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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靡宝
“我听子绍提起过你。”顾太太吐字十分舒缓温和,“他说你十分聪明,只和他一起读了半个学期,就跳级去三中了。”
敏真点头:“韩子绍还好吗?”
“他很好。”顾太太说,“我很抱歉他的妈妈曾经来你们家闹过。元惠的亲妈妈是你顾叔叔的爸爸的第一任妻子,在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可怜她失去了亲生妈妈,于是一直有些娇惯她。但是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关心你顾叔叔。”
顾家的人际关系还真复杂。
顾太太显然能将儿子养得如此知书达理、才干出众,为什么女儿却养得那么张扬跋扈呢?
顾太太环视四周,微笑道:“你们家非常温馨。难怪元卓这么眷恋这里。”
“可惜他现在也很少回家。”敏真说。
顾太太又被孩子早熟的言论逗乐了:“元卓总和我提起你,他非常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他。”敏真仰起小脸,“他会没事的,对吧?”
顾太太苦笑,秀气的眉轻颦着。敏真发现,顾元卓清澈温暖的眼睛,显然遗传自他的母亲。
“我们都这么希望。”她说,“不过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些需要全力以赴才能跨越的坎坷。他过去的生活里已经享受过太多的阳光,现在也该经历一些风雨了。万幸的是,他还年轻。而年轻,一切都会有希望。”
敏真听出话里的不详,不知道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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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顾太太面带轻浮愁,却不急不躁。她轻言细语地和敏真说着话,询问她的学业和爱好,又问到江雨生。
“我们以前,对你舅舅有很多误解。”顾太太说,“他对元卓很重要,那么,也就对我们很重要。接下来的日子,我希望他能继续留在元卓身边,支持和照顾他。”
敏真心跳加速,越发不安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大门打开,满脸倦容的顾元卓终于回到了家。
敏真险些一时没把他认出来。
胡子大概几天都没有刮,半张脸都是青色胡渣,头发好似被鸟做过窝,皱巴巴的衣服像树皮似的套在身上。
他抬起头,双目通红。可憔悴如此,面孔依旧英俊。
“妈?你怎么来了?”顾元卓见到母亲站在客厅里,惊异地挑起了浓眉。
顾太太端庄笔直地站着,柔声说:“元卓,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知道。”顾元卓疲惫摆手,“你放心,我已经和爸沟通过了。我手头还有一些资源,会全力支持他的。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拜访朋友。敏真,帮叔叔叫份外卖……”
“元卓,”顾太太注视着儿子,“你听我说……”
“你和姐姐不用担心。”顾元卓大步朝楼梯走去,“又不是什么世界末日。我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爸老了,还有我撑着呢。”
江雨生也被吵醒,一脸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站在楼梯口朝下望。
顾太太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依旧是平和安详的语气,就像在讨论天气。
她说:“元卓,你父亲去世了。”
***
顾卫东老先生有一把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作为防身武器放在书桌左手边的抽屉里,有合法执照,却从未用过。
这一日,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聚集的股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面对儿子焦急的询问,顾卫东用他最标准的机械般冷漠的口吻和儿子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局势确实不好,但是还没有到绝境。元卓,你要支持住。”
顾元卓略松了一口气:“爸,你是否需要我过来一趟。”
“你过来能有什么用?”顾卫东道,“你把自己的生活打点好就够了。我给你的戒指,你给你男朋友了吗?”
顾元卓顿了片刻,低声说:“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一团粘乎乎的东西砸在玻璃窗上。顾卫东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似乎在分辨那是什么物体。
“爸?”
