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不过闭关归闭关,平日里该有的欢乐武大定一个都不会少。饶流波是他掠夺来的几个女子中最喜爱的一个,为了“排解”烦忧,他夜夜都会差人将饶流波带入房间供自己欢狎,而担负着这个护送任务的职责,毫无疑问,落到了宋侯真这个武大定心腹的身上。
趁着饶流波不注意,宋侯真轻咽了口唾沫,然后恭恭敬敬侧立在门口,等着饶流波出来。
饶流波看了他两眼,本想问问今夜怎么比往常迟了一些,但想想没那个必要,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反倒是宋侯真觉察到了她的疑惑,小声说一句:“掌盘子今夜吃多了酒,小憩至今。”
“嗯。”饶流波从鼻孔里发出一个音,表示她已经明了。对于她来说,早点迟点又有什么不同她没多想,在宋侯真的搀扶下慢悠悠走出了房门,然后,在院子外面坐上了四人抬的大轿子。
原本,她只是一个升斗小民,只看到过官老爷们大驾过街。那时候,也曾幻想,有朝一日,能做上这样的轿子,风风光光接受左邻右舍艳羡的注视。但时下,坐进了颇为奢华的这轿子里,她却没有半分喜悦与满足,相反,她庆幸,现在是夜阑人静的深夜,而且周遭没有一个是她的同乡。
宋侯真一声令下,轿子被晃晃悠悠地抬起,而后渐渐趋于平稳。饶流波轻车熟路地等过了最开始的一阵颠簸,而后在平缓时闭上双眼,想稍稍休息一下,好在即将到来的蹂躏前积攒一些精神。
深夜的褒城县全城戒严,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队纷杂的脚步声外,饶流波只能听到宋侯真所乘马匹清脆的蹄声。她虽在闭目养神,但也在紧张感受着进程,因为她对目的地实在是太过厌恶了,她多么希望就这样在这个轿子上度过接下来的所有时光。
当感觉到轿子已经饶过了四个巷子,饶流波慢慢张开眸子,依她推测,过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要到武大定所居的庙观了。闪舞
她理了理领口与袖子,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精神些,然后正襟危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黑暗。可是,轿子依旧左一下右一下的轻轻晃荡着,不要说半炷香,她甚至感觉自己又给抬着饶过了两个巷口。
“这是怎么回事”不安袭上饶流波的心头。虽说见武大定的下场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自己此前经历过,心中有底。她现在的不安,是出自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这么久了为何还没到”
还揣着这种惊惧,饶流波又等了一段时间,这次,她偷偷掀起了轿帘。即便她对褒城的格局不熟,但她一瞥之间分明能看到,武大定所居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庙观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随着轿子每晃动一次,饶流波内心的害怕就多一点加深。她完全不敢问宋侯真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紧紧将身子贴在轿子的内壁上,以此来略微缓解自身的惶恐与压力。
“夫人,到了。”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戛然而止,宋侯真那低沉的声音传入轿中。
饶流波愣了一下,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强装镇定道:“好的,辛苦宋将军了。”说完之后,在两个侍婢的搀扶下掀帘缓缓下轿。
“能为夫人效力,是小人之幸。”宋侯真已经下了马,站在轿边,笑着说道。
平日里,宋侯真的回应与表现绝不敢如此浮浪轻佻,饶流波无多言语,也没再看他,自顾着抬首看了看身前大院的牌匾,一看下不由得全身战栗:“何、何府”
40则玉(四)
一向自诩穿梭在泱泱群寇中游刃有余的武大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给人暗捅一刀子,而且捅出这刀子的,全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大将熊万剑、军师昌则玉、部将宋侯真与刘拥金。
被逼到风口浪尖上的人往往身不由己,熊万剑就是典型。他性格憨直,压根没那多花花肠子,然而在昌则玉的推动下,他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树起了反武的旗帜——因为武大定的爱妾就在他怀中。
生米煮成了熟饭,迷迷糊糊中的熊万剑稀里糊涂被昌则玉等人簇拥着来到何府的外头发号施令。说是发号施令,其实那里聚集着的,全都是昌则玉、刘拥金早已安排好的兵士。接下来的事没有什么太大变数,熊万剑几乎是被挟制着“率兵”冲向了武大定所居的庙观,经过短暂的对峙后,那些武大定精心养护的“亲兵”审时度势决定投诚,并在前头带路,去后院搜杀自己的“主公”。
应该说,在逃命这一点上,武大定还是做的很到位,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中还能保全自身。当昌则玉、刘拥金等杀入内院时,嗅到风声的武大定早已逃之夭夭。刘拥金扯住一个丫鬟厉声喝问,知道了武大定从后墙狗洞钻出逃跑的事实。
“狡兔三窟。”昌则玉淡淡说了一句。
“先生,我这就带人去追!”竹篮打水一场空,刘拥金咽不下这口气,提着刀就要走。
“不必了。”昌则玉左手微微一抬,刘拥金闻言收回刚迈出半步悬空未下的左脚,回头看他,“此地距离西城门甚近,今日驻守西城的是姓武的亲侄儿,断然不会叛他,我等穷追,恐受其反噬,有弊无利。如今庙观已破,我等即可乘机掌控全城,将兵马收拢起来,凭熊将军的威望,不是难事。至于武大定以及他可能带走近千人,不过九牛一毛,无足挂齿!”
