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春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那几年,街头冒出来一群群乞丐,肢体不全,有的四肢皆无,有的断了腿挂在胸前,有的身体极度扭曲。路西的同学说,这是被拐卖的孩子,还有些是家里穷,父母不想要了,就卖给丐帮的头子。他们本来是健康人,为了乞讨便利,被砍断手脚,被扔进开水里,烫的皮开肉绽……路西就想,假如当初卞美英没有去乡下上坟,或者晚几天去,他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命运?他见过一个小乞丐,容貌俊秀,但四肢极度萎缩,匍匐在地,趴在一块破烂的木板上挪动。那是个被拐卖的孩子吗?还是父母不要他了?路西紧紧抓着路春江的毛衣,他成绩糟糕,惹哥哥生气了……路春江会抛弃他吗?把他卖给乞丐?
路春江心烦意乱,去书店买了几本他常用的参考书。路西战战兢兢,眼睛盯着地面。他十四岁了,没有发育的迹象,依旧是根可怜巴巴的豆芽菜,嗓音细弱。回医院的路上,路春江正走着,突然两个小女孩扑过来,将他的腿牢牢抱住。女孩也就七八岁大,脸黑乎乎的,嘴里嘟囔着他听不懂的话。他从裤兜里摸出几个硬币,还没扔出去,女孩儿就被路西扯开了。路西看着惊恐万分,路春江灵机一动,就板着脸指着那两个小女孩,“你要是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得干这个。”
路春江本意是教育教育路西,谁知戳中路西心事。路西当街就嚎啕大哭起来,回家后更是发了高烧,病的迷迷糊糊,还不让他走,抱着他的手恳求,“哥哥,你别把我扔了。”
“不扔你,”路春江满怀愧疚,“你乖,哥养着你。”
路西的大眼睛盛不住泪水,语无伦次,“哥,你别卖我。你把我的肾卖了吧,卖了给妈治病……”
几年前,他去医院看卞美英时,在锅炉房看到巴掌大的小广告,求肾源,六十万一颗肾。生物课学过,人有两颗肾,割掉一个还能活。六十万肯定能救活卞美英了,他想,只要妈妈活下来,爸爸就不会病;爸爸不生病,哥哥就不会生气,他就不会被卖掉,不会被砍断四肢,变成乞丐趴在路上……
“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别不要我。”
他真是吓坏了。
年三十一早,路春江去家附近的超市做年前最后的采购。他本来想叫路西同去,路西夜里睡得晚,九点多还没起床。路春江就自己骑着车晃悠着再去买点儿瓜子和糖。超市人山人海,都是携家带口。买东西就花了半小时,排队付款却等足足一个钟头。等到回家,路西起来了,坐在床上,低头玩手机。
“咱得包饺子。”路春江说,“你想吃白菜的,韭菜的,还是茴香苗的?”
路西眼睛盯着手机,“都成。”
“那就白菜肉的吧,还得包个素的……素三鲜?”
路西“嗯”了声。
就两个人,根本用不到很多馅儿。路春江剥了棵大白菜,切碎了,拧掉水,混上碎猪肉。他买了两挂鞭炮,晾在阳台。“盼盼,你去爆仗,搁暖气上烘烘,别潮了。”
手机响了,是斌子。“干嘛呢,在哪儿过年啊?”
“在家,我弟回来了。”
“去,那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成,你有地儿过年就行。我妈说,你要不愿动,就来我家吃饺子。”
“谢谢姨了!”
一会儿方达打过来,“你在哪过年啊?”
“在家,我弟回来了。”路春江又说了一遍。弟弟回来了,他家有人了,不是他自个儿孤零零过年了。这让他心情像吹了气的氢气球一样飘飘然飞了起来。虽然他和路西有误会,可毕竟是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和好了馅子,他转身去洗手,却看到路西站在水池旁边,脸色阴晴不定。
“你……”路春江的手沾着面粉和零星的菜叶子,“起来了啊。”
这话说出口有点嘲讽的意思,他赶紧换了笑脸,“去看电视,我买了瓜子和糖。你喜欢西瓜子的那种,对吧?还有果冻。苹果没洗,你要吃得削皮。”
路西说,“我不是小孩儿了。”
路春江轻轻地用肩膀挤开路西,拧开水龙头洗手。路西小时候喜欢吃果冻,路春江也喜欢。最开始他把有果肉的藏起来,给路西吃那种半透明的便宜货。即便如此,路西还是欢欢喜喜地感谢他,小嘴儿抹了蜜一样,“谢谢哥,哥你真好。”
“我买了海参,发好了,再调个黄瓜海蜇头。咱俩怎么也得六个菜,我数数……啊,我新学了个川菜,水煮肉片,你吃辣不?还有番茄牛腩。这几个了?凉菜再来一个,松花蛋豆腐?”
