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森林

    “你马上就知道了。”

    林深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正尧一眼，然后就扳下门把，推门而入。

    在看清楚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后，刚要进门的李正尧就想往后退，结果耳边传来了林深时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我好好说话的时候，最好给我老实点。”

    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面对会议室内投来的那几道目光，李正尧只好保持脸上的僵笑，凑到林深时的耳边咬牙说：“你简直是魔鬼！魔鬼！”

    “你刚才像只马蜂在我耳边嗡嗡叫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形容自己？”林深时这话里显然是包含了点报仇的快感。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带着神态不怎么自然的李正尧在会议桌空椅的那一边坐下，然后整整西装外套就开口说：“又见面了。说实话，之前我还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曺小姐你。”

    “林本部长您是没想到以我的出身居然还能担任Han Shin汽车的理事，还是您没想到……我会和申旻有合作呢？”

    此前与林深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曺胜男往前微笑地注视林深时的脸庞，比起那晚在生日晚宴上所见的模样，今天这位曺氏的忙内小姐换上Han Shin集团的职装后倒还真展现出了年轻女精英的风范。

    “放心吧，今天我们可以自在地谈我们真正要谈的事。我带来HArt的人都是我能信任的自己人。”说话间，曺胜男的目光就若有若无地扫了扫老实坐在林深时身边的李正尧，嘴角翘起地说，“我相信林本部长您也是一样的做法，对吧？”

    林深时也礼貌性地笑了笑，颔首说：“当然了……毕竟今天我们要谈的事，算是公事，也是私事。”

    Han Shin汽车是Han Shin集团旗下排名末流的企业。主要是早有像“现代汽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压在头顶上，能够占据的市场份额本就不多，仔细想想，处境只比申旻接手的TheEr娱乐好上一些而已。

    如此一来，曺胜男作为曺氏第三代内部不太受重视的一员，会被她父亲安排到Han Shin汽车上班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林深时真正感到惊讶的地方其实正如曺胜男所说……他没想到曺胜男居然也是申旻联手的对象之一。

    “估计林本部长您不太清楚，本来我们Han Shin汽车和TheEr娱乐那边就是常年的合作伙伴。TheEr娱乐出品的绝大部分电影都有我们Han Shin汽车的投资，甚至不少影片，我们就是主要投资方。”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林深时就发现曺胜男说话有一个特点。这女孩似乎正好是普通人喜欢的那种阳光类型，天生的嗓音不算悦耳，略微中性，但总是保持自信的开朗口吻非常容易带给旁人好感。

    尤其是她作为曺氏的小姐，那副平易近人、不摆架子的处事态度，老实说，比曺诗京还要讨喜不少。

    林深时看人向来很准，他能看得出曺胜男此时表现出来的形象不是精心经营的伪装，这姑娘确实是大方而明朗的性格。

    不过，林深时当然不会因此就小觑她，认为她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恰恰相反，仅仅是从双方见面后开头的几句话里，林深时就意识到了曺胜男的厉害之处。

    “既然曺理事你让我有话直说，那咱们就把话摊开来说吧。”

    林深时看了眼曺诗京身旁负责会议记录的随行秘书等人，嘴里就淡淡地说：“从HArt成立前的业务来往来看，Han Shin汽车确实算是我们的长期客户，但正是因为有过长时间的合作，所有的事情早就商量好了。所以这次Han Shin汽车为了一个所谓的业务咨询，特地来到HArt，这个理由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我想我好像也没怎么故意隐瞒自己的目的吧？”曺胜男含笑回应了林深时一句，“没错，我是申旻找来的说客。不管是我们Han Shin汽车，还是TheEr娱乐，我们都希望接下来和HArt能有更加深入的合作。”

    林深时终于皱皱眉头说：“关于这事，我好像早跟申理事说过了。合作是要讲究诚信和诚意的。之前的结果还尚未兑现，我凭什么要和TheEr谈下一次合作的事？”

    旁边的李正尧悄悄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说：“你怎么了？火气那么大干嘛？咱们能和TheEr合作不也是好事吗？虽然这些大少爷和大小姐难伺候了点，但这几天我们不也从TheEr那边受益不少吗？”

    话说到这里，李正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古怪地瞅瞅林深时冷淡的侧脸。

    “你不会……是还记仇申旻之前在晚宴上泼那位林小姐酒的事情吧？”

    听到他这么一说，连林深时本人都忍不住脸色怪异地转头看了看他。

    见他这反应，李正尧反倒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他一边顾虑还坐在对面的曺胜男，一边苦口婆心地低声劝说起林深时来。

