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乡村原野
正踌躇,就见黄修离开了。
他忙叫:“贤弟等等愚兄!”
急忙忙撵了出去。
大家看着他二人背影,愣了下才意会过来,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幸灾乐祸地笑。
黄先生拂袖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待何陋等人也离开后,倪意尚更无拘束,冲着大家团团一揖,道:“诸位若有闲,在下做东,请诸位去喝一杯如何?事先说好了,在下囊中羞涩,只能请诸位去小酒馆,如醉仙楼那样的酒楼是请不起的。这还是媳妇体贴,听说了晌午的事,说她虽比不上林知秋的媳妇富贵,却有一双手,日夜纺织,挣得二三银两,只望夫君能顶天立地做人,把这些日子攒的银子都搜了出来,交给在下,让在下请朋友,哪怕买些粗茶劣酒,也是一番心意。”
他的媳妇是个勤劳但爱唠叨的妇人,相貌平平无奇,大字不识一个,也无甚情趣,他对媳妇毫无兴致,唯过日子而已,然他今天请客花光了银子,回家不得不向媳妇交代事因,便扯出了刘诗雨、李菡瑶等事。
谁知倪妻最是个守旧守礼的女人,世俗规矩早刻在骨子里了。在她的心中,男人是天,且是女人的天,所以她很瞧不起李菡瑶、刘诗雨这样女子,既鄙夷她们抛头露面,又妒忌她们有才有貌还有家世,可以恣意行事。平日想诋毁也没有机会,今日听了夫君的话,当时便骂起来,说她们不知羞耻,抛头露面跟男人厮混,简直不要脸;又说这种女人最不安分守己,男人娶了要败家的,为表自己贤惠,骂完就搬出储钱的罐子,将所有银子都掏出来,交给倪意尚,大方地让他去请朋友,说他是家中顶梁柱,自己一身全指望他,让他别操心,只管读书上进,家中事都有她操劳……
倪意尚十分意外,看着糟糠之妻心头热浪滚滚,当时眼睛就红了,又自豪得意;唯有一点遗憾:若是妻子长相美好一些,娘家有财势些,就更完美了。
不过,这也不错了。
娶妻娶贤。
他要彰显贤妻,才故意说了这番话。
果然博得众人交口称赞。
“这才是贤妻。”
“倪兄好福气。”
“走,不能辜负嫂子这一番心意。倪兄放心,若银钱不够,小弟这里还有些凑数。”
“在下这里也有些。”
“在下这里也有。”
……
大家正意犹未尽,想要看一个结果,然结果今晚不能出来,有倪意尚请客喝酒,便能畅饮畅谈一晚上,明天一早,便能去看林知秋出丑了。
再说李菡瑶,因怕身份暴露,没跟黄修来。像何陋等人,都跟她近距离打过交道的,尽管她眼下女扮男装,容颜却未改,若现身,恐怕一照面就会被认出来。黄修也知道厉害,所以没有勉强她,而周昌更怕王壑暴露,也不令他出面。此刻,两人正在莲花湖旁钓鱼呢。
坐在湖畔大青石上,头顶柳丝荡漾,脚下是一丛丛碧绿的睡莲,圆圆的叶子在水面铺展开来,其间点缀着各色莲花,有红有白有蓝有紫,可惜现在临近傍晚,花儿均已闭合成花骨朵,星星点点,仿佛遗落的星子。
水质清澈,依稀可见游鱼和湖底的卵石。晚风从水面拂过,滤去了燥热,形成习习凉风,还沾染了莲花的幽香,吹在身上,身心澄净,万物皆空。空中归巢倦鸟的飞舞、草丛中长短不一的蟋蟀轻鸣,还有不知躲在何处却能成片成阵的蛙鸣……所有的天籁都渲染了这澄净。
情爱是最奇妙的情缘,可以让人不顾一切,为之生,为之死,为之奋进,为之颓废……
李菡瑶和王壑也不脱常理,只见他们不时地偷瞄对方一眼,一颗心根本不在手中钓竿上。
李菡瑶眼如秋水,打量着距她不过两尺远的美人,明知他霸气凌天,迟早要登基,而帝王多无情,重情的男人通常都坐不稳江山,却依然期盼他对自己情有独钟,如飞蛾扑火般试探着靠近他,期望双宿双飞。
王壑眼角余光也留意着李菡瑶,明知少女并非贤德淑良的女子,其野心昭彰,志在皇位,也依然舍不得放手,为她寝食难安,为她耗费神思,誓要求一个成双成对的结果,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情深不悔!
