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繁体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肉形石的小说
“那,最短得多少工夫才能学?”
赵野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问道:“急着给婀娜画小像表情意?”
金金旺头脸通红。
赵野正se道:“好歹你喊我一声师父,忠言逆耳我就还得说:婀娜和你追求不同,你们谈不到一块儿。”
金金旺叹声气,道:“师父,现如今我顾不到往後了,只求眼下教她理我一理。”
田婀娜看不上金金旺市井出身,且文不成,武不就,惟见他在赵野鎯铛入狱时热忱相助,其後偶尔相遇,肯应酬他几句。然而仅止於此,再多便没有了。
赵野顾虑一迳实话实说,太扎金金旺的心,只怕适得其反,难以再劝说。因说道:“婀娜向来忙,连我偶尔回天香阁,也不是每回都能见着她。”
金金旺眉间愁云并未消退多少,“但是往时我送些吃食和小玩意儿给她,她还肯收下。前几日送去伍道玄的真迹,她竟退了回来,连吃食玩意儿都不收了。”
赵野微扬眉叶,“谁卖你的伍道玄真迹?”
伍道玄乃前朝画坛大家,市面真品难寻,膺品却甚多,专骗金金旺这等门外汉。
“不是买的,有个赌鬼拿它抵债给我祖父。”金金旺说时,有了些喜se:“这画身价高,我祖父对它可宝贝了。这回听到外头有人夸我,就把它赏了我。”
“你被夸那事我有所耳闻,夸你的是百泉山人?”
“是啊,”金金旺笑眉笑眼,“说起来,也是托师父的福。师父让我多欣赏山水,开展眼界,我便上城郊游玩,因此碰上百泉山人那一行人。更妙的是,那日田姑娘也在。”
他铜铃眼笑眯得不见缝,“田姑娘向他们说我好话,说我为人仗义,有侠气。那百泉山人也当着田姑娘的面夸我,哈哈哈,美si我了!”
到了天香阁,田婀娜对着赵野却是咬牙切齿,“百泉山人当着众人的面夸金金旺,气si我了!”
她又道:“百泉山人难得回京暂住,不多时便又要远游。这回他在洺水畔游宴,与会者俱是名士,我存心大显身手,压倒众人,搏他美言拉抬身价。”
那日田婀娜静心等待,总算轮到她献艺,正待款按银筝,引吭而歌,来个惊yan众人,颠倒众生,金金旺出现了。他见到田婀娜,便上前厮见。
百泉山人x情随和,邀金金旺同席,两边攀谈不上几句,後者肚里那点墨水便见了底。其他名士碍於百泉山人面子,不好说什麽,只是就中一两位目无下尘者,未免露出些许轻慢。
金金旺浑然未觉,报上自家大作《风流和尚俏狐狸》,以及尚未付梓的《风sao道姑玉狐狸》。
赵野道:“按金金旺的说法,你人前维护於他。”
“……我也是不得已,”田婀娜扶额,“他一副和我相熟的架势,真教人认成一无是处的草包,我跟着面上无光。”停顿片刻,她轻声道:“那家伙心肠总算不坏。”
“但你依然恼了金金旺?”
田婀娜思及憾事,小嘴高高撅起,“我能不恼吗?”
百泉山人听闻金金旺谈起他两部“大作”,问他为何俱以妖jing、修行之人为主人翁,而男nv主人翁又总由敌对转而相恋。
金金旺答道:“因为越至极,越见真心。”
他解释:“妖jing天生自由自在,出家人戒律多且严,仇家恨不得一脚踹中彼此心窝子。一旦动情,妖jing情愿教人绊住,修行人破戒律,甘心遭恶报,仇家放下冤仇,不再有恨。不是极真心,不能如此。”
百泉山人又问道:“那为何让他们生离si别?”
“生离si别也是至极。”金金旺道:“si的固然si了,活着的只要记念着si了的,那si了的便在活着的人心上活着,生si不能相隔。”
这句话大大合了百泉山人的脾胃,夸他“文豪(金金旺的表字)小友心x豁达。”
百泉山人出身名门,诗词书画jing妙,年少金榜题名。正当他春风得意,妻子病逝,他服完丧,带着发妻骨灰云游四海。
才高八斗,情根深种,不恋名利,去留潇洒,百泉山人因此声誉甚隆。这等人发话夸奖金金旺,金金旺一时很出了些名。
田婀娜jing心献艺,到头来教金金旺的横空出世给掩下了。
田婀娜手捏汗巾,柔声细语,“小野哥哥,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等心地狭窄之人,容不得旁人出头露脸。可是……”嗤啦一声,汗巾给扯裂了,她恶狠狠道:“风头盖过我,就不行!”
