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寂寞

“真是的，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老婆，不然，就凭你一个人，不饿死才奇怪！”美津子絮絮叨叨地念。
光愣了一愣，笑了。
美津子说的，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最正确的道理。
第五十六章激突
小野握住了明明的手，这令明明全身一震。小野沉默了一下，又缓缓地放开。
“你还是……不习惯我碰你吗？牵手……也不行？”小野的声音很消沉。
明明看着他，强烈的歉疚和罪恶感涌上心头，使她无法正视对方的脸，只想转身逃掉。她往灯光昏暗的地方跑去，然后靠在墙上，懊恼着。
“明明。”小野追了上来，“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明明的手指抓住了墙上的砖。温柔的声音，体贴的话语，已经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我……喜欢的……”明明突然间豁了出去，明知道会伤害身后的人，明知道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此时此刻，却无法不说出口，“……是别人！”
小野一直沉默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明，因为他们大学在一起工作，一起读书，这个女孩，并不是那种能把心事藏得很好的人。她的脸上，快乐和忧伤，一目了然。
“我知道。”小野淡淡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很生气，因为你虽然答应了我，却等于是在欺骗我。”
明明转过身，垂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
“你不讨厌我，对吧？”小野轻声道，“而且，你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你，不是吗？”
明明捂住了嘴，直指中心的话令她的悲伤更加强烈，无法克制地，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随即，低低地呜咽声在黑暗的静寂中弥漫开来。小野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明明伸出手掌，猛地将他推开。
“我不要你怜悯我！”明明抬起头，含着眼泪看着他，“你应该怒吼的不是吗？你应该鄙视我的不是吗？”
小野的眉紧紧地锁着，同样的，他也被狠狠地伤害了。
“你走开！”明明转过身，撒腿便跑。她不能再面对小野，那样的关心和温柔，她要如何面对？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吗？
小野木然地站在人行道中间，看着明明的身影隐入了黑暗，几次涌上想要去追的念头，却在心碎的声音中迟疑了。他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他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面对欺骗和背叛呢？他应该恨她的，为什么却只有痛苦和后悔？他明知道这份感情有着强烈的不安，只是想要坚持下去，只是希望能获得相应的回报，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小野也开始奔跑，夜晚的风冰冷，夏日的气息虽然不远，但是春末时的微寒，依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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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转过一个人影，手里拎着超市的塑料口袋，小野冷不防地撞了上去，一下子就将对方手里的袋子撞飞出去。他踉跄地撑了一下地面稳住身形，却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你这个人搞什么啊！”一个清脆的男声响了起来，“我刚买的酱油！你赔给我！”
小野被那略带熟悉感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借着不远处灯光的照射，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没等他认出对方，青年已经咦了一声。
“你……不是小野吗？”
小野想起了他的名字。
“……进藤……光。”
久月拿着菜谱正在研究，桌上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她急忙拿起，那个号码让她感到十分的意外。
“喂，进藤，这么晚了，什么事？”
“赶紧出来一下，帮忙找明明，她不见了。”光的声音急促，不断地喘息着，十分焦急。
久月跳了起来，匆匆地抓起外套。
“出什么事了？她去了哪里？”
“她和男友起了一点争执就跑掉了，这个时间段，我们这边路又很杂，我担心……”光的声音略带着颤抖。久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来，约个地方。”久月听完光的话之后，立刻挂断了电话。她刚冲到门口，洋一正好回来，一见她的表情，也吃了一惊。“我也去。”洋一简短地说，连门也没进，便跟在久月身后。
“搞什么啊，藤琦那小丫头！”洋一边拦车边骂道。
“你不了解她，少用这种口气！”久月不由得怒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洋一钻进计程车，气恼道：“我说什么风凉话，我是担心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你以为是你吗？她还是个学生！”久月拉上车门，“二十几岁又怎么了？年轻人不就是爱冲动的吗？”
“你不是跟她一样大吗！”洋一看着她，“但你们……完全不同！”
久月沉默了一下。
“所以……我更羡慕她。”
洋一一怔。久月一拍前座司机的靠背。“快开车！”
单纯的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时代，是最幸福的时候，那段日子，弥足珍贵。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那段令人怀念的过去，我们称它为“童年”。即使是不成熟，即使是天真任性冲动，那些日子，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
