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相亲的那些事儿

    2005年，成为学校最受学生欢迎、也最受教师队伍争议的老师后，每月工资都不够花的高旋，从教师岗位辞职，回到母校开了一家商店——他的月收入从1500元很快提高到了5000元——6000元，整整提高了三倍。他立志30岁前做个彻底的月光族，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懈怠的资本，所以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整个人是里穷外富，很多人都以为他赚到钱了。这种传言传到老家后，那一年的春节，给他主动介绍相亲的媒人，又多了起来；不仅如此，从父母的转述里，那些女孩子的综合素质，明显是大幅度提高了。

    2006年，把店铺转让后走出校园市场闯荡社会的他，被村里人看做老板，相亲的队伍里开始出现了南阳市区的独生子女，以及个别公务员……

    2007年上半年，他被骗得倾家荡产，还负债累累——那年春节，他被家人逼着见了5个女孩子——一个长得不错的，是个初中学历，二人找不到共同语言；一个上来就问他的财产情况，有没有在郑州买房等，他说了自己没买房之后，对方直接站起来走了。一个问他你二十八岁还没有结婚，是不是有问题？一个比他大了三岁，最后一个是个离异的……

    所以再次听到姐姐说让自己准备好春节相亲，高旋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忍不住在内心祷告道，“老天爷，赶紧让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吧。这一年年春节里安排的相亲，对我爹妈来说，对我来说，都算得上是一种精神酷刑了。”

    3，有个好姐姐，是一种幸福。

    高旋的姐姐，大名叫做高大凤。

    她读初中时见到家里越来越揭不开锅，弟弟明显在学习上比自己更有培养价值，就主动辍学，从学织地毯开始，打工帮助父母减轻负担。

    她嫁的老公，姓张，是个老实本分的个体户，刚开始做的就是打字、复印、拍照片之类很简单的业务，后来拓展到了灯饰广告等方面。夫妻二人，在那个街道上，守着这样一家小店，守了20年（98年开始在那个街道上，直到今天。中间把小门面换成了隔壁的大门面，再没有动过地方）。这20年里，二人省吃俭用，在南阳市也买了三套房产，有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高大凤以她的勤奋和踏实，加上小生意人的那点智慧，在婆家的威望很高。

    她也经常瞒着自己的老公，积攒下一些私房钱，然后找机会交给高旋或者父母，来贴补娘家人——在高旋心中，姐姐的地位一直很高。

    2008年下半年，高旋的经济收入持续增长。看到父母的年龄越来越大，又长期担心漂泊在外的自己，高旋就每月给他们邮寄5000元生活费用，来让他们确信自己已经过的越来越好，让他们心安。有一个月奖金拿了3万元，他想想自己还有6000多元，足够花了，就全部邮寄给了父母。

    高旋落魄的2006年到2008年上半年，早就成为了十里八乡的一个笑话——

    “读个好大学又有什么用？看看那么某某村的某某，咱省最好的大学！现在呢？春节回家，连年货也不给家里买，就等着吃老爸老妈！”不少人把高旋做成了读书无用论的最好注脚。

    “读书读傻了啊！放着县高官秘书不做，去个穷县当教师。做教师就做教师吧，也算个正经职业，干了一年又辞职做生意去了！那生意是那么好做的？现在生意没了，工作没了，混的什么也不是。”有人把他当做眼高手低、迂腐清高的读书人代表，来告诫自己的孩子，做人要务实，要圆滑，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家高旋，马上三十岁了吧？买房了没有？啊，没有买房啊。那买车了没？啊，没有没车啊。那现在自己还开公司吗？啊，跟人打工啊。总要准备给他在县城买套房啊，你们给他存了不少钱吧？啊，存款还不到一万啊。”——啊你妹啊，啊啊啊的，你们是来关心高旋家人的，还是来给他们伤口撒盐的？

    高旋读郑州大学的那几年，他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高大凤在婆家人面前的骄傲。

    “啧啧啧，我那个弟弟啊，太调皮，但就是聪明！我两个娃都随他舅！”高大凤跟娘家人闲聊说。

    “我跟我弟弟同一年上的小学，到了初中，我背书背的头疼，才能挤到班里二三十名。他倒好，天天玩的跟疯子一样，考了个班级第二名——那个班级第一名还是读书读到了初三，觉得自己底子太弱，重新拐回来从初一重读的，你说厉害不厉害！”高大凤跟娘家人闲聊说。

    “我那个弟弟啊，就是心太善良了。98年发大水，有要饭的提着麦袋子到我们家要饭，他要给人家送点小麦，我妈不同意，说我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每年还要向大姑家借粮，哪里有粮食帮助别人？我爹就让他把要饭的领进家里，跟着家人一起吃饭。他就偷偷跑到屋子里，把裤子口袋装了两口袋粮食，跑出去等着那个要饭的，把粮食送给了人家。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个事情我们不知道，其实我跟我爹都看到了！”高大凤跟娘家人闲聊说。

