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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许博渊半搂着他,将他安置在床上,轻声道:“睡罢。”
“唔……你呢?”
“我去客房。”许博渊摸了摸他的额头。
应周“嗯”了一声,闭上眼,很快呼吸均匀起来。
许博渊为他盖好寝被,又拨开他额前发丝,看着他安静睡颜,面上平静一片,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就在刚才,他确认了一件事情,一件说不上多么惊世骇俗,却也绝不稀疏平常,足以推翻他整个人生的事情。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肯定不会太短。
他并没有说谎,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感激,感激应周救了许婧鸾,也感激应周救了自己,只是这份感激慢慢变了质,在不知不觉中掺杂进了无法言说的渴望。至于原因,肤浅一点说,可能是因为应周有一副这样的皮囊,天地日月不及他万分之一。但又或许,是因为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应周善良、温柔、豁达,微笑时上扬的唇角,蹙眉时眼中的认真,因为一块桂花糕而满足的表情,对雁泽的安慰,对楼琉衣的宽容,对许璃的忍让……他可以说出许多许多事情夸赞他,却没有一件能恰当概括他为之心动的真正理由。
他会因为应周喝醉而担心,会因为应周的亲近而紧张,也会因为应周的依赖而愉悦,下意识地想要护着他,想要触碰他,想要再靠近一点。就像现在,应周就在他眼前,他已经不满足于皮肤间简单的触碰,身体里的冲动正怂恿着他去拥抱,去亲吻,去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他几乎用了所有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
这种感情他从未经历过,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告诉他,这很美好,也很危险,进一步可以是海阔天空,也可能是深渊万丈。你可以原地不动,但唯独没有退路
在今晚之后,在认清自己的欲望之后,他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从湖南到家了……
一个每天都在奔波的我,这篇文从九月中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坐下来好好写的,不是在车上,就是飞机上,稍微好一点是在酒店里,最可怕的是有一天单手骑车单手用手机写……
有时候我真的是佩服我自己的orz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凌晨时分,应周醒了。
他在不周山上过了两千年不吃不喝不睡的日子,如今真身下界,虽入乡随俗,但夜里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小白,什么时辰了?”他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去推身旁的位置,结果推了个空。
那是小白惯常睡的位置。
自打他在秋水山上焚身灭俱了一回,小白就换了个脾气,每天都像守着鸡蛋的老母鸡在他身旁寸步不离,睡觉时也要把尾巴挂在他手臂上,仿佛是怕应周睡着睡着就没了。
奉仙宫里人多,一方面是因为皇帝的命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应周的仙人身份,宫人们都对应周恭敬得很,夜里内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守夜的人就要进来看一眼,确认应周还在睡才敢离去。
小白耳朵灵,又厌生,回回被脚步声吵醒了都要炸毛。小白不像他神魂永生,修为还不够,在妖界里只能算个半大少年,虽然辟谷,但觉还是要睡的。叫他去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睡他也不肯,非要忍着脾气睡在应周身旁,以至于夜里睡不好,白天里对应周以外的人脾气都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就变成老虎发威
小白今天竟然不在。
外头天还未亮,屋内远远点着一盏油灯,他借着微弱灯光看清周遭,发现这里既不是奉仙宫,也不是他在昱王府时住的客房。
应周一时愣住,在四分五裂的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才想起昨夜他应该是在宫里喝酒,喝得太多,被小白带走了。
床边案上放着茶壶,他倒了一杯,味道很熟悉,是昱王府里常喝的茶水。
这里是昱王府?
床尾叠着一套干净衣物,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他的衣服,正是许博渊在云绣阁里给他订的其中一套。
真的是昱王府。
应周披上外衣,推门出去,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小白趴在抄手游廊上打着呼噜,他在不周山上幕天席地睡惯了,不喜欢屋子里逼仄狭窄,做了猫以后这毛病已经改了不少,但一有机会还是喜欢往外面跑。
“小白,”应周把他叫醒,“你带我回来的?”
