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踪道影

    “看吧，先生，我说要见杨朱着实不好办吧？”一处宫廷内的庭院石桌旁，宋康王邀庄周一起煮茶谈事。

    宋康王两手一摊：“先生的法术神通早就派人在秦国边境传播了，先生要的大军压境，孤也给你安排好了，可他杨朱就是对你不感兴趣。”摇头无奈。

    纪少瑜喝了一杯茶水，出声道：“大王你也不必垂头叹气，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尽力，实在不行，就派兵真的打过去吧。”盯着宋康王的表情。

    宋康王脸色微白，像看白痴一样盯着纪少瑜：“先生知道晋国是怎样被我国馋食的吗？”

    “略知一二。”纪少瑜不以为意道：“五年前，晋国成为第一个敢于去招惹秦国的诸侯，也是当时军力仅次于齐国的诸侯，但仅仅两个月后，便被秦国一支小小部队打得溃不成军，几乎全歼，而大王英明，趁晋国国力空虚，大军适时抢占，才有了宋国今日的局面。”

    宋康王脸皮抽了抽，趁人之危在这个时代是被人诟病的，虽然兵不厌诈，但被“庄周”这样毫不避讳的大声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现在的情况是，连秦国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完全是一团迷雾，先生让我如何用兵？”宋康王摇头否定了纪少瑜之前的提议。

    纪少瑜又问：“不为难大王，不过，我倒很像知道秦国是何时变成这种禁闭国门样子的？”这一点，江湖传闻比较混乱。

    “十二年前，就是杨朱忽然成为了秦国的国师之后一年左右，秦国整个版图便不再与外界交流，秦国地产丰富，可以自给自足，周王室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些各国安排潜伏在秦国的暗子，皆无法将信息传回，估计已经遇害。”宋康王将此秘闻娓娓道来，由于是十来年前的事情，大家对秦国的神秘都习以为常了。

    “从未听说有哪个国家能做到如此程度，难道翻山越岭，送一两个人进去都不行？”纪少瑜越来越笃定杨朱有很大问题，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会一会这个杨朱。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牛大军
    “有一些地方当然没有问题，比如老君山，就在秦国境内，许多修士有去有回，孤听闻先生不久前也去拜见了老君吧。”宋康王不置可否的说道。

    纪少瑜坦然：“是的，那一次拜访之旅并无凶险，说明秦国也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桶，以宋国一国之力，多少还是有些办法吧？”纪少瑜不甘心。

    宋康王摇摇头：“先生看来对此有所不知，这十年来，只有去往昆仑山脉这一条路线可保来去之人性命无虞，除此之外，凡是进入了秦国境内其余地方之人，仿佛就进入了无底黑洞，再无一人返回，各国暗子皆是如此。”

    “不让人靠近？”纪少瑜略有沉默，低头思量起来：“如此反常的事情得反过来想，秦国也许是害怕外界之人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会做什么？”宋康王不耐道：“无非就是集结军队，要统一天下罢了，只要秦军出了秦国边境，离开那条河，我宋国将士绝不会坐以待毙，并奋勇杀敌，破灭他统一六国的狼子野心！”

    纪少瑜无语，这个宋康王满脑子都是称霸诸侯，统一天下，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更有野心之人，更有野心之事啊。

    “什么河？大王刚才说，秦国大军要过一条河？”没听惠施谈起过。

    “说来有些丢脸。”宋康王微叹道：“就是我方大军集结的那条河，叫做刑水，过邢水必死，这是杨朱十年前放出的话，倒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原来如此。”纪少瑜沉默了。

    这个世界中的种种，绝不是一个凡人王朝疆域中会发生的事情，有一片土地，无人敢于踏足，有一位道家仙师，活了上千年，而大家都习以为常，这太不正常。

    难道自己真的要亲自去闯一闯无人敢去的秦国？

    这是他十分不愿意的事情，漂泊了几个世界之后，纪少瑜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自己的修为有多么高，一个人的武力有多么强大，都无法与一国之力抗衡，哪怕这个国家全是凡人。

    更别说秦国显然不是一群啥也不懂的土著，杨朱其人，也显然不是凡人。

    自己现实世界中的一位老祖庄连天，便是过分自信，传闻有毁山震地之威，最终却被中原国无数的武林高手追杀数年，最终力竭而死，当年听到三爷说出“力竭而死”的时候，纪少瑜就一身冷汗，他认为这是一个人最可悲的死法了。

    所以，纪少瑜才选择了一个诸侯国，以大军压境摆出阵势，再以自己国师身份，并且当众表演了“移魂”梦术作为噱头，以为杨朱得知后，至少会出来会一会自己。

    没想到杨朱还真是史书中记载的性子，根本不鸟自己！

    “先生，你若是只是想知道秦国的情况，孤倒是有一个办法。”宋康王见纪少瑜如此执着，思量着说道。

    纪少瑜眼睛一亮：“哦？大王有妙法？”

