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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啷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马拆迁
从小跟他关系好的姐姐们一看到他笑就忍不住想捏他的脸:“天啊好可爱!”
但是夏柯只揉他头:“行了,回去上课。”
周小同学蹦蹦哒哒走了,隔壁老大马德新老干部似的捧个茶缸,在四楼眺望小朋友走远,感叹万千:“走了个商师弟,来了个周师弟。哎我说老夏,你是哪儿特别与众不同天赋异禀,深受师弟们喜爱啊?幸好这是师弟,这要是师妹,嘿嘿嘿……”
隔壁老四也吃着周小同学送的零食,跟老大狼狈为奸,一唱一和。
夏柯语气一肃:“老马。”老马同志手捧茶缸呈戒备状:“你要干嘛?”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夏柯特别推心置腹:“昨晚你打牌输那三十块钱,是因为你们老四作弊。”
老四拔腿就跑,老马“嗷”地追上去,追进寝室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与无产阶级为敌,从无产阶级的口袋里偷钱!你这就是反革命!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就是颠覆国家政权,我代表红旗消灭你!”
夏柯该笑,却笑不起来,最后只对着桌上那堆零食坐着。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到某一天,夏柯果然中午又到短信。一条地址,加两个字:打车。
他叹口气,到校门外坐上出租,到地方是个火锅店。喧喧闹闹,一股火锅店的锅底味。
夏柯说了名字,银台管事的是个女孩,熟门熟路引他进包厢,脆生生地笑:“安叔叔一个人来了好一会儿啦,我们还说等谁呢,是不是个大美女没想到是个男的!”
夏柯就摸摸鼻子。
宽敞的包厢里只坐了一个人,满桌的肉菜,羊肉吃了一半,当中一个红油锅,滚着辣椒花椒,一看就让夏柯胃痛。
他坐下数落:“合着您请我吃饭连鸳鸯锅都不点一个。”
安副院长正襟危坐,吃得微微出汗。于是外套早搭椅子后背,衬衣袖子挽上去了,领口扣子解开一颗别的学生可看不到他露这么多肉。他捞一筷子肉放碗里,吃麻辣锅都能吃出一身的风度翩翩超然出世,俨然在油烟里修成了仙。听见不和谐的声音,眼风都不带扫一下,不怒反笑:“请你吃饭?你做了什么光耀门楣的事能让我请你吃饭。让你陪我吃,陪就是了,嗦什么?”
夏柯立刻就怂了,他望了会儿天花板,认命地给自己倒碗茶,涮着麻辣锅里捞出来的肉片吃。
第7章
安冶看他夹着尾巴,才消了几分气:“听说你长进了,顶撞师长了?‘小子顽劣,懒做完人’,嘴里倒是有词。”
夏柯就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没想到安冶抽张纸巾一擦嘴,把纸巾一丢:“顶得好!那个腐儒。”
夏柯心里轰然一下万里无云。
顶撞高老头,安冶才不会跟他算账。高老先生憎恨钻进钱眼里的读书人,比起夏柯,安老当年才是真钻进钱眼里,一门心思搂钱,谁不让他赚钱就是拿把刀子要他的命。
夏柯松口气,以为过关了,就放肆下筷子,和安冶看中同一拨肉,两个人目光对上,夏柯嘿嘿一笑,趁安冶走神,就从安老筷子底下把那堆肉片麻利捞走了。
安冶蹙眉,小兔崽子!
他开尊口:“刚才领你进来的小姑娘,不要以为人家是服务员,人家是这里老板的女儿,隔壁校刚毕业。你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多来往。”
夏柯就喷笑,差点喷进锅里:“我告诉您了,我,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您欣赏人家姑娘就少把她往我这火坑里推。再说您老四十了还单着,上赶着关心我一个二十二岁大好青年的个人问题算怎么回事啊?”
安冶眉峰一抬,目光冷峻,刀锋一样利:“你同性恋?你把你床底下的裸`女杂志卫生纸团和你电脑上偷偷看过的毛`片都给我吃下去再来说你是同性恋!”
有从小看你长大的人就这点不好,估计连你青春期最喜欢哪个av女`优一天撸几次都知道。
用安冶偶尔不要风度的话说就是: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但是夏柯已经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在进大学遇上某个人以前,他除了自尊心强一点,人长得帅一点,脑子转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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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会忽悠人一点以外,就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青少年,异性恋。但他现在喜欢的确实是个男的,“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这话太矫情,只要他还喜欢那个人一天,他就每天早上刮脸的时候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我喜欢男人,现在是个同性恋”。
他继续吃着,满嘴嚼肉还能口吐人言:“这不是害怕‘双性恋’这个概念您不熟悉吗,说同性恋您一下就懂了。”安冶自擦嘴那一下就已经宣告进餐完毕,夏柯嘴不停地气他:“再说了,杂志里好几本还是我从您那儿继承的。”
安冶扫他一眼:“你打量我今天不能为难你是吧?”
夏柯满嘴是油,想和安冶嬉皮笑脸一句“您今天叫我出来,一定不会为难我”,到嘴边说不出来。他以为和那谁有谱的时候不敢告诉安冶是谁,怕安冶找那谁麻烦;现在和那谁没谱了更不敢告诉安冶,安冶那个护短的性格肯定想着“他敢甩你?”加倍把人整死。
更何况,他始终想着,那谁接不接受他是那谁的事,他喜不喜欢那谁是他的事。他虽然想死心,想“戒烟”,但一天没戒成,一天还想着那谁,他就一天还是个现行同性恋。
夏柯停了一阵筷子,然后又吃起来,含糊指控:“您那烟雾弹理论也是居心叵测,嘶,太辣了……我没有把谁当成烟雾弹,我和谁在一起都只是因为我喜欢和谁在一起。”
安冶一笑:“我知道。”
心里喜欢一个人,却要拿另一个人当挡箭牌,他老人家轻描淡写:“我们安家的孩子,干不出那么没种的事。”
夏柯就撇嘴,知道你还把我带沟里,引我怀疑自己,攻心战就那么好玩?
