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山海序

    我最崇拜的，便是我们的主持圆空大师了，听师兄们说，圆空大师也是从小在寺内长大，还是上一届主持的唯一弟子。

    有他在寺内，就连香火钱都比以往更多，好多达官贵人都要从都城远远的赶来看他，听他讲佛法。

    每次侍奉在他身边时，我都能学到好多好多东西。

    喔，对了，忘记说了，吾乃圆空大师座下仅

    此一个的亲传弟子。

    所以平时寺内什么好吃的我都有份，不是…咳咳，所以师傅的许多爱好我都很了解。

    他最喜欢佛。

    好吧，我好像在说废话。

    他最喜欢凝视佛祖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坐在佛祖底下这么久，眼里永远有着捉摸不透的光，倒不像是崇拜，而更像是…怀念

    我觉得我可能是饿花眼了。

    不过有一件事儿是真的，悄悄告诉你喔。

    老主持还没圆寂那年，有一个夜晚，我随师傅一同去拜见他。

    但师傅没让我进去，只让在我外等候。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听见的，只是禅房隔音效果的确不好，断断续续的让我听见了那么些话。

    老主持慧远大师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那年你跪在我面前，执意不肯说出原因，我便知你心中已有执念，咳咳…我本以为你会就此放下，却没想到，你这执念越来越深，最后竟是阻挡了你成佛之路啊…”

    慧远大师又咳了起来，后来好像师傅给他倒了一杯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惠远大师的声音又说道：“你当真决定好了”

    这次师傅的声音清晰了起来：“我早知他们并非凡人，却也还想试试看，若佛不渡我，我便自己成佛。”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听见这句话的震惊，师傅就是师傅，果然不同凡响。

    惠远长叹：“佛曰：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房间内久久没有回话声，良久之后，师傅的声音才传来。

    “我执，是痛苦的根源。”

    又是一年秋天来到，怀能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落叶，红叶从古树上飘扬而下，被他一招扫入娄中。

    圆空从远处缓缓而来，怀能欣喜的背起背篓，朝师傅跑去。

    “师傅师傅，红叶这么美，为什么会掉呢”

    圆空摸摸他光滑的小脑袋，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冬天来了，树撑不住那么多叶子，只好舍，这不是放弃，而是放下。”

    怀能歪着脑袋，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却没见到圆空今日身着普通僧衣，背上还有一个包裹。

    圆空走出宝云寺的那一刹那，转头回望了这座从小养育自己的地方。

    他走之前去拜祭了惠远大师和诸位师兄，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才收拾行囊离开。

    他对她有执念，无法跳出红尘，便不得再入佛门。

    虽然无法成佛，但他也不会入魔，他将以这样的姿态，游历在人世间。

    他要去见这世间的每一尊佛，看尽黄叶落遍每一座山头。

    他要将他此生最爱的佛，放在心中。

    她说要做他的信仰，他的烛光。

    还说下辈子，下下辈子，当他们相遇时，她一定能认出他。

    那他呢

    也会认出她吗

    此后漫长的光阴里，他用尽了毕生力气，去探寻着人间的喜怒哀乐，也经历了人生八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但他好像又重新见到了那个小女孩。

    用那明亮、崇拜的眼光看着他，笑吟吟的问道：“小和尚，你说人生究竟有多长呢”

    圆空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念。

    “人生，就在你我之间。”

    －－－－－－题外话－－－－－－

    落叶的对话借鉴了一个佛经小故事，特此注明。




第七十章 灵药大赏
    夜幕之上静静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光芒黯淡得仿佛眨眼就能消失不见，赵国都城向东十里，乃是一片荒芜的深山，山中清冷，狼群的嚎叫之声此起彼伏，远远望去，只能见到一处微微的光亮。

    走近了看，原来是一座破庙。

    “啪—”

    庙里坐着两个乞丐，用不晓得哪里捡来的木柴，勉强搭了个火堆，木柴不多，火也生得小，但两人用着倒也足够了。

    左边的乞丐甲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就快要合上了，他用手拐子碰了碰同伴，“你看着点儿，我先睡一觉。”

