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村头的阿黑
“咳,这不是讲故事嘛,你还当真了。”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隋祈青拽了拽隋一伟的衣角。
“哪那么多后来?睡觉去吧。”
“不!你接着讲嘛,后来呢?”
隋一伟叹了口气,“后来那小畜生姥姥家就不依了嘛,领着人来闹。老畜生的爹对老畜生恨得没法,又不好交代,只好拿着棍子打老畜生。老畜生被打恼了,就回过身来打他爹。你说巧不巧,那老畜生推了他爹两把,他爹一下子倒在地上,后脑勺正磕在锄头上,血哗哗地流了一地,然后也死了。再后来老畜生的娘又病又气的,没两天也死了。行了行了,都死了,快睡觉去吧你。”隋一伟拽了拽隋祈青,但没拽起来。
“还没完呢。那老畜生死了吗?还有小……小畜生呢?”
“你还来劲了你,睡觉去,别冻病了。”
“不嘛,你讲完,不然我今晚就不睡了。”
隋一伟摸了摸鼻子,他原先觉得这丑娃挺听话的,等相处久了才发现,丑娃其实挺犟的,是个一根筋的货。
“老畜生没死,活的比谁都长呢。村里人都骂他,唾沫星子没把他淹死!他自己也难过,就切了自己两根手指头,说是要彻底改好了。然后就跟着一个建筑队在省城里干了两年,挣了点钱,回来时还领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媳妇。他不好意思再回家,就在马范村又重建了个家。顺着弥水河一直往下游走,走上半天就是马范村了。
那小畜生被他舅舅家接去住过一阵,但舅家人恨着他身上的另一半血,再说这小畜生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脾气秉性都随了老畜生,就又被他舅家撵回来了。又过了几年,小畜生跟着人去杀人,被公安局的人逮住一枪给崩了。行了,可算讲完了。你还有啥问题?”
“啊?”隋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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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巴眨巴眼,“小畜生死了?他怎么能死呢?”
“怎么不能死?畜生嘛,早枪毙了好,省的再祸害别人。”
“他不能死!”
“好好好,不死,活着呢。”隋一伟说着把隋祈青扛上肩,“畜生跟王八一个样,都能活千年呐。”
隋祈青往被窝里缩了缩,听着他哥轻轻的呼噜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傻,他知道他哥说的是自己的事呢。他还记得田福揍他哥那天骂的话,他一直以为“把自己爹给活活打死”是田福编派来污蔑他哥的,现在他才知道,田福骂的是隋一伟的爹。隋祈青原先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哪里想得到这世上还有个隋一伟呢?隋祈青其实一直觉得所有的人都亏欠了自己,因此一直怀着一股子恨意看人。那隋一伟呢,他从这个世上感受到的恶意绝不会比自己少,但他仍愿意分出那么多的善意给自己。隋祈青想,他可比他哥幸运多了,起码他还有个哥能疼自己,那他哥呢,谁又能疼他哥呢?隋祈青越想鼻头越酸,悄悄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又往隋一伟身上靠了靠,轻声说:“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隋一伟过了一会儿在黑夜里睁开了眼,但他没动弹,只是想,这丑娃咋这么知道心疼人呢?自己又怎么会把他捡了来呢?缘分这事还真说不好。
隋一伟搞不懂自己今晚怎么会想到跟丑娃讲这些,可能是脑袋又抽筋了,不过讲出来后这心里还真舒坦了不少。只是隋一伟还有些事情没讲,那年他家出了这些事后,家里就剩了他和隋宝柱,就是在那年隋宝柱脑袋变得不灵光了,变的糊糊涂涂的,好些事记不住了。还有,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他跑到他爹隋田保家要粮去了。当年隋田保干建筑回来后没给过他一分钱,他舅家虽说把自己撵回来了,但好歹年年会接济自己一点。他舅家一看隋田保这种态度,当即不干了,叫上了三个村的村支书去找隋田保理论,闹了好几天,隋田保这才答应从他舅家接过了赡养隋一伟的义务,每年给隋一伟五十斤小麦和十块钱。隋田保先是往这送了两年,后来就要隋一伟自己去取,再后来隋一伟每次去都要看隋田保和他媳妇的脸色,总是被狠狠骂上两句才能拿到那点粮。他舅当初就是怕隋田保会反悔,才定了在隋一伟生日这天给抚养,希望那老畜生能念点亲情。所以,每到隋一伟生日这天,就是隋一伟一年中最痛苦的一天,每次看到老畜生那副歪着脑袋斜着嘴骂自己的样儿,隋一伟恨不能活活咬死他。今天他去了,隋田保的胖媳妇一看到他就坐在门口指着他骂,难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死活不让他进门。