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晴方好
段岭好奇地瞥了一眼,见昌流君捧着一本《千字文》,想起先前牧旷达说他不识字,险些把茶喷在案几上。心道昨夜该不会是被武独刺到痛处,决定从今往后要当个识字的刺客了吧?
“从前读的还记得么?”先生说,“重来一次。”
“是。”段岭的记忆力很好,将离开西川前的《大学》翻出来背了三章,先生点头,便开始教做文章,又朝牧磬说:“你可玩了好些天,今天开始就要将玩心一了,王山也回来了,再吊儿郎当的,莫要怪我打你手板心。”
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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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原来牧磬从迁都之后就没怎么读书,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黄。”段岭朝身边的昌流君说,“天地玄黄的黄。”
昌流君点点头,不敢作声。
“王山,总看头顶做什么?”先生说。
“没什么。”段岭说,“昨天睡得脖子扭了。”
段岭在梁上搜寻武独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发现,正好昌流君在,武独也不用来了。然而不到片刻,走廊里传来木屐的声音。
“什么人修的房。”武独说,“七拐八绕的,牧相自己在府里不会迷路么?”
书堂内数人一起瞥向武独,武独蹬了木屐,躬身放好,赤脚走进来,先拜夫子,再搬了一张案几,在段岭身边坐下。
所有人:“……”
“你也来啦。”牧磬说。
“我陪他读书。”武独答道,“有教无类,夫子,是不是这么说?”
夫子道:“有教无类,不可在学堂中打架。”
段岭没想到武独的“守着”居然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守着,当即只觉好笑。武独指指段岭的纸墨,示意他别管自己,无意中一瞥昌流君手里捧着的《千字文》,诧异道:“昌流君,你不识字?”
那一刻,气氛仿佛凝固了。
“他是复习。”牧磬马上说。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段岭补了一句。
昌流君:“……”
武独这才点点头,不再多问,昌流君看得满头是汗,却不敢读出声,夫子督促二人做文章,便起身出去了。
夫子一走,段岭与牧磬都松懈下来,东歪西倒的,牧磬昨夜喝了酒,还在头晕,趴在案几上打瞌睡,段岭则懒洋洋地靠着案畔扶手,一脚架在武独大腿上,秋日里阳光灿烂,从窗格外照进来,照得大家都暖洋洋的,段岭顿觉人生真美好,连读书都有意义起来,不再孤单了。
“王山。”牧磬看得有点吃味,说,“过来我这边,我有话与你说,你教教我。”
段岭正要起身,武独却说:“还没到中午呢,你们做什么?”
牧磬只得继续坐着,动来动去的,直到夫子回来,看过两人面前做好的文章,外头敲钟,才答应放饭,四人一字排开,在高出一截的走廊木板上坐着,手里捧着食盒,边说话边吃。牧磬与昌流君吃到一半便被叫走了,剩下段岭与武独两人。
“你猜他们去哪了?”段岭朝武独说。
“想也是见客。”武独答道,“吃好吃的去了吧,你想吃?”
段岭摆摆手,午后秋风宜人,吹得树叶沙沙地响,风铃叮叮当当,阳光斜斜照进来,江州当真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不像西川总是阴阴沉沉的。
武独见段岭乏了,便让他靠着,两人在回廊里头彼此相倚,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段岭揉揉眼睛,牧磬还未归来,武独便教他练会儿剑。一人一柄木尺,武独一手背在身后,也不迈步,身形挺拔,屹立于院中与段岭比划。
“肩膀抬得太高了。”武独说,“劈山式的要诀在于手臂,不在肩,肩一抬起来就会被削。”
段岭依着做了,朝前猛然一劈,武独一转身,段岭险些摔倒,武独便笑了起来,一手抄住他的腰,将他搂起来站直。
“再来。”武独说,“改天待我脚好了,教你跳墙练轻功。”
牧磬回来了,扔给段岭一个东西,说:“给你的。”
那是一枚珊瑚珠,段岭一看就知道是元人的东西,先前牧家从来没有这种珠子。
“哪来的?”段岭问。
“爹给的。”牧磬说,“说也给你一枚,你们在学剑吗?我也能学吗?”
