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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霜照夜
第23章
曹空花挠了挠头:“使君辛苦了。那我们这就回行宫,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种子种下罢?”
李天王从李声闻肩上冒出头来:“你傻么?还是耳朵不好使?我良人要问你,曹深是谁?”
李声闻摸摸他的脑袋,补充道:“还有药遮罗所说,曹深夺去半颗种子,是怎么回事?”
“曹深?”曹空花哈哈大笑,“听起来好像和我们是一家啊,哈哈!”
曹水月轻声道:“曹深是苏都匿识第十四任城主,你是……第十五个。”
“那曹深岂不是你耶耶?”李天王一头雾水,“可是你说你是祭司任朽生的儿子……”
曹空花笑嘻嘻道:“说到第十四任城主我就明白了,我啊,是祭司造出来的,当然是他的儿子,但我的城主的位,是从曹深手里继承来的。可以说我就是曹深,曹深就是我。”
曹水月补充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去禁地种下祭司的种子,再详细解释我们和城主的关系罢。二位,这边请。”
他转身往里走去,曹空花冲他们眨眨眼,也紧随其后,往石窟中走去。窟中有数条岔道,错综复杂,他们走的不是来时的那条。李声闻紧跟其后,虽然步子一直不紧不慢,却怎么也不会丢,无论左转右绕,始终不曾迷失在石柱迷宫内。
李天王见他移步换景,处处都是相差仿佛的石柱钟乳,不由泛起倦意,歪脖子跟鸡啄米似的点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眼帘一沉,陷入黑甜。
他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冰凉清冽的香味,再看到满眼血一样的红。
那是雕着龙凤的花烛的灯影,是影影绰绰的云霓一样的绡帐,挂在水墙壁上的盘常同心结,和新人身上簇新的层叠红衣。龙涎香的香烟正从黄金狻猊口中升起,在绡帐外盘旋,模糊了帐中人的脸。
他好像醉意醺然,连脚步都不太稳便了。但他走得又很急,咽喉干渴,要走到床边,才能找到他最渴切的甘泉。
但那是什么呢?
他又在干什么?
甚至,他是谁……有个模糊遥远的声音在叫他,他听不清是哪些字眼,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在叫他。
“君逸。”那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是端坐帐中的新人在呼唤他,但那分明是男子的声音,温软却不羞怯。
他更渴了,好像有一团火在喉咙里燃烧。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跌跌撞撞又急不可耐,好像徒步翻过了重重高山。
他终于走到床边,一把掀起那绡帐,坐在帐中的红衣人也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人间殊色。
他想叫对方的名字,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渴极了,而那双眼中漾着的,正是他欲痛饮的清冽泉水,能舒缓他咽喉和周身的干渴与焦灼。
他俯下身啜饮了渴望已久的清泉,喉中却干渴更甚。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身体却先于思维,给出了行动。他环抱住红衣人,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髓中去。
那人轻轻痛呼一声,抚了抚他的后背:“君逸,夜还很长。我们永远在这里,在一处。”
君逸,熟悉又陌生的叫法。他不解其意,只是将脖颈蹭在对方肩上,用呼出的气息表达自己的亲昵。青年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低声说道:“洞房花烛夜,应该做些什么?”
“凡人的婚俗,我不大懂,你教教我。”他腆着脸,假装脚下不稳,借由身体的重量坠得对方和自己一并躺倒。
那个人的眼睛依然柔得像春水,盈盈欲语,他沉吟片刻,笑道:“眼下,该是结发合卺罢?”
“对,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只要你想,怎样都好。”
他的新妇闻言,从玉枕下取出一把小巧金剪,挑出自己的一缕青丝,从中间剪断,再将持有金剪的手放在他掌心。他没有丝毫犹豫,握着那只手,引着对方挑起自己的发绺,便要剪断。
“等等。”他突然按住对方的手指。
“怎么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那又何妨?”
他沉下脸色,说道:“你不该提出要痛饮美酒,趁机将我灌醉,好叫我什么也做不了么?你不愿意嫁给我,怎么可能主动和我结发?”
“君逸,你在说什么?”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你比他本人可亲温柔得多,谢谢。不过我不嫌弃他那些缺点,不管怎样,我还是要选他。”
红衣人的眉眼微微扭曲起来:“你在说什么?”
