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许婧鸾抱着手臂扬了扬眉,道:“怎么不行?”
雁泽不可置信反问道:“这怎么能行……”
许婧鸾拍拍他矮了一大截的肩膀,胸有成竹信誓旦旦,“能行的!你等着看罢!马上就行了!”
雁泽哑口,瞪着眼睛,眼珠黑白分明,一脸紧张慌乱,还有仿佛得知了什么大秘密的无措,应周看看他又看看许婧鸾,好奇道:“你究竟许了什么愿?”
许婧鸾摆了摆手,“以后你就知道了。”
探望过雁泽,天色入微,许婧鸾意犹未尽,又拉着应周去租了一条画舫。
京城中的河并不宽,贯穿东西,画舫从东头出发,在两岸灯火中缓缓驶去。许婧鸾叫了歌舞助兴,硬拉着应周划拳喝酒。
下棋她下不过应周,划拳却是一把好手,两坛梨花白几乎都进了应周的肚子,喝得他头重脚轻,最后趴在桌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许婧鸾见时辰差不多了,叫来伺候的青衫小童,给了赏银,叫他去王府找人来接她们回去。船上的人这才知道这一位竟然是端康郡主,不敢怠慢,立刻遣人去了。
许婧鸾令人撤了酒席,泡上清茶,放凉了一些才递到应周跟前,“来来,喝口茶解解酒,这么醉醺醺的,被我哥知道又要训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眯着眼笑,一脸惬意。
应周滚烫的脸颊贴在手臂上,侧过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声音轻飘飘的,模糊中还有点不自觉的糯。
“那可不行,”许婧鸾掐了一把他的脸蛋,皮肤竟然比她自己的还滑,她砸了砸嘴,心想真是便宜她哥,又觉得有些高兴,道,“好不容易把你灌醉了,要是不让他知道,岂不是白陪你爬了一天的山?”
应周睁着眼睛盯着她,不明白喝酒与爬山,被灌醉与许博渊之间有什么关系。
许婧鸾见他真的醉了,托着腮,笑眯眯问:“应周啊,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唔……很好。”
“哪里好呢?”
应周想认真地回答,奈何脑子混沌一片转不太动,便道:“哪里都好。”
许婧鸾一拍手:“对!我哥可好了!哪里都好!”
应周忍着头痛点了点头,十分认同。
许婧鸾见有戏,忙又追问:“那你喜不喜欢他呀?”
应周想要坐起来,但腰上用了半天力也没成功,索性不勉强了,就这么趴在桌上对许婧鸾答道:“喜欢。”
许婧鸾眼睛一亮,“真的喜欢?”
“真的,”应周勾着唇笑,“也很喜欢你。”
许婧鸾摆手,“不是不是,我问的不是那种喜欢。”
她也趴在了桌上,与应周正对着脸,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杯渐渐冷却的茶水,挡住了半张脸,只有眼睛能够对视。
许婧鸾轻声道:“应周,我哥很喜欢你。”
“唔……”
“是那种,跟你喜欢我,喜欢云兮和小白的喜欢不一样的喜欢,”许婧差点被自己的话绕了口,“就是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想要跟你亲近,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喜欢。”
应周眨了眨醉意朦胧的眼,显然没听懂。
许婧鸾道:“应周啊,你别走,留在他身边好不好?反正几十年对你来说就那么一眨眼,你多陪陪他,陪他走完这辈子好不好啊?”
应周没什么犹豫,口齿不清答道:“好啊。”
许婧鸾扑哧笑了,“你肯定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应周换了个姿势,下巴抵在手臂上,半阖着眼皮昏昏欲睡。
许婧鸾道:“听不懂也没关系。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总之你不要拒绝他,对他好一点,好吗?”