因此上,前时她还偶尔收下金金旺送的吃食小礼物转送下人,这下接都不肯接了。
赵野此前大致猜中两人恩怨,道:“金金旺抓破脑袋都想不透是这原由。”
“要不他以为他怎地得罪我了?”
赵野道:“老样子。”
当时金金旺一如既往,双手交叠x前,微仰起头感叹:“田姑娘视钱财如粪土,定是我送画举动冒犯她了。”
田婀娜翻白眼,赵野又道:“金金旺托我带话,请你当心。他打听你最近接待镇西伯秦广,很挂心你安危。”
田婀娜打鼻子冷哼,“g他底事?”
赵野道:“他不托我,我也要叮嘱你。你不是和镇西伯秦广有往来?前不久,他另一个相好红袖班郑素素教他的夫人打上门。”
“这事在北里可轰动了,”田婀娜口吻疏淡,“不管鸨母和郑素素如何痛哭哀求,那李夫人领着她那帮娘子军把郑家砸个稀烂,剪了郑素素头发。——可惜了郑素素那头好头发,如今不养个一年半载,没法见人。红袖班屋院也得重新整修,元气大伤。”
赵野冷冷道:“李夫人该剃光的是她丈夫头发,釜底ch0u薪。”
“嗐,夫君留恋野花,做妻子总是嗔怪野花的多。咱们北里从不缺小家妇人闹上娼家,找丈夫,打骂花娘,可是官家家眷这般行事的,这位李夫人当属头一位。”
“你要当心,”赵野道:“李夫人不只是官眷,还是武将,由天子亲封的辅远将军。天香阁虽由官府开设,教坊使软弱势利,他遇事决计先逃为敬。”
“呵,他?”田婀娜冷笑,“他只怕李夫人砸了天香阁,亏损买卖要带累他官途,教我遇上风吹草动,自个儿麻利地往外躲,呵呵,意思便是让我自个儿‘滚’。”
“要躲的话,上我家。”
田婀娜向他感激一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尽量疏远镇西伯了,横竖他出手小气,怕只怕他夫人已经惦记上我。”
“那你可有对策?”
田婀娜隔桌凑向他,“我寻思一计,你替我斟酌斟酌行是不行。”
过几日,镇西伯夫人暨辅远将军还没打来天香阁,金金旺先来了。那日金金旺照例一身金银彩绣道袍,身旁除了他那两个随身下人,还多了一个花娘。那花娘挽着金金旺手臂,依偎着他,走在天香阁大厅,恰好田婀娜迎面走来。
田婀娜不在乎金金旺这号裙下之臣,但见他琵琶别抱,投入其他花娘怀中,照样不痛快。
她面上笑yy,叙礼寒喧。
金金旺乍见田婀娜,火速弹离他身边花娘三尺。
他捉耳挠腮分辩道:“田姑娘,你别误会,我同这位姑娘一清二白。”
田婀娜肚内冷笑,进了烟花地界的男人,充什麽三贞九烈?
她亲切一笑,“这有什麽?人不风流枉少年。”
金金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怕镇西将军夫人找你麻烦,便守在天香阁,有事好就近帮忙。我找这位姑娘,为的是借她房里住。这几天,我们各睡各的。”
田婀娜料不到男人上北里还能是这原由,眼角一瞅金金旺身边花娘,那花娘教金金旺这般撇清g系,面上下不来,拂袖走了。
金金旺叫不回那花娘向田婀娜作证,只得自个儿长篇大论澄清。
田婀娜见金金旺雷打不动绕着自己打转,教人“背叛”的那点不悦没了,很快又不耐烦听他罗嗦。
她遂打岔,“你果真真心待我?”
金金旺不意田婀娜直言情事,胀红脸期期艾艾,“这个、这个自然。”
田婀娜紧接着问:“你肯替我杀人吗?”
金金旺笑道:“这个自——”他猛地打住话头,“啊,杀人?”
