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乡村原野
王壑道:“这是江二少爷。”
梁朝云也道:“是江公子。”
王均仔细一看,果然认了出来,先是大喜,因为自己不用背负内疚面对大哥了;接着又破涕为笑,江如波扮成女子竟是这副样子,怪有趣的,竟把他骗去了。
恰好这时江如波也清醒了,一睁眼便看见王均眨着湿漉漉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那脸上还有泪珠儿呢,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他看得忍不住就想笑,然眼角余光瞥见王壑意味莫名地盯着自己,笑容便僵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才停下。忽然瞥见手露出来了,忙悄悄一动,让广袖滑下来遮住手;忽然又发现脚尖露在裙子外,黑绸鞋面,方方的鞋头,绝不是绣花鞋的样式,慌忙又将脚缩了缩,缩到裙子底下,遮严实了,双手抱住膝头,摆出被侵犯后的伤痛神情,仿佛谁要是敢来拽他,他就要撞墙自尽。
王壑:“……”
好想踹他一脚!
王均见江如波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还想蒙混过去,噗嗤笑出声来。笑到一半才想起密室内的情形——依稀、仿佛,自己神志迷乱的最后印象是:江如波扮的小丫鬟朝他扑过来,抱住他;他想躲开,可是没江如波力气大,便被抱住了,再然后……他被轻薄了!
“啊——”
王均发出惊天惨叫。
他被人轻薄了!
他被一个男人轻薄了!
他转身,一头钻进王壑怀里,把头埋在王壑胸前,使劲埋,一面惊恐地叫,“哥,哥!”
王壑:“……”
梁朝云:“……”
外面,王谏听见这尖刺的惨叫,正是最疼爱的小孙子发出的,慌忙跑进来,一路嚷:“均儿,怎么了?壑哥儿,你不能罚你弟弟,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以为王壑打王均了呢,跑进来一看,王壑抱着弟弟坐在炕上,梁朝云站在炕边,都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他兀自不觉,伸手护住王均,阻止王壑。
王壑:“……”
他是那不顾手足的人么?
重点是,他有那么愚蠢吗?
“祖父!哥哥没罚我。”王均觉得没脸见祖父了,但祖父误会哥哥,又让他羞愧,忙喊了一句。
梁朝云也道:“爷爷误会了。”
王谏忙问:“这是怎么了?”
王均不出声,也不肯抬头。
旁边,江如波见又来了人,觉得很危险——小表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说话,一开口准暴露,也不要做任何行动,只以冷漠、沉默之态抗议就行了,可他现在觉得很不安,便悄悄挪到炕边,溜下去,双手掩面,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朝王壑卧房冲去。
王壑见那白色的裙摆拖曳一大片,将他的脚遮掩得严严实实,心想:“衣服这么长,也是早有预谋的,哪怕他比小丫头高些也不碍事,遮手又遮脚。”眼看江如波就要冲进去了,他才开口,温柔地问:“江少爷,你去哪儿?”
哼,他的卧房,对小丫鬟自然敞开,什么时候男人也能随意进了?当然,若是至交好友进去也无妨,但江如波眼下顶着小丫鬟的模样躲进去,没准还要装模作样躺他床上,他想想便不能忍,所以揭破对方身份。
江如波身形一僵,接着猛然转过身,呆呆地看着王壑,满眼不可置信——怎么就暴露了?一定是他神志迷乱的时候,做下了畜生不如的事。
他缓缓转动眼珠,视线下移,落在王壑怀中痛不欲生的王均身上——这、这是被他污了清白吗?再瞧瞧盯着他的王谏、梁朝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有亲人被辱,他们才会对凶手露出这杀人的目光。
王谏也满眼不可置信,指着江如波问:“他……他是江如波?李菡瑶的丫鬟呢?这是怎么回事?”
“啊——”
江如波想明白后也崩溃了,发出非人嚎叫,也不进王壑的卧房了,也不想掩饰了,朝外跑去。
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是赵子仪!