武独见牧磬给段岭东西,觉得也不好白拿,便教了他几招,段岭与牧磬你来我往地练着,昌流君在旁看了会儿,说:“你教他俩山河剑法?!”
“关你屁事。”武独答道。
段岭:“……”
白虎堂如今剩下武独一个,自然也是他在当家,爱教谁教谁,昌流君插不上话,只得在旁看着,末了又问:“心法找到不曾?”
“没有。”武独答道。
昌流君嗤笑一声,随口道:“没有心法,练个鬼的剑。”
“把你的书念了。”武独不耐烦道,“怎么这么嗦?”
昌流君:“……”
这日起,武独与昌流君都加入了段岭、牧磬的读书行列。昌流君偶尔去陪牧旷达,武独却几乎每天都在。天气渐凉了下来,到得书堂中生起火盆时,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白天只令人更为慵懒,一入冬,武独便像个暖炉般,全身都是暖热的,既可焐手,又可暖脚,更成日与段岭形影不离,看得牧磬充满嫉妒。
江州的雪绵绵密密,十分干净,在风里飘扬着,所有植物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今天武独刚到书堂里,便被牧旷达叫走了,剩下段岭与牧磬对着火盆烤火,嘻嘻哈哈地说笑话。片刻后武独匆匆过来,在书堂外朝段岭说:“我得进宫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吗?”段岭问。
“不清楚。”武独说,“据说有外国使节来了,陛下亲传,让我进去见一面。”
段岭说:“那你去吧,晚上要等你吃饭吗?”
“就怕赐宴。”武独答道,“晚上一定会回来的,你自己……”
段岭知道武独后面的半句话是“你自己小心”,便心神领会,朝他点了点头。回江州后足足过了近三个月,郎俊侠也不曾来杀过他,太子也没有采取任何动作,会不会是不想动他了?段岭常常放松警惕,却又不得不强打神,提醒自己务必小心。
“山。”牧磬朝段岭说,段岭才回过神,说:“读书吧,正月里就要考试了。”
牧磬总这么叫他,段岭觉得挺奇怪的,虽说只叫个单名,却总显得太亲昵了些。
“武独这人很狡猾。”牧磬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肯定骗了你。”
“什么?”段岭听到“骗”字和武独联系在一起,瞬间就头皮发麻,肚子开始痛了起来。
“长聘说的。”牧磬答道,“你别总信武独,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不不。”段岭辩解道,“他不会骗我的。”
武独真想邀功请赏,自己现在已经没命了,还能坐着和牧磬说话?
牧磬只得不说话,翻了页书,段岭又有点好奇,他知道牧磬是为他好,但他薄情,不说别的,来日自己如果成功回朝,牧家一定会与他反目成仇,毕竟他掌握了牧旷达太多的秘密,且牧家在某个意义上来说,还是自己的恩人。
于是他总是控制着自己,不去与牧磬深交,凡事留有余地,除却读书应考之事,不给他任何培养感情的机会,否则来日秋后算账,彼此只会更痛苦。
“长聘为什么这么说?”段岭敏锐地感觉到,牧磬刚才说的这话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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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从长聘口中说出来的,就一定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必然话里还藏着话。
第95章逃学
仔细想想,段岭只觉这世上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牧磬,从前与自己相交的每一个朋友,彼此都付出了真心,唯独牧磬,他始终提防着,如果在十岁的时候认识,他们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长聘先生说。”牧磬答道,“武独想把你留在他的身边,所以说你的八字不适合婚娶,他不想你被别的人抢了去,你心里也明白,没有这么一说,是不是?”
段岭心道长聘的眼睛太毒了,那天夜里,武独说到那句话时,自己确实有点意外,于是长聘便捕捉到了这么一瞬间的意外。后来他细细想过,这是必须表态的,否则一旦牧家与他联姻,势必没完没了,谁能保证,牧旷达不会在外头有私生女什么的?