    “老林，咱不能意气用事你知道吧？即便你喜欢人家……那这事不也过去了吗？”

    “你别以为你背后有咱们社长撑腰，可以无视那些财阀子弟。天知道曺社长到底想利用你干嘛，到时候被人卖了，没准咱们还不知道呢。”

    “再说了，你可是公司的本部长，不能光靠个人的感情来做判断。”

    “我们和TheEr娱乐合作，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事嘛，你为什么不答应？”

    说完，这家伙还微妙地瞧了林深时两眼，嘴里啧了一声。

    “没想到……你这人竟然还是护犊子的类型。也对，叔叔对阿姨不也是这样吗？父子之间，一脉相承。”

    耐住性子听完李正尧这一系列的废话后，林深时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

    纵然是交情深厚的好朋友，相互间也存在一定的秘密。

    林深时最大的秘密除了他的脸盲症以外，就是他的身世背景。

    关于这件事，他连李正尧都没告诉过，平时林饮溪也是守口如瓶。

    一来他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也不想给李溪午那边添麻烦。

    于是，眼下面对李正尧这番基于情报不对等之下给出的劝说，他只好报以无奈的苦笑。

    今天曺胜男来HArt的理由很简单。

    据申旻说，TheEr娱乐和**公事的商谈正在秘密进行中，他答应的报酬也需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后才能兑现。

    林深时对此虽有不满，但也没什么话好说。

    问题是申旻那家伙此后还提出，想要和林深时还有他掌管的HArt达成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尽管不太清楚这家伙想干嘛，林深时当时还是一口回绝了。

    他原本就无意参与财阀家继承权的更替，把HArt牵扯进去更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然而他始料未及的是，申旻会找来曺胜男当说客。




5、未来，Han Shin的未来
    搜索词？这是什么意思？

    曺胜男看出了林深时的疑惑，微笑地说：“不知道林本部长您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如今的时代，是搜索的时代，也可以称之为‘热词时代’。”

    听到曺胜男的这句话后，林深时的眉峰不由往上扬了扬，但没有不礼貌地打断曺胜男的话，而是继续听她往下阐述。

    “这两个词从字面上来看，应该很容易理解。”

    “伴随这些年来互联网的发展、移动终端的普及，人们越来越依赖于网上的搜索引擎。”

    “我前几年就听有人说过，什么新闻营销、广告效应，这些严格来说都是过去式的东西。”

    “在现在的时代，这些都能通过同一种途径实现……那就是‘搜索词’。”

    “在韩国，门户网站每天累计的搜索词量大概在四亿多条以上，平均每秒就会出现五千条的新增搜索。”

    “人们喜欢‘搜索’。”

    “随时随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所有的情报都能在第一时间提供，全世界只有一种途径能同时做到这么多的事……‘搜索’。”

    曺胜男说话间，便向林深时伸出了一根手指，双眼看上去格外晶亮。

    然后她就笑了笑，收回手，重新坐好身体，等待林深时的进一步发问。

    坐在她对面的林深时斟酌片刻才开口说：“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今天是来当面试官……总之，我了解曺理事你的意思。不过这些事情和我们现在要谈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林本部长您应该还记得申旻的计划吧？”

    “嗯。”林深时平静地点点头，“所以呢？”

    “那家伙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娱乐圈里流量、曝光度，有时候就相等于你的人气和地位。TheEr娱乐和**公司合作只是完成了他计划里最基础的部分而已。接下来，他想做的事就是如何把这件事能产生的利益最大化。”

    “你的意思是，他要把他和**合作的事大肆宣扬，最好全世界都知道？”

    “不止如此。”曺胜男明显察觉到了林深时话里对申旻的不满，面上依旧保持甜美的笑容说，“他准备和**从七月份起共同推出一个名为‘TheEr＆** STATION’的计划。”

    林深时终于微微皱眉，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

    “以1年52周为周期，每周推出一首全新数位歌曲的创新音乐计划。总之，他希望接下来的一年里，整个韩国能渐渐意识到TheEr娱乐的存在。”

    虽然不太懂音乐制作的事，林深时听曺胜男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问：“一周一首新曲，不说制作速度的问题，歌曲的创作问题要怎么解决？**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实际上，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公司自己的出品。只作品，他们预计的实行时间是明年，申旻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主要歌手当然还是由**方面提供，不过需要的合作艺人、作曲家、制作人等，统统会由TheEr方面协助支持。”

