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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姿势有点别扭,不舒服从小腿一路反馈到大脑, 但大脑没理这茬, 只琢磨一件事儿——
他爹宗必胜看到他发的那条朋友圈, 会是什么反应。
他发的图是一对枕头,售价8800,据说用的材料非常高科技,叫什么悬浮基材,助眠、护颈,还有记忆功能,外罩真丝枕套,枕套上绣着兰花一株,大概是寓意睡这枕头的都是君子,品行像兰花一样高洁。
发图的同时也配了文,言简意赅,一个字——
呵。
看不懂的人大概会留言“靠,一对枕头8800,抢钱啊”,但宗必胜会看得懂。
那天宗必胜指着他骂,说他是小白脸,绣花枕头,一事无成的草包阿斗。
有这么骂自己儿子的吗?长得白也有罪?绣花枕头怎么了,颜值不过关的,想被人叫绣花枕头还没门呢,再说了,这年头,精工细绣的绣花枕头也是值钱货啊。
至于草包阿斗,说这话真不嫌自己脸大,人家阿斗的亲爹是皇帝,收的小弟都是关公诸葛亮,但你,充其量就是个小老板,成就不大,架势倒挺足,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里巴巴是你创的呢。
但这话,他不敢当着宗必胜的面说,于是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他妈在边上劝:“算了算了,至少咱们杭杭从来不做犯法的事。”
宗必胜眼睛瞪得跟大眼金鱼似的:“这也值得说?”
怎么不值得说了?
他圈子里的那些朋友,有打伤过人的,有嫖的,有赌的,但他沾了吗?没有,他从小就出淤泥而不染,人送外号“宗白莲”,他为此得瑟了很多年,直到后来,白莲花和菊花一样遭遇网络时代的悲情重创,折戟沉沙,他才对此缄口不提。
至今为止,人生中最放肆的一次也就是飙了把摩托车,还是严守交通规则在郊区没人的小操场上飙的。
宗必胜气地咳嗽,抖抖索索伸手指他,才五十来岁的人,非装得跟风烛残年一样,就跟是被他气得早衰似的:“读书读书不成,工作工作不成,你看他这点出息!”
宗杭心里叹气,觉得现在这些当爹的,对儿子的要求实在太高了,不能总想着“老子英雄儿好汉”,也得能接受儿子是混蛋啊。
现代社会竞争那么激烈,资源紧张,读书和工作这种机会,应该让给那些家庭条件不好的人,他这辈子命好,摊了个会挣钱的爹,所以理直气壮的胸无大志,人生目标就是花他爹挣的钱,过充实和积极向上的生活,不给国家和社会添麻烦。
如果马云生儿子还是马云,巴菲特生女儿还是巴菲特,资源和财富永不重新分配,那老百姓努力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想有大出息,纯粹是为了这个社会的良性可持续发展考虑。
最后宗必胜说:“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现眼!”
出门看时间,被骂了整二十分钟,原因不过是他嫌打工太累,自作主张辞了工作,然后委婉地向宗必胜提说能不能在家里的公司给他找个钱多事少的活。
过分吗?不过分啊,自家的公司,又不是朝外人伸手。
***
没想到宗必胜做人真绝,两天后通知他,让他去暹粒的酒店帮忙,职位叫trainee(实习生)。
他上网一搜,才知道暹粒是柬埔寨的一个城市,再搜,才知道柬埔寨跟泰国、越南一样,也是个东南亚国家,三搜,我靠,柬埔寨到九八年才结束长期内战,勉强进入和平发展新时期。
九八年是什么概念啊,那时候,中国人民都已经站起来好多年了,香港都回归一周年了,他都能满街打酱油了。
母亲心疼坏了,觉得这是变相流放,左一个“这可怎么办啊”,右一个“那里穷啊”,宗杭倒无所谓,只要有钱,再穷的地方,都能活出真我的风采,更何况,那里离家远,宗必胜管不到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爹“亮剑”了。
没错,只有在离家足够远、宗必胜抽不着他的地方,他才敢高昂着头,对父权予以反击。
朋友圈发的照片,就是他打响反击的第一枪。
绣花枕头?