“哗啦”一声水响。
李菡瑶猛提钓竿,只见鱼钩光秃秃的,蚯蚓已经被鱼儿吃光了,且鱼儿已经全身而退。
“哎呀,鱼跑了!”
她惋惜地说道。
王壑听她口气很敷衍,微微一笑,道:“你心思不在钓鱼上,又怎能钓得上来鱼呢。”
李菡瑶瞅着他问:“我心思不在钓鱼上,在哪里?”
王壑对她意味深长地笑,只不说话。
李菡瑶心如小鹿般乱蹦,忙移开目光,看向天边,却见一轮火红的夕阳和淡白的月亮并列挂在天边,在黛青色的天幕衬托下,遥遥相望,就如他俩这般静静的互相凝视,一时间看得呆了,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王壑见她盯着天边出神,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神情也为之一肃,满目崇敬和默然。
湖边忽然安静下来。
愈静,空中鸟儿愈闹。
愈静,水中蛙鸣愈躁。
良久,两人同时收回目光,看向对方。
日月同辉 第639章 我们都很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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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壑道:“我接到消息,朱雀王今晚就到。你便装简从在街头游逛,就不怕被他暗中抓了?”
李菡瑶皱皱琼鼻,冲他做了个鬼脸。
王壑:“……”
他顿了一顿,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木然顺着前言继续道:“大靖四灵中,朱雀王族虽不如青龙、白虎和玄武王族轰轰烈烈、大起大落,却胜在稳固,能传承几百年不动摇,这次改朝换代也未伤筋动骨,自有深厚底蕴和用兵之道。朱雀王赵寅少年时便名震北疆,被冠以‘北疆杀神’的称号,绝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你真不怕?”
李菡瑶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什么?”
王壑微笑捧她,“自然是不输男儿的气魄和才智。”
李菡瑶摇头,意味深长道:“我再气魄,也不过是个小女子;再有能力,又怎及得上数以万计的文人士子,他们可都是男人,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能把我淹死。”
王壑好奇地问:“那靠的什么?”
李菡瑶道:“靠着你们的狂妄!”
王壑正色道:“我们并不狂妄,也从未小觑过你。”
李菡瑶道:“你们从未小觑过我,却小觑天下女人。”
王壑慢慢敛去笑容,细品这话。
李菡瑶轻笑道:“你们瞧不起女人,所以我才得以崛起;然后你们才重视我,视我为强劲对手,也仅仅只有我,对其他女人依然不屑一顾;等你们发现火姐姐取代简繁坐镇京都、鄢姐姐智败颜贶、刘姐姐逼退范大勇、郑姐姐造出火炮、欧阳姐姐重振欧阳家族投靠我……你们又把目光投向他们,却忽略了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女人,我会再擢拔无数的姐姐和妹妹,每次都能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壑心头震动,不得不承认她一针见血。
他爱慕李菡瑶,欣赏李菡瑶;
他也欣赏鄢芸;
他也欣赏火凰滢;
还有魏若锦……
可是仅此而已,他自问并未重视天下女人,那些婆婆妈妈、莺莺燕燕的女人在他眼里都不足为虑,然他听了李菡瑶这一番话,却悚然而惊,毫不怀疑李菡瑶有能力和手段将这些平庸的女人变成致命的食人花。
耳边传来李菡瑶缥缈的声音,“……你问我怕不怕,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朱雀王来了,方勉也回军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便装简从,站在我的地头,我是绝不会以伤害你的,可其他人就难说了。你就不怕?”