一干臣子听里面王均又是叫又是哭,都跟王谏一个心思,以为王壑发现心上人被弟弟夺了清白,怒不可遏,责罚王均呢,因不便进来阻止,都在外面心如猫爪一般团团转。忽见一女子冲出来,看衣着正是那小丫鬟,忙一齐拦住,不许她跑了。等看清对方面容,又听见里面王谏叫“江如波”,都大吃一惊。赵子仪一把揪住了人。
大家纷纷喝问道:
“观棋那丫头呢?”
“快说!那丫头去哪儿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逃走了。”
“说,你们有何阴谋?”
日月同辉 第672章 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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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变成了男人,避免了一场丑事,众人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按理说,他们该庆幸的,但那小丫鬟竟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间,金蝉脱壳跑了,怎不令他们生气和羞愧?私心里,他们更希望小丫鬟被王均给夺了清白,如此才能斩断王壑的情丝,以绝后患。
可惜,这是江如波!
忽听屋里传出王壑的吩咐:“请谢相仔细审问他。”
谢耀辉忙躬身道:“微臣领命。”
王壑又道:“江家献技术有功,不可对他用刑。”
有人道:“不用刑他如何肯招?”
谢耀辉愣了下,跟着就高声道:“微臣领命,绝不用刑。但微臣有个请求,请主上允准。”
王壑道:“讲。”
谢耀辉道:“他若不招,请梁大夫别为他诊治。至于他身中的迷药,请许微臣来处置。”
王壑奇问:“你要如何处置?”
谢耀辉道:“他若不招,微臣便找个兔相公来替他解毒;他若招了,就请梁大夫替他诊治。”
屋里没了声音,想是被这匪夷所思的提议给惊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外面众臣也面面相觑,神情诡异——这真是谢相说的话吗?静了一会,众人异口同声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既能解毒,又不伤筋骨。”
江如波气得涨红了脸——这么说也不对,他脸本来就绯红,现在更红了——跳脚大骂:“无耻!你们等着,我表妹不会放过你们的!王纳,你最好别答应,不然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要你后悔一辈子……哎哟!”
一护卫喝道:“敢对公子无礼!”抬腿踢了他一脚。
屋里传出王壑淡漠的声音:“准了!”
谢耀辉道:“谢主上。”
然后转身对赵子仪道:“请将军将他押到前面去。周大人,麻烦找一位兔相公来。”
那二人应声答应。
其他人也都很高兴,觉得小丫鬟逃走令王壑失望了,因此不再受儿女私情左右,以天下为重了。
江如波惊恐挣扎,大喊:“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一路嚷着叫着,被带到前院去了。
屋里,王均也急推王壑:“哥,不行!不能让谢相审!江如波要招了,弟弟没法见人了!”
王谏忙道:“不错。壑哥儿你该亲自审问,免得此事张扬出去,于你弟弟名声不利。”
王壑严肃道:“不让谢相审问清楚,难道你要让人误会你跟观棋姑娘有染?哥哥断不允许!”
王均:“……”
差点忘了这一茬。
经谢相一审问,大家都知道观棋跑了,正可澄清流言。这结果虽尴尬,总好过跟哥哥的心上人苟且,至少保住了观棋的名声,也不会跟哥哥生嫌隙了。
王壑见弟弟不吭声了,这才劝慰道:“不过是跟男人抱了下,有什么了不得的……”
王均痛心道:“不止抱了……”
王壑道:“就算亲了也没什么。你们都中了暗算,又并非刻意。男子汉大丈夫,要豁达一些……”
他见弟弟和江如波为了保持清醒,都将胳膊咬得伤痕累累,再加上他进密室时,他二人衣衫都完好无损,可见并未做下不可挽回的丑事,因此未能体会王均的心情,心中只为小丫鬟逃脱这一劫感到庆幸。
王均不依地叫“哥——”
王谏听出不对了,怒道:“壑哥儿你这是什么话?就因为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能忍……”
他终于明白了宝贝孙子痛不欲生的原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男人辱了清白谁受得了?这结果并不比跟哥哥的心上人发生苟且强多少,甚至更坏。
他为何笃定王均受辱了呢?