隋一伟不屑于和女人动手,站在门口吆喝隋田保,但隋田保躲在屋里,压根就不肯露面。隋田保的小儿子跑出来,端了一盆脏水泼到了隋一伟的脚上。隋一伟忍了又忍,但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脸仇视他的样儿,心里的难受怎么也咽不下去了,隋田保毁了自己的家,却给这个孩子一个完好的家,说隋一伟心里不嫉妒、不憎恨那肯定是骗人的。隋一伟终于忍不住想破口大骂,但刚骂了一句:“隋田保!俺操你……”隋一伟就住了嘴,他这才意识到他和隋田保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俩人流着一样的血呢,而他连骂隋田保的权力都没有。隋一伟在那刻突然觉得受够了,他给这个老畜生当了十四年的儿子了,他真受够当小畜生了,给他当这些年儿子,已经算是对得住这个老畜生了。隋一伟搓了搓脸,往地上啐了一口,冲着屋里大声喊:“隋田保!从今天起老子再也不是你儿子了!今后咱俩见了面那就是仇人了,你小心着点,你是越来越老,老子可越来越壮呢。以后别让老子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揍你一次!”
隋一伟骂完转身就走,竟也没见那老畜生出来揍他,许是巴不得跟他脱离关系呢。隋一伟更难过了,彻底死了心,一边走一边抹了两把泪一把鼻涕。
想到这些,再想到家里就剩两口袋玉米面了,可怎么撑到明年麦熟呢?隋一伟悄悄从小孩怀里抽出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啊。但忍不住摸了摸丑娃的脑瓜,又看了看隋宝柱的背影,隋一伟心想,愁啥呢,还有人去疼,也有人疼自己,挺不错了,日子一天天的过吧,总能过去的。隋一伟终于打了个呵欠,有了点睡意。该睡了,明天还得继续不要脸地好好活着呢。
大年三十早上,隋一伟早早地去他舅家去要白面,隋祈青把家里从里到外又好好拾了一番。隋一伟拎着两斤白面回来后,给隋祈青剪了剪头发,把他脸前的头发剪短了,只在左脸边稍留长了一点,正好盖住了胎记。隋祈青拿着家里唯一的一个小镜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很满意他哥的手艺。晚上,隋一伟剁了剁从光军家偷来的两棵大白菜,又和了面擀了皮,隋祈青包着,最后三个人放开肚皮吃了一顿,这个年过得倒也不赖。
第11章
开了春,隋祈青依旧不情愿地去上学。王大眼镜很照顾他,给了他新课本,没再问他要过学,并让他跟着大孩子上四年级。这样一来,所有的小孩还是不得不高看了隋祈青一眼,不仅没人再欺负他,还有几个孩子主动跟他说话,放学也有人愿意跟他一块走了。
就是日子还是过得很艰难,隋一伟从村委会领了贫困户的补贴,再加上他整天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起码保证了饭桌上的稀粥没断过,隋祈青身上还长了点肉。但隋一伟还是瘦得跟麻杆似的,再加上他个儿窜得又快,眨眼就一米七多了,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看上去就更瘦了。
这天,镇里有领导来视察,光军让王大眼镜一块陪同,王大眼镜布置了作业就走了。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就隋祈青一个人低着头认真做作业。写着写着忽然听到他哥在叫他,隋祈青还以为幻听呢,抬头一看,他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
“快!快跟俺走!”隋一伟拽着隋祈青的胳膊就往外疯跑。
“哥,怎……怎么了?”隋祈青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是隋宝柱死了吧?
隋一伟不搭腔,一边跑一边嘱咐他:“一会儿俺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不听话回家揍死你!”
隋祈青连忙点点头。
隋一伟领着隋祈青跑到了村委会。村委会是三间红瓦白墙的大砖房,很气派。隋一伟先是探头探脑地往里觑了觑,看光军正陪着笑招呼镇里的领导喝茶呢,这才放了心。
隋一伟悄悄退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扯开嗓子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喊:“不活了,没天理啊。”
隋祈青连忙拉他哥,但拉不起来。隋一伟给他使了个脸色,低声说:“你也跟着哭。”
隋祈青脸腾地红了:“哥,快走,咱别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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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成不成?”