呵呵。
***
一路平稳。
落地之后,宗杭跟着人流走,反正机上大部分都是中国人,路径一致,都得去海关盖入境。
海关通道口,人员分流,直接去排队的是已经有签证的,挤在桌子边奋笔疾书的,是申请落地签和入境申请表还没填好的。
桌上立了块牌子,上面贴着落地签和入境申请表填写的正确格式。
毕竟是第一次出国,凡事图个稳妥,宗杭过去瞜了一眼标准格式,发现自己有个地方填得不标准。
申请表上要求填写是“with capital letter(大写字母)”,他用了小写。
虽然他觉得大小写并不妨碍信息的传达,但万一海关工作人员特计较特事妈呢,到时候争执起来……
他英语半吊子,四级都是请枪手代的,不想费这个事。
宗杭从桌上的文件台里抽了张新的申请表,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填。
不远处,有个黑瘦的小个子柬埔寨男人用蹩脚的中文大叫:“五美元,五美元,帮忙代填,five dollar!”
身边很快围了一群跟团的大爷大妈,瞬间生意兴隆,忙得运笔如飞。
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人的钱好赚。
中国人的钱也的确好赚。
反正排队过关的人多,现在过去了也是吊尾,宗杭不赶时间,漫不经心勾勾划划,同时心算着那个柬埔寨男人的日收入月收入,直到身后有人戳戳他肩膀:“同志……”
宗杭没好气回头。
是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穿土黄色带英文logo的旧汗衫,卡其色大裤衩,皮凉鞋,挎着磨毛了的邮差包,脚边是大迷彩行李袋。
宗杭警惕:“什么事?”
出国前,他系统地了解了各类机场诈骗,对无故搭讪的人天然存三分戒备。
老头陪着笑:“那个……我不懂英语,能不能帮我填一下?”
宗杭拿嘴努了努柬埔寨男人那桌:“那边有代填的。”
老头没动,神色有点尴尬:“那个……要收钱……”
宗杭乐了。
怎么着,他这张脸,看起来就这么像免费劳动力?
他拿笔头点点自己,说:“我填,也five dollar!”
说完了,继续忙自己的。
那老头叹了口气,悻悻拎包走了。
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估计是没找着热心人,又嫌柬埔寨男人的生意太黑——他手里捏一张十块钱人民币:“那个……能十块钱吗?我就填个入境申请表。”
举手之劳而已,划拉不了几个字,再加上自己的也填好了,宗杭把钱接过来:“我这是看在同胞份上,给你打折啊。”
老头忙不迭点头,递上护照和机票。
宗杭对着护照先填基础信息。
老头叫马跃飞,那姓就应该是“ma”,名应该填“yue fei”。
1965年出生,跟他爹宗必胜一个岁数,真是同年不同命,宗必胜在家吃香喝辣的,这叔……这大包小包的架势,出国打工的吧。
填到“入境目的”这一栏,宗杭问他:“来柬埔寨干什么啊?”
老头讷讷:“找我女儿。”
那应该是“探亲”,探亲英文怎么写来着?宗杭想了想,大笔一挥,填了个“business(商务出行)”。
后头的停留天数、通讯地址什么的,他也懒得细问,照抄了自己的了事。
十块钱,也就值这服务了。
***
填好了,两人一前一后过去排队。
海关柜台,多少透着庄严肃穆,里头的工作人员执行国家任务,代表国家形象,全程没个笑脸,再加上满眼都是外文,马老头愈发拽了宗杭不放:“那个……小哥,他要问我话,你帮我答一下哈,我听不懂。”
宗杭随口应了一声,随着队伍往前挪。
马老头一张嘴闲不住:“待会你怎么走啊?是不是打车啊?要么我们拼着一起?”
宗杭奇怪:“你女儿呢?不来接?”