宋侯真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武大定庸人一个,威望不著,是死是活于我等皆无大碍。当务之急,是得稳住城中局势,城内外尚有数千之众,只要掌控了他们,咱们就有了立身之本。”
昌则玉看了看周围,道:“当下城中必然有所惊动。城东兵营重地,刘将军你速和熊帅同去维稳,宋将军你去西门看看,守住城门,以防武大定那厮回来搅局!”
城中事被昌则玉三下五除二布置妥当,众人此时虽然稳操胜券,但其实也是心乱如麻,有此为指导,自是遵奉无疑。尤其是熊万剑,满脸迷茫惊疑,完全像个提线木偶般仍昌则玉呼来喝去,并没有半点自主。
熊万剑、刘拥金等先后离去,昌则玉看着身畔的人越来越少,几日来的压力猛然为之一空。他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深呼了一口气,继而朝着两个侍卫招招手,道:“跟我去书房。”
次日一早,城固的赵当世便收到一封信。
这封信几乎是和打探褒城县消息的斥候同时来到,赵当世先召见了斥候,听说褒城昨夜出了乱子,心中一跳,然后没有犹豫,立刻接见了褒城来的使者。
那使者自称熊万剑的手下,神情态度十分恭顺,他一直跪着说话,大略将褒城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末了说道:“武大定为人乖张,倒行逆施,熊将军为众将士计,毅举义旗,驱逐武氏。现褒城五千众皆心悦诚服归于熊将军,熊将军则差小人带此书信呈递闯将。”
赵当世着人取了信笺,打开审阅。信上字迹工整,行文流畅,不是熊万剑这等老粗可拟,明显是他人代笔,但赵当世对此并不在意,他看重的,只是这封信的内容。
信不长,几列罢了,核心思想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即希望赵当世承认熊万剑对于武大定的取代,并且表示褒城数千兵马愿意继续留在赵营麾下。
结合使者的话语与信的内容,熊万剑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我赶走了武大定已是既成事实,你若承认我,合作还能继续。
对于赵当世来说,驻扎在褒城的武大定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基于武营兵马的战斗力,赵当世并不指望他们能独立取得如何显赫的战绩,但只要武营稳如泰山蹲在褒城,就是给整个局势上了一道保险。
实话说,乍闻褒城生变,赵当世一是震惊,二是慌张。震惊自不必说,慌张则是因为褒城时下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褒城若有差池,分处两端的沔县与城固立时就将失去联络,尤其是靠近略阳的沔县,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如此场面,是赵当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
早前,覃进孝带着左营辅助武大定驻扎的褒城,但当覃进孝奉命南下后,赵当世囿于兵力,并未能第一时间抽调另一部兵马去褒城协守。本以为武营数千人马,又占据着城池、山寨等地利坚守,不当出什么大碍,孰料其众的糜烂程度还是超乎赵当世的想象。前两日赵当世才接到祖大弼绕出沔县、在褒城周遭肆虐的消息,他还在与众将商讨如何处置这件事,武营内部却又自己生出了大乱,坏消息一波接一波袭来,何其速也!
现在赵当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响:褒城不能丢!
失去了褒城,此前一切的战略部署都将化作乌有。设想褒城的武营余部一旦溃散甚至投顺官军,那么官军接下来完全就可以以褒城作为依托,对东面的赵营主力进行阻击,同时从略阳派出主力吃掉沔县。待到那时,沔县、褒城县俱失,独困城固、且没有城墙庇护的赵营就真可谓是孤掌难鸣了。
所以只迟疑了一瞬间,现实就逼迫赵当世做出了决定,他三步并两步上去,扶起那个使者,好言说道:“武大定见利忘义,早已天怒人怨。就熊将军不出手,我也不忿其人已久。熊将军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为我义军除此大害,当真大快人心,我恨不得此时就飞去褒城,与熊将军共戮武尸!”