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就这样被打断,小白不耐烦地拍了他一把,把他的手拍开,“喵喵喵!”
应周一愣,“我让你带我来的?”
“喵!”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已经记不太清,但似乎还记得许博渊来敬酒的事情。应周不顾白猫反对把他抄在怀里,“我怎么同你说的?”
小白蹬着后腿挣扎,没挣开,怒道:“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非要去昱王府找许博渊我有什么办法?不让你去你就拿生死契勒我你怕不是想起气死我!
“………………”
应周讪讪摸了摸鼻子,“昨晚我喝醉了,你带我来的时候没让别人看到罢?”
“喵!”
“没有就好……”应周松了一口气,又板起脸道,“以后我要是再这样,你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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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带我过来了,叫别人看到了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小白翻了个白眼。
应周一松手,他就一脸嫌弃地就跳开了三步远。应周举起袖子闻了闻,扑鼻而来一股酸臭酒味,怪不得小白大清早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隔壁的房门忽然被推开,应周扭头看去,就见许博渊走了出来。
凭应周的记忆,他好像还穿着昨夜那身衣服,下巴上长出了一点青色胡渣,眼眶里有血丝,看到自己时他明显一怔,眨眼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疏离的表情。
“早啊。”应周笑着冲他挥手。
“……”
许博渊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步过来,颔首道了句“早。”
应周从回廊上站起来,借着拢外衣的动作退后了一步,“昨夜给你添麻烦了罢,我这就回宫去了。”其实是他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尤其不想让许博渊闻到,想赶紧回去洗漱一番。
他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许博渊却眼神一黯,应周这是在疏远他?
他一夜未睡,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应周就在隔壁,忍到天明才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回去,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他需要换一身衣服。
“昨夜你说有事要说,”许博渊道,“你忘了?”
“唔……”应周确实忘了,他有事要与许博渊说?什么事来着……
“罢了,”见他一脸茫然,明显是将昨晚的事情都忘了,许博渊推开门,“你先回去罢。”
应周一愣,“你在生气?”
在判断旁人情绪这件事上,应周实在敏锐,连许博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妥。应周跟着许博渊进门,见许博渊径直打开衣柜取出衣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房间?”
“嗯,”许博渊松了松领子,无意中看到榻上那件水烟色的外袍,忽然又停下了动作,看向应周,目光深沉悠远,“我该更衣去早朝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让应周回避,然而应周点了点头,靠桌坐了下来,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等你走了我再走罢。”
“……”
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该他明白的地方又糊涂。许博渊回目光,心里竟有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他有什么好怕呢
该怕的是应周才对,是他对应周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如果应周对他也有,那么皆大欢喜,不管许璃如何皇帝如何,他都会将应周护在身边,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但如果应周没有……
他抽去束腰,修长有力的手指脱下外袍随手扔在榻上,解开单衣后赤|裸着上身,手臂、腰腹上肌肉流云行江,既不过分厚壮,又纹理清晰,看起来十分有力。
应周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看了一会忽然脸上发烫,不好意思起来。他默默转过脸去,掐了掐自己没两斤肉的腰,有些羡慕。
神仙们的肉身都是与生俱来,性别、样貌自有天定,如南灵的老头模样,也不是因为他活了八万年就特别显老,仙界里比南灵年纪更大的仙人比比皆是。就说天后,四百年前办的是十二万岁的寿辰,然而单就外表看起来,比十八岁的许婧鸾也大不了太多。
长生不老固然好,但同时也意味着一尘不变。就像天后岁月漫漫依旧少女,他再过个几百几千年也不可能变成许博渊这样的身材。对仙人们来说,几千年弹指一刹,几万年过眼云烟,有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这两千年不过黄粱一梦,回忆起来半点真实感也没有,反而是下了凡后这不到两个月时光,跌宕起伏,有血有肉。
他至今能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李朗与二毛请他吃的第一顿饭的滋味,记得琊晏阁中熏香的味道,记得孟拓魂境中累累白骨,记得雁落山上眺望京城的风光,记得黄鼠狼夫妇院中奔跑的雄鸡,记得大火中的百兽哀鸣,记得焚身的灼热与痛苦,也记得地牢中楼琉衣眼中的哀伤悲楚
楼琉衣……
楼琉衣!