洋一在听到久月那句话的时候，突然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久月高中毕业就步入了社会，独力挑着爷爷留下的重担，她的快乐，过于早的迈向了灰色。他沉默下来，为自己的失言而后悔，他忽然有些明白久月喜欢亮的心情了，那是他曾经拥有过的，年少时的轻狂。只是，她的在继续，而他的已经结束。结束的伤，让他现实，让他冷静，但是他却不应该忘记，那轻狂时的执着和热情。
“……我……没有资格打击她。”洋一轻轻地自语。
光和小野分开行动，从不同的小巷里去寻找明明。明明受的刺激，可能会使她不愿意回家，而在黑暗中逃避。一想到这附近总是有很多危险，光便心中紧抽，担心得不得了。
女孩是很柔弱的，无论她们有多么坚强多么任性，在男人的面前，没有足够对抗的力量，而在东京，夜晚也是危险高发的时段。记得隔壁的江原家，因为孩子上的小学远，专门请人接送孩子上下学，即使如此，还是会因为有孩子被拐卖和失踪的事件而整日里提心吊胆，至于其他的负面消息，报纸上的报道就更多了。
但是那些出事的人，都与光没有关系，虽然为他们的遭遇而感叹，那也只不过是隔靴骚痒而已。但是，明明不一样，她是他的好朋友，是他喜欢的女孩，如果她出了事……光心中掠过阴影，如果真是那样，他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让明明幸福起来。
他绝不会丢下她不管！绝对不会！
明明的手机关了。光边跑边拨着号码，可是手机中传来的是重复的一遍又一遍的“该用户已关机”。懊恼地皱眉咬牙，光仍然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拨着号码。
已经转过两条小巷了，光停住了脚步。远远的地方，似乎有人的声音传来。他转身向着声音发生的地方跑去，就在他起步的时候，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夜空，令他的血液一瞬间凝固。
“救命啊！”
光猛地加快了脚步，因为那一声之后，求救声便突然间断绝。
那个声音，对光来说无比熟悉，也无比忧心。
因为那是明明的求救声。
第五十七章瞬息之间
光拼命地跑着，明明声音离得那么近，但是跑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连声音都没有再听到。不祥和恐怖的感觉令光全身发毛，周身上下，对一切不寻常的气息都加以感知，仿佛有电波传送一般，光转向了小巷里。
翻东西的声音因为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谁？”有个声音悄然而警惕地发问。随即，挣扎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明！”光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挣扎的声音更明显了一些，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少女的叫声和摔倒的声音随即响起。光立刻加快了脚步，一直冲到了最暗的地方，眼睛适应了之后，才发现面前有三个年轻的男孩，其中一个手里，正拿着一个包，将其中的东西全数倒了出来。
“光……”明明的声音微弱地响了起来。光在刹那间看见了倒在墙边的熟悉身影，血脉直冲头顶，他大叫一声向着三个男孩冲了过去，扬起了拳头。
“快跑！”其中一个男孩边喊边捡起了地上的钱包，因为动作慢了一点，被光追上，一拳正中脸颊，他“怦”地一声撞到了墙上。另一个见势不妙，冲上来对着光就是一脚，光因此而倒向了墙边。
“不……不要！”明明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光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男孩的手，男孩用力一挥，明明又一次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只有一个人！”见后面没人跟来，男孩们胆子大了起来，冲上去对光开始了群殴。光在缝隙之中逃出了拳脚相加，转向另一个方向逃跑。男孩们也趁机追了上去。怒吼声，脚步声混杂在静寂的街道上，顿时惊动了整条街。人们纷纷从窗户探出了头。明明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地上掉满了东西，其中还有光的手机。捡起光的手机，她紧跟着追了上去，拿起手机想要拨号，却发现光的手机中只有她的手机号码。
明明擦了一下流血的嘴角，咬了咬牙，匆匆地追了上去。
声音消失了。明明茫然地站在街道中央，左右都有小的巷道，根本不知道他们跑去了哪里。以光的脚程，对方应该追不上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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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电线杆，她打开手机，想要报警，这个时候，手机却徒地响了起来。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明明呆怔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进藤，我是塔矢。”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亮的声音，“我办了手机，这是我的号码。”
“塔矢君……”明明有气无力地应声，“对不起，光他……”
亮拿着手机的动作僵停了几秒，完全意料之外的声音，令他一阵子都无法回应。
“藤琦小姐？”沉默之后，亮平静了一下口气，轻声地问。
“对不起……光，他被抢我包的人追，现在……”明明捋了一下头发，“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我正要报警……”
亮的手机差点脱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之后，他震惊地问：“你是藤琦吗？”
明明愣怔了几秒。“嗯。”
“你现在在哪里？”亮提高了声音，“我马上过来！”
明明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不知道……好像是……这附近好像有个围棋会所……以前光常去……对了，好像就是你家开的那所……”
