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的平民生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巫羽
这时天刚黑,宫城上悬挂一轮惨淡月亮。晋矢乌一手扶住胸前的创伤,一手执剑,登上丹宫的石阶。丹宫哭声一片,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聚集在殿外,哭得花容失色。晋矢乌抓起一个询问,女子抹泪说:“世子救救我们,后朋要把丹宫烧了,还要我们殉葬。”
晋矢乌没理会这些女子,他径自进殿,见到倾倒在地的财宝,还有失去了理智发的父亲。晋朋让侍从将丹宫的财宝都搬出来,堆放一起,他要放火烧宝物,美女,一样样姒昊都别想得到。
晋朋拽住晋矢乌袖子,感伤说:“矢乌我儿,阿父还以为你死了。来得正好,我们父子尽弃前嫌,命归一处也是天意。”
晋矢乌扯走袖子,看向在旁帮忙倒宝物的酉异,怒容责问:“他发疯,你也疯了?”酉异老泪横流,心酸地用袖子拭泪,说道:“都完了,天塌了……”他絮絮叨叨念了许久,他的悲伤倒是发自内心。
见到眼前的这些荒唐事,晋矢乌摇了摇头,拖着伤病的身子,步出丹宫。他在路上行走,见到一支火把队伍,领队的前来,冲他喊道:“世子让我们好找啊,大事不好,守城的将士造反了。”
晋矢乌定神一看,原来是晋鹰,他们算是难兄难友了。经由问话,晋矢乌才知晓晋鹰一路兵退回帝邑,在帝邑有两三天了。还知晓而今听令他们的士兵,就百来人,城中的大臣将士,大多被帝军策反。
“晋鹰,去将人召集起来,向西城门聚集。”晋矢乌下令,他看向士兵们,“把家小都带上,快去。”
“世子,这是要?”晋鹰是个武夫,脑中想的是把造反的将士杀死,能杀一个是一个。
“撤离。”晋矢乌回道。
晋鹰没再说什么,命令士兵们去通报其他人,一起到西城门聚集。自从敌军逼近帝邑,许多晋夷贵族闻讯跑路,毫无忠诚可言。只有少量的人留下,并且忠诚于晋矢乌。
晋矢乌叫住一位士兵,对他说:“去通知我妻女,让她们即刻拾行囊,到西城门去。”士兵愣愣点头,问道:“世子,你要去哪里?”
“我去木殿,探看一位老友。”晋矢乌摸了摸他腰间的长剑,脸上带着阴冷的笑。
他想杀巫辛,这个念头在他年少时就有。巫辛一直在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身为一位帝巫,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着巫辛的谗言,酉异的蒙蔽,晋朋一直疏远晋矢乌,甚至不许他留在帝邑。长久以来,晋矢乌不是带兵在外作战,就是镇守寻丘。
这份怨意,积累多年,尤其如今国破,更是对她愤恨不已。
拖着伤病之躯,晋矢乌走向通往木殿的道路,他觉得这路真是漫长。月色下的木殿寂静,安谧,仿佛居住者根本不知晓外头的骚动。
晋矢乌走到木殿大门前,他发现大门大开,屋中空荡,心想这老妖婆该不是跑了?