顾卫东紧绷着的脸颊有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细微抽搐。仿佛了毕生的力气,他才说:“也许,我们将来还需要江教授的帮助。”
“爸。”顾元卓略有不悦,“我说过了,我不想和雨生在经济上产生过度的纠葛。他没用过我的钱,我也不能去打他的钱的主意。我开了这个口,我们的感情就完了。”
顾卫东停顿了片刻,最后说:“元卓,你一直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挂了电话,坐回办公桌边,仔细地整理了西装和领带。
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把勃朗宁,张开嘴,对准上颚扣动了扳机。
讽刺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躲回了家,而外面暴-乱的声音太大,掩盖了枪声。
直到夜晚,抗议的人去散去,保安才发现了顾卫东已经僵硬的遗体,拨打了911。
这个时候,顾元卓才正和王师兄在茶座包厢里坐下,向他虚心请教应对的办法。而顾太太和顾元惠则才起床不久,正在厨娘的服侍下享用早餐。
因为有顾卫东朋友在帮忙张罗,这个噩耗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国。
“你需要放下手里的事,去一趟纽约。”顾太太冷静地吩咐,“你需要去把你爸接回来,让他入土为安。元卓,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顾元卓高大的身躯在接受了噩耗后,迅速萎靡。他佝偻着背,坐在沙发里,像一尊融化的雪人。汗自他额角、鼻尖、后背处疯狂地涌出。惨白的面孔,自头发到衣服,全都被汗浸得透湿。
偏偏,双眼是干涸的。他没有流泪。
江雨生坐在他身边,死死地握住他的双手,仿佛想将顾元卓的一部分痛苦自他身上转移过来,好让他好受一点。
敏真无措地站在客厅的一角,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好像如果不放顾太太进来,这个不幸就不会降临。
顾元卓不会失去父亲。顾家不会覆灭。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继续过着花好月圆的日子,直到永远。
糟糕的事,敏真隐约觉得,死亡都还不是终点,前面会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而顾太太怎么能这么冷静?
她的丈夫死了呢。敏真想,就算是上门传达噩耗的警察,或许都会比她更加情绪化一点。
“我给你一点时间。”顾太太最后说,“我会让陈律师过来协助你。”
她拎着手袋,矜持地朝江雨生点了点头,然后施施然离去。
顾元卓和江雨生依旧僵硬地坐在沙发里。江雨生伸出手臂环着顾元卓细细颤栗的肩膀,额头抵着他的鬓角,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叹息。
“他……”顾元卓终于自干涸的咽喉里挤出只言片语,“他就这样甩手走了……说好了共同分担,他却就这样把烂摊子甩给了我……”
江雨生紧抱着他,低声道:“我会和你在一起。元卓,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顾元卓双眼发直,目光投向虚空,摇头道:“不……你不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雨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里透着太多足可以令人变色的信息,可江雨生竟然没有太大的惊慌和恐惧。
他怜爱而同情地凝视着恋人:“没关系,元卓,让我照顾你。”
一阵穿堂风自后院穿过客厅,带来阵阵浓郁的桂花芬芳,吹得一本放在窗台上的书本哗啦作响。
敏真轻轻走过去,关上了窗户。低头就见书页翻开,满纸文字,却偏偏有一段话映入眼帘。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
她飞速合上了这本《红楼梦》,烫手般将它塞到了一叠作业本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谁猜中了????
第36章
敏真升入大学后,选修了一门金融学。
她对这门学科兴趣不大,但是依旧把书念得很好。从书本上,她学到了许多以前大人没有告诉她的知识。通过剖析那些金融案例,她也彻底弄清楚了当年那场翻天覆地的祸事的根源。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我搞不懂舅舅他们为什么对此讳莫如深。”敏真对她的密友兼室友尹慧中说,“他们这些银行家,玩了一辈子钱币游戏,买进卖出,也终有失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自我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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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受人误导。总之,顾老先生投资失败,多米诺牌连环倒塌。他为了救场,哄着儿子为自己填补窟窿。”
尹慧中震惊,问:“他怎么可以这么罔顾亲情?”
“这真不好说。”敏真说,“他倒了,顾家也就倒了。到时候,顾叔叔还不是一样要来拾烂摊子?父母债,儿女还。”
“可他用亲情来误导了儿子。这是利用!”尹慧中握拳,义愤填膺。
她是个非常纯朴仗义的女孩子,虽然年纪比敏真大好几岁,可是总显得有些笨笨憨憨的。这也是敏真十分乐意和她做朋友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已复杂得足够武装一支足球队,不需要再来一个多心眼的朋友。
“用亲情做的陷阱,有时候明明看得真切,却还是身不由己要往里面跳。”敏真叹息,“顾叔叔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应该已经涉足很深了。但是他还是继续走了下去,没有抽身。应该是自信吧。他之前的人生,确实太顺遂。”
尹慧中问:“他都做了什么?”