“不丢人,俺看咱庄里的老婆媳妇都是这么闹的。”隋一伟低声说完,又咧着嘴开始嗷嚎,声音更大了,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的人都引出来了。
带头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脸中年人,器宇轩昂的,走路步步生风,一看就是领导。光军紧走两步走到前头,使劲儿瞪了隋一伟一眼:“在这丢什么人?!回家去!有事明天我给你解决,没看我们在迎接领导吗?!”
隋一伟就当没听到,还是满地撒泼,隋祈青憋红了脸使劲拽着他的胳膊。
那领导冲光军摆了摆手,上前说:“我叫王来宾,是咱镇上镇长,官虽然不大但还愿意为咱百姓干点实事。你受了什么冤屈尽管说,我尽力为你办,你看行不行?”
隋一伟立马就爬了起来,一把握住那姓王的手说:“你是大领导,说话可要算数!”
王来宾仔细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那俺可说了啊。”隋一伟清了清嗓子,压根没看光军黑得像锅底的脸色,“俺想请您表扬两个人嘞。一个就是俺们村长,隋光军。”
王来宾看了光军一眼,光军以为隋一伟说的是反话,心里七上八下。
“俺叫隋一伟,是隋家庄的贫困户。这是俺弟,俺捡来的。”隋一伟一把把隋祈青拉到跟前,“光军哥看俺家可怜,也可怜俺弟,每个月给俺两块钱嘞,是掏的他自己的腰包,您说,他该不该表扬?”
王来宾点点头,对隋光军说:“不错,有身为村长的觉悟,以后这种好事你做了就要说,我会向镇上说明你的事迹的。”
光军早羞红了脸,他压根就没给过隋一伟一毛钱,只好说:“哪里哪里,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嘛。”
“还有一个人就是俺们村的王老师,王老师人可好了。虽然俺弟连学籍和户口都没有,但王老师还是下了他,还了俺的学和书呢!”
王大眼镜一直跟在一群领导后面,见提到他,心里陡然生出了身为一名人民教师的满满的荣誉感,连忙走上前来说:“这是应该的,我教了这么多年学就没遇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只跟着我听了半年课,就把三年级的卷子考了个双百!就是这孩子还没有户口,将来要是没法接着读就可惜了。”
王来宾深深地看了隋一伟一眼:“这就是你的冤屈?”
隋一伟挠挠头,“这么好的人不受到表扬不就没天理嘛。”
王来宾点了点头,朝隋祈青招了招手。见隋祈青不动,隋一伟连忙把他推过去,“这娃就是长得丑了些,别的地方都好。”
王来宾注意到了隋祈青的胎记,就撩起他的头发看了看。隋祈青咬着唇任他打量,撇着眼看隋一伟。
“光军啊,怎么不给这孩子上户口呢?”王来宾放下了手。
“不赖村长,村长为俺跑镇上好几次了,但丑娃是捡来的嘛,没有出生证明,镇里不给办。”隋一伟连忙抢着说。
“是啊是啊。”光军只好硬着头皮附和着。
“行了,明天光军你再辛苦一下,往镇上跑一趟,我替你打声招呼,你把这孩子的户口和学籍一块解决了吧。”
“镇长,您可真是俺家的恩人啊,俺可该怎么感谢您呢。”隋一伟说着两腿一弯就要往地上跪。王来宾连忙拉住他,“给你解决问题是应该的,别来这一套。”
“哎哎,太感谢镇长了,俺一定替您好好宣传宣传,您是个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官!那啥,俺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俺走了啊。”隋一伟这才满意地拉着隋祈青点头哈腰的走了。
王来宾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皱了皱眉,心说,这么个半大小子怎么这么滑?他混了这么多年官场还没见过这么滑的人呢。这种人要是肯走正道将来会是个有大出息的,就怕走斜了啊。王来宾就把隋一伟的名字默默地记住了。
“王老师啊,”王来宾转向王大眼镜,“你有正式职称吗?”
王大眼镜不太好意思了,“哪轮得到我这种乡村老师啊,干了快十年了,还是临时的。”
“你放心,我回去想办法帮你转正。以后好好干吧,给国家多培养点人才。”王来宾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大眼镜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村委会出来后,隋祈青就气咻咻地自己在前面走,也不搭理他哥。
“你去哪?回学校去。”隋一伟在身后吆喝他。
“我不上学了!”隋祈青回头喊了一嗓子。
“你说啥?”隋一伟赶上扇了他一巴掌,“老子这么大劲图啥?你说不上就不上了?!”