因为王均是个纯情的少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纵然被药物所迷,未必就懂得做那不堪的事;这江如波却不像好东西,虽未成亲,看情形必定有通房丫头伺候的,所以神志昏聩时兽性大发,欺负了他孙子。
王壑被祖父质问得哑然,想了想,若是他遇见这情形……嗯,恐怕也很尴尬和生气。
但他不能任由弟弟伤心,得开解,所以他剖析厉害给王均听:“哥哥跟大姐进去的时候,你们衣服都好好的,并未做下不可挽回之事。虽然有些尴尬,但这结果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再要这样不依不饶的,人家听了不知怎么想呢,还以为你真跟那江如波有什么呢?”
王均惊恐地抬头——
真的吗?
他不要被人指指点点。
王壑重重点头道:“你最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江如波还像从前一样。本来也没什么。”
王均道:“弟弟做不到!”
他又不是哥哥。
他真的做不到!
王壑给他出主意:“你不妨去打那江如波一顿。男人之间,打一场,就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王均低头沉吟。
王谏疑惑地看着王壑,怀疑他谎言哄骗弟弟,然他也怕王均承受不了,所以不敢细问。
王壑抬头,见祖父探究的目光,忙道:“祖父别胡思乱想了。二弟确实无事。二弟什么心性,祖父难道不知?瞧——”他撸起王均的衣袖,将那牙印展示给王谏看——“这是二弟为了保持头脑清醒自己咬的。那江如波的心性如何且不说他,但他害怕暴露身份,也如二弟一般将自己咬伤了。许是到后来控制不住了,才有些失态,但也并未做出格举动。”
梁朝云在旁也作证。
王谏这才放心,跟着又大惊失色,“咬成这样?快叫你大姐瞧瞧。哎呀,这要留疤了!”
梁朝云忙道:“爷爷放心,晚辈已经开了方子,去抓药了,我亲自照顾弟弟。”
王壑也道:“祖父,二弟的伤自有大姐调理。孙儿现要追查幕后主使。祖父若知内情,还请告知。”
王谏神情微僵,跟着正色道:“祖父绝没有陷害那丫头,连你祖母也可担保。你只管查!无论查出谁,从严处置!”他心中很苦涩:孙子之所以怀疑他,因为他昔年犯过错,导致儿媳受难,这旧案乃他品性的污点。
王壑道:“孙儿相信祖父。请祖父帮孙儿一起追查。”
这话令王谏好过不少,想来孙子还是信任他的。
王壑便问王均被困经过。
日月同辉 第673章 难道长翅膀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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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均便从午后说起,说江如波来了,小丫鬟如何叫江如波进房盘问,出来后小丫鬟生气了,他陪小丫鬟下棋,然后两人送江如波去他院里歇息,然后他跟小丫鬟去园子里逛逛……最后道:“我跟观棋姑娘——”说到这猛想起那是假观棋,是江如波扮的,忙改口道——“就是江少爷,进了密室,发现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我心里纳闷……”
王壑忙问:“你说密室里点着蜡烛?”
王均点头道:“是,就在桌上。”
王壑又问:“墙上壁灯谁点的?”
王均道:“我点的。我想看看怎么回事,是谁进来了,还把蜡烛留在这。谁知头就晕了……”
王壑与梁朝云对视,都明白是有人抢在他二人前面进了密室,因为那蜡烛便是含了迷药的。
王壑并不担心查不出来,雁过留痕,那人抢在王均前面进出假山,他就不信没一个人看见。
哼,只怕是家贼。
这要等谨言查证结果了。
接着,又追查小丫鬟是如何金蝉脱壳逃走的。王壑传东、西两院的小厮和丫鬟来问话,东院的人异口同声说,自二少爷三人离开后,再无人进屋过;西院的人也异口同声道,自江少爷进房后,再没出来过。
王谏奇道:“难不成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王壑沉吟不语。
王谏又道:“十有八九从你屋里这密道走的。不是说那小丫头在机关方面的造诣很不错吗?你又送了她《机关解析》她破开了你这密道也不为奇。”
他十分怀疑王壑串通了王均,私自放走了那小丫鬟,不然的话,这人如何能凭空消失呢?东西院是这两兄弟住的,下人也都听他们的,很容易串供词。
王壑见祖父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起身道:“那就进去瞧瞧,她若动过机关,瞒不过孙儿。”
王谏点头道:“那是。”
也休想瞒过他!