田婀娜笑道:“对,取三个人的x命。”
她形貌白糯糯,娇滴滴,却道出这肃杀古怪题目,金金旺一下反应不来,愣在当地。
这时葛子登登登跑了过来,向田婀娜道:“大街口那边放回信鸽,镇西伯李夫人带人朝天香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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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一章完结这段分线剧情,但老样子,没估准字数(捂脸)
野有蔓草(繁体版) 第一三八章:我不能杀人
彼时晨间,花娘与客人俱入梦乡,天香阁厅里仅十余名gui奴及娘姨轮值。这些人久惯门前街上车水马龙,听着老远传来奔马声,轻易辨出那一行人约莫数十来骑。
众人齐刷刷看向田婀娜,无形的空气似一下扯紧了。
田婀娜不慌不忙轻拂鬓发,道:“敲云板。”立时有人奔去大厅一角敲云板。
天香阁共有三座楼宇,这边主楼大厅一敲响云板,其它楼宇不多时便相呼应,亦是云板锵锵清响。
与此同时,田婀娜yu待再言语,冷不防斜刺里一只手臂伸来,将她往後拉。
田婀娜又惊又恼,哪个仆役如此大胆,对她动手动脚?
定睛望去,拉扯她的不是旁人,却是金金旺。
她颇为意外,金金旺平日莫说碰她小手,衣袖都不敢沾。适才那一扯,是他头一回碰触她,施力不重,但手势果断,和他平日小心模样大相庭径。
只听金金旺严正道:“田姑娘,我不能杀人,不能替你取人x命。”
田婀娜笑靥亲切,心里早骂开了。
猪头三,滚开去,老娘忙正事,你歪缠个p!
紧接着金金旺道:“但我可以豁出自己这条命。你快逃,我替你挡住那镇西伯的老婆。”他一边说,一边将田婀娜往後门推。
田婀娜愣住,对着金金旺,首次觉得这男人有那麽一点点意思。
她将柔荑小手一摆,笑道:“你走才是,李夫人不走,你别回来。”
“要走一起走。”金金旺将她往外推。
田婀娜反手抓住金金旺手腕,那春葱纤指隔衣沾着金金旺,金金旺整个人定住了,脸庞通红如熟虾,好似眨眼便要冒热烟。
田婀娜暗自欣赏自家魅力在金金旺身上发挥的效验,嘴上丝毫不耽搁正事。
“你走,我自有法子应付,别坏我大事。”她正se加重口气,“此刻不走,再不理你!”
说完,她松开手,看也不看金金旺一眼,转头扫向在场诸人。
金金旺虽然鲁钝,见她辞se决绝,晓得“不再搭理”一语绝非虚言,挣扎片刻,嗐声叹气跺了踩脚,迈开步伐往外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阁里众人面孔紧绷。
田婀娜向众人笑道:“按我前时吩咐行事,随机应变。”阁里上下见她行若无事,大夥儿都逐渐宁定,对她点头应承不迭。
镇西伯府正妻,亦是辅远将军的李夫人策马驰在北里街上,火气冲天。
他们秦家由关中老家赴边强征战,夫妻加官晋爵,进京述职,看似得意志满,她却b在边强时憋闷多了。战时她在边强带兵,丈夫倚重,将士信服,便是州牧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到了京城,众人全淡忘她是辅远将军,只记得她是镇西伯的妻子李夫人,丈夫与同僚议事议政,再不带上她,还寻花问柳来了。
在京城贵妇人里,她也是异类。不论本地候门,亦或这回凭藉边强战事、与她一同晋为朝廷命妇的那批关中同乡,这些妇人平日深处内宅,因夫而贵,而她热衷军国大事、飞鹰走马,在男人堆中拼搏出自家官诰,两边话不投机半句多。
人生近半,好容易熬到家业成就,儿nv长大,到头来熬出满肚子寂寞烦闷。
今日丈夫散朝回家,与她争执後拂袖离家,她猜度他没准往北里风流快活,满肚火药炸了开来。
她上马带兵,要寻他新相好的晦气,端了狐狸窝。
李夫人飞马奔至天香阁,远远便见天香阁楼前,一批gui奴和娘姨列在门首两侧,翘首往自己这方来路望来。
她冷笑,这帮人准要像郑家那般,好说歹说拦阻她打人砸屋。
她驰至天香阁主楼大门前,滚鞍下马,拔出佩刀。
佩刀在天光下寒锋耀亮,李夫人的嗓门也十分洪亮,“一边去,谁敢拦,就吃板刀面!”她身後的娘子军也跟进,拔出刀子。
阁里那班下人果然未曾阻拦,立在门首两侧一动不动。
“恭迎辅远将军大驾光临!”众人齐声喊道。
声调中似对李夫人威吓恍若未闻,恭敬有礼。
李夫人脚步微滞,他们叫她辅远将军,而不是李夫人?