敏真用力皱着眉,需要很用力地,才能正面回答这个至今仍能触动她伤痛处的问题:“他挪用了手中客户的钱。很多,很多钱……”
尹慧中猛地倒抽一口气,惊惶地瞪大了眼。
敏真啼笑皆非,不得不提醒她:“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慧中。都已经过去了。”
从尹慧中伊甸园般的世界出发,她简直不能想象怎么样的父亲会利用亲情哄骗儿子挪用别人的钱来给自己补窟窿。做父母不给儿女铺路,还反过来踏着儿女的脊背往前走,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但是顾卫东有他的一套理论:顾家因他而存在,顾元卓的将来也全系在他的身上。只要他不倒下,那顾元卓也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可悲的事,当年的顾元卓,也是这么认同的。
“那然后呢?”尹慧中忙问,“债主找上门来了吗?”
“是……”敏真说,“不过那是后面的事了。在这之前,他们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办。”
事后敏真回忆那一日,总怀疑自己的记忆有断片。
似乎只是镜头一转,暮色就已四合,秋虫呱噪嘶鸣。月色似探照灯悬挂在高空,光柱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们家。
这让敏真不禁有个错觉。仿佛这个房子不过是舞台上的一个布景。走了出去,外面观众座无虚席,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他们一家人的表演。
敏真混乱的记忆里,那夜家中似乎一直没有开灯。人们在黑暗中谨慎地行走、说话、吃饭,像战区躲避炮火攻击的难民。
顾元卓在客厅沙发里坐了很久,江雨生一直坐在他身旁。他们用极低的声音交谈着,但是谁都没有失控或者哭泣。
顾元卓一直把脸埋在手里。江雨生搂着他,不住地亲吻他的额角和肩膀,努力将恋人健硕的身躯拥在怀里。
“我会在你身边的。”敏真听到他不住地对顾元卓保证,“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顾元卓没有回应,但是他渐渐不再颤抖。
然后,江雨生站了起来。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但是神色是镇定的,就像一头母狮,温柔坚定,饱含着爱的怜悯。
敏真顿时放下了心来。
大难临头,万幸家中还有一根主心骨没有倒。
江雨生打电话叫了外卖,并且逐一打开了屋里的每一盏灯,让光明驱散这个家中每个角落里的黑暗。
千事万事,死者为大。江雨生决定陪顾元卓前往纽约,处理顾卫东的后事。
半个小时后,外卖员和一个花白头发的小老头同时出现在大门口。
陈律师确切说来,是顾太太的私人律师,负责顾家的家庭事务,服务已近二十年。与其说是律师,倒更像个老朋友,是顾家姐弟的长辈。
这个长辈实在其貌不扬,短小的胳膊和腿像是从圆溜溜的身躯上发出来的细芽,毛发稀疏的脑袋好似曾不小心落在地上,又再按了回去。因着地的一面摔得扁平,以致看着就像一个窝窝头。
他穿着不多,却捏着手帕不停擦着汗。都是仲秋时节了,哪里热到这个程度?况且这年月,谁还会用手帕这玩意儿?
可就这么一尊滑稽的土地爷,很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来就发号施令,将江顾两人指挥得团团转。
“现在就去拾行李,我已经定好了今晚十一点的机票。江教授,我自作主张,也给你订了一张机票。你是会陪着阿卓一起去的吧?”
江雨生怔怔地点头:“这是当然的。”
“辛苦你了。”陈律师感激地朝江雨生点头,又对还缩在沙发里的顾元卓喝道,“元卓,给我站起来!留着眼泪在你爹灵堂上哭个够,现在你就算窝在沙发里结个茧,你爹也不可能自己从太平间爬起来跑回家。”
江雨生不忍心:“他还需要点时间……”
“时间?”这白眉老头瞪圆了眼,“股票才不管你是不是死了亲爹,明日太阳一升起,它照旧还会继续往下跌。他坐在家里,哭得眼珠子掉出来,难道能把顾家的江山哭回来?赶紧葬了他爸,然后打理公司的才是正经事!”