    宋康王微有迟疑地说道：“先生可派黄牛大军入境，充当先生的眼睛，若是死了也不可惜，就算黄牛们无法返回，依然可以传回及时的情报。”

    好办法啊。

    自己的梦境能量还有不少，此法可行。

    纪少瑜起身站起，在院子里踱步徘徊，略一沉默后连拍宋康王几下道：“宋康王不愧为战国霸主，借命法术一出，立刻便能用到刀刃之上！”

    宋康王被拍得脸色发青，连道：“哎哎哎别拍，上次你给我稳固灵魂之后，到今日孤的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纪少瑜不置可否道：“放心，过两天就好了。”有点心虚。

    这个宋康王虽然只是一个凡人武夫，但毕竟久居上位，前几日去宋康王识海里遇到了其本命灵魂的排斥，所以下手重了点。

    越来越觉自己像一个到处侵入别人识海的病毒，还要避免免疫细胞的攻击。

    摸摸鼻子缓解了一下心虚，又出声道：“无需黄牛大军，大王给我安排三个唔……五个心腹，以及五头健壮的黄牛便可。”自己的念在南柯楼洗礼了数万年之后，皆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存在，纪少瑜自然是不愿那他们去送死。

    “好！”宋康王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道：“那就等先生的好消息了。”

    ……

    三日后。

    “惠施，我此次去刑水河畔，你不用跟去，帮我盯着宋康王便可。”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纪少瑜，惠施和姬小银席地坐在一张桌子旁。

    “我要跟着庄周哥哥去！”姬小银又恢复了精神，举起一只小手。

    “不可。”纪少瑜皱眉，一句话打断。

    姬小银反常地一点也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冷冷道：“庄周哥哥那日手中的鱼儿，小银却知道是什么东西，若庄周哥哥不带我一起，我就告诉我父亲，让他把你关起来，拷问你的邪术是怎么来的。”

    说完，露出狡猾的笑容。

    纪少瑜一怔，这是将自己一军呐，强装平静道：“那条鱼？什么鱼？”

    惠施不合时宜地帮姬小银说道：“那天，小银说你从徐行脑子里拿出了一条鱼，全场只有她看见了，我可没有看见，也不知真的假的。”

    “小银能看见识海中的念？”纪少瑜目光闪动，心念急转：“看来姬家也是修炼的梦术。”

    姬小银见纪少瑜心绪不宁的样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能看见念又有什么奇怪的？你要去告诉姬昆，尽管去说就好了。”纪少瑜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小世界的诡异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杨朱我都不怕，怕姬昆作甚？”纪少瑜继续敷衍道，实则心中已经在琢磨接下来探查秦国之事了。

    “杨朱？杨朱那个缩头乌龟，能跟我的父亲比吗？”姬小银银牙一咬，毕竟是小姑娘，刚才那副势在必得的狡黠马上变成了委屈，气焰顿消，经不起纪少瑜这种老江湖随口一激。

    “庄周你失忆了有所不知。”惠施在一旁摇头晃脑，实在是又不合时宜的提醒道：“姬昆有一支亲卫队，在秦国反击晋国的那一场战争的时候，这支亲卫队虎口拔牙，硬是将晋国国君晋静公救出，也是天下唯一见过秦国鬼骑，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的部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挥两袖而舞
    名震天下的姬昆家丁威慑秦国鬼骑的故事……纪少瑜当然知道，他听惠施说过，姬昆便是这一场战争中一战成名，传闻秦国后来也就是忌惮姬昆，才没有向周王室发难。

    知道归知道，他会真的以为姬小银要回去报告她的父亲么？

    “怕了吧？”姬小银在惠施的鼓动下，又来了脾气。

    “小银，你魔障了吗？我带你众目睽睽下去闯秦国邢水，你父亲姬昆才会杀了我吧。”纪少瑜摆摆手道：“这事儿没有商量，你跟惠施在宋国好好呆着，要不然就回你父亲那边去，我这边忙得很。”

    “啧，还是那么怕死……”姬小银撅着个嘴，有些沮丧，她说不过“庄周”，从小到大就说不过“庄周”，今天又惠施帮忙，都还是说不过。

    惠施望着姬小银尴尬一笑，传递了个我已经尽力了的意思。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姬小银耷拉着个脑袋，垂头丧气地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庄子，你现在连秦国都敢闯，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娶小银了呢，你明明就心系小银多年，结果还是这样，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呐。”惠施望着小银离去的背影，眯着眼摇了摇头，似乎极为可惜。