应周“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是真的困了。
许婧鸾坐直了身体,望着被夜风卷起的纱幔怔怔出神。歌女们早已被遣散,街道边的嘈杂声混和着外头船夫船篙拨开水流的声响,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后头有船赶了上来,很快与他们这一艘齐头,船夫停下手,木头甲板上传来落地声响,片刻后,许博渊掀了纱幔大步走了进来。
许婧鸾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冲他笑,一旁的应周伏在桌上,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许博渊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一周,教训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回家了。”
“好啊。”许婧鸾站了起来,“应周喝醉了,你送他回去。”
许博渊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蹙眉道:“阿鸾……”
许婧鸾调皮眨了眨眼,“哥,应周刚才说喜欢你。”
许博渊明显一怔,脚下传来一阵颤动,原来是画舫靠了岸。
许婧鸾掩面打了个哈欠,边往外走,边道:“他就交给你了,快点快点,我困死了。”
她站在船头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许博渊出来了,横抱着应周。
应周脸上绯红,缩在许博渊胸口,微张着唇,睡得安静。许博渊的脸色不太好,但手臂抱得非常稳当,从画舫上跳下去前怕应周掉下去,还向上掂了掂,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很般配。
许博渊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许婧鸾心情大好,强绷着嘴角弧度,跟在后头下了船,上了王府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嗯……很想恢复日更,但这两个礼拜还是不行,等我搬完家吧
感谢:
余严
葭廿七
的地雷谢谢谢谢么么么哒
第76章第七十六章
应周其实没有睡得很死,许博渊抱他起来的时候他醒了一会,见是许博渊,就又放心闭上了眼。
睡了一路,回到王府,许博渊拿着热巾给他擦脸
不周 分卷阅读113
时他已经恢复了一分清醒,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睛任由许博渊擦。
下人送了醒酒汤来,许博渊亲自端给他,还吹凉了。
应周两口喝光,酸甜酸甜的,他舔了舔唇,想起许婧鸾刚才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突然觉得非常开心,胸口也像灌了热汤一样洋溢着奇妙的温暖。
“以后别再同阿鸾喝酒了。”许博渊从他手里接过碗,搁在床头的案上。
“唔,”应周偏头,问,“那与你一起喝,可以吗?”
许博渊顿了顿,“……可以。”
应周就笑了,因为酒气红润的双唇向上扬起,望着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晶亮的光。
许博渊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紧。那种当胸一箭的悸动,他已经在应周身上感受了许多次,却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强烈而炙热。
“应周……”他伸手捂住了应周的眼睛,哑声道,“别这样看我。”
他感到应周的睫毛刷过手心,酥|痒的颤栗直达心口,他突然就后悔了这个动作,却又舍不得就此松手。
“许博渊。”应周的手按在了他手背上。
许博渊本以为他会拉开自己,应周却没有,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靠得很近,应周的下巴几乎就要抵在他的额头上,那双唇开合中呼出的热气打在手腕上,许博渊绷紧了手臂。
“……嗯。”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怕打碎这一瞬间的梦。
“许博渊,”应周道,“我不会走的。”
许博渊瞳孔倏而缩紧。
应周缓缓地,低声而认真道:“我不会走的,我会陪你走完这辈子。如果你想的话,等你进了轮回,我会去找你,但那个时候你不会记得我了。”