隋祈青不作声。
“咋着,觉得老子今天给你丢人了?不稀罕俺这个哥了?”隋一伟冷眼觑着他。
“稀罕你!但不稀罕你丢人!”隋祈青仰着脖喊道:“我没让你这样做,我也用不着你这样做,我不想要户口也不想上学,我不想别人看不起你!”隋祈青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隋一伟,但这恨意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积累了好久了,直到今天隋祈青才找到借口才爆发出来罢了。隋祈青早就把他哥看透了,他知道,他哥从来没有把隋一伟当人看过,他一直把隋一伟当个小畜生、当个小丑,即当给别人看,又当给他自个看。隋祈青说是恨,其实是怕,他怕时间久了,隋一伟就真的如他哥所愿成了一个小畜生了。
“行了行了,”隋一伟并不懂隋祈青的心思,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你要心疼俺就好好学,考上个好大学所有人就都看得起俺了。”
隋祈青最后还是去了学校,但他对他哥的恼恨并没有消,反而有点变本加厉,一连好几天都不和隋一伟说话。隋一伟也觉出来了,一开始他只是有些不适应。隋祈青没来他家时他和隋宝柱两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也没觉得什么,而现在他适应了没事和丑娃说说话,丑娃一不搭理他他就觉得挺憋得慌的。隋一伟就没事儿逗他,给他讲俩鬼故事,没事踹他一脚啥的。但隋祈青就是抿紧了嘴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反而巴拉巴拉地和昏昏欲睡的隋宝柱聒噪个不停。搞得隋一伟怪没意思的,他就没想到丑娃气性这么大!
这天天还不亮隋祈青就爬了起来,烧火做饭一个人吃了之后把剩下的饭热在锅里上学去了。等中午放学回家后,隋宝柱放羊也回来了,隋祈青掀锅一看,早上给他哥留的饭还在呢。一般是他哥做午饭,但现在灶还是凉的,赶忙跑到屋里,发现他哥还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瑟瑟发抖呢。
隋祈青心里一咯噔,连忙爬上炕,“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是他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和他哥说话。
喊了半天,隋一伟才把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哑着嗓子说:“感冒了,你给我倒点水。午饭你好歹做点吃了快上学去吧。”说着揩了一把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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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祈青连忙倒了一碗水,先喝了一口,觉得不凉不热了才端给他哥。
隋一伟了半天劲才爬起来,喝了两口水就又躺下了。隋祈青心疼得不行,开始后悔跟隋一伟使性子,故意惹他生气了,说不定他哥的病就是被气出来的呢。就想,等他哥好了,自己再也不惹他生气了,一定好好哄他哥。隋祈青又伸手摸了摸隋一伟的头,也不烫反而有点凉,就把隋宝柱的被子拿过来给他一块盖上,又用一条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湿了湿给隋一伟擦了一把脸。
第12章
中午隋祈青给隋宝柱热了饭,嘱咐他一定给隋一伟喂点粥,这才连饭都不顾的吃往学校跑。一下午隋祈青都心不在焉的,王大眼镜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都没答上来。好不容易等放了学,隋祈青拔腿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想他哥的病肯定好了。可是回家一看,隋一伟还是躺在炕上,桌上有一碗凉透了的粥。
“叫不醒他嘛。”隋宝柱怪委屈的说。
隋祈青急了,连声凑到床头叫隋一伟,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再伸手一摸,滚烫滚烫的,都能热熟饭了。隋祈青慌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还有没有钱,只好问隋宝柱:“老爷,你有没有钱?我去给哥拿点药。”
隋宝柱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俩铜钱递过来。隋祈青接过一看,气的扔到了地上。
“莫急嘞,莫急嘞。”隋宝柱咕哝着捡地上的铜板。
“还不急呢!再不急我哥就烧死了!”隋祈青很没好气。
“你去叫来食嘛,来食会治嘞。”隋宝柱脑袋灵醒了一下。