    “我什么时候心系小银了？惠施，你脑子里一天想些什么东西？”纪少瑜微抬一眼，郁闷，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平复了这方面的心思，又被惠施和姬小银三两句话勾了起来。

    “庄子，你明明……”惠施还想说话，却被纪少瑜一只手打断。

    “惠施，我知道你喜爱将事物分门别类，所追大道讲究一个概念，我现在给你一个慢慢去想的事情。”

    “哎，庄子请说吧。”惠施好似对纪少瑜和姬小银的事情比当事人还沮丧。

    “借命之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响亮，而且没有攻击性，要想让此术广大门楣，引起江湖震动，还想请惠施帮我这种法术想一个响亮的名字。”纪少瑜看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他实在是需要惠施消停一会儿，随意找了个事情给他做。

    他在现实世界的印象当中，惠施今后是名家大师，纪少瑜其实不太清楚名家具体是干嘛的，不过顾名思义的想，估计就是分门别类，取取名字之类的。

    “取名字？”惠施不知纪少瑜心中所想，所以没有感到对自己学问的侮辱，就当是朋友帮忙在思考：“容我思考片刻。”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纪少瑜长舒一口气，心却很难平复，想起姬小银转身离开那失望的眼神，心头忽然一阵绞痛。

    专心致志要去想如何找到杨朱的事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念，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虽然细微，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老祖啊老祖，我附身于你，可你的思想以及记忆都没留下，却留下一份情愫，真是折磨晚辈日日夜夜……”

    “我想到一个字！”就在纪少瑜心绪不宁之时，惠施忽然大叫一声，把纪少瑜吓了一大跳。

    “什么字？”纪少瑜回过神来，这么快？

    “且让我慢慢向庄子解释，你这法术，是将人分离成为两个人，可谓是分身**，一人变为两人之术，对吧？”

    “是的，大致是这样。”

    “但却并非真正是两人，被载入神念的容器其实是原主人的一个部分，是也不是？”惠施越说越兴奋。

    “没错。”

    “那么，则如炎黄时期的古人一般，挥两袖而舞！”

    “挥两袖而舞？”纪少瑜嗯的一声：“非常贴切。”

    “你觉得这个字如何：巫？”惠施用桌上清水为墨，食指为笔，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巫”字。

    纪少瑜看着桌上之字，脑袋嗡的一声，久久不能言语。

    惠施以为是庄周惊艳，继续开口道：“你看，既能表示一个灵魂分饰了两个人的意思，又蕴含了挥两袖而舞这一个意境。”有些得意。

    “巫？”纪少瑜脑袋里面出现了数不清的画面。

    “由于庄子是创造此术之人，所以可以被称作：巫主，够有威慑感了吧？”惠施大袖一挥，说道。

    纪少瑜的神念却并未和惠施在一个频道上，他眼前恍惚地盯着空白处，如眼前有幻觉一般：

    苍雾森林里和小黑并肩战斗之时，那一声“巫主大人，你回来啦！”仿佛就回荡在房间之中。

    他分明看见一个老者跪在自己面前，不仅如此，周围树枝上站满了弓箭手，拱手而跪，齐声拜见：

    “巫主大人！”

    “这是在苍雾森林的时候……”纪少瑜喃喃，用手去抓，幻觉破灭。

    ……

    “感谢巫主大人。”

    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场景，原生梦境不知多少年前，纪少瑜在修真世界的坊间看到的一幕：一群百姓跪在苗果阿兰面前，不断地磕头，而站在一边的王立，扶起了众人。

    苗果阿兰看起来十分憔悴，但是转头望向王立的时候，又饱含着成就感和幸福。

    “这是苗果阿兰和王立在与瘟疫战斗的时候，当年贺鬼才和我还以为是苗果阿兰创立的巫术……”

    ……

    一幅幅画面在纪少瑜眼前闪过，猝然寸寸龟裂，散为碎片，它们化为一种有形的力量，在纪少瑜识海中卷起风浪。

    “我给宋王表演的取念之法，不就是当年苗果阿兰救治瘟疫病人所采用的巫术吗？”

    “那个苍雾森林里的刑人部落长老，看见苗果阿兰的神念，顿时便跪下叫我巫主大人，显然是王立或者苗果阿兰曾经向那个部落交代过什么！”

    “还有刑人，刑人这个名称的由来，居然是我老祖庄周为了解释中原版进化论而创造出来的！”

    “巫术也是！不对，巫术不是老祖所创，严格来说……是我创造的。”

    画面幻灭之后，一道道思绪又充斥了纪少瑜的识海，那些自己一直疑惑之事，被照亮，而又出现了一大堆未知的问题，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在拓展疆域，永远没有尽头。

    “我和王立夫妇，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少瑜越想越觉得心颤，他开始怀疑：“这个梦仙葫里的小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