    “我那个弟弟，有时候确实很傻。夏天涨水后，老家的河沟里到处都是鱼虾蝌蚪之类的。等暴雨过去一段时间后，那些河沟里的水就慢慢干了，里面就会有很多小鱼啊、小蝌蚪啊的，慢慢被干死旱死。他就下到河沟里，一捧一捧的把那些小鱼小蝌蚪送到水多的地方，搞得自己一身泥巴，回家还要被我**斗。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青蛙是人类的朋友，帮我们抓害虫，这些蝌蚪都是青蛙的孩子，我们要报恩。”高大凤跟娘家人闲聊说。

    “我弟弟明年就要毕业了。咱们老家出去那个县高官，回老家时还到我们家坐了坐，说是要让我弟弟毕业后去给他做秘书。”高大凤跟娘家人闲聊说。

    ……

    2006年，高大凤不再跟娘家人提弟弟的事。

    2007年，高大凤娘家人，如果有谁跟高大凤提他弟弟的事，她就会判定为挑衅。

    “嫂子，你弟弟今年咋样了，结婚了没有？”老公的堂姐问她。

    “我好久没跟他联系了，应该还可以吧。姐，你家小刚的学习成绩，你可要好好抓一抓了！我听小飞说小刚上次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这可不行啊！他们全班70多个人，小飞考了个20多名，我还揍了他一顿。”高大凤笑吟吟地对堂姐也关心了一下。

    堂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僵……

    2008年，正当高大凤也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的代言词时，高旋却开始每个月给父母邮寄五千元生活费。

    刚开始，高大凤以为这也就是高旋为了表达内心的愧疚，偶尔为之的事情，直到父亲告诉他有一个月高旋给了父亲三万元的时候，高大凤忍不住热泪盈眶：弟弟，你终究是涅槃重生了。

    “爹，只要看到你认识的人，不管是谁，你把高旋每月给你邮寄五千元的事情，都要跟他们讲讲！”高大凤擦着眼泪，“让大家都知道，小旋出息了！”

    “这样不好吧？做人要低调。”父亲不解。

    “爹，小旋29周岁了！到现在一个女朋友也没有谈过，更别说结婚成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高大凤说到这里，泪水再度涌出，“你儿子是最骄傲最自负的那种人，因为我们家以前太穷太差，他又长得那个样，所以不会有一个媒人会把他能看上眼的女孩子，介绍给他！”

    高旋内心的骄傲，高旋内心的孤独，高旋内心的善良，高旋内心的痛苦和挣扎，高大凤，居然全懂。

    “都怪爹没本事啊！”高旋父亲哭了起来，“大二时候，我问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说要考北师大的研究生。那算时间你母亲病倒，我自己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听说他还要再多读几年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二天你弟弟就对我说，”爹我想好了，大学毕业后我先找份工作，一边赚钱养家，一边考研究生。”。我知道，他是不忍心我跟你妈再这么苦撑着啊！”

    “爹，你别说了，我跟小旋，从来没有人怪过你跟我妈。小旋经常说，你是这天底下他最佩服的人。”高大凤流着眼泪，安慰高旋父亲。

    “我不该在他面前叹那口气啊！是爹没本事，耽误了他……”高旋父亲高文耀泣不成声。

    “不说这些了爹，咱们村走出去几个大学生？跟小旋同龄的，一半以上初中毕业就去南方打工了，剩下的也就是读到了个中专或普通高中，小旋能够上重点高中，读重点大学，爹你已经很有本事了。”高大凤擦擦眼泪，安慰父亲，“我们说正事，只要别人知道咱们小旋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有了梧桐树，我就不信招不来金凤凰！”

    是的，与其抱怨他人的现实，不如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现状。

    实在是，越努力，越幸运。

    与其去追一匹不肯驻足的马，不如在脚下的土地上种上良草，等春天来的时候，会有很多马过来觅食的……

    实在是，想看到凤凰，就要让凤凰先看到你的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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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棍子，面子，里子
    1，高旋挨的两记闷棍———既然决定了去挑战很难完成的任务，就要有百折不挠的勇气。

    看到信箱里居然有白荷的回信，高旋一阵激动。

    他兴奋地把这个邮件第一个打开了。

    “你这么有才华，在这里骗到了多少女孩子了？”看到白荷这个回复，小旋心里发苦，如同挨了一记闷棍。

    他想起前几天，一个同学得知他毕业到现在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的事，跟他的开的一个玩笑——

    “高旋，你知道吗？你现在都成了世界大文豪，莎士比亚了！”那位同学说。

    “我一本书都没有写过，怎么就成莎士比亚了？”高旋没有反应过来。

    “嘿嘿，你把莎士比亚，多念几遍，就懂了。”那同学贼笑着转身离开了。

    高旋就试着念了几句，才明白对方在开什么玩笑……

    想了想，他回复白荷道，“坦率地讲，我是个感情白痴，到目前还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过，更不要说欺骗女孩子感情了。在论坛里喧哗，跟学生在课堂上喧哗一样，不过是为了吸引到某人的注意罢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某人，是不是你？我的扣扣：******”

    接着，他点开“亮闪闪”的来信，信中的一个称呼让他如同再挨了一记闷棍，“大叔，我还在武汉读大学，今年大二。现在学校里有几个人追我，我对感情的事情，一窍不通，听舍友说有个相亲网站很好玩，所以就过来看看，到论坛里了解了解大家的想法。我是不会在网上找男朋友的，所以请大叔不要在我身上耽误你的时间。”