进入屋中,借着一盏油灯散发的有限光芒,晋矢乌看见巫辛躺在一张矮榻上,一动不动。原本服侍她的女侍们一个也不见,定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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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风声跑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性如此。
巫辛在矮榻上躺得直挺挺,她双手放在腹部,手上执着玉龟和玉签,嘴里还念念有词。晋矢乌进屋后,她停止了咏颂,她用苍老的声音说:“世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杀我。”
“是个人都知道,我饶不了你。”
晋矢乌把剑一挑,剑尖抵在巫觋的胸口,他没有使力,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
巫辛仍是静静躺着,她不为所动,她的全身被布帛遮掩,也无从知道她是否流出出一丝惊恐的表情。她的声音如此老迈,在这个静寂而不详的夜里听来,显得特别诡异:“我在十年前,就已知道日后要死在你手上。”
晋矢乌的神色先是一滞,随后他嘴巴张开,嘴角扬起,他笑了。他觉得很可笑,他已恍然,他缓缓起剑,讥讽:“巫辛,你我本无仇怨,是你害怕自己的预言,才有我这位敌人。”
巫觋能预言自己的死亡,但他们总要坦然接受。巫觋能窥见天意,但不许去更改,或者去促成,他们只能“看”,不许亲自去“做”。身为帝巫,巫辛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活太久,难就要老糊涂。
“我父亲真是愚蠢,夺得王位后,就不该再听信你的胡言乱语。”晋矢乌将剑插回剑鞘,他转身走了。
已是风烛残年的巫辛,无需他动手,他看得出来,她快死了。
晋矢乌走在清冷的月夜下,朝城西的方向前去,他身后的木殿,巫辛正在无声无息老去。
夜风吹拂木殿的帷帐,也吹动巫辛身上罩的布帛。巫辛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唯有那层层包裹她干瘦身体的轻薄布帛,在风中扬动,仿佛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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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昊率领大军进入帝邑,百姓夹道欢迎,箪食壶浆,迎接帝邦真正的君王还有他的王师。骑在白马上的姒昊,身穿玄色战袍,外罩红丝犀皮甲,头戴吉金盔,陵厉雄健,极具王者之气。他身后追随十数位将领,个个踌躇满志,英武不凡。不说这些将领,就是他们带领的士兵亦是经由战争磨砺,英勇而果断,锋利得犹如一柄柄昆剑。
迎接王师的队伍,以一位晋夷将领为首,这人是驻守帝邑的事臣。他对姒昊揖手,告知:“后昊,晋朋在丹宫自焚,晋矢乌率晋夷残部从西城门逃走。”
“几时逃离?”姒昊问。
“后昊,就在旦明之前。”事臣回话。
“逃不远。”还不到午时,在姒昊看来,派队骑兵能轻易探寻到他去向。
“多半是想逃去扈方。”伯密不惊讶于晋矢乌会逃,这人性格刚毅,不会坐以待毙。
“帝昊,我愿领兵追击。”鬲青然上前请令。
姒昊颔首授意,晋矢乌是晋朋的继承人,不得放任。在姒昊授意之前,伯密模样着急,他怕姒昊将晋夷的残部放走。他们君臣私议过如何处置晋族,伯密提议凡是晋族,必须一个不剩,全部杀死。姒昊不赞同,说是不必如此。
鬲青然当即领命,领上他的规兵离去,姒昊率领大军继续行进,前往宫城大道。
在大军中的任嘉,跟他身边的吉华说:“城外见到的火光,原来是晋朋放火把自己烧了。”吉华抬头看着前方,宏伟的宫城为烟雾吞噬,他怅然:“荒淫无度,众叛亲离,足以让后世的君王引戒。”