明明的声音颠三倒四，显然受惊非小。亮也顾不得其他，挂了手机之后便匆匆地出了门，打了车直向事发地点赶去。
久月和洋一赶到的时候，光已经失踪有半个多小时了。小野已经找到了明明，但是因为失去了光的消息，虽然着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拿着光的手机，几乎是一言不发，因为挨了打而发青的脸，微微地浮肿起来。
久月看着她，知道是被抢劫之后，心里不由得一冷。孤身女性被袭击的事件层出不穷，东京的治安状况令人忧虑，尤其是这些偏郊无人的地段，一到晚上，人们都关门闭户，难觅踪迹，如果没有朋友陪伴，非常容易被不良分子盯上。下意识抓住了洋一的手，虽然想去找光，但是更大的恐惧却在久月的心中盘绕不去。
“我们一起去。”洋一握住了久月的手，“不要分头找了，那样太危险。小野君送藤琦去医院，我们一有消息就跟你们联络。”
小野点头，立刻扶着明明向最近的医务所走去。明明看了久月一眼，突然之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担心，我们一定帮你把进藤找回来。”久月轻轻地摸了摸明明的头，“你放宽心，他跑步挺快的，一定不会有事。”
“……谢谢……”明明的声音像被撕裂的布一样，模糊不清，充满了恐惧。久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洋一看了她一眼，握住了她的手。“有我在，不用害怕，走吧。”
“好。”久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一起，向着小巷里跑了过去。
“很害怕吗？”洋一边跑边问。
“……我刚开店的时候，曾经有人砸过店门玻璃。”久月轻声道，“如果……如果他们是想抢劫的话，我……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
洋一的手放到了久月的肩上。“是福不是祸，既然没有出事，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事，因为我会陪着你的。”
久月不由得苦笑。“你难道能陪我一辈子？”
“只要你希望，我就会答应，不过，”洋一淡淡笑了笑，“你已经有了塔矢。他……能不能保护你呢？”
久月默然。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是个棋士，如果不能陪着你，不能保护你，你的店……还是不要开了。”洋一深吸口气，“否则，迟早要出事的。你还是嫁给他，安心地留在家里，做个好太太吧。”
久月什么也说不出来，愁怅满溢内心，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好？她不想做个单纯的女人，也不想只做个留在家里的好太太，可是一个女人，现实真的很无力，哪怕她有能力，也不能保证安全。如果真的出事，身边连个陪伴的人也没有……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亮知道情况，是光失踪了一个小时以后。不想事态闹大，小野和明明都暂时没有通知家人，而报警之后，警察来询问了情况，也只能出去寻找。几乎是一点线索也没有，除了漫天盖地地找，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天色很黑，明明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她挨了几耳光之后几乎昏了过去，而那几个少年则搜遍她全身和包里，把手机和钱都拿走了。光的手机捡回来了，但也因此再无法与光联系。如果光已经脱身，他应该会打电话回来，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亮来到了街上，这附近确实是他和光一起下棋的会所，可是只有这点信息，根本无法得知光会跑到哪里去。如果找不到光，就必须马上通知他的家人，据小野所说，光是出来买酱油，也就是说，他的家人见他一个小时都还没有回去，也一定会非常担心的。
可是担心这些都没有用，亮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如果光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不敢去想，只是在街上拼命地跑着，和久月通过电话之后，知道他们也没有找到，亮便向另一个方向寻去。应该不会跑得太远太偏，可是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发生事件之后，极短的时间里，几乎就没有了声音，连风吹草动都没有。
亮停下了脚步，无法预知的事件情况，将他的神经一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好害怕……他捂着嘴，胃里因为压力而紧缩着，一阵阵地反上来。他脚步不停地跑着，跑到了闹市，撞到了人，一个一个地问，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因为喘不过气，亮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呼吸着，心脏剧烈地跳动，令他眼前发白。太过于紧张太过于惊慌，他连身边何时站了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取下金边的茶色眼镜，少妇轻轻扬了一下头，眼睛瞟过亮，然后看向身边的同伴。
“这个人真的很像他呢。你说过，从这边过去，就可以看到他家开的围棋会所了？”
“嗯。”男人吐了口烟，“从会所往南，再走一个小时，就是日本棋院。”
“那你经常去了？”少妇笑道。
“我已经不是棋士了，去那里干什么？”男人仰起头，“而且，我害怕……”
“害怕什么？”少妇淡淡道，“害怕见到他？”
“嗯。”男人吐气。
“真亏了你现在也小有成绩，居然这么放不下以前的过往。”少妇重新戴上眼镜，看了身边这个喘着气的人一眼，“我到是很想再见他一面，毕竟他曾经是我的围棋老师，离开日本之前，我真想去拜访他，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
“塔矢亮……”少妇轻轻一笑，“他即将成为日本围棋史上最年轻的头衔持有者吧。”
亮听到自己的名字，很是吃了一惊，不由得抬起了头。那两个人一直在看着他，直到目光相对，三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很是震惊。亮震惊的是认识自己的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而那两个人的震惊，却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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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看到他的容貌。