“李声闻,”李天王将他的手按回床榻,“你不是他。你是披着他的皮相的,我内心的愿望罢?我希望他心甘情愿披着嫁衣坐在青庐,等我回来,和我结发合卺,甚至邀我共赴阳台,但他不会。”
长着李声闻面容的青年不甘心地抿紧嘴唇,李天王向后退开一步,放开他的手:“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不会因为他不够热情就移情别恋的。”
红衣青年的秀丽眉目越发扭曲,想也不想,就将手中金剪挥向他的发梢,企图抢一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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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白的肌肤也在瞬息之间分崩离析,像枯干的树皮般剥落。
李天王眉目一凛,轻而易举地避开剪刀,正色道:“强求的婚姻总没有两厢情愿的美满,这点你都不懂,怎么能和他媲美呢?”
他边说,边像折花枝那样探出手去,轻轻扼住对方的颈子一扭,那段冰凉的雪白颈项便如同枯枝般折断。随着这一声脆响,周遭的红烛罗绮都退潮而去,露出眼前幽深洞穴的原本面目。
他小小的化生手掌里,还捏着一截白色的干硬棍棒,很细,很脆,盘在狰狞的石柱上,向他露出两颗金色的尖利毒牙。
那是一条蛇骨。长长的尾巴隐入石柱后的更深处,不知所起。
“天王,睡得好么?”
李声闻悠闲含笑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李天王不可置信道:“你醒着?”
李声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李天王追问道:“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幻境纠缠,也不救我?”
“你身在化生童子中,被这蛇骨咬一口大约没什么影响。”李声闻环顾四周,含笑道,“水月郎君,此处的骨蛇盘根错节,犹如树根,是做什么用的呢?”
曹水月道:“这是夜叉骸和无启骨混合而生的骨蛇,透过岩石生长到禁地祭坛上,守护着祭司重生的居所。它们能使人产生幻觉,但只要不为幻象迷惑,就能醒过来,不会有什么损害。”
密匝的石柱间,偶尔能看到被骨蛇衔住脖子的白骨,有野兽飞禽,也有人。李天王心有余悸地附耳过去说:“好歹是有死人的幻境,你就不担心我?”
“天王心思纯净,行事直截了当,最容易看透幻境,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李声闻微笑道,“要是心思太玲珑剔透,反而才容易被思绪所迷。”
李天王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味,琢磨了半天,怒道:“你这是骂我傻呢?你说我想的事简单,所以见不到什么迷惑性的幻境,是不是?”
李声闻悠然回答:“所谓傻或心思单纯,不过是看人的方式不同而已,人还是那个人,不会因别人的评判而有何不同。”
李天王咬牙切齿道:“罢了,左右我不过见到最怀念的场景。你知道我看到的环境是何等模样么?”
显然并不在意幻境内容,但李声闻还是礼貌且敷衍地顺着话头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穿着鲛绡的红衣,坐在青庐里,等我回去。虽然你不情不愿的,但还是成了我的新妇。”李天王边说边恶意地向他的耳后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朝为行云,暮为行雨,巫山神女的仙姿,新婚燕尔时我曾经见过。”
李声闻罕见地在斗嘴中落了下风,脸色一白,耳朵尖却红了一圈,像羊脂玉上的糖红俏色。李天王伏在他肩上,离得最近,感觉像是在最近苍穹的山峦上看了一次秀丽的日出。
“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茕茕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扬音而哀叹。”李声闻沉默许久,突然背了句楚辞。
李天王一向对凡人的诗词曲赋不大明白,此时听到晦涩的古楚话更是不明就里,但他敏锐地听出对方可不是在附和他,回忆甘甜的婚礼。
“这句词是什么意思?”
李声闻轻描淡写道:“一个君王听不懂别人拒绝,所以最后分道扬镳的故事。也可以说他是一厢情愿爱慕他人,最终求而不得。”
这句话李天王是听懂得不能再懂了,立刻就要胀气炸裂,李声闻却按了他的嘴唇一下,封住他的话语:“你和楚襄王不一样,不是真的一厢情愿。”
李天王的内心顿时炸开花,但身体还牢牢扒在李声闻肩上,晕乎乎地被带往越来越黑的洞窟深处。在洞窟入口的住处,曹氏兄弟是用烛火照明的,但行至此处,已经无需灯烛,无数生长在洞顶的骨蛇虬结相连,凹陷的眼窝里嵌着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仿佛是星子列成鬼影的阴沉夜空。
李天王对着点点光亮吸了口气,低声问:“你还是爱慕我的,对么?”