隋祈青没了法子,只好一口气跑到来食家里。来食一家正吃晚饭呢,一听说也不吃了颠着小脚就跟隋祈青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跟隋祈青说等一下,转身进了屋。隋祈青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来食再出来时端了大半碗小米,半瓶白酒,“俺估摸着你家该没有嘞”,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隋祈青颤巍巍的赶到隋一伟家。
隋祈青点上油灯。来食接过来照着灯光先是摸了摸隋一伟的头,又叫了他两声,才说:“一伟是让田福爹的魂儿给附着了,他自己的魂儿被挤跑了嘞,叫回来就行了。”
隋祈青虽然一开始半信半疑的,但听说他哥的魂儿没了,当即就吓坏了,连忙说:“老奶,您可一定得把我哥的魂儿叫回来啊。”
来食伸出食指点着隋一伟的眉心,一边点一边说:“国江啊,你咋这么坏呢,一伟还叫你爷爷嘞,你说你咋附他身上了嘛!快走吧,哪里来的回哪去,走吧走吧。”
来食说着一直走到门口,开了门,像是把什么人领出去一般。来食又走了回来,连忙端起那碗小米递给隋祈青:“你端着这碗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撒一点米,把国江的魂儿引出去。你走到胡同口再回来,回来时一定要想着你哥的名字,只要你心诚你哥的魂儿就跟着回来了。记的回来时一定可不要回头啊,不然国江会再跟回来的。快去快去,这小米撒一半留一半。”
隋祈青心里有点害怕,但瞅了瞅他哥躺在床上病蔫蔫的样儿,心想无论如何得把他哥救回来,咬了咬牙,在心里憎恨着国江,也就不怕了,端起碗就往外走。
胡同里黑漆漆的,各家各户大概都吃饭呢,也就静得很。隋祈青一想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的魂儿,心里突突的跳,手心里冒汗。好不容易走到胡同口,隋祈青刚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只野狗站在胡同口“汪汪”的叫着。隋祈青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手一哆嗦差点把碗扔掉。连忙转过身就往回快步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没想他哥呢,隋祈青急了,担心他哥的魂儿没跟上,又不敢回头,就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站了好一会儿,隋祈青才稳下心神,在心里默默地念隋一伟的名字,念一声走一步,一炷心香,走到家门口一共念了一百多声。
来食往手上倒了一点白酒,搓了搓手,用又黑又枯的手给隋一伟使劲揉着脑门。看隋祈青回来了,连忙叫过他来说:“像俺这样,你用白酒给你哥擦擦身子吧,使劲搓搓,特别是他的手心、脚板。行了,俺回去了,明天早上你用剩下的小米给他熬碗粥喝,保管就好了嘞。”
隋宝柱送来食出去。
隋祈青力的扒干净了隋一伟的破衣服,洗了洗手,学着来食的样子,往手上倒了一点白酒。油灯下,隋一伟浑身上下汗津津、黄油油的,像是镀了一层金边,隋祈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这又黄又瘦的身板彻底印进了他的脑子里。摸着隋一伟瘦得突出的肋骨,隋祈青咬着唇加大了手上的劲,从上到下一下一下的细细搓。不小心摸到隋一伟下面长了一团毛的地方时,隋祈青不好意思地避了避眼。在隋祈青搓到脚底板时,隋一伟才有了意识。隋一伟不舒服动了动脚,咕哝道:“别挠俺,俺要睡觉。”隋祈青立马高兴了,他哥的魂儿回来了!一只手抓住了他哥的脚板搓得更带劲了。
隋祈青一晚上没睡,躺一会就坐起来摸摸他哥的头,好不容易摸到不那么烫了,连忙用被子把他哥小心的包起来。
第二天隋一伟虽然不发烧了,但意识还是很模糊,叫他半天才能应一声。隋祈青没去上学,熬了小米粥,但了半天劲才喂进一口去。
隋祈青呆呆地坐在炕头看着他哥,他觉得都怪他昨天晚上那几步忘记叫他哥的名字了,这才导致他哥的魂儿没全回来。要不就是自己真的会克人,他哥要被自己给克死了。隋祈青把头埋在腿上越想越害怕,觉得他哥早晚是要死了的了,不太可能活下来了。
听到门口有人喊隋一伟的名字,隋祈青苦着脸走出去。
“隋一伟呢?”光军一看是他,连忙后退了两步。
“我哥要死了。”隋祈青难过的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啊?他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光军狐疑地说。
“真的。要被我克死了。”隋祈青说完抹了泪扭头就进了门。
光军只好跟了进去,看隋一伟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儿,嗤笑了一声:“不是你克的,他这是孬事干多了遭报应了。”
隋祈青不买账了,上去狠狠推了光军一把,满眼仇视地瞪着他。
“嘿!你这讨债鬼倒挺护着他。”光军又走到炕边,“行了,俺给你哥看看。”
光军虽然不会看病,但好歹也上过两年高中,很有见识。他看了看隋一伟的脸色,又问了问病情,这才揉了揉鼻子说:“没啥大病,就是感冒了,去卫生所打两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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