他说完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许博渊几乎都能想象此刻他眼中该是什么样的柔软,他道:“我也很喜欢你。”
人间有酸甜苦辣,凡人有七情六欲,有生老病死,喜怒忧惧,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他尚无法全部懂得,但渐渐看了这许多,已经明白了一半。
为至爱喜,为别离忧。
他可以看淡一切生死,却隐约已经察觉到,许博渊是他唯一的例外。
许婧鸾问他喜不喜欢,他想,应该是很喜欢。
是想要跟他待在一起,想要与他亲近,只有彼此两个人的,与喜欢许婧鸾,喜欢小白,喜欢云兮的那种感觉不太一样,但不知道与许博渊对他的那一种是否相同。
他安静等着许博渊的回答。
半晌之后,他感到许博渊放开了他,站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仰头与许博渊对视。
许博渊面色平静,淡淡道:“醉了就早点睡罢。”
应周静静望着他。
许博渊垂在身侧的手紧,又放开,“我先走了。”
“我……”应周的余光忽而瞥到外间榻上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他一顿,是好几天没有见到的小白。
只是这么一晃,许博渊已经转身走了,满室月光中,背影仓皇。
一夜未眠。
许博渊上完早朝回来,已是日上三竿,还未进花厅,就听到了许婧鸾清脆的笑声。
他走过去,原来是戚家的舅母来了,还带来了戚玲,正与应周对弈,许婧鸾围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见他回来,许婧鸾便站了起来道:“哎,哥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快来,阿玲表妹要输啦,你快给她支支招。”
与舅母打过招呼,许博渊走过去看了一眼棋局,果然戚玲所执的黑子风雨飘摇,败局已定。
戚玲红着脸道:“国师棋艺无双,阿玲自愧不如,表哥快别看了,阿玲认输了。”
许婧鸾拍拍戚玲的肩膀,笑道:“阿玲莫自谦,你能和应周周旋半个时辰已经难得,就是换我哥来,最多也只能再坚持十子。”
应周笑了笑,并未言语。
他的棋艺好歹跟着南灵下了一千多年,怎么也不会输给凡人。
他将棋子一一拣回棋篓,许婧鸾道:“舅母与阿玲难得来,午膳便去庆嘉楼罢,阿玲一直喜欢那里的点心,在边关外吃不着,如今回来了,该多去去才是。”
戚玲柔柔一笑,“难为表姐还记得。”
许婧鸾笑嘻嘻道:“自然是要记得的。你小时候天天往那里跑,我哥就说过等你成亲的时候要把庆嘉楼送给你做嫁妆,我都替你记得呢,他赖不掉。”
应周指尖一顿,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
他想起了许婧鸾曾经说过的话,庆嘉楼是许博渊留给许婧鸾未来大嫂的聘礼。
他捡完最后一颗棋子,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戚玲。
这位戚姑娘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近。戚玲无疑是好看的,许婧鸾明媚灿烂,像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她则柔和大方,更像翡翠,从里到外透露着温润。
从前看时未觉得,今日看得仔细,他忽然觉得,戚玲的脸像是有些眼熟,似乎曾在何处见过。
“国师?”戚玲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怎么了?可是阿玲脸上有何不妥?”
应周回目光摇了摇头,站起来对许婧鸾道:“我要带小白和云兮出门一趟,午膳就不与你们同去了。”
许婧鸾问:“你去哪儿啊?”
应周道:“唔,替小白去寻一味药,今晚不会回来,不用担心。”
许婧鸾道:“那你早去早回。”
应周抱着棋盘起身。
许博渊认出那是许璃送给他的白玉棋盘,应周是真的很喜欢,走到哪里都不离身,从宫里出来时唯一的行李便是这个。
许博渊道:“小白受伤未愈,你要出门便骑浮霜去罢。”
应周脚步一顿,摇头道:“不用,我要去的地方浮霜到不了。”
应周走后,戚玲悄悄拽了拽许婧鸾的衣袖,压低声音问:“表姐,国师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许婧鸾戳了戳戚玲的脸蛋道:“他要是喜欢你还得了?”
戚玲顿时脸上飞红,窘迫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我做了什么惹了国师不高兴,早晨开始他就没说什么话……”
许婧鸾眼珠子一转,道:“前几日我问他觉得你如何,他还说你很好呢!”
戚玲好奇道:“真的啊?国师是怎么说的?”