洗手的空档里路春江又接了个电话。这回是同事的,潘巧嗓门特别大,“小路啊,给你拜个早年了!”
“潘姐,谢谢了啊。”路春江夹着手机,“在哪儿呢?”
“在我对象家!你初几有空啊?”
“不知道呢。”
潘巧是路春江的同事,力旺盛,一边上课,一边在教导处管理学生,成天乐呵呵的。她业余爱好做媒,给路春江介绍了好几次。路春江去了,可惜哪个都没成。
“同事。”路春江给路西解释,“她和我一样。不过早结婚了。”
“你很羡慕吗?”路西也去洗手,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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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料理盆里浸泡的海蜇,那股子香甜的奶油味儿让他心烦意乱,“羡慕什么啊,这个得讲究缘分,看对眼儿了才成。”他微微背过身,路西还站在那没动,“你过来陪我做饭呗,咱们兄弟俩也好久没聊聊了。”
奶油味儿飘走了。路春江沉闷地洗黄瓜。两年没见,路西高了,还是瘦。脾气肯定没以前好了,路春江把菜码好了,抬眼望去,对面铁路局的宿舍黑漆漆一片,没几家亮灯。过年了,都回家了。大姨和小舅想让他去家里,他拒绝了,不愿麻烦他们。路西开了电视,音乐喜气洋洋,本地台抢在中央台春晚前播节目,吹拉弹唱居然也挺像那么回事。路春江努力让情绪高涨几分,先拍了黄瓜,把海蜇堆在上面。然后炒菜,油刺啦响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了家的意思。他喜欢闻油烟味儿。
菜一道道摆上桌,路西坐在沙发里,沉默地摆弄遥控器,完全没帮忙的意思。路春江忖度,要不要喊弟弟过来端菜,就笑着支使他,打趣几句“懒蛋”什么的。可他不敢。路西沉着脸,表情严肃。他生怕说不对又惹路西生气,路西两年不回家,可不就是他不会说话惹的。
“……喝酒吗?”路春江拿了瓶白酒,“算了,你喝可乐吧。”
路西盯着空了一半的酒瓶,“你喝酒?”
路春江尴尬道,“上回斌子、大鹏他们过来,就开了瓶。没喝完,现在不兴劝酒了。”又补充道,“度数不高,才二十来度,就喝着玩玩。”
路西说,“我不喝酒。”
“嗯,你喝可乐,我、我也不喝酒。咱哥俩喝可乐。”路春江看着茶几上有堆瓜子皮,路西到底吃了他买的零食,也许算和好的第二步。他给路西倒满可乐,笑着说,“过年了,弟弟也回来了,你哥我真高兴。”
路西敷衍地喝了口可乐,路春江说,“祝盼盼……新的一年身体好,平平安安!别的都无所谓,你在外头,平安就好。”
春晚照例没意思。路西潦草地吃了几口菜,那盘海蜇一口没动。路春江自己把海蜇挑着吃光了,可乐喝得满肚子气泡。虽然不是酒,可也莫名有了醉意。他抓着瓜子磕,小品演员声嘶力竭地逗观众开心,挠痒痒挠不到地方,有种错位的喜感。他嗑着瓜子问,“给你老师发短信了吗?”
路春江接到了不少学生的拜年短信,小孩儿都嘴甜,而且他带的班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二,这也让他很有成就感。“我本来……在那个学校,后来说课比赛拿了奖,附中就让我去。以前的学生还很想我呢。”
路西说,“大学不来这套。”
“哦,以前我上大学那会儿,还跟辅导员关系走得很近。你别太内向,和辅导员多聊聊,没什啥坏处。”路春江又抓了把瓜子,瞥见路西手指如飞地打字,就问,“天天玩儿手机,和谁聊这么热乎?”
“男朋友。”
这下路春江不问了,瓜子含在嘴里,甜的变成了苦的。“你……你小心点儿,这瓜子有坏的,放沉了。”他重新抓了几枚,眼睛盯着不停跳动的群消息,“他是哪儿人啊?咱们这儿的?”
“上海本地的。”
“哦,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同学?”
“嗯。”
“脾气怎么样?”
“很好。”
“家里呢?”
“挺有钱的。”
“长的呢?”
“还行。”
路春江的瓜子越磕越慢,手机响了,斌子喝得醉醺醺的,“兄弟!给你拜年了啊!”