谁能想到,统治帝邦二十年,不可一世的晋朋,最终是这么死去的呢。
天气炎热,位于宫城西南的丹宫被大火烧得啪啪响,士兵们汲水救火,场面壮观。救火及时,火势没蔓延到宫殿区。
大火熄灭后,姒昊进驻宫城,他站在被火烧得不成样的丹宫前面,若有所思。曾经穷极奢华的丹宫,只剩地上一堆破瓦漆木,晋朋营建它时,必然没想到最终这里会成为他葬身之地。
士兵们从瓦砾堆中发现好几具尸体,其中有一具卧在财宝之上,烧成了黑炭,它体格高大而肥壮,配饰华美,是晋朋无疑。
见到这位仇人死状如此凄惨,姒昊没有复仇的快意,也没觉得可惜不是自己动手。晋朋是该以死谢罪天下,这是他应得。
姒昊神色淡然,对士兵命令:“将他埋了。”他不是晋朋,他不会将仇人杀死,尸首悬挂在城墙上示众。随便挖个坑,埋了一了百了。
士兵从废墟拖出一具具尸体,其中有一些骨骼纤细,一看就是女子。姒昊问起那些被晋朋囚在丹宫的女子,一位投诚的晋朋旧臣说:“有数十人还活着,没烧死在里边,正等候后昊发落。”
“听任去留。”姒昊不可能接这些女子,而且也不打算将她们发放给将士们。
离开丹宫后,姒昊前往木殿所在的观象台,他在观象台上禹禹独行。他没有接近木殿,也不感兴趣,早先有人禀告,巫辛已死,是老死。那时,跟随在姒昊身边的任嘉说:“她死得真是时候,该不是吓死的吧。”
对于巫辛,姒昊本打算处死她,绝不姑息。现在想,确实如嘉所言,她死得真是时候,要是让帝军冲进木殿处置她,她肯定没能留个全尸。
一位位仇人,姒昊都让人将他们埋了。人死罪灭,再多的暴力,又有何用处。姒昊是个豁达宽容的人,他没被仇恨支配,始终清醒。
帝军入住帝邑后,将士们捕抓到不少晋夷旧臣,有罪行的服罪,无辜者释放。将士们都知道,后昊有令:不得滥杀无辜,违者重惩。
有这一份宽容,才能安定民心,尤其是在这政权更替,百废待兴之时。帝邦的子民们,受够了晋夷的残暴,他们需要一位宽仁的君王。
在宫城的第一夜,姒昊入住南殿。
这是他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历代帝邦君王的起居宫室(不算晋朋)。听伯密说,二十多年了,南殿跟当时帝向在世时,没什么变化。晋朋废弃南殿,营建丹宫居住,大抵心里有所忌讳。
帝向登基,身为帝邦的射师,晋夷必然起誓效忠,最终他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背信弃义,可是大罪。弑君,同样是大罪。
姒昊让侍从将南殿拾一番,当夜便就住在里边。
这一夜,南殿灯火如昼,姒昊与大臣们在此议事,时不时还有信使进来通报。天快亮时,姒昊才去小眠一会,躺在大榻上,将心静下。
深广的寝室,除去门外两位侍卫,便就只有姒昊。没有陪寝的女子,没有丽的少年某位部族首领曾发奇想,想偷偷献几个美男给帝昊,结果挨了伯密的鞭子。
这份严惩自然有姒昊的授意,从此,再无人敢动这样的念头。
蓝色的发带,缠绕在手上,低头嗅吸,尚有他淡淡的气息。复国成功,居住于帝邑宫城的年轻君王,他没有为复国成功而激动万分,他心是如此沉重又静穆。治理一个大邦绝非易事,从今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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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肩上负担着一个重任。在这不平静的夜晚,他忍不住在深夜里,思念他的所爱。
他回到帝邦,夺回属于他的王位,这远远不够。他的初衷不曾更变,他站在万众之巅,执住那人的手,和他厮守一生。从此他们再不必流亡,再不容他人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伯密:这几鞭是代苏卿抽的。
晋矢乌:听导演说我不会去领盒饭。感谢导演恩情。
导演:谢昊总吧。
姒昊:财宝美女???