许婧鸾斜睨了许博渊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夸你宜家宜室,谁娶了都有福啊”
戚玲误会了许婧鸾的意思,以为她是在打趣自己和许博渊,脸上更红,偷偷去瞧许博渊的脸色,道:“表姐又取笑我,国师怎么会说这种话……”
许博渊的目光从门外回,对戚夫人道:“午后我要回一趟禁军卫,舅母,午膳就让阿鸾陪你们去罢。”
”啊……”戚玲眼中难掩失望,
不周 分卷阅读114
勉强笑了笑,“表哥总是这么忙。”
应周带着云兮出了门。
其实他自己可以驾云,只是习惯了去哪儿都有小白在身旁陪着,自己懒得动罢了。
小白的药是南灵配好的,根本不需要他再去寻什么药,更何况这人间又能寻到什么灵药。他不过是不想跟着一起去,才随口说了一句。他并没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就带着云兮去京郊转了一圈。
云兮驾云,他们去京城郊外看望了黄鼠狼夫妇。院子里的鸡似乎又有增加,两夫妇见到他时热情依旧,又要塞鸡蛋给他,应周笑着拒绝了。
离开黄鼠狼家,两人又去了那个被阿朱屠杀殆尽的村庄。
许璃早已派人来清理过,尸体连带房屋都就地焚化掩埋,只剩下一片焦土,漆黑荒芜。应周找到当初埋葬阿朱与那个婴儿的地方,放下了路上摘的一朵白色小花。
阿朱的魂魄彻底碎了,罪有应得。他与碧落的孩子的魂魄还剩下半个,被云兮带回不周山去交给东南照看,也不知能不能养回来。
云兮不喜欢这里,一百多口人被一起杀害,残留下来的怨气对她影响很大。应周站了一会便与她离开,去螺蛳与阿连住着的河底水宫。
他打算在这里借住一晚。
螺蛳与同是女妖的云兮一见如故,拉着云兮要问她外面的世界,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阿连被赶出房门,无处可去,只能可怜兮兮蹲在客房里,借着夜明珠的光,同应周大眼瞪小眼。
“山君,世子今天怎么没来啊?”阿连问。
“嗯……”应周正捧着一本宫里带出来的话本在看,闻言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想了片刻没想出该怎么答,见阿连十分沮丧,便道,“你去叫云兮回来罢,在这陪我很无聊罢?”
阿连更加垂头丧气,委屈道:“山君你也赶我走……”
应周搁下书,“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连人高马大,缩在一张矮凳上,膝盖都曲到胸前了,他托着腮问:“山君,我这个妖是不是很没意思啊?”
应周问:“为何会这么觉得?”
阿连闷闷不乐,扒拉着小板凳坐得离应周近了一些,“螺螺总是嫌弃我,说我这个妖长得不好看,说话也没意思,每天闷闷的,还蠢笨,对她也不好。”
应周不擅长安慰,因从前也没有谁会向他寻求安慰,况且他不能明白阿连的烦恼。在他看来,螺蛳与阿连能够隐居在一方天地,唯有彼此二人,分享着漫长的寿命,无有烦忧,实在是足以令所有人羡慕的存在了。
“哎,我总怕螺螺有一天会烦了我,不要我了……”阿连望着螺蛳房门的方向,唉声叹气。
应周想了想,问:“如果她真的不要你了,你会如何?”
阿连愁容满面,“那我就只能出去流浪了啊!”
流浪。
应周觉得这个词语,竟然还挺适合他现在的境遇,因为被许博渊拒绝,他无处可去,只能带着唯二的家当云兮和小白,出门流浪。
他差点要问一问阿连,喜欢谁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与许博渊,螺蛳与阿连,终究不一样。
螺蛳与阿连是相同的存在,虽然螺蛳嫌弃阿连笨,但只是在这一方小小的水宫中生活,阿连本就不需要懂太多,他们可以相守,直到任何一方的生命尽头。
他和许博渊却不一样。许博渊寿命不过百年,他们早晚要别离。
许博渊死后虽能入轮回,却会忘了他,成为另外一个人。也许他还是许博渊,却不会再是那个认识应周的许博渊。他会有新的人生,新的际遇,会有其他许多的“戚玲”作为选择。
他固然可以永远守着许博渊的转世轮回,但只要想到以后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就觉得胸口一口气难以咽下,甚至产生了去天上找些什么法宝,逆天而行,令许博渊长生不老的想法。
但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
许博渊这辈子都还没有接受他,想什么下辈子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流浪有些可笑,也未有些看不开。
应周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阿连的肩膀,道:“去叫云兮回来罢,我们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也没有很傻……今天的我竟然不短小o_o
第77章第七十七章
城中宵禁,城门已关,但一堵城墙难不住云兮,他们回到京城已是后半夜,路上半个人都见不到,云兮捧着螺蛳送的鸡蛋大的夜明珠照路,蹦蹦跳跳,边走边回头与应周说话,活泼得不像只花妖,倒像兔子。
“螺螺对咱们山里好奇得很,还说以后要同阿连一起搬过去呢!”不过几个时辰,云兮就与螺蛳混熟了。
应周想了想,道:“山里的河总结着冰,恐怕他们住不习惯。”
“这有什么难的!天气还不就是山君一挥手的事情。从前我就想问了,为何山里总是下雪呀?”
