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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霜照夜
但他们的动作太整齐一致了,就连翻腾时手臂和腿抬起的高度都是一样的,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尺规,划出了他们动作的位置。这场景,越是观看,越是令人胆战心惊。
眼前这一群戴着面具看不见面貌的人,究竟是在笑还在哭?他们跳的舞蹈究竟是出于本心的愉悦,还是出于看不见的丝线的操纵?
他们是人,抑或是别的什么?
不知歌舞了多久,门前的几百盏灯树的火光将天上蛾眉月都染成了红色,一声清冽的笛声才打断了绮台上的歌舞。城主府邸的大门洞开,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是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露出的苍老的笑容像是凝固在了脸上,即使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分毫变化:“城主的昏礼开始了。”
这位老者相貌堂堂,通身富贵,金银珠玉戴了一身,显然地位出众。但在这场欢宴中,他只是一个传话人。
“城主的昏礼开始了”这句话被台下的苏都匿识居民口耳相传,像梦呓一样在城中回荡,最后汇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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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他们的呐喊声中,昏礼的新人登场了。
两台銮舆并肩从府门内驶出,绣满繁复纹样的织锦从华盖上垂下,将两位新人的面容遮去,披着同色毛毡的四匹骆驼,慵懒而稳重地拉着车架走上绮台,在白发老者面前相对停下。
这两顶华盖上各站着一只铜塑夜叉,如此一来,他们便面对面站着,和车内的两位新人一样。
老者抬起一只手,他身后的侍女便分为两队,一队去拉开靠左的銮舆的帷帐,另一队簇拥在右侧銮舆的车辕边上。
左侧的銮舆上的青年缓缓走下车架,他面容冶丽,穿着一身华美的礼服,走向新人车架的姿态,像一条盘桓的毒蛇。
“今日我与良人结为鸳盟,却做不出配得上她的却扇诗,以至于不能看见她美丽的面庞。”青年吐出一声厚重的叹息,“想来只有善于艳丽文辞的大唐子民,能做出最美的却扇诗歌,来为我的昏礼助兴罢。”
“眼下,城中有两位来自大唐的贵客。我的子民们啊,请把他们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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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此话一出,苏都匿识居民们又一声声地复述起来,混沌空洞的话语充斥在夜空之下。
他们停下踏歌起舞的动作,口中重复着“找到大唐的贵客”,整齐地反身走向苏都匿识城各处,开始寻找误入的陌生人。
面容妖冶的青年站在高处,看着他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过了半晌,终于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二位使君何必多礼,我只求一首却扇诗,不曾索要贺礼。还是说,按照大唐的规矩,我得备好谢礼,才能请你们出来呢?”
此话一出,躲在洞穴中窥视着这诡异夜宴的曹空花全身一震。他压低嗓音,问道:“药遮罗已经知道那两个唐人到来了?是因为他能嗅到生气么?”
没有人回答他,曹空花往后退了一步,催促道:“水月,你感觉到种子的气息了么?”
“你名唤水月?原来如此,空花水月,真是一双好名字。”有人在他背后啧啧称奇道。
曹空花悚然一惊,转身抽出腰上弯刀,摆出了戒备的姿势。李声闻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抵在碧衣祭司颈上的银刀,责备道:“二位主人将宾客灌醉,自己来赴盛大宴席,这便是苏都匿识的待客之道?”
“放开他!”曹空花低吼道。
“使君伤不了我的,无妨。”被唤作水月的少年说道。
李声闻奇道:“怎么?水月郎君有什么特异之处,如此笃定自己刀枪不入?”
水月面无表情道:“我并非刀枪不入,只是即使刀剑加身也不会死罢了。另外还请郎君放低声音,以招来……这样的客人。”
他话音未落,洞穴狭窄的入口就闪过一张狰狞的脸。它脸上覆盖着青绿色的肮脏鳞片,明亮的电光从双目中直射而出,突出嘴唇的獠牙上挂着猩红的血迹。
这是一只夜叉。
李声闻诧异道:“夜叉不是苏都匿识圣物么?怎么口中会有血?”