第118章紫湖重逢
随同虞苏一起回到虞城的,不只是一头大黑犬,还有大量的财物。这笔财富,是姒昊的馈赠。在姒昊身边管理财物的虞苏自然不缺乏玉帛之类的物品,不过他平日只取所需,用得实在不多,身边也不攒私财。姒昊的财物,实则也是虞苏的,在这位君王看来,他给虞苏多少都不为过。
用这笔财物中的一小部分,虞苏扩建了自家宅院,让房间更宽阔,有更好的采光。偌大的宅院,从此也有两位奴人,一位负责提水砍柴,一位负责洒扫煮饭。
虞父日子照旧,仍在宫城里任职,不过他和他长子的职务和俸禄都有提升。他们在南洹之战中有战功,得虞君的提拔。虞母近来清闲,天天也就织织布,和邻里话话家长。
大宅子修营成两层,虞苏住在楼上,他时常待在上头。
有一段时日,他的箭伤复发,身体因疼痛而不适。他不是个能忍受身体痛苦的人,只得乖乖在楼上养伤。
冬日,棠梨树叶落尽,一只肥啾不知从哪里叼来一颗红艳的果实,站在树枝上啄食,雀跃地啾唧。虞苏站在窗口,看着飘舞的小雪,还有院外欢喜扑雪的小孩,他略显苍白的脸庞,露出笑容。
秋时,姒昊在帝邦登基的消息,传到虞城来。许多亲友过来虞苏家中,跟虞苏贺喜,他们以为他会启程去帝邦,他可是帝昊的卿臣。后来,亲友们见虞苏始终没有动身,才意识到这位帝昊的大功臣,恐怕是要退隐。
功成名就,退隐虞城。
大部分亲友实则知道虞苏和姒昊的关系,譬如虞苏的家人,还有虞正,风夕等友人。他们为虞苏感到惋惜,也觉得那人已经是帝邦君王,有他的思量,两人恐怕自此地北天南。
这年虞城的冬天很冷,虞苏常在房中烤火,他坐木案前书写,他身边总是卧着一头大黑犬。在虞城懂得帝文,且能流畅书写的人实在稀少,虞君曾询问过虞父,他这个小儿子,愿不愿意到宫城里任职。虞苏婉拒了,虞父帮着谢绝。
在虞父看来,他这个孩子足以任职秉臣,他游历过许多地方,他还辅佐了帝昊。只是命该如此,最终孤零零一人回到虞城来。他带着大笔的财物,也带着伤回到故乡,那位他曾经日夜陪伴的人,则永远留在帝邦。
当年,那个在家中挑水砍柴,蹭吃蹭喝的家伙,成为了帝邦的君王。从此高不可攀,为山水阻隔千里。
虞母很心疼她的苏儿,尤其他带着伤回到家里,有时还要受伤痛的折磨。
严冬里,虞母常端着各种食物上楼去,让儿子好好吃下,把身体养好。她看到这个儿子,总要想起那个“负心汉”,有时也会把“阿蒿”责备上两句。虞苏安抚她,说归家是自己的意思,当时他留在姒昊身边,有性命危险。
“他都是位王了,谁敢把你怎么样。他要还念着旧情,就该派个人过来。”虞母越说越觉得他是个男子才这般吃亏。要换是个女子,陪伴姒昊这么多年,最后遭他“背弃”,他肯定是要让人戳脊梁骨。
“阿母,他刚到帝邑,要忙的事情多。”虞苏不会责怪姒昊,复国之后,事情多如牛毛,再说路途远,也可能他派出使者还在路上。
“尽帮他说话。”虞母摇了摇头,叹息许久,“苏儿,你也老大不小了,阿母怕你孤独。”
无论是男是女不重要,可身边总得有个相伴的人吧。
“阿母,我不孤独。”虞苏在虞城渡过了夏秋冬,这时光不可谓不漫长,分离确实会让人产生猜疑。虞苏清楚自己不必去胡思乱想,他了解姒昊。
“他都当君王了,要什么有什么。他要再不派人来,我们家苏儿也不能吃亏。”虞母是心疼虞苏,实则她也只是嘴皮上说说,一切都看虞苏意思。
“阿母,莫要胡思乱想,我何曾吃亏过。”虞苏笑语。若往世俗上去看待,他带回如此多的财物,几辈子也用不完,帝昊没亏待他。
能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为他疼爱,怜惜,哪怕日后有变故,只是哪怕,虞苏也不觉得吃亏。虞苏所求的,是让姒昊再不必遭人追杀,不必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今,他已是帝邦君王,谁也威胁不了他。