“唔,冬天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可是花妖啊,”云兮委屈道,“太冷了,我都好几年没开花啦!”
应周点点头,“那回去后就改了罢。”
云兮三两步窜到他面前,随着他的步调倒退着走,问:“那山君,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应周怕她摔倒,干脆停了下来,“你想回去了?”
“不是不是,只要跟着山君,我在哪都行,回不回去都一样。”云兮摆手道,“是前几天我回去的时候西北叫我问的,他自己想山君了还不好意思说,别别扭扭的。”
应周抬头望着眼天边近乎全满的月亮,道:“暂时还不会回去,他若想见我,来这里也可以。”
其实他也很想山中,想念无边无际的大雪,想念明黄烂漫的顶冰花海,想念那种时光无尽流逝却不需要在意的宁静。
他有些累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令他愈发疲惫。他已经能够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正由内而外地干涸,甚至魂魄都在不可逆转地衰弱下去。
他受的伤,大概比小白更重,且是南灵也治不好的那种。
但他并不为此忧虑,相反甚至觉得不错。
天地轮回有道,万物皆有尽头,哪怕是仙,也有应劫陨落的一天。天尘说昆吾书上没有他的名字,然他自己明白,这一次入凡,约莫就是他的劫了。
生死他向来看得很开,死就死了,多活一日与少活一日,不过是多与南灵下一两局棋的差别,反正许博渊也会死,自己只要活得比他长一点就好。
到王府外,应周没有敲门,令云兮施了个法术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刚一站定,就见他的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里头人影倒映在窗上,应周与云兮对视了一
不周 分卷阅读115
眼,云兮笑道:“哎呀,我可不是白先生,鼻子不管用的,不要问我,山君快进去罢。”
云兮道行虽浅,要知道一墙之隔的人是谁这样的小事却难不倒她,应周见她反应,便也猜到来者是谁了。
云兮眼珠子一转,道:“山君可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对狮妖夫妻,公狮子长得好看得不得了,是他们狮界有名的美男子,母狮子却不太行,年纪也大,可是公狮子对母狮子非常好。山君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应周听出她意有所指,问:“为什么?”
云兮道:“因为公狮子打不过母狮子呀!母狮子向公狮子求偶被拒绝,就干脆把那公狮子狠狠揍了一顿。山君我跟你说,男人都是这样的,揍一顿就服帖啦!”
“……”
云兮又道:“不过山君你要是动手,千万控制住了!凡人筋骨不行,挨不住两下的,可别把人打了啊!”
她说的一本正经,应周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提醒她,自己同许博渊一样都是男子。
“云兮,你……”他顿住,摇头,罢了。本来是想问云兮是怎么知道的,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应周推开门进屋,许博渊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在翻,见他进来,目光中闪过惊讶。
应周朝他笑了笑,走过去看了一眼,许博渊拿着的是他从书铺里买来的一本妖志,里头画了不少形态各异的妖物,不得不感叹凡人的想象力,其中所绘的妖怪化成人形后皆是三头六臂,四耳八目,千奇百怪。
“其实他们化形后与你们差不多,”应周道,“像云兮,螺蛳,阿连,性别天定,相则由心生,他们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许博渊沉默了片刻,问:“那为何会修出人形?”
应周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羡慕你们罢。”
许博渊背对过应周,将书合上,塞回了书柜里,淡淡道:“畏死怖生,有什么可羡慕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