他可是老官吏了。
王壑先嘱咐梁朝云:“就让二弟暂留在我这边,叫个伶俐的小子来伺候,别放一个女人进来。”
这话更多是维护王均,在他心中,纯情又干净的弟弟中了毒,自控力差,就如待宰羔羊一般,绝不能让不明不白的女人给玷辱了,徒惹一身腥。
梁朝云忙道:“这我还能不知道。”叫他放心去。
于是王壑便带着祖父和老仆进入卧房,开启了机关,举着一盏灯,进入密道,仔细查验。
王壑四处看了一圈后,很肯定道:“她进来过。”
王谏道:“就是从这走的!”
王壑摇头道:“并非。”
王谏示意他将灯火举进些,指着出口处的机关道:“怎么不是?瞧这上面——这里有灰尘,这里没有,这是她留下的指印。她开启了机关。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只奇怪她为何没惊动外面护卫。外头可是有人看守的。”
王壑有趣地看着祖父,觉得老人就差明说是他放走了小丫鬟,因不好说的,便竭力找证据。祖父做过几十年的官,能力卓著,那些痕迹瞒不了他。
王壑也不辩解,而是顺水推舟道:“那咱们开了机关出去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说罢将灯交给祖父,自己开启出口机关;开后示意祖父先勘察。
外面也是卧室。
护卫门在院中守护。
王谏仔细勘察后,不得不承认王壑推断正确,那小丫鬟虚晃了一招,只在机关上留了手印,其实并未开启。等出去查问护卫,其中有一人是他的心腹,绝不会对他说假话的,再次否定小丫鬟从这逃走的可能性。
王壑这才道:“她若从这里走的,那后来跟二弟下棋的是何人?送江二公子去西院的又是何人?”
王谏想了想,同意他的推论:小丫鬟进来过,逛了一圈,四处留下痕迹,然后又出去了。
他纳闷道:“那她到底是如何从均儿那边离开的呢?丫鬟们在外守着,说没见江公子出来过,也没见女人出来过。”
还依然怀疑王壑兄弟。
王壑道:“她未以江如波的面目出现,也未以女子面目出现,而是冒充别人的身份出去的。”
王谏忙问:“冒充谁?”
王壑道:“这要出去问下人。”
于是祖孙俩从地道出来,重新招了王均屋里的丫鬟来问话。王壑问:“二少爷和观棋姑娘离开后,他院里都有什么人来过?无论男女,都详细说来。”
丫鬟忙仔细回想,然后道:“有。有位唐公子来找二少爷。我回说二少爷陪客人出去了。他便走了。”
王壑疑惑问:“哪个唐公子?”
王谏忙道:“就是新任户部尚书唐简的儿子唐筠尧,表字敬廷,与你弟弟很是投契。”
王壑便问那丫鬟:“你以前可曾见过唐少爷?”
那丫鬟摇头道:“不曾。”
王壑又去问王均,唐筠尧其人其事,得知唐筠尧以前从未来过王家,这是第一次来,心中便有数了。因对王谏道:“只怕观棋就是冒充唐少爷出去的。孙儿推测:她穿着二弟的衣裳,刚从屋里出来,被这丫头发现了,便身子一转,装作刚从外面进来,谎称要找二少爷。”
王谏、王均和丫鬟都呆滞。
还能这么办吗?
王壑见他们似乎不信,为证实,便又问那丫鬟:“你出来时,看见唐少爷站哪里的?”
丫鬟道:“院子当中。”
王壑点头道:“如此便是了。你并未看清他从外边进来,也未看清他从屋里出来,只能任他自己说了。”
丫鬟愤愤道:“李菡瑶的丫鬟太狡猾了!”