这只是牧磬说出口的话,未曾转述的信息势必更多。长聘不会无缘无故来议论段岭成家的事,一定是与牧旷达有什么话说,又问了牧磬一些话,才被他听到的。
“就算是。”段岭微微一笑,说,“和武独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却是段岭心中所想,不管来日自己的路怎么走,只会与武独永远相伴,段岭不会像他爹那样独来独往,想起父亲,段岭甚至觉得他已强大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他倒是能理解蔡闫,虽然回来以后,他们还没见过面,但他知道蔡闫的恐惧与不安尚在自己之上,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有郎俊侠。
牧磬却很为段岭鸣不平,认为武独挟恩绑住了段岭,但既然段岭这么说,牧磬也不在背后说武独的坏话了,只得点点头,说:“你喜欢就好吧。”
段岭笑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场景象牧磬听到长聘与父亲的对话,义愤填膺要来提醒段岭,牧旷达却让他不要说了,没有用的。牧磬不信,还是来说了,果然是这个结果。
我是个识趣的人牧旷达总是这么说。段岭十分理解他,奈何他的儿子总是不大识趣,有时他反而觉得自己更像牧旷达的儿子,而牧磬的想法像自己的父亲李渐鸿,兴许两人换个爹,一切就正常了。
“笑什么?”牧磬问。
“你长大了。”段岭说。
牧磬:“老气横秋的。”
“在潼关的时候,我很想你。”段岭说。
牧磬笑道:“爹忙着迁都,我都要闷死了,天天等你回来。”
段岭几乎没有想过牧磬,不过这时这么说,也是逗他开心。不知他身世,却也会待他好的人,武独是一个,牧磬也是一个,只是这两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外头下着飘扬的细雪,两人对着火盆,根本不想读书,段岭索性把书扔了,朝牧磬说:“我带你玩去吧,想去哪儿?”
牧磬没想到读书认真的段岭居然会主动约自己出去玩,眼睛亮了起来,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府里一下空了,段岭便速度拾了东西,回去换衣服,跟着牧磬出来,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外,段岭问:“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牧磬答道,在腰囊中翻来翻去,找到一块腰牌,捏在手里,握着段岭的手,把手炉递给他。
“什么人?”
马车走了一会儿,外头有守卫盘查,段岭正要应答,牧磬却示意别吭声,从车帘里头递出腰牌,说:“我,牧家的。”
“牧家的少爷。”外头守卫说,“就你一个吗?”
“我去找我爹。”牧磬说。
守卫将腰牌递回来,便让马车通过了,段岭心想这是要去内阁?牧旷达办公的地方?内阁倒是一直想去见识下的,然而牧磬却还不让他说话,直到过了好几道盘查,马车拐来拐去,最终停下时,牧磬才说:“好,下车吧!”
小雪纷飞,正值午后,到处都湿漉漉的,段岭踏下地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院墙足有两人高,像是个后院。
“什么地方?”段岭好奇道。
牧磬却不吭声,拉起段岭,沿着院内的另一道门进去,段岭心想内阁就这样吗,然而越走越不对,待得经过走廊与花园时,才蓦然醒悟过来,这是皇宫!
“皇宫?”段岭惊讶道。
牧磬嘿嘿一笑,明摆着是带段岭来长见识的,段岭的惊讶反应自然令他十分得意,却不知这新鲜地方,对于段岭来说才是他的家。
段岭心里盘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撞见蔡闫,可是撞见蔡闫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敢在皇宫里杀人?这么一来,令他既是忐忑,又觉刺激。
牧磬似乎迷路了,说:“糟,忘了不是西川,江州宫里怎么这么大,路都找不着。”
段岭说:“莫着急,问。”
两人见着几个侍卫站在回廊下,一名队长模样的武将正在吩咐话,段岭便上前去问路,然而那武将一转过身,牧磬瞬间就骇得脸都白了,忙朝段岭摆手,小声说:“不要去!”
段岭:“?”