这窝瓜老头说话如此直白,且毫无忌讳,让江雨生好生错愕。
老头戏剧感十足,激动地挥舞着两只细细的胳膊,朝顾元卓嚷嚷:“元卓,万事逼上头,总要分个轻重缓急的。你爸的死还远不是最麻烦的事。别用这眼神看我。你还尿床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你爸这个老东西,且死他的吧。你和你妈总还要继续生活。不要看着江教授,他也不能替你把什么事都做了。自己的亲爹自己埋……”
“我没说不管我爸的后事。”顾元卓被念叨得不得不开口,“陈叔,你能不能不要老提我爸的……”
陈律师叹气:“你家就你一个男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你把自己当牛马用的时候了。站起来吧。”
顾元卓被江雨生温柔安慰了数个小时都呆坐不动,此刻被长辈一番泼骂,终于自沙发里站了起来。
他们匆匆拾行李。江雨生才从欧洲回来,双脚落地不足十个小时,就要再度启程,奔赴美洲。
江雨生忽而惊问:“敏真怎么办?”
他们自然不方便带着敏真去处理后事,孩子还要上学呢。而江雨生并无可信的人能托付孩子。
“还能怎么办?”陈律师鄙夷地瞅着两个茫然无措的年轻人,“元卓,把孩子送去你妈那里住几天。”
那个宣布自己丈夫的死讯,就同谈论窗外天气一样的顾太太?就算老人家不会刁难孩子,顾家还有个武力值过警戒线的母夜叉顾元惠呢。
江雨生立刻表示反对:“敏真和顾家人都不熟,她会不习惯的。”
顾元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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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说什么,陈律师又开口冷笑:“她不习惯,顾太太也会让她习惯的。不看僧面看钱面。顾家眼看就要被大水冲得一空二白,这孩子的舅舅却身价过亿。江教授你放心,顾家没准会在路上撒上花瓣欢迎她的到来。”
江雨生按着抽疼的太阳穴,说不出话。他是清高的知识分子,说话做事最讲究姿态好看,实在有点招架不住这土地爷的尖锐刻薄。
顾元卓的脸轰的一声,红紫青三色轮流转换,让人卒不忍睹。
可别说,老头儿的话确实对他起到了良性刺激。敏真眼见着一股凶悍的杀气自顾元卓身上迸发出来,
敏真有点明白为什么顾太太偏偏请这个老头来了。
将敏真送去了顾家后,顾元卓三人马不停蹄地奔赴纽约。
在飞机上,江雨生把安眠药放在酒杯里,顾元卓连灌两杯,倒头酣睡。
“幸好还有你在阿卓身边。”陈律师把一切看在眼里。
江雨生笑了笑:“还要多亏陈律师骂醒了他。这事对他打击太大,靠我一人之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他哄过来。”
陈律师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小娃娃,做事缩手缩脚的,没半点魄力。这种时候,能让他继续糊涂着吗?我看你们感情也是很好的。既然这样,你就该板起脸吼醒他,给他两个耳光不在话下。这是真关心他的人该做的事。”
江雨生点头:“其实如果您不来,我实在没办法,也只有出此下策。”
“哟!我倒是帮了你的忙了。”
“是啊。”江雨生感激地笑,“既然您已经唱了黑脸,那我乐得继续唱白脸了。”
陈律师一愣,发觉自己竟然被算计进去了。
他是长辈,不怕被顾元卓埋怨。但是江雨生是恋人,且本就正因为顾卫东的事和顾元卓在闹别扭。
这种时候,比起义正严词、尖刻犀利,一个温存体贴、无声陪伴的恋人才是顾元卓内心深处最需要的。
再是忠言,也逆耳的嘛。
等雨过天晴,陈律师拱手告辞,江雨生可还要和顾元卓继续过日子的。
第37章
江雨生曾无数次从顾元卓的口中和财经新闻里听到过顾卫东的名字。
这个白手起家的金融巨子的事迹这些年来不断被人传唱,他拍摄的美考究的人像总能见于各大财经版块。又因为他相貌堂堂,生性风流,还偶尔和个别当红女星一同出现在娱乐版块上。
那是最标准的业界英的照片:笔挺的意大利手工西装,一丝不苟的短发,两鬓有着恰到好处的斑白,给他英俊成熟的面孔增添了极富魅力的沧桑感。
等见到了顾卫东本人,江雨生发现,人死果真如灯灭。那一团笼罩在人身上的光环倏地褪去了,剩下一具残破、灰白、僵硬的身躯。