    “说好了啊，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乞丐甲厌烦的挥了挥手，正准备找个干净的地方躺下，却忽然听见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眼睛咕噜一转，瞬间就没了困意。

    进来的那人见到他们也是一愣，但他全身都裹着黑布，脸也遮了起来，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和乞丐甲对视了一眼，淡然的寻了个地方坐下。

    乞丐乙害怕的看了同伴一眼，这人谁啊，你见过吗

    乞丐甲皱眉不语，警惕的看着这人，半晌才开口问到：“兄弟哪儿来的”

    蓬蒙刚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却没想到这人问了句话，愣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索性也就没开口。

    今天下午刚杀了个蠢货，似乎身份有些尊贵，他费了些精力才摆脱掉那些人，一路走过来，还有些疲倦。

    乞丐甲没想到这人还有些脾气，性子一上来就想骂两句，乞丐乙见状连忙拉住他，别生事别生事，咱们身上还有东西呢！

    乞丐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

    乞丐乙怕他生事，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知道那事儿吧今儿下午那季家二公子，被人当街打死。跟出去的奴才也遭了秧，没一个回来的，我听说啊，那打死人的还是个乞丐呢！”

    乞丐甲也晓得这个事，顺着话接了，“赵国季家好像听人说过，那二公子也是，没事干嘛欺负人家当乞丐的，这下子踢到铁板上了吧。”

    蓬蒙微微抬起眼眸，略带倦意的朝他们看了过去，方才进来是没注意，这时候仔细看看，这两人看上去倒是和一般的乞丐不同，他注意到右边那乞丐一直紧紧的抱着什么东西，脸上有着细微的焦急。

    他微微眯起眼睛，竟然从那人怀里感受到了一丝灵气的波动，可是这两人的确是普通人。他勾起唇角，感受到了久违的好奇之意。

    乞丐乙聊着聊着，忽然觉得脖子一凉，转头刚好对上蓬蒙的眼神，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朝甲靠了靠，低声道：“我说，打死人的乞丐穿的黑衣服，这人也穿的黑衣服，会不会”

    “他”甲嗤笑一声，满眼不屑，“能打死季家二公子的，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多半是以讹传讹，何况人家有这么大本事，又怎么会来睡这破庙。”

    乙眨眨眼，“可我们不也”

    乞丐甲语气一顿，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

    蓬蒙靠在破庙的柱子上，淡淡的朝门外看了出去，那边两人的对话声仍在继续。

    “嘿嘿，如果我们卖了这个，肯定会有很多很多钱的。娶媳妇儿都够了。”

    “傻子，嘘，小点儿声，说好了平分啊。”

    “知道了知道了，他听不见。”

    明明外面没有刮风，但此时蓬蒙的耳边却传来阵阵风声，那件事情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都有些记不清，但又好像很近，近如呼吸之间。

    他缓缓闭上眼，掩下了眸中骤起的杀戮之气，自那日离开秦宫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处在一个很暴躁的状态，凡是想到那个女人，他就抑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所以从一个月前，他就开始不断的杀人，有些人是该死，有些人或许不该死，但他不在乎。拦路者，杀。说话者，杀。那段日子身上除了血腥味，便再也没有其他味道。

    乞丐乙还在傻兮兮的笑着，“我离开之前承诺过她，一定会回去娶她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灵气爆裂的声音响彻天际，轰得他耳朵都听不清楚声音，但她的声音就这样直直的走到了他心里，她说，走啊。

    “走啊！”

    再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那时候他知道她死了，心神动荡的厉害，留下了一些踪迹，不过后来他还是甩掉了他们，来到了赵国。

    蓬蒙痛苦的皱起眉，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想法，为什么他会为了那个女人的死感到愤怒呢。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帮你。”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碎片闪烁之间，好像又有一个声音出现。

    “你养的马儿可真好啊。”

    “我那夫婿定然是世间最好的，只是我这身子，咳咳，也不知道配不配的上他。”

    蓬蒙被脑海中的声音吵得头疼，终于忍受不住，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乞丐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跳，这人怎么还杀气腾腾的样子，该不会真是