“我族曾经把夜叉奉为圣物,但自从禁地中的魔物苏醒以来,城中夜叉都被他控制,成了嗜血的怪物。”水月波澜不惊道,“它们一向会追踪生气,哪怕是在床下柜角的一只蚂蚁,都躲不过它们的鼻子。不过这这石窟是它们唯一无法察觉的地方,只要在石窟中,使君就可放心。”
正如他所说,那夜叉窥头窥脑一会,好似看不见洞中人影似的,耷拉着肩膀走开了。
曹空花嘶声道:“告诉他们做什么?”
李声闻道:“水月郎君对城中情况知之甚详?你是什么人,苏都匿识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空花愤愤不平道:“你放开他,我再告诉你!”
“这可不成,方才空花郎君借献酒之名,将我们迷晕,如今我不敢相信你说的话。”
“没错!”李声闻的肩膀上突然长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随声附和道:“你这小子表里不一,一定有鬼!”
曹空花握紧双拳:“如果我真有恶意,下的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了!我只是不信你们能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与其让你们见到这骇人的景象,在恐惧中死去,还不如让你们无知无觉地迎来死亡。”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石缝中的夜空:“使君请看。”
冬日的夜色本该是浓黑粘稠的,但他背后的夜幕却被不同寻常的月色、和冲天的火把燃得赤红或许还有别的颜料,一并泼洒在夜幕上。
这石窟建在山上,能远远望见绮台上,两架鸾车和红衣的新人。高台之下的人们也皆着猩红的衣装,有的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寻觅着,有的则在台下对着鸾车跪拜。在这群如痴如醉的人们之间,有手持长戟的夜叉跳跃奔跑,目中光晃动如闪电。
李天王眯起眼睛,啧啧有声道:“这新人怎么拖着一条大尾巴,跟孔雀开屏似的。”
那俊美近乎妖艳的男人,背后确实有一大丛红叶,像披肩似的垂在背后。他这么一说,惹得曹空花哈哈大笑:“那小贼确实喜爱鲜衣靓装,不过那叶子是他自己长的,不是绣娘做出的服饰。”
“自己长的?这么说来,这位新人应当不是人?”
水月道:“他就是从禁地中醒来,将苏都匿识变成这副样貌的妖魔,九死城城主药遮罗。”
“这么看来,他是你们的敌人?”李声闻沉吟道,“可是他长着和空花郎君相差无几的脸。”
按理说相隔这样远,他应当看不清新人的面容。但在幽深的洞窟中,他的眼瞳也闪闪发亮起来,金目竖瞳,乍一眼看上去竟和那些夜叉的瞳光有些相似。曹空花浑身汗毛倒立,握紧了弯刀:“你不是人类?!”
李声闻笑道:“我是人类。这只是寄宿在我体内的龙骨在叫嚣罢了它看不得区区夜叉在城中横行霸道,对罢,天王?”
他肩头的化生童子应和道:“不错,所以你们最好从实招来,别让我等得不耐烦。”这小小的磨合罗甚至越俎代庖,从书箱里抱出一把刻刀,在水月颈项上比划着,“你不说,我就杀了你的同伴……咦?”
不知是因为有他半个人高的刻刀太重,还是因为银制的表面太光滑,那刻刀从他怀里滑出,打在了曹水月肩头,锐利的刀锋瞬间切裂他的衣服和肌肤。
但伤口中没有鲜血流出,他的皮肉整齐干净地分开,如同被切开的蜡。
不止李天王对此感到惊愕,连李声闻都怔了一怔。曹空花反应过来,连忙一手推开李声闻,一手扫落李天王,将水月拉到自己身后:“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窥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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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都匿识的秘密?”
“我说过了,我是大唐司天台的使者,见到苏都匿识龙脉异动,前来探查。”
曹空花恨声道:“就是大唐来的方士,为我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即使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也不能信任你们,将一切和盘托出。”
“大唐来的方士?”李声闻不解道,“他叫什么,做了什么事?空花郎君,你要知道即便在苏都匿识一城之中,也有你与那些夜叉为敌。大唐国土辽阔,黎民万千,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是一伙的呢?”
“可是……”
名唤水月的少年按住曹空花举刀的手腕,淡淡道:“我们必须信任他们。今日是月圆之日。”
曹空花转向他,急道:“可是他们还伤了你!”
“我没事,你知道的,刀兵对我们从来无用。”水月平心静气道,“和祭司的遗言一样,他们在今日踏入了苏都匿识城,还不够说明一切么?祭司的预言实现了。”
李天王插口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什么祭司预言的,到底说了什么?”