马老头一张老脸顿时纠了起来:“我来找她,她失踪了。”





三线轮回 9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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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宋考虑得很周到:“你不能在这干玩, 总有回去的一天, 到时候,你爸问起酒店的东西,你一问三不知,你倒霉, 我也倒霉。”
他做的实习安排,科学合理,吃喝学玩都不误。
第一周。
上午在前台礼宾部实习,不需要做事, 就带眼看, 看服务员怎么接待客人、怎么排房, 知道有这么回事,心中有数就行。
下午去逛吴哥窟, 吴哥窟景点多,什么巴戎寺崩密列女王宫,说是各有千秋, 但外行看,全是石头建筑,集中参观很容易审美疲劳,所以得慢悠悠的,一天看一处,分而食之。
晚上去老市场区, 那也是窟, 玩乐销金窟, 酒吧街夜市餐厅应有尽有,先捡著名旅游手册《lonely planet》上列出来的餐厅酒吧,一天体验一家,力争没有疏漏,各个击破。
捏着实习表,宗杭感慨万千,觉得宗必胜识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龙宋真是个人才。
***
上午的实习过得紧张而又充实。
知道他身份特殊,人人都对他客气,酒店主要面向中国客人,对员工有语言要求,很多前台服务员都在自学汉语,不断向宗杭请教这个词该怎么念,拼音该怎么拼,宗杭头一次体会到了被需要和被重视的感觉,得意洋洋,乐为人师,觉得这样的实习,再干上十年也不会厌。
龙宋抓住时机,拍了张宗杭被众人围拥的照片发给宗必胜,还起了个标题:宗杭教员工学中文。
宗必胜收到照片,非常欣慰,对童虹说:“总算这小子还有点用处,就算他这趟出去什么都学不到,帮我的员工提升一下中文水平也是好的。”
午饭后,阿帕把突突车开到酒店门口,等着载宗杭去吴哥窟。
一抬头,看到宗杭在几个女服务员的簇拥下出来。
又不是出远门,又不是不认识路,犯得着这么送嘛。
阿帕鼻子里哼一声,看手边提袋里的两罐生啤和炸螃蟹:这是刚刚前台的姑娘送来的,代表大家请他打听一下,宗杭有没有女朋友。
阿帕爱理不理的:“你们自己不会问啊?”
姑娘说:“第一天,还不熟嘛。”
早猜到宗杭会受欢迎了:外国人,白净帅气,个子高,脾气好,没架子,还是小少爷。
***
宗杭上了车,又是大剌剌一躺。
暹粒的突突车跟国内的电动三轮还不一样,电动三轮是整车一体的,这儿的突突车可以分解,简单来说,是摩托车拖着后头带轮子的大车架子,什么时候想骑摩托,把前后接合处的螺丝拧开,就可以轻装上阵风驰电掣。
市区车多,突突车跑不起来,正好看街景:这儿鬼佬游客真多,都跟他似的歪在突突车上,或在奔往吴哥窟的路上,或在从吴哥窟回来的路上。
阿帕开得四平八稳的:“小少爷,好多人叫我跟你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
宗杭的目光做贼样掠过自己的手。
车加速了,午后的和风送来阿帕的后半句话:“你肯定有吧,你这么帅……我都交过三个。”
宗杭说:“我……交的也不多,五个吧。”
这不止是男人间的较量,也是国家间的较量:是的,人在国外,事事都要跟国家荣誉感挂钩。
阿帕很羡慕,其实他一个都没交过。
***
进吴哥窟得先买票,宗杭买的是七日票,多次进出,还得先拍张大头照。
拿了票,先奔最著名的小吴哥,按这边的包车惯例,一般都是游客自逛,司机在外头等。
宗杭其实对历史人文景观没什么兴趣,看国内的还能了解点背景,看国外的完全抓瞎。
走完神道,已然累得够呛,五塔莲花的池塘倒影据说是世上最美的倒影,但这两天水浊,倒影也美不起来了。外围回廊的超长百米壁画宏大精美,可他看不懂,极富沧桑感的废墟式巨石倒是很适合拍照,他又没这爱好。
走到后进的须弥山,看到游客排长队,甩着膀子往金字坛上爬,那直上直下的坡度,抬头看看都目眩。
宗杭拽住一个刚下来的台湾大爷,问爬上去是看什么的,大爷说:“就看看风景吧。”
那有毛线好看的,还不都是石头嘛,宗杭拍拍屁股走人。
一看时间,进来还不到半小时,一般逛小吴哥,至少也得两小时打底,就这么出去了怪不给人家景点面子的,也对不住票价。
宗杭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出来找到阿帕之后,他说:“这么有名的建筑,我觉得就这么进去干逛太可惜了,我要回去先看几本柬埔寨的古代历史,了解透彻了再来。”
他觉得这借口真是太妙了,还显得自己怪有文化怪有深度的。
阿帕说:“小少爷,你别费心了,我们没历史的。”
宗杭斜乜他:“是你自己不好好学习,历史不好吧?还好意思赖国家没历史。”
阿帕居然是认真的:“小少爷,你真不知道啊,我们不像你们,很早就发明了造纸,你们老祖宗的东西、前人上个厕所吃个饭都有记载。我们的字儿是写在芭蕉叶子上的,这儿气候热,不好保存,再加上虫子啃,历史都被啃光了。”
还有历史被啃光了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但阿帕说得煞有介事,不像编出来的,宗杭掏手机:“你别蒙我啊,现在有网,查什么查不出来!”