应周猛地站了起来。
许博渊刚好扣好朝服最后一颗纽扣,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应周急道,“昨夜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说八尾狐的事情。”
他进宫不过三日,皇帝已经旁敲侧击数回,希望他能帮忙处死楼琉衣,都被他支吾带过,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其实要放走楼琉衣再简单不过,皇宫守卫看似滴水不漏,对于小白来说却不难潜入,只是应周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因此不敢擅自行动,想要来问一问许博渊怎么办比较好。
果然是为了楼琉衣
应周并非是醉酒后下意识来找他,许博渊垂下眼睑,敛去眼中的失望,“此事我已有安排,你再等几日,我会派人给你消息。”
应周当即点了点头,许博渊为人冷静稳重,既然他说已有安排,他便放心等着就是。
几日之后,夜半时分。
地牢中,许博渊在楼琉衣面前放下一只铁笼,掀开罩布,里头一只白狐,除了尾巴只有一条,长得与楼琉衣竟然分毫不差。
楼琉衣面露惊讶,“世子这是何意?”
许博渊淡淡道:“楼贵妃,你真的想死吗?”
楼琉衣一怔,只听许博渊又道:“你若想死,就当我没来过;但你若想活,就只有眼下这一条路,它替你死,明天早晨我会带你离开皇宫。”
笼中的白狐低声哀嚎,楼琉衣怒道:“你当我们都似你们一般冷血么!我虽成妖,却也没有看着自己的族人为我赴死的道理!”
“为你赴死的族人还少吗?”许博渊居高临下,说出的话如一柄利剑扎入楼琉衣心口,“死在我手上的就有半百,你派它们来攻击我时,又可曾想过它们会有去无回?”
楼琉衣目光中闪过剧痛,“你不需要拿这种话来激我,你又能懂我们多少。”
“我为何要激你,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要救我?”楼琉衣眯起眼,“是山君的意思?”
许博渊点头,打开了笼子,退后两步,“你腹中怀着天家血脉,皇上不可能放你活着离开,你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楼琉衣四足上皆缚着锁链,她挣扎站起,靠近那瑟瑟发抖的白狐,锁链绷到极致,只能努力伸长脖子,蹭了蹭白狐想要安抚它。
她抬起头来,“我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
“一条尾巴与千年修为,换来这样的结局,你甘心?”
楼琉衣瞳孔骤然缩紧。
“你考虑罢,明早我会再过来一趟。”
许博渊转身离开,地牢中守卫森严,若非皇帝已将他官复原职,他要进来一趟也不容易。
“世子!”楼琉衣忽然唤道。
“山君他知道么,”她的声音自背后一字一顿传来,“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来救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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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博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相互依偎的两只白狐,“他不知道。”
也不会知道。
他并非良善之人,生在皇家,自私二字早已刻在骨血之中,牺牲什么来粉饰太平再寻常不过。而应周还未经历过多少这个世界的残忍,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对万物都抱着最大的善意,他无法估测应周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楼琉衣,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许博渊的身影隐没于昏暗走道中,虚渺声音中缠绕叹息,“不要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今天是久违的准点更新!
感谢:
余严
可耐
云吸猫
的地雷
=3=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泰明殿有九九八十一扇窗,半开半掩,夕阳红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拉出斑驳扭曲的形状。
皇帝于高座上假寐,听得宫人禀告后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的疲惫还未来得及褪去,“你说国师彻夜未归,是去了昱王府?”