奈何段岭已走到武将视线范围内,那人说完话,已注意到段岭的出现。
男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一身黑甲,背一杆黝黑古朴的玄铁磐龙棍。
段岭裹着毛氅,刚从相府书堂里出来,也未认真拾,头发略略披着,朝后挽着,手上戴着牧磬给他的珊瑚珠串起的手串,那男人瞬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岭,如坠梦中。
段岭:“……”
武将顿时有点失神,段岭抬起手,在他面前摇了摇,十分忐忑。
“你是……”武将皱眉说。
飞雪掠过,段岭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朝那武将端端正正一拱手。
瞬间周遭时光倒转,漫天飞雪飘零,唰然一下被回天际。
光阴逆流,宫中树下黄叶飞起,回到枝头,花儿谢了又开,树叶黄了又绿,时光变幻,无数景象瞬息掠过,恍若回到了那年的塞北江南。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在下王山。”段岭说,“借问声皇后住在哪一殿。”
谢宥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此刻牧磬已小跑着到了段岭身后,他尴尬地朝谢宥笑了笑,说:“谢将军,我来……找小姑。”
“见过谢将军。”段岭忙补道。
谢宥刹那回魂,却陷入了更绵长的失神里,直到一片雪花飞来,落在段岭的眉毛上,段岭颇有点不知所措,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
接着,谢宥缓慢地抬起手,朝着走廊尽头一指。
牧磬与段岭忙拱手谢过。
牧磬:“谢谢将军。”
“谢谢将军。”段岭跟着说道。
牧磬拉着段岭,速速跑了,谢宥站在走廊下,一时间竟是头晕目眩,心头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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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遭了一记闷锤般。
“那就是谢宥。”牧磬朝段岭说,“手握重兵,江州武将第一人,镇国上将军。”
段岭诧异至极,心道谢宥认出自己了吗?应当认不出,连武独、牧旷达也认不出来,更何况谢宥?长得像母亲,不像父亲的容貌,反而成了一种保护。
“一身杀气。”段岭说,“方才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杀了我。”
“他对谁都那样。”牧磬显然还记得一年前对谢宥的印象,那年夏季暴雨中,牧旷达把他带到李渐鸿面前,要把儿子送给李渐鸿当徒弟,谢宥的威势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两人到了长秋宫内,皇后牧锦之不在,但留守的宫女是认识牧磬的,笑道:“哎呀,怎么自己跑来啦?”
“小姑呢?”
“正与陛下在花园里呢。”宫女答道。
牧磬先让宫女找出预备在长秋宫中的衣服,自己与段岭换了身,段岭想到牧磬的小姑就是牧锦之,当朝皇后,也就是说,自己这么过去,便将与李衍秋撞上,登时心脏狂跳,万一蔡闫和郎俊侠也在,只不知道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武独也进宫来了,武独在这里吗?
“我还是……”段岭犹豫道,“不露面了,我就远远地看着,你私底下带我进来,终究不合规矩。”
牧磬说:“没关系,皇后是我小姑,陛下是我姑丈,怕什么?”
“不不。”段岭说,“我有点怕。”
段岭岂止有点怕?这么贸贸然冲到李衍秋面前去,事情完全脱出了掌控,他再三坚持,牧磬便说:“那好,咱们就远远地站着看,得我也被问长问短的。”
到得御花园外,雪已停了,皇宫内雕栏玉砌,段岭看见花园内那景象时,顿时心头一震,只见亭内摆了几张案几,当中一人坐在案后,面朝花园,花园内清出了一块空地,周遭站着好几个人。
“中间那人就是陛下。”牧磬拉着段岭站在柱后,朝他解释道。
李衍秋身边的女人自然就是牧锦之,御位左侧的是一名年轻人,身后还有跟班,再往下则是牧旷达与另两名官员。
一名身着元人装束的使者则坐在右侧下首客位。
“来了元人?”段岭想起手上的珊瑚珠,果然对上了。
“今天是腊月初六,太子生辰。”那管事的宫女朝二人解释道,“元人派了使者,带着礼物过来,给太子贺生。”
段岭点点头,又见亭外空地上站着四个人,彼此间却不说话,正是昌流君、郎俊侠、郑彦与武独。段岭一眼就认出武独来了,武独似乎十分不耐烦,抱着手臂,注视场中。
两名元人正在给太子表演摔角,段岭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名堂中时,拔都教给自己摔角的手法。
第96章赠礼
摔角力士边上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寒冬腊月,赤裸上身,那体形比昌流君还要大个不少,满脸横肉,轻蔑地打量对面站着的郎俊侠等人。
“好!”