王壑道:“怕!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我不怕方勉,却怕火姑娘、刘姑娘、欧阳姑娘,甚至我不知道的其他什么姑娘出其不意痛下杀手。果真这样,那我可就输得冤了。不过你也要谨记另一句俗话,‘无毒不丈夫’,男人为了地位和权势,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两人都关心对方安危,说出来的话却针锋相对。
李菡瑶笑问:“那你说,是男人毒些,还是女人毒些?”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毒些,还是我毒些。
王壑道:“男女联手最毒。”
李菡瑶:“……”
她装没听懂,转脸重新将钓线甩入水中,却忘记了钓钩上没穿蚯蚓,空钩怎能钓得上来鱼呢,口中道:“天晚了,外面不太平,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王亨握着钓竿的手微顿,然后道:“也好,来日方长。”
然他身子却动也未动。
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湖边又静下来。
李菡瑶也不催他,默然盯着水面。
王壑觉得自己言不由衷,有些尴尬,于是将钓竿搁在身边的青石上。在他和李菡瑶之间的空地上,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瓜果菱藕等夏季时鲜果盘。他伸手拿了个青色的嫩菱角,掰角壳剥米仁吃。
李菡瑶眼角余光瞥见他放钓竿的动作,以为他要走,心一空,忙转脸看过来,去见他剥菱角,不由松了口气,微笑问:“你会剥么?这东西最清甜。”
说罢自己也拿了一个去剥。
王壑道:“连这个也不会剥,也太废物了。”
李菡瑶想到他曾经在外游历,不比一般的世家公子,差不多的生活都能自理,笑道:“是我眼窄了。”
说罢,将剥好的白玉般的菱角米放在装新鲜莲子的盘内,又拿起一个菱角来剥。
菱角米静静等待着。
王壑伸手捡起来,放入口中,随即响起“沙沙”咀嚼声,菱角的鲜嫩清甜便有了声色。
李菡瑶眼角余光看见,只微笑。
须臾,又剥了一粒。
不等放下,王壑便伸手来接。
她将菱角米放在他掌心。
他用拇指和食指拈起来,塞入唇齿间,“咔嚓”一声,咬下一半,“沙沙”的咀嚼声又起。
李菡瑶剥得越发快了。
葱白的手指十分灵活。
一个剥,一个吃,很寻常的生活场景,并不高雅别致,远远看去却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王壑吃着道:“我以为,你才十指不沾阳春水。”
李菡瑶笑道:“才不是呢。我好奇心强,什么都想知道;又好动,什么都想亲手试一试。小时候,跟着丫鬟无所不至,别说剥菱角了,就是下水采菱我也干过。”
王壑对这话题十分感兴趣,忙问:“李老爷和太太都不阻拦你的?你是他们独女,他们该十分紧张你才对。”
李菡瑶道:“紧张是紧张的,但爹爹十分重视言传身教,不愿管束我太紧,况且我一向乖巧听话,只要不是太过惊世骇俗的举动,爹爹都任我去了。如蓝姐姐也是活泼好动的,每次她来我家,或是我去了外祖家,我们总会尝试新鲜事,哥哥们会玩的,我们也都会玩……”
王壑听她说自己“乖巧听话”,一向平静深邃的黑眸波光动荡,浅笑盈盈,等她说完才评价道:“你是很乖巧,总是很认真地做着惊世骇俗的事。”
李菡瑶:“……”
这是夸奖她吗?
王壑抢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又道:“你别生气,我跟你也不相上下。我一向也自认为乖巧,然前日朱雀王告诉我,父亲曾说教导我比做宰相还累……”
李菡瑶愕然,接着噗嗤笑了。
……
吃了几个鲜果,又沉默了。
再不舍,总归要分开的。
不论什么结果,都要他们去努力;坐在这里,是等不来结果的,纵等到,也不会是他们要的结果。
两人都明白这道理。
于是两人同时起身。
李菡瑶道:“姑娘请——”
王壑一言不发转身。
刚走出莲花湖的林荫道,两人各自的随从从道旁闪身而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李菡瑶将王壑送到园门口,王壑突然回头,凑近她,目光从她如花瓣一般粉艳的腮颊滑过,落在那两扇睫毛包裹的黑瞳上,低声道:“等我忙完了手头事就来找你,咱们去湖上划船,摘莲蓬、采菱角,撒网捞鱼。”
