为土掩埋,死亡带来了无尽黑暗,血肉消散的骨骸不停地下沉。
脚步声在挨近,姒昊的心跳得猛烈,他终究是颤栗,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渴望,使得他的神高度紧张,就像绷紧的弦,下一刻或许就“啪”的一声断掉。饶是这样的情景下,姒昊还在做分析,四周杂草高大,茂密,若没有挨近,不能立即看到他,若是挨近,姒昊会刺对方一矛。
敌在明,我在暗,这是他唯一的一个优势。
不对,不能等待对方发现自己,箭可比矛快多了,射程也远,必须主动出击,出其不意,否则不会有机会。他听着黄昏呜呜的风声,缓缓站起来,他用力呼吸,想平复激亢的心情,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出现,就会被射杀,晋夷的弓手擅长弓射,一旦在毫无阻拦下被射中,姒昊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他必然面临死亡。
握住矛柄的手微微颤抖,脚步声越靠越近,近在身后,姒昊辨认方位,一鼓作气,从树木的遮蔽中蹿出,他掠见一个身影,他动作比脑子还快,等回过神,长矛已从他手中抛出,长矛划出漂亮的弧形,随即传来一声男子疼极的怒叫声,男子在不停咆哮,怒唤伙伴。
杀手还有其他人,至少还有一人!恐怕是当初在任邑逃走的那两位晋夷弓手,恐怕真是他们。
姒昊未加思索,人已翻下土沟,往水泽跑去,他拼劲全力在奔跑,他的前面是一面湖,他无法快速绕过,他一头扎进湖里,拼命地游往湖中心游。一枚长箭紧追从身后飞来,飞射入湖,擦过姒昊耳边,他堪堪躲过。
闻声而至的灰,瞅见姒昊像林鹿般的身影远远消失于林丛,他伫立,拉弓拈箭,翠绿的箭羽穿过林间,如果不是姒昊瞬间跃进湖里,他已经没命了。
灰嘴角扯过一抹嗤笑,死在他箭下的人无数,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难杀之人,仿佛在嘲弄他。这位前朝余孽非常聪明,非同一般的敏锐和幸运,但没有用,他即将死去,灰很清楚,眼前的湖畔平坦,树木稀疏,视野很好,一览无遗。
灰捻箭搭弓,继续往前赶,他跃下土沟,身后,刺的叫骂声简直鬼哭狼嚎,灰没那心情去察看他伤得怎样,也不在乎。
落羽丘居民稀少,绝大部分地方,均无人烟,古老连天的巨树,幽碧的湖泽无数,越往山林深处,越觉得神秘不可测。灰走向静谧的湖面,他的步伐缓慢,他感受到“猎物”的虚弱。他的血在不停地流淌,而激烈的运动,会加速血液的流失,同样湖水也会让血液流得更快,湖面洇出一缕血红。
灰站在湖畔,盯着湖面,他等他上来,他总要上来换气,他又不是鱼,还能一直待水里,真有趣。
此湖面积不大,以灰的射技,整面湖,都在他射程里,而且无遮无拦,百发百中。只差等湖里的少年探头,等他出来受死。
姒昊有着极好的水性,但此时的他,感到湖水冰寒测骨。他失血过多,实在疲力竭,他知道自己将死去,他不想死在湖中,也不想死在敌人的弓箭里。他想起,之前遇袭病重时,恍惚中,见父亲递给他一柄宝剑,若是死亡可以选择,他也宁愿自刎。
在水里,姒昊的意识模糊,而湖水在朝他鼻孔里灌,试图挤进肺里,他的身体在下沉。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到此为止,他脑中闪过友人的脸庞,还有虞苏的脸,他的长发在风中飘舞,蓝色的发带拂动,嘴角的笑意潺,令人迷恋。
他闭上眼睛,双臂停止了摆动,他本想静静死去,但任邑巫医的话,却在他耳边响起,她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你将不再畏惧弓箭,弓箭无法夺走你的性命。
姒昊倏然睁开眼睛,呛出一口水,他拼命拍动双腿,跃身出水,他趴在湖畔沉沉地喘息。设想中如雨的箭,并没有朝他飞射而来,他没被扎成刺猬,然而他浑身冰冷,神志不清,像被人一步步往死亡深渊拖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翻个身,他想看看这一生里,最后一次落日,他想铭记这一刻。
黄昏的林地,暗红色的光,像火焰,在姒昊迷离之际,牵引着他。
灰低头看着他,像看着珍奇的猎物,就像一只被拔去羽毛的翠鸟,一只伤着腿的鹿,他奄奄一息,他即将死去。从来远远射杀“猎物”的灰,对这一只猎物,有着浓郁的兴趣,他想亲眼目睹他的死亡,这人让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从没有人能躲过他三箭,多神奇!
灰在姒昊身旁蹲下,他拨开姒昊额上的发,端详他惨白的脸庞,和那双睁大的没有焦聚的眼睛,黑幽幽的。灰将唇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他用阴冷略带谑意的声音问:“帝子,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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