第24章
李声闻仿佛没听到似的,茫然又好奇地注视着石窟正中,那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五丈多高,足够数十人合围的树桩。树桩周围生着红叶藤蔓,鲜妍绚丽。
曹空花与曹水月对视了一眼,好似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后者扬手招起四周的骨蛇,那些白蛇头尾相衔,组成一阶阶森白波浪,由脚下连向树根顶端,颇似一张起伏不平的绳梯。
曹水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曹空花却抢先第一个踏上去了。
李声闻对他的无礼视若不见,闲庭信步似的走了上去。这骨蛇看着绵软弯曲,踩上去竟也坚硬稳固,让人十分放心。李声闻一边向上走着,一边还分神观看起了骨蛇组成的图案,和其上分布的明珠。
但他还没有琢磨出什么来,绳梯便已到顶,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地面。
准确说,这不是地面,而是巨大树桩的断面,光滑如镜的表面上仍可看到一圈一圈的年轮。这些年轮距离细密,和寻常树木无有不同,只是长得太多了,才形成如此巨大的横围。
这树桩上足够五人站立,可见至少生有数千年的年轮。但最令人吃惊的,仍不是这颗树桩的树龄,而是其中心的苗圃。
说是苗圃,却也不太准确。树桩的中心填满了沙土,使得这树桩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无匹的花盆,数不清的白色骨蛇从土中生出,像树木一样长着枝叶与花朵,只是那些色泽艳丽的花叶未与其他花木相去太远。
枝丫是人类的胫骨与指骨,叶是蝉翼般透明的皮,花是朵朵新鲜的血肉,团团簇簇,生长在脊骨一样的骨蛇主干上。仔细看来,每一棵骨蛇变成的树,都像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
在这些骨蛇中,唯有一棵生长得最茂盛,它的成熟叶片已经将花与枝干包围起来,形成一具惟妙惟肖的人身,肌肤光滑,四肢修长,唯有胸口仍残缺不全,有鲜红的花朵从心口探出。枝干的最上端,长着一张艳丽且不失英气的男人的脸,模样熟悉,正是洗净铅华的新妇子。
随着微风吹过,他的身躯细微地起伏着,如呼吸一般。
李声闻叹道:“这就是无启人的新生?无启人究竟是花木,还是人呢?”
曹水月却说:“这不是祭司,因为没有种子,这只是一些不到成熟就会死去的果实罢了。使君,请您将种子拿出来罢?”
“水月郎君,这祭坛所用的木头,是反魂树的树桩罢?”李声闻俯身拨弄了下祭坛边缘生长的红叶,深吸一口气,“这枝叶和香气,都和药遮罗身上的相似。”
“香气,我怎么闻不到?”曹空花抽了抽鼻子。
曹水月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当然闻不到,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人。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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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祭司砍倒反魂树,用它的树桩做孕育自己的祭坛,借此来压制它。几月前药遮罗暗杀祭司后,不知用什么邪法将自己和赖以生存的根须分开,逃出了禁地。”
“好在他似乎很惧怕禁地,不敢再回来,我们才可以放心地将祭司种下。”
李声闻好奇道:“药遮罗不敢回来,是因为他么?”
他手指的,是站在石窟神龛中的男人。这天然无雕饰的岩窟中,有一座神龛,已经很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神龛中的男人面目如生,好似沉睡一般,深嵌在岩石之中。
他有一张与曹空花的面孔,穿着一样的衣冠,他死时不知在想什么,面容恬静,好像将要迎来的只是夜间的睡眠。
与他安详神情截然相反的,是他皮开肉绽的身躯,他的肚腹四肢被破开,五条骨蛇从中生出,贴着墙壁伸向四面八方。它们比其他骨蛇长且健壮得多,数不清多长的身躯几乎经过了石窟中所有墙面,五颗头颅汇聚在石窟的顶上。
它们的躯干上隐隐有爪掌形的突起生出,头颅上也鼓起了尖角。它们不再是蛇了,但也远远不是龙。李声闻低声道:“蛇化为蛟……”
曹水月平平淡淡道:“这就是曹深,药遮罗逃出禁地后,他到行宫唤醒了我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对我们说了祭司的遗言。
“原来如此,药遮罗畏惧蛟龙。”曹空花挠挠耳朵,“怪不得他把自己的脏腑喂给了骨蛇,是想让他们食人化形,震慑药遮罗啊!”