日月同辉 第640章 找师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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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笑灿灿道:“好。就去我家别苑。园子里有个小湖,夏天满湖都是荷叶荷花,也有菱角。不像田湖人多又杂,那里再安静不过,船也有,浆也有,网也有,钓竿都有。每年织锦大会时,我都与表哥表姐去玩的。”
王壑想象她在湖上驾船摇浆、采莲摘菱的情景,不自觉神往,微笑道:“好。”又瞄一眼自己身后护卫,道:“到时我派瘦猴来给你送信。”
并未说送去哪里。
李菡瑶抬眼一睃,他身后那群护卫个个相貌堂堂,唯有一人圆头圆耳,连眼睛也是圆的,偏偏塌鼻瘪嘴,一副猴相,一望而知就是瘦猴,绝不会认错。
她忍不住笑了。
也未告诉他往哪里送信。
似乎笃定他有办法。
两人就像寻常少年男女,约下幽会之期,仿佛没有争霸天下这一回事,有也不与他们相干。
说罢,王壑转身就走了。
不像之前磨磨蹭蹭。
十分的果断干脆。
李菡瑶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隐入花墙树影背后,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尚未来得及细细咀嚼离别的惆怅,就见黄修从另一条道上脚步匆匆走来。
老卢跟在他身后。
李菡瑶迅速收拾一番心情,迎上前去,等到黄修面前,已经堆起满脸的笑,问:“恩师回来了。”一面细细打量他神情,觉得他心情不大好,暗自警惕。
黄修“嗯”了一声,越过她进院。
李菡瑶忙跟了进去。
到堂上,黄修旋身一转,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板着脸瞪着李菡瑶,一副要问责的架势。
李菡瑶装不知道,先奉茶。
茶是刚才王壑在时泡的,撇去茶叶,兑在紫砂壶里,已经搁凉了,此时正好入口。
“恩师请喝茶。”
黄修见细白瓷绘兰草茶盏内浅碧澄澈的茶水,不禁口舌生津,端起来一饮而尽,只觉一股竹叶清香,饮罢抿抿嘴,满口回甘,乃是极品凤尾茶。
这不是他的茶。
必是李菡瑶孝敬的。
他感觉气消了些。
李菡瑶趁机问:“恩师为何不大高兴的样子?”
黄修瞪她道:“还不是你!”
李菡瑶忙道:“弟子惹什么事了?”
黄修道:“你替林知秋办画展,究竟想干什么?”
李菡瑶道:“就是展出画作呀。”
黄修道:“他虽有些功底,在我等面前还不够张扬,你如此大张旗鼓,你就不怕人非议?”
李菡瑶道:“画展画展,既敢将画作展出在众人面前,就是要任人评价,怎会怕人非议呢!”
黄修追问道:“你不怕为师毒舌?”
李菡瑶正色道:“请恩师任意点评!”
黄修冷哼一声,道:“任意点评?我怕你经受不起,到时候哭着跟我歪缠,当着人,我可丢不起那脸面。”
李菡瑶愕然道:“歪缠恩师就肯改口了?黄毒舌真要这么好说话,也不叫黄毒舌了!”
黄修冷哼了一声。
李菡瑶明知他待自己不同,心中暖暖的,只因刚与王壑分别,心情正低落,没兴致顺杆子爬。
她道:“弟子绝不敢左右恩师。”
黄修讥讽道:“你不敢?你不是已经做了么!”
暗指她中午的死缠烂打。
李菡瑶神情一黯,道:“恩师放心,弟子这就告辞了。”
黄修吃了一惊,不相信地问:“告辞?你要去哪?之前赶都赶不走你,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他不免有些心慌起来。
李菡瑶灰心道:“强扭的瓜不甜,弟子再缠着恩师又有什么用?昔日,恩师并未收弟子入门,甚至不知弟子姓名、出身和父母,却对弟子赞赏有加,教导了弟子许多学问和做人的道理;今日,恩师虽将弟子收在门下,待弟子却不复往日单纯,口口声声要逐弟子出师门。弟子纵有万般手段,也不能用在恩师身上。为免恩师烦恼,弟子只有告辞,待恩师细想此事后,再给弟子一个结果。无论什么结果,弟子都会坦然受之,绝不敢质疑和纠缠恩师。”
黄修觉得里外透心凉。
他几乎是愤懑地质问李菡瑶:“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听话了?”
李菡瑶:“……”
她一向乖巧听话。
她看出黄修很生气了,不敢顶撞,话锋一转,突兀问道:“师母是因为什么离开恩师的?”
黄修一呆,继而大怒,拍桌道:“你如何知道此事?可是周家丫头告诉你的?”
说到这忽醒悟:不对!