阿帕下巴一抬,一副不怕你查的架势。
搜了一会,还真的,只大致知道柬埔寨公元一世纪建国,先叫扶南后叫真腊,但详细的历史记录真没有,最早能参考的典籍还是中国人写的——当时中国处在元朝,皇帝大概想吞了真腊,就派了一个叫周达观的过来考察一下,周达观在这待了一年多,写了个不到一万字的《真腊风土记》,居然成为考察真腊时期历史的“珍贵资料”、“唯一记录”。
周围人声不断,宗杭攥着手机,头一次觉得造纸术真是太伟大了,人的忘性那么大,单靠口口相传,才能传下多少东西?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发生过那么多事,亏得纸上都记下来了,否则后人上哪知道去。
再一想,人类社会也真脆弱,有文字记载的才多少年啊,没记载的,就当没发生过了?想湮没一段历史,也太容易了。
阿帕拿手在他面前晃:“哎,哎,小少爷,你这就不逛了?那我们去哪啊?”
回酒店不合适,不好跟龙宋交代,想去夜市酒吧街,也还不到点。
宗杭和阿帕两个就着生啤解决了炸螃蟹,一左一右上车睡觉,宗杭还做了个梦,梦见他开着突突车一路狂飙,小吴哥追在他身后撵,一边撵一边哭嚎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看看我啊,你看我一眼啊。”
真是梦里都被笑醒了。
***
晚上,才算真正开启了幸福人生的正确模式。
宗杭觉得,暹粒每天都在进行着“春运”式的大规模人员流动:白天,各国游客从形形色-色的酒店涌往吴哥窟,晚上,又如乳燕归巢,在老市场区济济一堂。
人多好,人多热闹,各种文化背景和消费层级的游客带来千奇百怪需求,催生五花八门供给,满眼灯红酒绿,处处新鲜,处处怪异,每一条街巷都被你买我卖堵得水泄不通,每一处都热力四射火花喷溅,让人心头痒痒的,止不住要恣意狂欢脱略形骸。
阿帕自己都没逛全过,只能给宗杭说个大概:柬埔寨货币是瑞尔,但暹粒是国际旅游城市,通用美元;那是酒吧街,鬼佬最喜欢,鬼妹嗨了之后会拉你大跳钢管舞;这边这条街是专门吃饭的,必须得尝尝amok,还有罗勒叶炒树蚁……
还郑重其事地拜托他一件事:遇到都是残疾人成员的地雷乐队,最好能给个一两美元小费。
柬埔寨战时埋下了几百万颗地雷,至今都还没清干净,国际红十字会统计,这儿平均每五分钟就有人因地雷致死或致残,致残的人太多了,得吃饭,所以柬埔寨政府组织他们学音乐,组建乐队,挣口饭吃。
宗杭赶紧点头。
他先还紧跟着阿帕亦步亦趋,后来胆子就大了:反正丢不了,谷歌地图在手,迷路了导航一下就行,满眼突突车司机,一报吴哥大酒店谁都知道,送回去只要两美刀,随处可见中国游客,那感觉如在家乡……
心头一松懈,跟阿帕走散了那是分分钟的事。
阿帕发微信找他,他回:各逛各的呗,待会高棉厨房那见。
高棉厨房是当地的网红餐厅,一处显眼地标,阿帕估计也觉得问题不大,就没再找他。
宗杭花一美刀买了杯牛油果榨冰,漫无目的,且啜且饮,且走且看:泰式按摩店也去瞅,公益市场也去逛,在劲爆的酒吧外看人跳艳舞,还在地雷乐队的募捐箱里投下了十美刀。
老市场区街巷纵横,但有主就有次,不是每一条巷子都热闹,有时候一不留神,会拐进人少的暗巷,宗杭走着走着,也察觉自己是走到偏处了,又不想走回头路——四下一望,有条岔道尽头处灯火通透,显然又是个柳暗花明的热闹所在。
他兴冲冲走岔道过去。
才刚走了一半,边上一扇门突然大开,雪亮灯光顺着台阶泻下,与此同时,有个男人从台阶上骨碌滚下来。
宗杭还想探头看,灯光又一暗,门内一前一后出来两条彪悍人影,说的是高棉语,听不懂,但听那语气,应该是在骂骂咧咧。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定是撞上打架斗殴现场了,童虹从小就给他灌输:千万别看热闹,引热闹上身就麻烦了。
宗杭脖子一缩,准备不看不听,快速绕过。
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揉着后颈,嘴里哼哼着抬起头来。