少妇再次把眼镜取了下来，而男人则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领带，顺了一下头发。他的眼神，亮觉得似曾相识。
“我们正在说，碰到非常像老师的人，没想到真的是老师。”少妇端正地站直，微微地弯下腰去，“很久不见了，塔矢老师。”
男人则是一直看着亮的脸，沉默地垂下了眼睑之后，他露出了微笑。
“很久不见了，塔矢君。”
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闹市遇上两个曾经认识的人，而这两个人，即将帮上他的忙。
第五十八章意外
亮回了一礼。“你们好，不过，我现在有急事。”他根本不想知道究竟面前的两个人是谁。
少妇轻轻一笑。“塔矢老师还是这么冷淡，想必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皱起了眉，低声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变化有多大。”
“你跟他又没什么关系，瞪我做什么？”少妇淡淡道，“塔矢老师，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请问你是……？”亮无可奈何地问。
“我是小林美步。”少妇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已经叫德川美步了。”她抬手指向身边的男人，“你认不得我，难道也认不得他吗？”
亮隐约还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已经完全想不起是什么样的人，只好客气地一笑。比起眼前的女人，男人他似乎还有印象，却一时也想不起来。
“认不得就认不得，你怎么这么多事。”男人很尴尬地扭过头。“塔矢君，你这么晚了还在这条街上，是在找什么人吗？”
“我在找进藤光。”亮沉默一下，这个时候，如果能有更多的人来找就更好。久月到是说了她会再去找人，但是就亮来说，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他在这附近失踪了。”
“失踪多久了？”男人匆匆地问。
“一个半小时，不，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亮看了一下表。
“跟我说一下情况，”男人简短地说，“美步，借我两万元。”
美步淡淡一笑，从包里拿了两张万元钞票给男人。“两万够吗？”
“应该够，我自己也有钱。”男人笑了笑。
亮不由得一怔。男人的热心让他感到不安，如果是需要钱的话……他突然后悔为何没把信用卡带出来。男人拿了钱看向亮。“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好吗？”
亮看着他，男人的脸总觉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男人要了亮的手机号之后匆匆地跑走了。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美步轻轻拦住了他。
“你让他去做吧。他现在已经不是棋士了，混社会的人，有很多你想不到的门道。”
亮看向美步。美步原本就比他大，现在挽了高高的发髻，化了很漂亮的粉妆，如果不是自报姓名，亮根本认不出她来。
“我后天，就要跟我的丈夫离开日本。”美步轻轻地捏着眼镜的柄，垂下了头，“趁着今天晚上他不在家，我出来，想要去看看你呆过的地方，日本棋院也好，学校也好，围棋会所也好，因为……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你的照片还会出现在围棋周刊上，可是你呆过的地方，只能留在我的记忆里。”
她看着亮一笑。“很惊讶吧？”
亮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她。“你是小林小姐？”
“你想起来了？”美步先是沉默，尔后露出一个秀美的微笑，“真是感动，我想你应该很讨厌我吧？”
“不。”亮摇了摇头，“那时候我也太年轻。”
“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你才那么耀眼啊。”美步轻轻地说，“正直，纯粹，虽然是个比我还小两岁的弟弟，却比我有决心，有坚持，有梦想。”
“那些……很平常。”亮眨了一下眼睛，微微低下了头，“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人而已。”
“你不普通。”美步看着他微笑，“如果你都是普通人，那我们这样的人，要怎么自处呢？”
亮无法回答。
“正是因为有你，还有我哥哥那样的人，才能证明，我们才是普通人。我，还有他。”美步看向男人消失的方向，“你忘记了我没有关系，不过，你也忘记了他，这让我很吃惊。”
“我是觉得他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亮尴尬地解释。
“你是他的梦想。”美步微微一笑，“不只是他，你是很多人的梦想，也可能，是我的梦想。”
嘈杂的人声，闪烁的灯光，不只一次听到过这样的话，但是惟有今天，亮真切地感受到了话中那厚重的希望。他下棋本来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但是，他绝没有料到，会有那么多的人，把自己不可能达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不知道的时候，他是可以不介意，但是如果已经知道，那被赋予的使命和责任感，沉甸甸的，如真实的物体与身体相触，每一部分都感受到那真实的份量。
“你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亮问。
“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吧。”美步微笑着，男人的身影已经从人群中显现，“他虽然不是你的对象，却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哦。”
亮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那满额的汗珠，映在了亮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