赵当世身随心动,那义愤填膺的模样着实看不出任何虚伪做作的端倪,那使者在下面见他如此做派,心中暗喜,口中叹息:“可恨叫武贼那厮跑了!”紧接着不忘补一句,“然褒城上下军士,皆已唯熊将军马首是瞻!”
武大定是什么人,赵当世心里有数,知道他只不过是个投机者,恰好捞到一把,才能有机会掌控褒城数千之众,实际上威望能力都很薄弱。换句话说,他跑就跑了,就算回来,既然已经失势,就没人再会理他。赵当世不关心褒城的主人是谁,他只关心褒城的主人是否还有实力维持褒城的现状以及是否愿意与自己
41飞剑(一)
如果不是看在祖大弼是祖大乐亲弟弟的份上,同为辽东系统出身的费邑宰与祖杰是完全不愿意离开略阳,绕过沔县来到褒城的。洪承畴走前留给他俩的指令很简单:防御为主,坚守到陕北局势平稳,等待主力来援即可。
可祖大弼不是安分守己之辈,他先是在沔县大败郝摇旗部,而后绕来褒城更是连战连捷,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完全荡平了武大定在褒城周边辛苦经营起来了所有据点,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拿下褒城的最好机会。
除了他自己手下的一千五百马军,驻扎在略阳的费邑宰与祖杰分别有二千五百人与一千人,其中祖杰手底下有近一半的马军,费邑宰虽俱为步卒,但当中千把人乃是操持火器的好手老兵,拥有鸟铳数百支,各类火炮数十,战力十分可观。
祖大弼精于野战,但苦于全为马军无法攻城,他连夜写信给略阳的费、祖二将,软磨硬泡,终于说得二人出手相助,费邑宰抽了一千余众的火器营,祖杰则派出了五百马军。这两人都是亲自带队,很给祖大弼这个辽东军头面人物的面子,一日不到,就与祖大弼会合完毕。
费、祖二人见到了祖大弼才知道,原来就在一日前,褒城风云突变,渠首“黄巢”武大定一夕之间竟被驱逐远走,现在何处尚不清楚。而动乱过后的褒城众贼六神无主,城中多个派系对接下来的去向分歧甚大,其中一支心怀正朔,经过讨论后决定投顺官军,并遣人与祖大弼进行了接洽,表示愿意为祖大弼ti gong便利。这也直接促成了祖大弼拿下褒城的决心。
听到这层缘由,原本还肚里打鼓的费、祖二人踏实了不少,官军马步三千人本待在鸡翁山休整一日再行出发,孰料正午方过,褒城中警报急至,竟是内应陈说事有泄露,恐将生变,催促祖大弼尽快发兵。
祖大弼没想很多,只是通知了费邑宰与祖杰一声,自带本部兵马先行。
褒城县地处要路,经年来屡遭战火,加之已故县令何永禧坚壁清野的策略,城外周遭两三里的植被几乎全被砍伐殆尽,加之城池所在地势低平,故而成了一片平坦的地面。
斥候在据城十里时发出了一系列的警报,称在褒城外侦察到有大股兵力。祖大弼起初没有很在意,但当进入五里内,警报迭至,祖大弼这才感到,情况有些不对。他勒令马军放慢步伐,一面等待后续的费邑宰、祖杰,另一方面也加紧打探褒城方面的虚实。
褒城方面的确是有备而来。
确切的说,那里已经布下了赵营的主力部队。此刻,数以千计的兵士们全都陈布在广袤的城外平原上,靠着城池,静静等候着官军的到来。
当祖大弼清楚的看到紧闭着的褒城城门以及地平线处若隐若现的一层黑线,他确信,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看这种情况,说什么内应,其实就是想赚自己来到这里。瞧那排排列好的贼寇们,他才不信这是褒城用来欢迎自己的仪仗队。
不过他不在乎。打了这么多年仗,他深知留后手的重要性。他不傻,也猜得出褒城过来的消息有很大概率为假,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再要求略阳的费邑宰与祖杰前来助战的原因——是真也好,是假也罢。真了最好,即便是假,他也能靠着自己的实力,把假戏给做真了。
战场上千万不要指望别人,没有人靠得住,除了你自己。
祖大弼驻马遥望片刻,基本确定了城外的形势,随着他部中正兵旗开始大幅度地摇动,一千五百马军开始向一侧聚拢。于此同时,在褒城的城墙上,披挂整齐的熊万剑一声令下,早已预备好的gong nu手开始朝着垛口外放箭,力图将祖大弼的军队逼向另外一侧。而赵营的主力部队,则如同松木林般,依旧纹丝不动。