水月俯首对他们行了一礼:“我名唤曹水月,是苏都匿识城祭司长子。我们的父亲职责,除却守护夜叉骸外,就是看守药遮罗,不让他为祸人间。可是数月前,我们的父亲被大唐来的商队害死,‘种子’被人夺走。没有了祭司的压制,药遮罗破开禁锢而出,加上他握有‘种子’,苏都匿识城就落入了他的掌控。”
“‘种子’?从方才起,你们就一直在商议如何寻找它罢?”李声闻问道,“它很重要?”
曹空花道:“夜叉骸和祭司同为苏都匿识至宝,夜叉骸为沙漠中的城池带来源源不断的水,而祭司负责守卫这座城池,并将妖魔的死气化为生气。苏都匿识建在这两者之上,缺一不可。”
“而种子和祭司的力量有关?”
曹水月回答道:“正是,苏都匿识的祭司二百年一死,死后会留下一枚种子。只要将种子种在我族禁地,新生的祭司就会生长出来,以盛年之姿回到人世。可若是种子丢失,就不会再有祭司出生。要从药遮罗手中夺回九死城,我们必须得找回种子,复活祭司。”
李声闻沉吟道:“那种子长得什么样子?你们有什么线索?”
“百步之内,我可以感觉到种子的气息。眼下我隐约察觉到种子就在药遮罗所处的高台上,但具体被他藏在哪里,我判断不出。”曹水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若是使君看到心脏一样的东西,请务必留意。‘种子’正是祭司的心。”
李声闻恍然大悟:“百年一死,将心埋入土中,就会新生成人你们的祭司是无启人啊!不过无启人生长在海外钟山脚下,怎么会来到相隔万里的西域,还成了东曹国城池的祭司?”
“祭司确是自海上云游来此。”曹水月道,“彼时这片绿洲为药遮罗盘踞,他劫掠来往商旅,食人饮血,因为商贾经过此处必定有来无回,东曹人便将这里叫做‘无生城’。直到某年祭司来到这里,打伤药遮罗,将他禁锢在禁地中,东曹人才迁居到此,安居乐业。”
“李声闻,我怎么觉得听完他的故事……”李天王凑到李声闻耳边,窃窃私语道,“好像是东曹人把原来的主人关起来,强占了人家的地盘?”
第19章
曹空花闻言脸色涨红:“那药遮罗本就不是人,只是个生得像人的死物罢了,哪里称得上是这沙漠的主人?何况他本身善于聚恶气,引得无数妖魔盘踞在商道上,杀害过往旅人,其罪当诛。”
“是他会引来妖魔食人,而不是他自己食人么?真是奇异的妖物。”李声闻沉吟道,“他的真身是什么,二位可知道?”
曹空花快言快语道:“知晓他身份的只有祭司,所以没人知道他有什么神通,不过我误入过禁地,当时见到的药遮罗只是一棵张着人脸的树,不能言语动弹,和那些人形的人参何首乌没什么两样。”
李声闻眼眸一斜,饶有兴味道:“那他如今怎么长成了这副俊美模样,还与郎君几乎一模一样?”
李天王火冒三丈:“你看得很仔细啊?你觉得这样的白面少年俊美?”
“你的面皮不比他们黑。”李声闻低笑道,“空花郎君,莫非东曹王族和他有血脉相连?”
李天王顿时哑火,不再出声。
“才不是这样!我们长得像,是因为那窃贼偷了我的面皮!”曹空花恨声说,“当时我年幼无知,误入山洞之后被他剥了脸皮,后来是祭司动手为我重新做了一张脸,我才没变成没有脸面的怪物。”
“水月被刀剑所伤后不会流血,空花用着一张人做的脸皮?”李声闻愣了一下,“你们兄弟二人,也和这座城池一样奇特啊。”
曹水月突然开口:“夺回种子之事迫在眉睫,眼下不是闲谈的时候。二位使君,你们是我苏都匿识最后能依仗的希望,我恳请二位,出手救回这座城池。”
他言辞恳切,加上少年柔弱形容,换作他人定会生出恻隐之心,答应下来。但李声闻毕竟不同常人,他思考了不知多久,才慢悠悠说道:“二位似乎是因为祭司的预言,而选中我们两人?那这预言,说的是什么呢?”