虞城的冬日很寂静,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一天冰雪消融,棠梨树的秃枝上,长出了两片嫩叶。虞苏身体好上许多,摆脱了伤痛,他闲来无事,会带上大黑去拜访友人。他去虞正和风羽的家中作客,有时也到风葵家,虞允家,任家。
风夕出嫁角山,嫁到牧正家中去,成为任的妻子。一条任水阻隔不了两地,虞苏搭上风葵家的船,前去角山。顺便拜访任夫妇,主要目的则是去落羽丘。
当你“失去”了某人,你所能做的,是见物思人,是重游故地。
走在翠竹林里,脱鞋过那条浅溪,想起在这里两人第一次拥抱,他还送给自己一颗红色的玛瑙珠。那颗玛瑙珠至今也还佩戴在虞苏身上,就在项饰上。不知不觉,已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虞苏才十五岁。
牧正家的老奴束一路护送虞苏,如当年那般。他带着虞苏穿过林子,来到曾经姒昊牧羊的草场,见到数十头羊。那是其他牧民的羊,恍惚一看,仿佛那草场上还会卧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英俊少年。
“牧民们都知道这里是帝昊牧羊的地方,不过落羽丘还是没人敢住。”束手指前方的土丘,悠然道。
落羽丘曾是先民祭祀太阳的神坛,也只有姒昊敢在上头居住了。
虞苏登上野麻坡,见到别人修的羊圈,大黑绕着羊圈高兴转悠,它怕是也忆起了往昔吧。虞苏把束和大黑留在野麻坡,独自前往落羽丘。他沿着陡峭山道行进,好不容易爬上落羽丘,见到的是坍塌的土屋,杂草丛生的土台,记忆中的落羽丘已消失。
那一刻思念如此强烈,他是如此的想念姒昊,那一刻,虞苏感到怅然。
他是帝邦的君王,早不是那个牧羊少年,他不再为自己所有,他属于天下的子民。
沿着土台边沿行走,虞苏发现他去不了林后的那一面湖。野草齐膝,毒蛇出没,树木侵道,他过不去。他和姒昊曾在湖中洗澡,那时他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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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的身体,又害羞又忍不住想看。
后来两人身心相许,对于对方的身体都很熟悉。
君王一般会有几个妻子,其中一个是正妃,帝邦的正妃,习惯称为帝妃。
他登基时册过妃子吗?
虞苏想起姒昊曾对他说的话,他说要以自己为帝妃,然而有史以来,又何曾有过男帝妃。想起这事,虞苏不禁笑了,抬手触摸贴在胸口的帝族玉佩。
初春,大批参与帝昊复国战争的虞人跟随虞戍北归来,但是其中没有风川和依齐辰。虞戍北一抵达虞城,便就到虞苏家中来,他携带着姒昊的帛书。帛书长长一卷,讲述他攻克帝邑,论功行赏与及治理帝邦的事情。姒昊写得很详细,哪怕虞苏不在帝邑,对帝邦的情况也能有充足了解。
帛书的最后,是两行字,写着思念的话语。朴实,简洁,没有过多情感的表述。他不擅长述说情话,他这些简略的思念之语里,读不出深刻之情。仿佛,他对虞苏的思念,远远不及虞苏对他的十分一。
这份帛书后来被虞苏搁放在枕边,他时而会去读读它,摸摸它。
虞戍北告诉虞苏,姒昊没有册妃,不过在他要归虞城时,有不少方国提出联姻的请求,后续不得而知。虞戍北提议:“苏卿不如先启程前往帝邦,而今四方初定,帝昊需要人才辅佐。”
“帝邦不乏人才。”虞苏很清楚这点,他曾是姒昊身边的卿臣,不少人都是他亲手提拔。