    “快跑啊傻子！”

    蓬蒙一道灵力打出，瞬间将破庙封闭了起来，一手捏住甲的脖子，冷漠的开口：“你怀里是什么”

    乞丐乙震惊的长大了嘴巴，半晌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语气带着哭腔：“大侠别杀我们！我们就是在路上捡到了个东西，看上去挺值钱的，您要的话，我给你，您别杀我们啊！”

    蓬蒙右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定神一看，缓缓皱起了眉毛，这竟然是仙界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什么邀请函一样。

    乞丐甲还被他捏着脖子，见他拿到东西后还不放手，反而力气更紧了一些，连忙挣扎了起来。

    蓬蒙厌烦的看着他，正想一招解决到此人，却不知为何，许是今晚想到了一些事，听到他们得对话，竟然让他生出些可笑的慈悲之心。

    他讽刺的笑笑，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滚吧。”

    等到破庙终于安静下来了之后，他才缓缓摊开手中的东西，细细打量了起来。

    外表看上去像是一株药草，却又有些奇特之处，他沉默片刻，注入了一丝灵力。

    只见药草瞬间像是活了起来，幽幽的散发出光亮，渐渐的化作点点荧光，浮现出了几句话。

    昆仑鹿家灵药大赏

    蓬蒙注视着几行大字，慢慢思索了起来。他也只是听说过鹿家，好像世代经医，族中药草也是数不胜数。虽说他外伤渐愈，但内伤还是不见好，精灵族的灵药太强，对他反而有害，若是能中和一些

    少顷，他收拢散开的荧光，朝着庙外走去。



第七十一章 出现
    鹿家大房

    前堂之上

    自瑶草他们来到鹿族之后，因为鹿烨诸事缠身，直到今日才能好好坐下见个面，只是现在堂上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感，隐隐散发出一丝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鹿宗寅坐在鹿烨右手边的位置上，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抬头看着对面的鹿元夕，眼里有些无奈之意，大小姐，您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情况，这事儿以后再说不行吗。

    鹿元夕虽说尊重他，但这件事关乎可是关乎她大哥的终身大事，怎么能马虎。

    她清了清嗓子，甚为友好的看着瑶草，“瑶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嫁给我哥哥吗”

    瑶草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差点儿没把她给憋死。

    但她还没来得及咳出声，鹿烨的咳嗽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他极力的忽略掉那两个硕大的情敌，严厉的看着自家妹妹，“元夕，别乱说话，我们在谈正事儿呢。”

    嬴政接过瑶草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在心里诽谤，这鹿崽子也不是个好东西，非要等你妹妹说完了再冒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鹿烨心情极为愉悦的安抚了元夕，这才慢悠悠的和敖煜对视了一眼，反正他的态度是给出来了，你们怎么想，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敖煜冷漠的一勾嘴角，心里已经把这人纳入了自己的死亡名单中，就排在嬴政后面。

    “灵药大赏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蓬蒙会不会来。”鹿烨正经说道。

    瑶草思索片刻，“织女预测过他的伤势，若是没有灵药，定然是好不了的。何况此次是借着你们三房入禁地的名号，想必他也不会怀疑。”

    上次因为鹿宗寅的归来，三房大比被迫取消，大长老之后不知同鹿二爷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拿出了禁地的钥匙，让三房众人一同入内。

    鹿元夕一撇嘴，轻哼一声，“别看大长老像是帮着哥哥，其实心里不知道偏向哪边呢。本来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大比，这下倒好，闹得父亲的位置都要让出去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二叔安的什么心。”

    “元夕！闭嘴！”鹿烨见她越说越来劲，连忙呵斥住了她。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只怕她这个大小姐也会引来一些非议。

    鹿元夕见到自家大哥严肃的表情，只能委屈的闭上了嘴。

    明明就是这样嘛，还不准人说了。

    鹿烨心中一叹，也是有些忧虑。大长老虽说让二叔交出了钥匙，却二叔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禁地开启之后，三房可以各带几人入内，若谁先找到了指定的药草，谁就能够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