任你生前创下多少丰功伟业,哪怕睥睨千军,倾了多少城池家国,死后依旧要赤-裸地躺在陈尸袋里,任人摆布。
顾卫东的身材比江雨生想象的还要健壮,相信他在生时,同西方人走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顾元卓运动员般的身躯显然继承自父亲。
顾卫东选择自尽的方式时,肯定体贴地替家人考虑过或许会选择开放式棺木。子弹自他上颚射入,从后脑出来。虽然掀去了后脑一大块颅骨,但是躺下来,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江雨生当时甚至还替顾元卓想,如果想要遮掩,完全可以说顾卫东死于心脏病突发。
顾元卓在父亲的遗体边站立了许久,终于低声说:“是他。是我父亲。”
验尸官点头,拿来文件让他签字。
顾元卓忽然蹙眉:“他患有癌症?”
“是的。”验尸官说,“肠癌三期,已经扩散到整个腹腔。相信医生会告诉他,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元卓握笔的手颤抖着。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讽刺的是,恰好有警察送来一具尸体。
死者是个流浪汉,头发胡须浓密杂乱如麻团,满脸污浊。陈尸袋一拉开,一股混合着垃圾和粪便的腐臭朝着人狂扑而来。
验尸官早已练就了一副麻痹的心肠,眉毛都不皱一下,将流浪汉摆在了顾卫东的隔壁。
停尸间大概是天底下最平等的地方之一。流浪汉会和巨星名流比邻,再水火不容的仇人,进了这里也只有挤在同一个大冰柜里亲香。
在这里,皇杖和冠冕也崩塌跌落在尘土之中,和贫穷的镰刀与锄头共处。(注:原出处不详)
离开停尸间许久,江雨生鼻子里还能闻到那一股恶臭。
虽然明知道并不是来自顾卫东的遗体,可眼前依旧不断浮现出亡者那张灰白地,如戴了假面般的一张脸。
***
他们没有下榻在酒店,而是住进了顾卫东位于曼哈顿的高级公寓里。
这间公寓的奢华已无需赘言描述,且四处留有女性柔软香艳的痕迹。显然,这里时常会有娇客来访。顾卫东独自一人住在远离家人的大洋彼岸,但是丝毫不寂寞。
陈律师兴致勃勃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窗外对面一栋大楼,啧啧道:“你看。听说唐纳德特朗普就住那边。”
江雨生四处寻顾元卓不见,最后在主卧里找到了他。
顾元卓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嗤笑着,给江雨生看。
“瞧,他还把全家福摆在床头的。”
相片大概是两三年前照的。顾元卓还一脸青涩,笑容盛满了阳光。顾氏夫妇是熟悉剧本的好演员,在相片里亲密相依,如一对白首的信天翁。
卧室外有着宽大的露台,纽约的秋日晴空如洗,哈德逊河在脚下奔腾向海流,驳船汽笛声隐隐飘来。
顾元卓说:“他最后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将是个永远难解的谜。
“他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我,还依旧向我保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顾元卓说,“他直到生命的最后,都还在对我撒谎。”
江雨生说:“他或许只是想安慰你。”
“不。”顾元卓漠然道,“他只是自私罢了。”
门铃响起,女佣打开了门,一群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名身段瘦高的白人女性,一头染过的金发,手腕上一只钻表就可抵银行区普通职员三个月的薪金。
这女人年纪不轻了。白种女人老得快,一过四十,全身皮肤就受地心引力的召唤,拖家带口地下坠而去,再怎么保养都无济于事。但是她气质极突出,烈焰一般的红唇,碧绿眼珠燃烧着杀伐果决的火焰,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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