转头一瞥,阁里下人居然笑眯眯躬身施礼。
她暗自称怪,脚下大步流星未及停下,已步进天香阁大厅。
天香阁主楼乃口字型,当中一个极大天井厅堂,四面里,三面皆房间,大门临街那面几层楼俱辟作走道赏街景、夜景用。这时几楼走道窗户全开,天光洒进大厅地面,一个少nv在那亮处。
少nv淡施脂粉,神态文静,簪钗珥璫皆银镶水晶,月白窄袖交领袄,白罗绣花裙。
李夫人当下以为自个儿跑错地儿,进了一户好人家,见着那家娇养深闺的姑娘。她本来满腔怒火,因错愕而为之一挫。
少nv见了李夫人,双眸发亮,眉目含笑,却无一丝谄媚意思,只是温柔洋溢,如同见着亲ai钦敬之人,由衷欢喜。
李夫人与那少nv素不相识,对她亲热神情亦不明所以,但见人家一脸善意,险些要还以笑容。
而後少nv盈盈拜倒,莺声呖呖,“奴家田氏,拜见辅远将军。”
李夫人愣住,她丈夫的新相好也姓田,岂难道便是眼前这位和她nv儿差不多大的少nv?
她以为天香阁会是第二个郑家,鸨母、妓nv和仆役阿谀求饶;也以为她会再看到第二个郑素素,粉光脂yan,说话蚊子哼哼,行路一步一摇,呵斥她几句便哭哭啼啼,好似被她g引丈夫的自己才是恶人。
眼前少nv面对她和身後娘子军持刀在手,倒是沉得住气。
李夫人心生欣赏之意,留心不肯冤枉好人,便问道:“你可是田婀娜?”
田婀娜答道:“是。”
李夫人一团恶气冒了回来,粗声粗气道:“你既知我是谁,如何这等开怀?”
田婀娜微微笑道:“历朝历代,nv子立下战功,官封武将者,屈指可数,我大夏开国以来,只得两位,将军便是其一。将军驰骋沙场,英勇杀敌,不独保家卫国,亦为我等蛾媚裙钗争光,奴家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
田婀娜一番言语柔音朗朗,辞se真挚,李夫人又喜又叹又羞愧。
所喜者,自打来京,难得有人道出她功业;所叹者,昔日在边强,她独当一面,如今渐渐附庸於丈夫官爵之下,只是“李夫人”。
而所羞愧者,上回她打砸郑家,并不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公然不忿丈夫留恋烟花,真如其他显宦家眷以为的丢人,但作为辅远将军,曾经叱吒边强,如今只能在秦楼楚馆找娼妓麻烦,真跌份。
“哼,”李夫人恼羞,两道浓眉竖成倒八字,“甭拍马p,别妄想说几句好话,我便能饶恕你,狐媚子惑人,罪不可恕!”
田婀娜不紧不慢道:“将军此言差矣,奴家狐媚并无罪过。”
“你说什麽?”李夫人扬声喝问,手上微抬,刀锋寒光闪动。
田婀娜面不改se,笑道:“将军登门,奴家尚未敬茶,有失礼数。请将军移步,至奴家房里小坐,容奴家细说。将军要发落奴家,也不差这些时候。”
说时,往李夫人身後溜了一眼。
李夫人追循田婀娜视线回首後方,从她身後那班娘子军身影间隙望出去,街上行人探头探脑看八卦。
她好歹是个将军,人前与妓nv争口,实属掉价,便收刀还鞘。
“哼,就听你能扯出什麽歪理。”
田婀娜吩咐葛子好生款待李夫人手下,便替李夫人引路。
李夫人进得田婀娜房间,迎面扑来一阵芳菲,是窗外拂入微风,和着檀香,香气清幽不腻,抚人心脾。早在大厅敲响云板後,厨房便送来点心,绣阁丫鬟早已摆好盘碟,也煮水以待,李夫人到时火候恰好。
田婀娜那厢沏茶,李夫人打量屋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墙上悬塞外江山图,画里山水壮丽,鹰飞长空,是她素日熟悉的边强风光。屋里用具多属漆器竹器,朴素雅致,瓷瓶鲜花旁,点缀两个泥人娃娃,似是她关中老家样式,看了亲切。
田婀娜沏好茶,奉与李夫人。
李夫人接茶并不吃,粗声道:“有话直说,怎地你狐媚不算罪过?”