“好好,新年好。”
“咱哥几个,数你最不容易!祝你……”斌子酒量不行,半杯啤酒就红脸,偏爱逞能,这不知道喝了多少,舌头都大了,“祝你早点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哈哈哈!”
“嗯嗯,好,我努力。你也抓紧。”路春江哭笑不得,对路西说,“斌子。他不值班,喝多了。”
自打卞美英去世后,路西就特别偎他这个哥哥。路春江去哪他都要跟着,问东问西。斌子是路春江初中同学,有时候就逗路西,“小子,以后你给你哥当媳妇,愿意不?”
路西还小,不知道害羞,响亮地回答说,“愿意!”
斌子一群人就笑,路春江红了脸,撵路西走,“去,回家去!”
路西不走,他就跟着路春江,像脚底的影子。斌子给路西一块五毛的钱,让他去买雪糕。可后来斌子就很不喜欢路西了,他觉得路西跑出去不回家是忘恩负义。“凭什么啊?一年学就一万好几了,他干嘛的他?不就是捡来的吗?”
“别的不求,对你好就成。”路春江慢慢地说,找了块牛奶糖含在嘴里,“他上海的啊……”
上海的。要是路西和这个男朋友感情好,一直谈下去……
“他喜欢我,当然对我好了啊。”路西理所当然地说,甜蜜地微笑着。
第6章
路西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恼羞成怒”,原因很简单,他对路春江有意思,他本来也以为路春江对他也有点儿那种意思,但实际路春江对他没意思这话听起来像顺口溜,但事实就是如此。路春江拒绝了他,特别干脆利索。路西记得针管穿透皮肤的冰冷和刺痛,他的脸肿了半边……路春江打的。
“对你好,那是。”路春江嗑着瓜子,他不喜欢那种黑色的酱油瓜子,只爱磕鸡汤味儿的葵花籽,“嗯,你们学习忙不忙?”
“忙。”路西的思绪飘远了,他看到路春江整齐的门牙,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养母。养母也喜欢嗑瓜子,门牙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卞美英知道她捡来的豆芽菜心思有多龌龊吗?她在天上看着他干那些蠢事,为什么不托梦来骂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他见过她吵架,气势十足地叉着腰。电视里传出的夸张笑声让他回过神来,路春江抱着手机,一边嗑瓜子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对,好,过年好,行,你放心,好吧?初几?你定你定。”
“还是斌子。”路春江哭笑不得,“又不能喝,非要喝,回头他媳妇肯定得骂死他。”
路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他讨厌路春江的哥们,当然,那帮家伙也讨厌他。他们心里并没有把他当路春江的兄弟,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领来的野孩子。卞美英生病那会儿就有不少人嘟囔,说她好好的突然病了,都是路西带来的灾,他是个丧门星,连亲妈都被克跑了。后来路建洪也死了,这下路西就坐实了丧门星的名声。谁愿理他呢?和他说话都嫌晦气。
所以,不回来是对的。他压根就不该心软。
“斌子那个对象,你没见过。他小学的同学,同学聚会上见了次面,三个多月就结婚了。”路春江絮絮叨叨,“个子没你高……白倒是白。在邮政储蓄上班。”
“男的?”路西难得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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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的。不过他是个beta,当初斌子家里有点不乐意。”
“哦,omega少嘛,没办法的。”
警察算个好行当吗?未必。路西无聊又恶毒地想,胖的像头棕熊,有人愿意找他就不错了……和那种人上床什么感觉?想想都恶心。
他将视线转到路春江脸上,沿着鼻梁向下,嘴唇、下巴,脖子,一直到露出的小片胸口。路春江爱打球,手臂的线条特别流畅。路西很小就意识到这点,他总装作去给哥哥加油打气,坐在球场边,就这么用目光猥亵地盯着养兄的身体。
可能他早熟,遗传自生死不明的生母。但路西发育得十分迟缓,十六岁半,都上高中了,发热才姗姗来迟。那之前他绝望地以为自己是个beta,像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不好,只是如果是beta,他肯定不会被路春江看中的。
可omega又如何?路春江觉得春晚无聊,拾了桌子,端来面盆和饺子馅儿,心不在焉地包饺子。饺子和包子明明是两个物种,本地话却将二者笼统地称为“包子”。路西刚来时听不懂,“吃包子”,不是吃蒸的包子,而是煮的包子。包子怎么能放水里煮呢?他怯怯地问新哥哥,路春江就捏他的鼻子和脸,“笨蛋,包子就是包子!”