费邑宰与祖杰的部队很快聚了上来,他俩也吃了数十年的刀头饭,见此阵势,自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既然决定出来了,那就得做好应变的准备。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能对祖大弼撒了出来,对方毕竟在辽东有权有势,辽东出来的军将,哪个不把辽东祖家当成自己仕途的靠山吃一时的亏不要紧,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倒一辈子的霉才是真的缺心眼。
祖大弼的马军朝东面收拢,西面城墙上齐射下来的乱矢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杀伤。但祖大弼从不是个乐于吃哑巴亏的主儿,在他的指示下,费邑宰抽出了十余小炮,开始胡乱向城上轰击。这本来就是报复性的反击,发炮前炮手们甚至连瞄准都没瞄。虽说大部分的炮弹都完美掠过了城上,落到了不知何处,但也有三两个凑巧击中了城垛与敌楼,巨大的轰鸣以及飞溅的碎石瓦砾立时边将城上熊万剑等人的气焰杀下去一大截。
祖杰跳下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堆,钻到祖大弼面前问道:“总镇,怎么打”他在问话时,身边不断有疾驰的马匹或是奔跑的兵士掠过,纷杂的吵嚷以及甲片之间的碰撞声很大,相隔咫尺甚至都很难听清对面的讲话。但从军这么多年,祖大弼看一眼就知道祖杰口型表达的什么意思,他打了个手势,右手的五指凑在一处,祖杰见了,点点头,喊了一声,复钻入人群不见。。
远处的赵营前哨看到祖大弼阵中旌旗开始摇动,向赵当世禀报消息,赵当世立马高处,自看了许久,乃道:“敌军将动,让前列做好准备。”他根据前哨的称述以及自己的观测,大致判断出了祖大弼的作战意图:看这一千五百余骑向当中聚拢的趋势,祖大弼的第一波进攻很可能就是直接冲击中阵。这种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可称屡试不爽
42飞剑(二)
“给我顶住!”
从军以来,白旺头一次这么声嘶力竭地喊出声,他的双目已经通红如珠,鬓发也和着汗浆胡乱贴在两颊。身边一排排手持铳炮的兵士这时候犹如握着一根根烧火用的木棍,恍然无措,他们对迭至的军令置若罔闻,直到黑魆魆的铁骑从身边掠过将他们无情带倒在地,践踏、杀戮。
白旺看得很清楚,短短半炷香不到,原本预计正面冲撞上来的祖大弼部突然之间就全体朝东转进。那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的阵列让处在阵列东端的白旺几乎以为他们之间是用绳索绑在了一起。
很明显,祖大弼是早有预谋。
赵营知道从西而来的祖大弼军马多步少,所以为了今日一战煞费苦心。位居最首列的白蛟龙、吴鸣凤两部前,早已布上了不少拒马鹿角以及铁蒺藜、留客住等物,甚至还有几道没来得及挖成的暗堑。可以料见,一旦祖大弼军鲁莽地正面刚入这密密匝匝的防御线,那么这些阻碍加上在后备战已久、手执各种反骑长兵的赵营精兵一定会让他们大吃苦头。
但是,赵当世还是把祖大弼想简单了。一个擅长统御骑兵的将领比其他任何都清楚自己的缺点。祖大弼不是西北、中原等地随随便便凑些劣马驽马,就拉起一支马军的泥腿子。他出生将门,自小便深谙马步作战的套路。可以说,赵当世等人会的战术,他都会,赵当世不会的,他也会。这一千五百关宁铁骑跟随了他十多年,个个都是人马合一的精锐,单拎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于骑兵的了解都不会在赵当世之下。要是次次战斗都那么想当然义无反顾地冲锋,一头扎到底,那么这一千五百人绝不可能存活这么长时间。
赵当世的伎俩,祖大弼一眼就识破了,他之所以将马军聚在一起,做出中路突破的态势,完全是为了麻痹赵营兵。直到现在,他的计划完全实现了,训练有素而又占据机动性优势的官军骑兵娴熟地掉转马头,在碰壁的那一霎那将风险完全避开,而躲在重重障碍后,结成紧密大阵的赵营兵的缺陷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们的反应调整速度全然跟不上祖大弼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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