“奴婢不敢断言。”宫人正是在这几日伺候在应周身旁的内监,奉仙宫总管,足够机灵,也足够稳重,最重要的是足够明白事理,知道在这宫里怎么样才能活得更久,才会被皇帝派去应周身旁。他跪在皇帝跟前,轻声道,“但重和宫门外的侍卫那夜见到白虎载着国师往东南方向去了,国师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十有八九是去了那儿。”
他这番猜测也算有理有据。
“肯定是去了昱王府!”昱王府就在皇宫东南方位,许璃恨恨道,“堂哥也不知给国师灌了什么迷汤,怎的就让国师如此信任!”
应周醉酒后不回奉仙宫竟然去了昱王府,以及在那之前许博渊的失态,怎能不令他生气?
皇帝沉思片刻,对那宫人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照看好国师,有事再来禀报。”
应周的存在,利用得好了可以锦上添花,但若脱离了掌控,也可以是淬毒利剑,他不得不看紧一些。
宫人退下后,许璃观察皇帝不悦脸色,接着道:“父皇,儿臣看不如把堂哥再叫进宫来,令他不许再见国师……”
皇帝到底比许璃多些见识,闻言斥道:“闭嘴!你当事情这么简单?!”
许璃有多草包,不需要其他人来说,他作为父亲再明白不过,然而大概是他前半辈子没有积德,到了这个年纪竟然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待他百年之后江山换代,还不知要被许璃糟践成什么样子,因此他本来对楼贵妃这一胎抱着极大的期望,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生把他的期盼碾碎践踏成了齑粉。
皇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朕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眼瞎!你对国师什么心思,当朕看不出来?!”
许璃脸色一变,立刻跪下了,“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儿臣……”
他此刻若说对应周没有心思,以后就不可能再光明正大把应周放在身边,至少皇帝死之前不可能,许璃一咬牙,磕头道:“国师日月之姿,儿臣初见时不知其身份,就已心生钦慕,如今更是情难自拔,求父皇成全!”
他没有看到皇帝苍老脸上闪过的嘲讽神色,只听皇帝缓缓道:“你是朕的儿子,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还需要朕给你成全?”
这就是默许了,许璃脸上一喜,立刻又磕了一个头,“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先别忙着谢,”皇帝烦躁摆了摆手,“他是仙人,是朕亲封的国师,你若想要他,就少不得要当天下人的面供着他,偷偷摸摸成什么样子。位份恩宠,该给的都不能少,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不是这世间正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别又捅出烂摊子来叫朕给你拾!”
配给许璃,也总好过让应周同许博渊越走越近。自从楼琉衣的事情以后,他就噩梦不断,时常梦到昱王夫妻满面血泪来向他讨命,为他们的儿子向他讨回这皇位,以至于夜夜惊醒,白日里神不济。
“你回罢,”皇帝说,“朕要睡一会。”
得了皇帝的允许,许璃恨不得立刻飞去奉仙宫找应周,哪里还来得及深究皇帝语气中的不耐,当即谢了恩,高高兴兴走了。
许璃走后,皇帝又在龙椅上靠了一会。
这把椅子坐起来其实并不舒服,无论垫上多少软枕,总归是硌得慌,但从这里俯视下下去,文武百官向你一人低头臣服,唯吾独尊的风景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杯盏与桌面相触的声音敲入昏昏欲睡的脑中,皇帝睁开了眼,就见一人立在眼前,身着藏青蓝的内侍服装,骨架高大,却瘦骨嶙峋,狭长桃花眼下是清晰的颧骨形状,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若寻常人长成这样,大抵会显得女气,但偏偏他侧脸线条利落坚硬,且身上有种从容自然的气场,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英俊。
皇帝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没有半点被打扰醒来的不适,“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来人笑了笑,“太子殿下倒是勇敢。”
皇帝重重将茶杯一放,方才压抑的怒火与失望倾泻而出,“勇敢?朕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来人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帕子,将茶盏周围溅出的水珠拭去,“那皇上为何还要放任他去做?”