田婀娜垂手侍立,道:“将军,花娘以卖笑为业,狐媚客人乃是本份。若是一本正经端着,青楼行院先轰我们出去,往街上喝西北风了。”
李夫人无话反驳,举杯吃口茶掩饰。茶汤入口,她虽不谙此道,仓促间也嚐出不同一般的甘冽滋味。
田婀娜又道:“不过将军放心,奴家与镇西伯未曾沾身。”
李夫人将细瓷茶杯重重放回几上,当的一声。
“当我傻子?男人进了烟花寨,纳大把钱钞,难道就为m0m0小手,盖大被话家常?”
田婀娜笑道:“好教将军知晓,青楼惯例,花娘与客人头几次相会,不过吃酒。这事奴家敢对天赌咒。”
“……哼,si罪可免,活罪难逃!”李夫人声气虽粗,心中其实已不如初来乍到时的悍恨。
她在京城沉寂,好似龙困浅滩,难得碰上田婀娜,牢记自家功勳,尽管有奉承避祸之嫌,终究不能不生出一些知己之感。
何况小姑娘面对兵马阵仗,自始至终方寸不乱,挺合她脾胃。若是情敌皆是郑素素这等徒有美貌的软脚虾,只会教她对丈夫移情别恋这事更加不快。
田婀娜敛衽正容道:“奴家贱籍烟花,生si全在将军一念间,只是将军这麽做,不值当。”
“这倒奇了,发落你说得上什麽值当不值当?”
“将军,天香阁乃教坊司开设,教坊司隶属礼部。”
“哦,怎麽着,想拿礼部压我?”
田婀娜摇头,“近年征战,连同将军在内,一批出身关中的将领战功赫赫,受今上重用,风头正盛。奴家一介贱籍nv子,生si荣辱不值一提,礼部不会为此便与将军认真计较。”
“那你提它作啥?”
田婀娜道:“礼部虽则未必与将军叫板,自家地盘教人侵门踏户,哪能不恼?梁子再小,到底结下了,部里那帮文官成日念叨礼仪规矩,对违礼之事更加记仇。自古朝中有人好办事,将军等关中武将刚刚崛起,当务之急莫过於在朝堂立稳脚根,正是广结善缘时候,因细故结怨,太不值当。”
李夫人不料娼妓也谈论朝事,起先出於好奇聆听,原本不过听个新鲜,及至田婀娜说得头头是道,便听住了。
田婀娜续道:“其次,朝廷武将以关内一派为大,现今今上器重将军等关中出身将领,他们必要扳回一城。军功上扳不倒将军,便从私行下手。b如将军打砸红袖班,可以算做倚势欺民;动了官妓院,那便是连它後头的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这些把柄证据确凿,虽因此刻将军夫妇圣眷正隆,一时派不上用场,他们也可伺机而动,留待往後一并算帐。”
李夫人沉y半晌,转眼觑向田婀娜,冷笑道:“小姑娘心计可以啊,先礼後兵。甜言蜜语笼络人,再讲利害g系,双管齐下拘住我。行,我不明着找你麻烦,省得开罪礼部,我走教坊司的路子,让教坊使整治你。”说完,她抄起茶杯咕嘟咕嘟吃茶。
田婀娜浅笑,“请将军也嚐嚐茶果。”
李夫人瞪眼问道:“我要整治你了,你当真不怕?”
田婀娜笑道:“nv子从军,挨受的冷话冷眼冷箭必然数十倍於男子。将军能杀出一条血路,晋升至将领,不消说才g过人,论x情,若是睚眦必报,专顾记仇,也无法统御兵卒,挣到如今地位。”
那天,天香阁门前街上,挤满看热闹民众,他们侧耳等待阁里传出打砸哭闹声。好一会儿,阁里只听到葛子等下人在大厅招待娘子军。众人等啊等,终於厅里娘子军纷纷起身,列成左右两队出来了。不多时,李夫人也步出天香阁,神se居然是平缓的。再一瞧,田婀娜陪在李夫人身侧相送,衣妆齐整,发鬓一丝未乱,分明不曾挨揍吃苦。两人临到分别,不知说了什麽,李夫人居然安慰似地拍了拍田婀娜的肩膀。
李夫人乃罕见nv将,并且先前砸过红袖班,剪过郑素素头发,她在京城,泼辣悍妇之名不胫而走。这麽一个人遇上天香阁的田婀娜,教她安抚得服服帖帖,这事迅速传遍京城,田婀娜跟着声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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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云板是“为一青铜铸敲击乐器,通常为云朵形状,或者鑴有云纹,因以为名”
2镇西伯原本在上章是镇西将军,後来觉得官爵低了些,把他升成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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