曹水月轻声道:“‘蟾蜍月满,唐客东来,揽镜映月,我自归还。’”
“原来如此,蟾蜍月满是指十五满月,唐客东来自然是指我们入城。可是后面两句当作何解?”
曹空花插口道:“这两句我们也不懂……其实在使君到来之前,我们也不懂前两句的意思。但既然它已经应验一半,另一半应该也会应验罢。”
李声闻忍俊不禁:“你倒是乐观得很。若是我们的到来只是一个巧合,那该当如何?”
曹空花挠挠鼻尖:“能怎么样?大不了冲出去抢种子,拼个鱼死网破,事不成就和城中居民一样,变成那个不生不死的样子呗。”
听到不生不死这个词,李天王“咦”了一声。城中居民虽然混混沌沌迷失神志,行尸走肉似的受控于药遮罗,但这种状况并不少见,被人描述成不生不死倒是第一次。曹空花张张嘴正要解释,洞窟外却突然响起尖锐难听的尖啸。
那是夜叉的叫声。
李声闻从沉思中惊醒,抬头四顾:“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夜叉随之叫喊起来,他惊异不定地凑到石缝边一看,却是城中成群的夜叉都跳跃着回到绮台下,挥舞着兵器吼叫跳动。
被称作药遮罗的新人懒懒笑道:“是么,没有找到?可是我分明嗅到了陌生的生气,闯入我的九死城啊!”
一只体格最为硕大的夜叉跳上高台,匍匐在他脚下转了两圈,药遮罗似乎侧耳倾听着它意义不明的嘶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们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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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饱餐一顿再去寻找客人罢!”
他话音刚落,众夜叉就像得到了军令,猛地扑进人群。
它们开始用长长的獠牙,撕咬苏都匿识居民的皮肉,贪婪不知餍足地吮血食肉。转眼间,台下便满是血肉横飞。
可那些受害的人,却依旧不言不语,茫然不知痛苦地重复着叩拜的动作,即使被咬得露出白骨也不停歇。他们就似一群没有直觉的偶人、没有生命的食粮,除了歌舞和供给血肉,没有任何意义。
李声闻不可置信道:“果然是食人饮血的怪物!”
“自祭司死后,苏都匿识城中夜夜如此。”曹水月轻声叹道。
“夜夜如此?那苏都匿识岂不是死伤惨重?”李天王愤愤不平道,“就算被夺去了城池,他这样暴虐也太过分了!”
李声闻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叫他噤声:“苏都匿识居民白日里也是这样无知无觉么?”
曹空花道:“白日里,所有人都沉睡不醒,夜里则行尸走肉般游荡。但是……没有人死去。”
“那些被夜叉吃掉的人,不就死去了么?”李天王不解道。
曹空花指了一下外面,耷拉着眉毛:“每夜喂过夜叉后,药遮罗便会救活他们。”
正在这时,药遮罗走到高台边缘,取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入烛火。一股异香四下弥漫,即使远在山窟都能闻到那甜腻呛人的香风。
台下四散的白骨蠕动起来,它们自行拼合在一处,如生前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它们空荡荡的胸膛里渐渐生出五脏六腑,在脏腑之外又依次生出血肉、皮肤。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变回原本的姿态,在台下歌舞欢呼。
夜叉们纷纷跃向街巷深处,继续搜寻大唐来客的任务,药遮罗却显得焦躁不安,来回在台上踱步。李声闻好奇道:“你说他也在找我们?他想从我们手中得到什么?”
曹空花推测道:“或许杀了你们,祭司的预言就不会实现了罢。毕竟祭司是唯一能克制他的人。”
李天王插话道:“既然种子在他手里,他干摧毁了种子,让祭司永不能复生,岂不是一劳永逸?他为何要特意兜一个弯子,来找我们的麻烦?”
“此时恐怕只有药遮罗自己心中知晓。至于种子在何处,也只有他最清楚。”李声闻从容一笑,“不如我们直接去问他?”