有人被掀翻在地时,蔡闫便笑了起来,率先拍手,余下官员连着牧旷达频频点头。
元人使者朝蔡闫点头,蔡闫便赏了获胜的武士一杯酒,武士上前谢过蔡闫。
“等了这么久。”使者说,“终于得见陛下、殿下金面,回国后,也能好好地在族人面前夸一夸了。”
“你们远道而来,为皇儿庆生,朕自然高兴。”李渐鸿答道,“先前迁都未定,便来不及接见尔等。”
段岭与牧磬二人下了回廊,走进花园里去,园中种了不少花树,牧磬还要往里走,段岭便拉了拉牧磬的袖子,示意在这里就行了。外头把守着黑甲军,见二人靠近时,正要赶人,谢宥却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朝黑甲军卫士做了个手势。
两人便得以站在花丛后,听里头的对话,隔着花丛,还能看见十步外正在发呆的武独。
蔡闫开口道:“上次的信,我看过了,只是政事缠身,便未有回信,如今有口谕,便着你一同带了回去。”
使者忙答道:“这是很好的,敝国世子吩咐,无论如何得赶在殿下生辰之日,将祝语送到,并讨一封您的回话。”
“什么祝语?”蔡闫笑道,“拔都竟还念着我。”
“世子说,相隔万里之遥。”使者认真道,“却也在敝国北望郡,今日为世子庆生,以纪念曾经在名堂同窗的情谊。”
蔡闫温和一笑,叹了口气,摇摇头。
使者又说:“世子特地准备了一种食物,名唤‘菜狗’,着我等一定要在今日,奉予殿下。”
蔡闫的笑容刹那就僵了。
“你们不是不吃狗肉的么?”一名官员问道。
这话相当莫名其妙,在场众人都听不懂使者的意思,那使者却观察蔡闫脸色,微微一笑,说:“确实,我们不吃狗肉的,狗是我们的忠实的朋友,为了纪念狗对我们的作用,便以面团揉进菜汁,蒸成狗形,分发下去,让百姓吃,讨一个好头。”
段岭:“……”
这话绝对是拔都教使者说的,只不知此时蔡闫是什么脸色,纸里包不住火,有些事,始终会有人知道。段岭既觉得好笑,又能感觉到拔都远在万里之外的火气直快要扑到蔡闫的面前来,才教使者说了这么恶毒的一番话来刺激蔡闫,是威胁还是嘲讽,便不知道了。
“请上。”使者抬手。
仆役便捧着两个盘,上面是做成犬形饼状,花花绿绿的面团,放在蔡闫面前,蔡闫那脸色当真是青一阵白一阵,勉强笑道:“有心了。”
众人俱觉得好笑,场中知情人只有郎俊侠知道蔡闫的外号,以及武独约略猜到一点,郎俊侠在此时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武独,武独却不理会他,只是瞥向对面花丛,突然就看见了在后面探头探脑的段岭。
“元人的礼节当真有趣。”蔡闫朝李衍秋说,“当初在上京,布儿赤金就总是很热情。”
李衍秋点点头,那使者又说:“世子是真心想讨一封殿下的亲笔信,一慰相思之情。”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心道这蛮子学说汉话,把词也用错了,蔡闫呵了呵气,说:“既然这么说,那就拿笔墨来吧。”
郎俊侠上前道:“天寒手冻,不必亲力,臣愿代笔。”
元人使者想了想,正要开口之时,郎俊侠却朝他说:“一别经年,对贵世子也是想念,如今也十八岁了,不知婚娶不曾?”
“世子替可汗在外征战。”那使者说,“是可汗至为器重的孙儿,目前未有说亲。”
郎俊侠先朝李衍秋与蔡闫行礼,坐到一旁,接过笔墨开始写信。蔡闫便随口说了几句寒暄之语,郎俊侠记下,无非是当年名堂之事,双方先是叙旧,再话锋一转,聊到两国平邦友好之事。
段岭在花丛后听着,嘴角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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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上扬,他看不见使者的表情,却知道拔都已察知蔡闫冒充自己一事,只不知是如何猜到的。不片刻,使者又拣了些名堂的事来说,转达拔都的话,聊到名堂的夫子、赫连博等人,话里有话,蔡闫倒是都答上了,毫无破绽。
“敝世子还问,不知殿下见着宗真不曾。”使者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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