我靠,居然是认识的,那个机场见过的马老头,姓ma,名yuefei……
四目相对间,眼神大概泄了点内容,那两个柬埔寨人脸上现出狐疑来。
按说是同胞,理应守望相助,但他又不是战狼,没那个能力大杀四方,再说了,女儿是偷渡客,当爹的也未必是良民,被打就打了吧……
宗杭向那两个人挤出友好又热情的笑,腿上加速,就差小跑了。
站在前头的那个柬埔寨人步下一级台阶,目送宗杭走远,虽然心里还有点嘀咕,但路人嘛……
一般都不会跟路人过不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马老头突然朝那人扑了过去。
他拼尽所有力气,死死抱住那人的腿,转头朝着宗杭离开的方向声嘶力竭大叫:“儿子!快跑!快去报警!”
新闻里着重介绍了“大湄公河次区域”。
说是中国的云南省,加上缅甸、老挝、柬埔寨、越南、泰国这几个东南亚国家,因为同处“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地理、气候相近,文化背景相通,在亚洲开发银行的倡议下,发起了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力求实现共同繁荣。
这让头一次出国的宗杭安心不少。
毕竟,能团在一起组成“次区域”,各方各面应该差距不大,不然,怎么不见云南去跟南非、南美组建次区域呢。
他在云南待了三天,感觉是“如在家乡”,想来到了柬埔寨暹粒,感觉也不会很生疏,应该“如在家乡隔壁”吧。
登机时间到了,宗杭拎包排队。
昆明至暹粒的飞行时间两个半小时,比很多国内航程都短,掐掉起飞下降,再加上填个入境申请单,剩下的时间看部电影都嫌不够。
他决定拿这时间睡觉。
起飞前,他按照原计划发了个朋友圈,然后关机。




三线轮回 9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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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不准备跟缺心眼的人计较。
时间不早了, 龙宋提醒宗杭该回去了:他还计划着去街口拍张照片, 以老市场区夜市为背景, 就拍宗杭开酒店突突车的画面。
照片当然是发给宗必胜的,配什么话也已经想好了:宗杭体验酒店突突车司机生活, 载客人游览夜市景点。
宗杭饮料还剩个底,龙宋先去街口选景, 让他喝完了再过来汇合。
买单出来, 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易飒的酒吧生意大好,非但客满, 连外围都站满了人,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趣的, 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
宗杭有点悻悻的,觉得自己被这热闹冷落在外,几次回头去看。
最后一次, 脸色忽然奇怪。
他拽住阿帕,压低声音:“你看,那个人,按摩店边上站着的那个, 不就是你拍的照片里那个男的吗?”
阿帕扭头去看。
离着突突车酒吧不远的街边, 有家按摩店, 玻璃门大开, 按摩躺椅一张一张, 都已经摆到街面上了, 其中一张按摩椅后头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穿蓝色衬衫,领口和袖口是花色纹络。
身材很结实,领口解了两粒,衬衫还是有些紧绷,透着肌肉起伏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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