李天王目瞪口呆:“你们亲眼见到一个活人,将自己喂给怪物,来阻挡另一个怪物,不觉得惊诧么……不对,我是想说,他怎么会这么做?一个凡人,叫怪来吃自己,不觉得害怕么?而且你们蓄养这食人化蛟的骨蛇,是早准备着需要用到它时,让它吃人变化?”
曹水月眉毛都没动一下:“城主和祭司就是为苏都匿识而生的,为此牺牲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使君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我确实不明白,苏都匿识的王族,为何不像这座城池的拥有者,更像这座城池的奴仆?”李声闻一字一句问道。
“我也不明白,但我们生来就是这样,我们出生,本就是为了代替曹深和祭司,看着苏都匿识永远延续下去。”曹空花笑嘻嘻道,“既然习惯了,就懒得去想了。”
李天王小声说:“算了算了,别管人家家务事了,赶紧把他们的祭司种下,等这祭司打死药遮罗,我们就拿了无启之骨走罢。”
李声闻若有所思地垂着头,在袖中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那颗木雕的心,抠抠敲敲起来。李天王呲牙咧嘴道:“你干什么呢?别磨蹭了快还给给人家。”
对他的催促,李声闻充耳不闻,执拗地检查者这颗心,直到被他在底部找到一条缝隙,他才满意地撬开了这条缝隙。有样血红的物件从木球中空的内部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他手心。
这颗红玛瑙雕刻的也是心脏,它玲珑剔透,十分逼真,美中不足的是,它只有碎裂的半颗。
第25章
“怎么会这样?”曹空花大惊失色,“另外半颗去哪了?被药遮罗藏起来了?”
“这话我反而要问水月郎君才是。”李声闻从容不迫道,从他申请看,手中只有半颗种子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二位可否坦诚相告,你们到底是何身份?是祭司的儿子,还是代替城主和祭司,活在这施有幻术的洞窟中的化生童子?”
此言一出,这对兄弟都怔了怔。半晌,曹空花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没必要,才没跟使君坦诚。不错,我就是用着曹深面目的化生童子罢了,但我是代替曹深而活,自然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祭司将我们由朽木化为生灵,注入生气与灵识,自然也算是我的父亲。
“可是这和那丢失的半颗心有什么关系呢?”
李声闻转向曹水月:“如此说来,水月郎君就是祭司的化身了,对么?”
曹水月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眼睛却紧盯着他等他给出下面的答案。李声闻悠然道:“水月郎君人如其名,和祭司的关系不就像水中月影与天上明月?祭司遗言道‘揽镜照月’,可不单单是指拿镜子去照天上月亮,或是对镜整理衣冠啊。”
“镜中月即是水中月么?”曹水月神色平淡,“祭司的心在我这里?”
李声闻笑道:“我不知这半颗种子是曹深偷来交给你们的,还是早在制作化生之时,祭司就把它给了你。总之城中生气一直有半数追着你们移动,更有祭司预言为佐。我想,它必定在这里。”
曹水月忽然笑了一笑,这位少年郎笑比河清,展颜却如雪后初霁,光艳动人。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叹道:“还真是当局者迷啊。若我是祭司,我定也会将能供给生气的至宝,分成两半各藏一处。若是有一份损坏丢失了,还有另一份能供给生气。”
李声闻道:“我看仅是半颗种子,亦生机十足,若是我们种下半颗,是否也能生出祭司?”
曹空花也蹙起眉:“若是要取出这半颗,水月你……还能说话么?”
曹水月摇摇头:“若是只种半颗心,种出的祭司定然有缺陷,如何能战胜药遮罗?”
“我们可以慢慢和他斡旋!只要、只要能杀他,什么方法都好不是么?”