    言下之意，**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得到TheEr集团大量的资金支援。

    林深时想了想就摇头一笑。

    这笑倒也不包含多少的嘲讽意味，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一家公司辛辛苦苦计划了几年的项目，却还不如人家的家世背景顶用。申旻或许只需几通电话就能解决**施行这件事的全部难题。

    这就是现实，全世界都通行的现实。

    “照这么看来，他的计划进展不是很顺利吗？下个月的话，看样子这一两天内，他就能和**达成合作了？”林深时又问曺胜男。

    “没那么容易。这个计划刚推出的那段时期没准还能保持一阵子的热度，但再新鲜的事物，也不可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太久。”曺胜男摇摇头，“所以他今天让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忙。”

    “怎么帮？HArt就是家广告公司而已。难不成他还想承包HArt拥有的所有广告途径，一天二十四小时，向韩国人民轰炸式地洗脑宣传吗？”

    “林本部长你忘了我刚刚说的‘搜索词’了吗？”

    曺胜男似笑非笑地端起面前那杯咖啡，喝了口后就道出了申旻后续的真正企图：“申旻那家伙，他的野心还不小。他想要接下来一年里，整个韩国娱乐圈都能持续听到来自TheEr娱乐的声音。每个月，最好每一周，国内的实时热搜榜单上都能有一个搜索词与TheEr有关。这样一来，他认为他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任务了。”

    “先不说TheEr能不能做到这件事——即便能做到，那也是申旻自己的事吧？莫非他认为和HArt合作就有希望实现这种事情吗？那他还不如直接和门户网站私下合作，让他们篡改搜索数据好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该来找HArt。”

    静静听完林深时的回应后，曺胜男就忍俊不禁般地说：“看来申旻真的惹到您了？不过这次的事，您就别怪他了。因为这里面有您不清楚的内情。”

    不清楚的内情？

    林深时的心里刚生出疑问，对面的曺胜男就马上补充说：“我原本还以为申旻是在糊弄我，没想到您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样子。那么，我免费给您提供一些情报好了。这些情报原本就在申旻要支付给您的报酬里面，现在我想由我来提前兑现。”

    这位年轻的财阀小姐再次释放出了林深时意料之外的善意。

    他的手指悄然敲了敲桌面，思索地看了曺胜男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显然是想要听一听曺胜男的说法。

    见况，曺胜男就很聪慧地微微一笑，重新端正坐姿地说：“现在林本部长您应该也大概知道，你会被安排到HArt的原因和李会长还有诗京欧尼有关。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是HArt？为什么要是一家在集团内部其实也无足轻重的广告公司？”

    面对曺胜男的发问，林深时也在第一时间眯起眼来。

    事实上，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只是相对于李溪午和曺诗京把他强拉到这个局里的目的而言，为什么要是HArt这类的问题就显得旁枝末节了点，林深时也就暂且没去多想。

    直到眼下曺胜男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林深时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忽略了什么。

    “虽然把申旻和我爷爷比是一种冒犯，但不得不说，HArt的情况现在就像是那小子的计划一样。成立HArt就是老人家的第一步，很微小的一步，不过从这一步里，我想以林本部长您的头脑，应该也能看出不少东西。”

    “明年起，Han Shin将会成为五大财阀中的一位‘新贵’。不管是谁最终接任会长的位子，对Han Shin来说，其实都是一场胜利。那么在胜利过后、成为新的五大之后，Han Shin的脚步就会停下来吗？”

    “不会。永远不会！”

    “这就是我爷爷的性格，我们全家族的人都知道，在完成一个目标前，他老人家往往就会开始企划下一步的事。”

    “HArt就是下一步的开始！”

    “没错，这家广告公司盈利不高，毕竟全世界的广告业，利润也就那么一点。可是我爷爷依然耗费人力和财力，宁愿付出一些代价也要成立HArt，您认为理由是什么？”

    林深时神色不定地想了几秒后，嘴里就忽然吐出一个词来：“垄断。”

    “对了！”曺胜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笑眯眯地瞅着林深时，“就是垄断！如果林本部长您稍微对韩国这个国家有所了解的话，肯定会发现，这个国家很多事业，几乎都出现了被财阀所垄断的现象。”

    “三星是电子，乐天是零售、食品、地产，韩进是物流、航空……在我们Han Shin成为顶尖财阀的瞬间，也意味了我们没有多少的进步空间了。”

    “再想发展下去，我们要么对其他人下手，要么就找出一条新途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