    “大叔？”高旋再次摇头苦笑，“一次恋爱还没有谈过，我都成大叔了。”

    想了想，这小丫头如此诚实，也算个实在人了，就回道，“好吧，大叔也是个感情白痴，所以才蒙面到百合来修炼这方面技能的。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跟你交流交流男孩子在感情问题上的认识，你可以跟我交流交流女孩子在感情问题上的认识，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我的扣扣号码*******。”

    还有几个女孩的来信，内容平淡无奇，之前又没有联系过，高旋索性一封也没有再回复。

    他又回到论坛，想看看那个“这个女人不太冷”会怎么回复自己的帖子，却发现对方竟然按兵不动，再无信息。

    但血玉儿的帖子下面，却出现了另外一位在郑州工作的论坛美女方晓晓针对高旋的留言，“我很好奇，小轩究竟是何许人也？看你资料，老家河南，春节回家如果经过郑州的话，能否让本姑娘一见？”

    高旋天生胆大，哪有不应约的道理？于是欣然回复道，“我春节定的机票，从深圳直飞南阳，郑州不停。但可以在节后先到郑州，再回深圳，期间可约。”

    ——高旋哪里知道，这个方晓晓，也是血玉儿的忠实粉丝和朋友之一！

    百合论坛里，包括血玉儿在内的许多朋友，对狂放不羁的蒙面小旋的好奇心与日俱增。

    于是，血玉儿就请晓晓出马，约高旋郑州相见，一个是想看看这个神秘狂徒是何方神圣，一个是要考验一下小轩不妆的人品如何，当然，还有顺便报仇……

    2，高文耀的面子——让你生厌的工作，很可能让很多人生羡，要知道惜福。

    高旋03年大学毕业之后，就每月给父母五百元生活费，然后劝父母把农田租了出去，好好歇几年。

    高文耀是个闲不住的人，就要求女儿高大凤给他在南阳市区找一份工作，在一个政府部门的家属院看大门。

    高旋坚决反对，但是父亲却以不看大门就回家种地威胁他，高旋只好听之任之。

    高旋反对的理由，明面的一半是觉得这份工作辛苦，怕父亲身体吃不消，隐藏的一半是虚荣心作祟，觉得看大门这个工作卑微，给自己丢了面子。

    高文耀却不这样认为。

    从一个种地的农民，不再种地了，还跳过县城，直接到了南阳市市区内生活，高文耀认为，在村人面前，这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事情。

    他虽然做的是看大门的保安，但是一来二去，认识了不少机关里的头头脑脑，甚至依靠着这个便利，帮老家的一些农村人办了不少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看大门的工作，让他在村人面前挣回了不少面子。

    在春天和夏天的晚饭后，家属院的居民经常凑到大门前的那片空场地上，或者打双升，或者打麻将，或者下棋，或者聊天拉家常。

    高文耀不仅象棋水平在院子里能排上前三名，打双升、斗地主等扑克游戏，他的水平也都不错，所以经常会被拉去补场子——这也让高文耀很得意，认为是倍有面子的事情：我一个种地的，跟市里的国家干部一起下象棋，玩扑克，村里几个人有这个福分？

    闲聊的时候，高文耀就会得意地提起儿子高旋，“我儿子是郑州大学毕业的，十里八乡第一个重点本科生。”

    “喔，那很了不起嘛！他现在在干嘛？肯定很有本事吧？”大家就又问他。

    高旋情况好的时候，他就滔滔不绝的跟他人讲高旋的很多事情；高旋情况不好的时候，他就一声叹息，“我这个娃，什么都好，就是倔，什么事情非要按着自己意思来。放着县高官秘书不做，去县里教书；教书一年多就辞职下海了，到现在也没混出个名堂，可惜了啊！”

    “县高官的秘书不做，去教县里的高中？”一起玩牌的人就诧异了，“有这样的人？”

    慢慢地，看大门的老高，不仅有一个踏实能干的、在南阳买了几套房的女儿，还有一个放着县高官秘书不做、却要到县里教书的儿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3，高旋陋室的里子——任何时候不要忘记自己的梦想！

    高旋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因为父母都在南阳市了，所以只好留在市区。

    但是，住宿就成了问题。

    看大门的小屋子，不足十平米，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饭桌，父母住在里面，已经显得拥挤了，高旋不可能跟他们再挤在一起。

    姐姐、姐夫在南阳市虽然有两套房子，可一套是姐姐、姐夫和两个外甥住着，一套是姐夫的父母在住，高旋觉得不管住在哪里，都于人于己不够方便。

    2006年、2007年春节的时候，正是高旋一文不名，连回家过年买火车票的钱，都需要去借的时候——他又哪里有钱住宾馆呢？

    那两年的困顿，已经让他成为姐姐婆家人眼中的一个笑话，甚至连姐夫都会教育自己的大儿子说，“你长大了，可别学你舅……”

    所以，最难的那两年的春节，他也更加不愿意去姐姐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