“那半颗种子是否在我体内,还未可知,你不要着急。”曹水月垂首看向祭坛中的花木,“我有一发,可以试出种子是否在此。”
“祭司的血肉残肢,遇到种子便会疯狂生长凋零,为新生的祭司滋润泥土。我只要吃下此处的‘花’或‘叶’,就可知种子下落。”
说话间他手指从花木间一摸,就已摘下一朵艳丽的红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几乎没有间隙,远远瞧上去就像一片新鲜的皮肉。
“水月……”曹空花叫了一声,但他开口后似乎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若是真有种子,请把它合二为一,种在这反魂树上。”
在他咽下花朵的瞬间,他的七窍中生出细软的花枝,鲜红的花瓣如同织锦般将他包裹起来。春末夏初,春蚕吐丝作茧时,也是这般形貌。不同的是,这只茧里的蚕,或许再也不会破茧为蛾。
在原是他唇瓣的位置,有一朵最大、最艳丽的花团,花丝无风自动。李声闻伸出手,拈住了花蕊。
刹那之间,红花悉数凋零成泥,在香泥之中,躺着的只有一尊一动不动、不能言语的化生童子。他穿着浅色的层叠长袍,秀美的发丝间点缀着细碎的水,一对浅色琉璃镶嵌的瞳仁,半掩在低垂的眼帘下。
曹空花仿佛一棵被天雷贯穿的树桩,目光直直钉在化生童子脸上,许久才开口:“使君,没有心,便没有魂魄依存的地方了么?




玉相金骨 分卷阅读23

“总会有的。”李声闻伸开手掌,半颗碎裂的赤红玛瑙静静躺在那里,“你要来看看么?”
曹空花第一次没有聒噪,他脱下外袍,小心地擦干净化生童子身上的泥土,将它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原来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样子……为什么只有我,没了心还可以活呢?”
李声闻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曹空花抽噎了两声,突然深深吸口气,压住喉咙里的泣声,问道:“我们去哪里?”
李声闻答道:“哪里也不去。”
他边说边挽起衣裾,踏进祭坛,直接用手指掘起泥土,挖出一个浅浅的坑,将那两颗碎片合起,一并埋进土中。他做完这些,就走下祭坛,饶有趣味地在骨蛇盘绕的石林中转了起来,尤其在曹深面前驻足良久。李天王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问道:“曹水月是……死了?”
“本就无生,谈何死亡?”
“可是他能言能语,面容形体与人类别无二致,看他变成一动不动的摩诃罗,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李天王咂咂嘴。
“怎么,物伤其类?”李声闻悠然道,“不对,泾河龙君见到面貌如人的化生童子‘死去’而低落,当是兔死狐悲。”
李天王愣了一下,恼羞成怒:“你又笑我?”
李声闻抿起嘴,竭力掩盖唇边笑纹:“凡人生生死死,在龙眼中宛如蜉蝣来去,应已习以为常。即使是我,也终有死去的一天,到那时你要怎么做?”
“别说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李天王磨着牙吐出几个斟酌过的字眼,“我一定哭给你看,哭到渭水都暴涨三丈。”
李声闻哑然失笑:“龙君怕不是要淹没整个长安?”
“淹了就淹了,反正你也不在那。”
李声闻忙道:“天王手下留情,家兄家弟皆在长安,你若是淹没了长安城,不就是用铁水浇蚁巢,灭我阖家上下么?”
李天王想了想,说道:“那我不哭了,我得自己买好棺椁,把你打理好,抱着你躺到泾河龙墓去。没有时间哭哭啼啼。”
他话音未落,洞窟外突然响起强力的撞击声,似有成百耕牛从外面合力撞击石窟四壁。灰尘自穹顶簌簌抖落,洒在祭坛上。
“怎么、怎么回事?”曹空花护着怀里的化生童子,蹲在祭坛旁边。
第26章
他问完这话,余光一扫,顿时把晃动的石壁抛诸脑后。
祭坛上的血肉芳花,似觅到薪柴的火焰一般,烧遍了祭坛。它们急速生长、又迅速凋零腐烂,在它们委顿成泥的身躯上,一颗雪白的花枝蛇一般舒展伸长,层层叠叠的花朵开遍它的茎干,在花朵上又生出薄如蝉翼的叶,将花枝覆盖。
伸展的花枝纤秀舒展,在月光照耀下,不知怎么竟生出一副玉人倚栏的美感。在这座非死非生的诡异城池中,一花一木或许都是能言能语的,即使它美艳柔软如藤蔓,也没人敢对这态浓意远的花枝过于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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