王壑:“……”
他莫名的想笑。
王均正垂眸回忆,忽然叫道:“定是这样!我跟观棋下棋的时候提过唐兄,说他新近随父亲搬来京城,棋艺很好,我与他很投契;还说我给唐兄下了帖子,上午他有事绊住了,下午必要来的,待会给他们引见,大家切磋棋艺。”
这次轮到王壑瞠目结舌,心想:“这丫头太聪明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般随机应变的法子,也只有她能想出来。若是二弟不提什么唐筠尧,恐怕她就要从我房里的密道出去了,到时遇见护卫,又得费一番心思。而用唐筠尧的名义,混过这些丫鬟要容易的多。”
日月同辉 第674章 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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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均又问丫鬟,那唐公子长什么样。
丫鬟说长相俊美,容颜如玉。
王均道:“胡说!唐公子不是秀气的,肌肤跟世子表哥一样黑,嘴角还有颗痣,为人风趣随和……”
丫鬟脸一白,忙磕头道:“婢子该死!请二位爷和老太爷责罚。”心里却骂李菡瑶“千年的祸害精”
王壑挥手道:“起来吧。这也不怨你,是她太聪慧了。你怎是她的对手!”
王谏疑惑地看着大孙子,总觉得他那声音透着自豪,跟刚进假山密室那会子的表现判若两人。便试探问:“可要通知忠勇大将军,派人在京城内外搜查、追踪?”
王壑斩截道:“搜!”
心里却想:“上哪搜去?恐怕她早就出城了。就算出城追也没用,那丫头智计多端,谁知她从哪条路走的。我倒能猜测一二,但绝不会说的。”
随即给赵子仪传令。
王谏见他如此果断,倒糊涂了,心想:“难道我错怪他了,其实他也想抓住那丫头?”
又想起他在玄武关下当着三军将士提的条件,想趁机告诫他一番,又恐惹他不耐烦,薄了祖孙的情分,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想:“少年情热,冲动是难免的。现在小丫鬟逃走,他受了打击,见识到人性和斗争的残酷,想必今后再不会轻易为了女人许诺江山社稷了。”
王壑不知祖父九曲回肠,请他派人去找真的唐筠尧来对质,先弄清小丫鬟是否真化作唐少爷离开,再去知会忠勇大将军,安排禁军去城中追查。
王谏交代一番便去了。
等他去后,王壑便回到卧房,静静地站在房中,四下打量,看小丫鬟可留下痕迹,一面想:
“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也不给我留封信?”
“不会的,一定留了信的,搁哪了呢?”
他静静浏览了一圈,接着便在房中逐尺逐寸地搜索:先打开衣柜,翻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件银灰的锦袍。
这件衣裳是大姐在他尚未回家时替他缝制的,因不知他的归期,身高是估量出来的,预备他突然回来好穿。去年底他回来后,不相信父母真的死了,不肯穿孝服,又不好穿得太过精致,见这件锦袍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云纹,很是素淡,便挑了它。谁知上身后才发现有些短,只穿了一天,大姐和妹妹们又替他另做了衣裳,便换了下来。他还记得搁的位置,现在不见了,恍然想:“原来穿我的!”
又翻了翻,发现少了一条腰带,还有荷包和腰间挂件等饰物,皆是他用过的,所以一眼就发现没了,不由轻笑,想:“倒与我的眼光和喜好是一样。”
翻罢衣柜,又转向那床。
他走到床前,先坐下,然后身子一歪躺倒,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小丫鬟留下的气息,想象她睡在这里的样子。眯了一会,忽然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手指碰触到一样东西,忙抽出来,急翻身坐了起来。
“果然留了信的!”
这一刻,他心跳得很急,仿佛要蹦出胸腔,隐隐的期待和雀跃促使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信,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木了身子。
不过,他脑子还能动。
他想:“果然是她!”
他心中狂喜,独自个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笑,无声的笑,却笑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画面。
笑了一会,又觉不满足,起身在房内走来走去,走几步,低头看一眼那信,喃喃自语:
“我就觉得她是李姑娘!我只在她小时候见过一次,以前不熟悉她,否则早就识破了。”
“到底还是被我认出来了。不,不是认出来的。——就算是认出来的,也不是用眼认的,而是用心认的,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认出来。”
“观棋模仿不来她变幻莫测的风姿,也没有她神出鬼没的智谋,还有她对我的情义,都作不了假。她知道我是当年的小姐姐。呵呵,她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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