这件事的内情,他连父母都未告诉,却告诉了周昌。若是周昌告诉侄女此事,周姑娘再告诉李菡瑶,李菡瑶又怎会不知道蓁娘离开的原因呢?周家和黄家乃世交,怕是周姑娘听到些风声,告诉了李菡瑶,却不知其中具体的缘故。想罢,他叱道:“长辈的事,无需你置喙。”
李菡瑶忙道:“弟子不敢窥探长辈隐私。弟子一直认为师母在家伺候亲长,谁知竟离家出走了。之前提起师母,恩师虽颇有怨言,然恩师若不惦记师母,恐怕早就以师母病逝为由,停妻另娶了,而不是孑然一身多年。长辈的是与非,轮不到弟子来管,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想替恩师寻回师母。这是眼下弟子唯一能表的孝心。”
黄修听李菡瑶说他惦记妻子,下意识就想否认,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这么一顿,便又听见李菡瑶说要替他寻回妻子,以表孝心,不禁再次呆滞。
找蓁娘?
上哪找!
自己找了那些年,都音讯杳然,瑶儿又怎能找到?可她有这份心,已令他两眼酸涩,也点燃了他心底的希望。
他,从未放弃妻子!
李菡瑶见触动他心怀,自己也伤感起来,道:“弟子之前敢与恩师歪缠,只因心中清楚:恩师并非那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从不曾将世俗规矩放在心上。既如此,恩师到底因为什么才反对李菡瑶呢?恩师可曾细想过?”
黄修:“……”
他当然有细想过。
只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知道李菡瑶就是自己年年盼望的棋儿后,都站不住了。曾经李菡瑶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大逆不道,如今叠加了棋儿的身份,味道变了,意义也变了,所以他的评价也变了……
日月同辉 第641章 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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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李菡瑶是何时走的,依稀记得他想挽留,又不知如何挽留,毕竟之前嚷着要将这弟子逐出师门,眼下断没有挽留的理由,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给自己磕头,然后离开,一如当年看到妻子留书时的心情。
等他清醒,眼前空荡荡。
老卢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黄修骤然感到空虚,空虚到极致,仿佛人生了无生趣。回首看过往,半生毫无建树,无家无业,不过留下些诗词文章和书画,编纂了几本经史而已,虽在士林中博得一些名声,也不过是些虚名,于社稷民生无多大益处;展望未来,亦是萧索茫然,浑浑噩噩没有方向。
所谓隐居,成了逃避。
待要重振精神发奋,又能做什么呢?
就此出仕为官吗?
当年因妻子出走,他怨愤之下隐居,从此未再参加科考,身上仅有个举人的功名,比不得周昌,更比不得谢耀辉,况且他并不喜官场,未必就能位极人臣。
他尝试着想:若认下李菡瑶这个弟子,从此自己就是帝师了,培养出一代女皇,革新科举制度,想也想得到那场景,是如何震古烁今。
他将名垂青史。
也可能遗臭万年。
想到深处,他只觉浑身血液奔涌,激动得四肢微颤,仿佛不堪承受般,一阵阵虚软。
“老爷,周先生来了。”
思绪被打断。
老卢回禀:周昌来了。
黄修深吸一口气,道:“请周先生进来。”
周昌原跟着黄修一起离开半月书院的,半途却被王壑派的人截住了,告知王壑离开一事,因而耽搁了一会。
王壑是周昌看着长大的,周昌面对这个拥有妖孽般的资质、自小便能不动声色的便宜侄儿,心里很发憷,盖因王壑十二岁时,下棋赢了周昌,并将周昌关在自己设计建造的假山密室内,整整两天不得出来……
周昌好几年不敢去王家。
直到王壑外出游历。
再见面,王壑已推翻了大靖王朝,更令周昌压力倍增,犹如面对君王,得知王壑离开,他顿时神清气爽,说不出的松快,兴冲冲就来找黄修去游湖。
不过,先把正事办了要紧。
这正事,也是王壑交代的。
周昌坐下后,接过老卢端来的凉茶,一气灌下去,放下茶盏便问黄修:“子玉呢?你可把定亲的事告诉她了?”
黄修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余韵中,闻言心里不耐烦,暗想:这弟子我自己还不知道留不留呢。若不留的话,亲事自然不成;若留的话,亲事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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