“以苏卿的才能,未可惜了。”虞戍北为虞苏惋惜,他这个大功臣却只能退隐,以他的功劳足以封爵。只因他是帝昊的枕边人,反倒难以被公正地对待。
虞苏不有些许忧郁,但他并不懊悔离开,也没有任何怨意。待这春日过完,离开他也有一年之久了。别离让人不安,也让人将双方的关系看得更清晰。
虞戍北的归来,让虞苏迷茫些许时日,不长,就那么几天。
春日,及谷万物欣欣向荣,虞苏坐上虞戍北的船,荡于紫湖。他见到曾经为兵燹毁去的紫藤林复苏了,郁郁葱葱,待到花时,紫色的花串又该垂满藤蔓。
那里有虞苏的许多记忆,他和姒昊第一次欢好,便是在紫藤花下。
时光过得很快,当初的少年,而今也有二十岁了。人们生年不过四五十,可谓半生已度过。虞苏追忆往昔,感慨年华的逝去,还有物是人非。
仰头眺望远方的紫藤林,低头陷入沉思,如画的眉眼染上惆怅。虞苏不知晓自己的惆怅,尽为虞戍北所睹,也为他怜惜。虞戍北抬手缓缓贴向虞苏的脸庞,在即将碰触上时,虞苏诧然抬眼。虞戍北把手退缩回去,他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为自己适才的胆大而惊讶。
当年,少年虞苏独自站在宫城之外,淡雅而从容,那个身影,虞戍北还记得。帝昊也许因为得到而不珍惜,虞苏如此秀致,喜慕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就是这般只穿着寻常的素色长袍,系着一条藏蓝色的发带,清雅别致,看到那发带飘舞的模样,也让人心中一动。
自从这次游湖之后,虞苏再没怎么跟虞戍北往来,他感到不自在。
虞苏还是常到紫湖来,他来看紫藤花,整理白鹭的渔屋。虞苏很少去想,他和姒昊到此为止了,他不认为。他觉得等这春日过完,他可以去趟帝邑,亲自去看看他。他想看他身为帝邦君王,穿衮服戴冕冠的模样,那可是自己幼小时就梦见的。至于两人是否能在一起,都已是次要了。
白渔屋当初建得牢固,里里外外拾一番,仍能住人,而且相当清幽。虞苏喜欢这里,划个船就能去紫藤林,姚屯,白林子。
有时,虞苏会到白渔屋住几天,身边带着一位奴仆。他在这里追忆往昔,也在这里书写帝邦复国的历史,他所写的史书里,到处都是姒昊的身影。
有时,虞苏很想他,想得不得了,会在紫藤林里游荡;有时虞苏又像忘了他,在虞城里和家人们欢聚,笑语盈盈。虞雨和邰东来得频繁,而且总是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家里顿时就热闹起来。
虞雨和邰东从不提姒昊,只有一次,虞母下厨蒸面果子,无意说到阿蒿以前喜欢吃这个。虞雨说:“阿母,我们以后不提他。”她觉得那不过是一个再不会有联系的人,她很为小弟抱不平。虞苏跟虞雨说等春日过去,会去帝邦一趟,虞雨不赞同,责怪姒昊:“小弟,把你们当初饮酒的双联壶砸了,以后另烧一件,让他好好后悔去。”
在虞雨看来,从帝邑抵达虞城不过两月路程,从他登基至今也快一年,如何不让人猜疑。
“你别瞎出主意。我看小弟亲自去趟帝邑也好,该讨个爵位,这是小弟应得。”邰东的话在理,以虞苏的功勋应该封爵。跟在姒昊身边打仗的将领都封了爵位,虞苏的功劳比他们大多了。
“赏赐不少财物,足够了。”虞苏不觉得姒昊亏欠他什么,两人你情我愿。再说都是对姒昊的无端猜测,一年不算久。
等待使得这个春日过得很慢,不过虞苏心情倒是平静。棠梨花开得茂盛,虞苏在家里带着小外甥玩耍,或者撸撸大黑,烧点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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