“你在外边,能吃到饺子吗?”路春江将饺子皮捏紧,“上海人吃包子吗?”
路西摇摇头,路春江说,“那你可得多吃点儿你男朋友不爱吃包子,以后你怎么办啊?”
“随便吧,我也不喜欢吃包子。”
路春江的手顿了顿,“你不是喜欢白菜的吗?”
“不喜欢。”路西低头玩手机,春晚真是没劲,朋友圈除了炫耀就是装逼,也没劲。他在工作室的群里抢了几个红包,然后又用视线偷窥路春江裸露的皮肤。路春江今早肯定没刮胡子,下巴冒出点微微的胡茬子。他的手指很长,指甲圆润干净。他用这样的手捏着粉笔,写板书,批改卷子……可他怎么就不能用这只手抱抱我。
“我受不了了,想回学校。”路西告诉杨子彤,“烦死了。”
“你老烦烦烦,别烦了,这不是你最后一回陪他过年吗?”
也对。路西调整了下表情,但他抬起脸来,看到路春江瞅着春晚舞台上漂亮的女演员笑,立时又垮了脸。笑的真恶心。他默默地垂下头,心里没什么痛苦的感觉,毕竟他早就知道了。
路春江不喜欢他这样的。即便他是omega,路春江也不稀罕。
十七岁半的春天,路西第一次发热。他坐在保健室里,心情愉悦得像灌满气的氢气球,随时能一飞冲天。路春江赶来接他回家,他特意打了出租车,用自己的衣服把弟弟牢牢裹住。“以后你要小心,”他拿着一堆卡片和书,塞给路西,“自己看,不懂的问我。”
“上课教过。”路西说,“这说明我长大了,是不是?”
“狗屁,你就是个小孩儿。”路春江按了下路西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路西在他胸前蹭了蹭,他闻到路春江的味道……舒服地眯起眼睛。可惜老师给他吃了药。路西不无遗憾地钻进被子里,听着路春江为他忙活着做饭。要是没有那该死的药丸,他就脱了衣服,勾引路春江勾引,他居然毫无羞惭的感觉,好像他从来就怀着勾引路春江的念头似的。
“你啊,别乱琢磨。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麻烦了点儿。”路春江下了碗炝锅面条,端来放到桌上,“你考上这个学校不容易,要老老实实念书。记得吃药。呃,”他为难地转动眼珠,“别、别急着谈恋爱。”
我为什么要谈恋爱,路西想不明白。他有哥哥,才没心情和别人早恋。他很认真地答应路春江,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因为家庭变故,路春江高考才刚过一本线。为了方便照顾路西,他选择了本地的师范大学,读了最平凡无奇的中文系。
“你哥就指望你了。”路春江说完,躲去自己房间。他是alpha,特别自觉。路西躺在阳光里,闭上双眼,想象路春江将他揽在怀里……抱着他,亲吻他,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情节一样。他觉得舌根发痒。他得快点长大。
第二年夏天,路西过了十八岁生日。路春江大学毕业,放弃了保送的研究生,去十三中当了名高中语文老师。他是为了路西才这样做的。路西上学需要钱,读研同样需要钱。“当老师挺好,稳定。我也是凑巧了才进高中,现在都要研究生呢。别看十三中不算重点,工资可不低。”他笑着跟放暑假回来的路西解释,“你哥赚了钱,就能给你买新电脑了。我看微博上说,你们画画的喜欢用那个苹果电脑。我现在买不起,等你再放寒假回来,准给你换一台。”
路西没等到新电脑。在这个暑假的某个夜晚,他迫不及待地爬上路春江的床,带着浑身甜腻的信息素味儿。他要补偿养兄的付出……差一点就成功了。
第7章
夏天热得要命。城市三面环山,一面临河。浑浊的空气积聚在盆地底部发酵,最后演变成一场暴雨,电闪雷鸣。
路春江刚当上老师,干劲十足。学校安排补课,他早晨六点半就起床,给路西买好早饭,再坐公交车去上班。车很顺,搭二十九路,七八站就到十三中。路西也想去打工,去美术辅导班做助手,或者干脆去肯德基、麦当劳。他看到玻璃窗上贴着招暑假工的告示,跃跃欲试。路春江不同意,“你还是在家玩电脑吧!外头太热了。”
路西听哥哥的话,放弃了打工的念头,乖乖呆在家里。路春江下午回来,总是一头一背的汗,信息素被空调的冷风一吹,特别明显。“热死了热死了,”他嘟囔着去冲凉,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路西想帮哥哥洗衣服,路春江又拒绝了,“你洗自己的吧,我能自己洗。”他对路西有种怪异的客气,连睡觉都把门关上。路西却大开着房门,他还穿短裤,晃着两条又白又细的腿,一会儿去路春江的房间找漫画书,一会儿去给哥哥倒水,一会儿没话找话。路春江让他穿好衣服,路西眨巴着眼睛,“我穿着衣服啊?”