李天王悚然一惊:“等等,你不会是想……”
他话未说完,李声闻已然疾行数步,走出了洞窟。
四面八方,有无数闪着电光的眼睛向他们望了过来,夜叉们黄蜂般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伸出手爪来抓挠他们的身躯。
李声闻脸上青鳞闪现,他仅是张口长啸一声,这些夜叉便像被热油浇到似的,惨叫着纷纷退开,在二十步外戒备而贪婪地观察着他们。
药遮罗笑着斥道:“无礼!你们想吃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明是良辰吉宴,风中却弥漫着血气的腥味,委实不是享用宴席的好时候。”李声闻走到山坡边缘,负手笑道,“但主人摆出如此奢侈的阵仗,用这样豪迈的手段相邀,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好出来一见。”
“大唐物华天宝,想来寻常真珠宝玉入不得贵客的眼,我只好用我最珍贵的礼物来换取贵客的出面便用我九死城居民的血肉和性命来换罢。”药遮罗死死盯着他,“没想到客人果然现身了。”
他仿佛没听到药遮罗凶险的话语,施施然乘风落到台上,就和平常赴宴一样自然随意:“不知主人倾尽城中之力找我,所欲为何?”
药遮罗的眸子闪了一闪,露出诡谲的笑容:“远来是客,我想请贵客出席我的婚宴,有何不可?九死城城主药遮罗,在此恭候多时。”
走近一瞧,身着婚服的城主果然有着一张和曹空花相差仿佛的脸庞,只是年岁稍长,洗去了少年的活泼明媚,取代以经年沉淀的刻毒。
李声闻疑惑道:“我一介泛泛无名之辈,怎么劳得城主等候?九死城又是何意?我奉命前往苏都匿识,若是走错了,还得立刻启程折往目的地。”
药遮罗伸手虚拦他一把,笑道:“此处白日是苏都匿识城,夜晚是九死城,使君没有走错地方。”
“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声闻胆战心惊地抚着心口,“我不太识路,一直很担心不能顺利抵达。”
药遮罗眯起眼睛:“既然来了,说明二位与我九死城有缘不如为新妇却扇的诗,就由二位贵客来作罢?”
却扇诗是长安婚嫁不可省略的礼节。新嫁的妇人往往用团扇遮住自己盛妆的容颜,不与夫婿相见。若想见到新妇的脸,完成婚仪,夫婿需要自己作诗,或是请最能言的客人赋诗,劝说妇人放下遮面的团扇。
此时要李声闻作却扇诗,也说得过去。
李声闻歪着头想了想,欣然同意:“那我就献丑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近右侧銮舆,沉吟片刻:“对不住,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能容我推敲一会么?”
药遮罗盯着他看了一会,不再笑了。他高举起右手,像是要抓取天上星辰,星光落入他掌心,竟然凝结成了一支银光闪烁的箭矢。手中明明没有弓,他却如上弓般将那箭矢搭在看不见的弓弦上,缓缓拉开这把看不见的弓。
风中隐隐有丝弦颤动之声。
第20章
“果真是看不见的弓么?”李声闻喃喃道。
就在此时,箭矢离弦,流星陨地般落入远处的人群,那里霎时爆开一团血雾,不知是哪个可怜人作了箭下亡魂。
“贵客每多想一刻,我便向我的子民中射一箭,使君意下如何?”药遮罗垂下手臂,眯起眼睛。
李声闻悚然一惊,连忙道:“且慢,不若您先允许我窥视一下新妇的花容月貌,这样一来,我便可文思泉涌,出口成章了。”
“大唐的昏仪,是这样的么?”药遮罗不怒反笑,“听起来未于理不合。”
他一边说,一边调转了箭矢,让它朝向李声闻。后者却趁机躲过侍女们的阻拦,像鱼儿一样滑稽但灵巧地钻上了车。他掀开了锦帐,半个身子钻了进去,却不急于窥探新妇的容颜,而是平心静气地问道:“是谁向你透露了我会来此的信息,又为什么千方百计非要得到我口中的却扇诗呢?”
药遮罗的箭矢依旧对准了他的胸口:“难道我不说,使君就要以车中新妇要挟于我了么?”
“我也想知道,难道我不作诗,城主就会以死威胁我作么?”李声闻笑吟吟地向车内后退了一步,只露出半边脸,“我知道,我们谁都不敢先走这一步险棋。”
“烦死了你们两个,唧唧歪歪的有完没完,不就是一首却扇诗,老子做给你们听……




玉相金骨 分卷阅读17

第三个人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可惜他的大作还未出口,便被人以禁言的方术闷回了书箱里。李声闻摇了摇头,微笑道:“天王,不问问这位新妇,我们怎么能擅自为他人结起鸳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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