皇帝向后一靠,恰好被透窗而过的黄昏余光照在脸上,皮肤间的褶皱斑点毕现,他浑然不觉,喃喃道:“朕只有这一个孩子,朕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来人轻笑:“怎么办自然是为他扫去一切阻碍,臣想陛下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是吗。”
一名宦官却自称臣,皇帝望向男人那张刀削一般犀利的脸,以及那如同深海漩涡般无法探底的黑瞳,没有出言责备,“朕自然是有计较的……去,为朕传左右宗正来。”
.
几日后的清晨,应周等到了许博渊的消息。
白虎载着他跨过旭日金辉笼罩的京城,落在他初遇许博渊的树林之中。
楼琉衣已化回了人形,孑然独立,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朝应周笑了笑,“山君。”
褪去华丽霓裳妆红,她的脸色苍白,较应周初见她那日憔悴了许多,一身素裙,长发轻绾,依旧很美,只是美得没有生机,敛了一切悲欢喜怒后,连笑容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荒凉。
应周自白虎背上翻身上下来,“唔,你一个人?”
楼琉衣答道:“世子送我至此,说山君会来,令我在这里等你。”
应周点了点头,这个时辰许博渊应该去上早朝了。
楼琉衣抿着唇,“山君,多谢你。”
应周有些不好意思,“无需谢我,都是他安排的,我也没出什么力。”
楼琉衣又笑了笑,“若非山君开口,世子又怎么会来管我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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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若一直纠缠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应周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楼琉衣垂眸,抬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目光中的柔情与痛苦交织成复杂的网,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如今修为只剩不到三成,走一步看一步罢。”
人与妖相看两厌几万年,妖怪们大都看不起凡人血脉,人就更不用说了,连亲生父亲也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就算能顺利出生,天大地大,只怕很难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她捡回这条命,尚不知是福是祸。
但正如许博渊所说,她耗尽心血才怀上这一胎,如果就这样放弃,实在无法甘心。
“你……”应周迟疑片刻,“八尾狐,你若无处可去,要不要去不周山?”
楼琉衣惊讶抬眸,“山君?”
应周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山里妖怪不少,大家处得还算不错。我有两个童子在那里,你若去了,虽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但你生育时也能照顾一二。”
楼琉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应周见她犹豫,以为她是不想签生死契,毕竟她这样的大妖大抵都心高气傲,要她将魂魄都交给自己,抗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规矩是他自己定下的,是以防万一,也是怕山里妖怪来得太多,不可能为了楼琉衣破例,应周道:“你若是介意生死契,待你生完孩子要离开时,我自会解除与你的契约。”
楼琉衣手指僵了又僵。
这算什么呢?她掏尽真心爱着的人对她弃如敝履,她千方百计算计的人却为她周到考虑。能得不周山君庇佑,这个孩子总归能在这天地间昂首挺胸地活下去了罢
楼琉衣屈膝,跪在了应周面前,“琉衣愿与山君成契,此身此魂皆献于山君,若有背叛,诛魂散魄,再不入轮回。”
“……不用跪不用跪,”应周赶紧扶她,“我给你点个印就是了。”
雪花印旋入眉心,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法力,汩汩涌进身体中,身后八尾不自觉展开,怀孕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竟然缓解了大半。
楼琉衣惊讶睁眼。
“我分了一点法力与你,”应周道,“此去不周山山高路远,我不能送你,你自己路上要小心。若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用生死契唤我,我会让小白去帮你。”
楼琉衣眼眶隐隐湿润,声音沙哑,“山君大恩,琉衣无以为报……”
应周笑道:“无需客气,你这便去罢,我也该回宫里了。”
前几日他跑回昱王府,奉仙宫里的人找不到他,鸡飞狗跳了一夜,差点就要跑去禀告皇帝。这回他也是偷偷出来的,不能逗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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