“裤子。”路春江谨慎地说,“你在学校也穿这么短?”
当然不了。路西在外面,一向捂得严严实实。“这么热,”他撒谎了,“我们学校的人都这么穿,流行。”
“热就把空调开低点儿。”
路西不理他,坐在路春江的床上,叉着腿翻看他的教案。路春江的教案写得仔细认真,“……你怎么还手写啊?”他问,路春江说,“学校要求的。我刚开始进去的时候,让我抄老教师的教案,抄十遍,手写,抄得我手都抽筋了。”
路西抓过路春江的右手,慢慢揉搓他的手指和手腕。路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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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动,低着头,另一只手翻看《灌篮高手》。这套漫画缺了一本,被辰辰弄丢了。隔了几分钟,他说,“你老在家里,怎么不跟你同学出去玩儿?”
“没同学喊我啊。”
“瞎说,上次那个呢?你那个同桌,叫什么来着?”
“忘了。”
“你同桌叫啥你都忘了?”
刚放暑假的时候,路春江接到个座机的电话。居然有人打座机也挺稀奇,对方吭哧吭哧地说路西在不在,路西接了,语气有点不耐烦。原来是高中时的同桌,想约路西出去玩儿,看看电影什么的。
在路春江的支持下,路西怏怏地出门了。上午十点半离开家,下午两点就回来了。路春江周末休息,在家躺着看电视,“电影不好看?”
“没劲。”路西的脸晒得微微发红,“无聊死了。”
路春江就抿着嘴笑。
路西说,“哥,你约同学看过电影吗?”
路春江大学时好像谈过恋爱,路西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有段时间路春江变得有点不同,很快活,也不常回家。不过持续时间很短。他猜测是陪路春江回来取书的某个长头发女生,那女孩儿笑容甜甜的,味道也甜甜的。
“看电影,谁没看过啊。”路春江一语带过,拍拍路西肩膀,“那小子在哪上学现在?”
“不知道。”路西不高兴。
“一问三不知,好歹人家喊你出去……”
同桌又约了路西几次,路西都推掉了。他才不去,他听哥哥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可路春江老拿这件事打趣他,这令路西感到憋屈,“我把他拉黑了,烦死了,不要再提了。”
路春江没吭声,继续看那本《灌篮高手》。路西的手指划过他掌心的纹路,温暖干燥。他反手握住弟弟的手,安静地攥了几秒才放开。那天夜里,路西睡不着。暴雨停歇,远近的虫鸣重新嘈杂起来。阳台上住了几只金铃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他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坐在黑暗里数着虫子叫,一声,两声
路春江就在隔壁。明天周末,可以休息。路西的抽屉里有瓶药片,他自从两个多月前,他就没按时服用过。抬起手腕嗅了嗅,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
“快十二点了。”路春江包好了饺子。“我去放爆仗。”
路西“嗯”了声。私下里的鞭炮声早已此起彼伏,路春江买了一万响,撕开鞭炮纸,拿了打火机就下楼去了。几分钟后阳台下震耳欲聋,窗玻璃嗡嗡震动。路春江跑上来,笑着说,“吓死我了,刚才崩飞了一个,差点砸我脑门上。”
随着倒计时,新的一年到来了。鞭炮声连成一片,硝烟四起,恍若战场。持续不断的爆竹声连续响了两个多钟头才渐渐停歇。路西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还在无聊地刷新微博。过年,总有人不睡,总有新的消息刷出来。
那个夜里,没有鞭炮,他却好像处在战场的中心。他以前从来没感受过信息素的压制。路春江喘着粗气把他按到的瞬间,路西最先感到的是恐惧,接着才是欣喜和得意。他带着一身奶油的甜味儿去勾引自己的哥哥不对,什么哥哥,路春江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他不过是捡来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作为屏障,路春江根本无法抵御他的吸引。他湿漉漉地躺在路春江的身下,早就主动脱光了衣服。路春江亲吻他的嘴唇,他就顺从地张开嘴,让他的舌尖进来,胡乱地在口腔内搅弄。他抱住路春江结实的肩膀,歪过头,露出颈子上的腺体。平时路西将头发稍微留长,遮住这个地方。现在他不需要了,他只盼望路春江能快点儿,一口咬住,把信息素注入到自己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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