仔细一数,从小到大,安冶跟他玩的攻心战还少么。他十四五最叛逆的时候安冶三十出头,手头上大案连着大案地打,还要到大学教书,累得像条狗,哪有心力管个半大小子。安冶的宗旨就是:你有力啊,好,我不跟你较劲,我让你跟自己较劲去。隔三差五给他扔下一个思想上的原子弹神轰炸,让他每天一睁开眼就怀疑自己,生活在重叠无止尽的自省和反省中。
结果反而锻造出强到扭曲的自我意识和自尊心意志力。
夏柯想到往事,嘴角抽抽地“嘁”了一声。
安冶叫一句,包厢门打开,服务员推进一辆小车,车上是一只定制的奶油蛋糕。
二月十八,安冶是一定会想起他妈他外公,带他出去吃餐饭的。
他妈和他外公是同一年去世,已经十六年了。
安冶停顿一下,仿佛在找合适的语气和表情,但最后只温和地说:“臭小子,生日快乐。”
“谢了。”夏柯也停顿一下,才说:“舅舅。”
安冶是夏柯的舅舅,亲的,夏柯是他胞姐安凝的独子。
除了从小就见过夏柯的人以外,整个学校没人知道夏柯是法学院安副院长的外甥,从前历史系安老教授的外孙。
一方面是夏柯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因为和谁沾亲带故就受到优待,另一方面是安老,安大状,年龄是外甥的两倍,不要看现在即将得道成仙,当年招惹仇家的能力是外甥的二十倍。
他在庭上有一个特别招人恨的动作,每次碾压对手以后,总喜欢轻轻一掸袖口这个小动作仿佛象征着他拂开对方律师如拂开沾衣的灰尘,态度之居高临下,姿态之优雅从容,每每叫对手恨不得吐血三升,然后不顾法庭秩序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咬死他。
夏柯去中级法院找过他舅舅一次,当时他还是未成年人,没有向法院递旁听的申请,不能听庭审,就在外头蹲着。
等到人都出来,对方律师离崩溃只差一线,安大状还飘到人身边,含笑问:“还上诉吗?”
人家悲愤无话,安大状又是怡然一笑:“问问你的当事人,要是还上诉,我们高院见。”
律师是个很安全的职业,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律师过着安安稳稳工作挣钱的日子,安冶显然不是那号安分守己的人。
要放旧社会,他就是一个顶级讼棍。没名气的官司,不打;金额小的官司,不打。果然出事了,他达成了我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律师都没达成的成就:到威胁。
他虽然不觉得只敢藏在暗地里威胁他的人敢真下手,但是为了安全,还是回家警告夏柯:从今天起,我不是你舅舅,你和我没关系。正式走上六亲不认的道路。
说外甥多似舅,他六亲不认不认外甥,外甥上了大学也学得六亲不认不认舅舅。
第8章
安冶把夏柯又一次扔到学校门口,夏柯临下车想起那天被徐栋梁看到,推车门的手就停了:“你们院大二那个……”
周的家世颇不一般其实他这么一身蓬勃的少年气,一看就知道家世好,只是家世究竟多好?让有心攀关系的人拿捏不准。他千方百计藏着,还是有风声透出,他家比有钱的再上一层,是有权的,一个正儿八经的小衙内。
徐栋梁恰好相反,小城里出来的孩子,被叫凤凰男。和周形影不离,百般讨好,大把人当徐栋梁是想在这小衙内身上捞油水沾光。要夏柯觉得呢,夏柯对此没想法。周单纯,又不是个傻子,没必要打着保护他的旗号限制他结交朋友的自由。
他刚才想提一嘴徐栋梁,还是打住,他和徐栋梁无冤无仇,在别人院的副院长面前提起,万一坑了别人怎么办。
干脆只跳下车挥挥手充作“再见”。
夏柯生日那天,到几条短信。其中一条就是小同学的。小同学不知怎么记住了夏柯的生日,短信说:学长生日快乐!跟一个笑脸小人张开两手撒花的颜文字,后面跟着一堆蛋糕带生日帽的表情,然后ps:下次我也请学长吃烤串~
有一条是前会长杨粹的,她研究生毕业,远在千里之外,工作繁忙,夏柯跟她约了有空细聊。
他没有等到商汤的只言片语。
商汤的想法大概是:我能对你好,你不能对我起心思,你对我起心思我就要冷着你,直到你再和我做回兄弟。
等商汤的短信时,夏柯想起上一年,商汤在他生日前一天才知道他要过生日。夏柯怎么说的?他正哗哗哗翻书,装模作样地说“唉,我的生日怎么就没能成为法定假日”,其实根本不想过。他生日那天考试,说实话那门课他没怎么听过当时他在校外网吧没日没夜打游戏卖号卖装备,考试前两天第一次翻书,临时塞了满脑子秦汉青铜器,知识点动一动都要哗啦哗啦从耳朵里晃出来。
他熬了个夜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还在摇晃宿舍的兄弟:“再问我个问题,再问我个问题!”下午两点考试,到十一点,他学得满眼血丝神亢奋,饭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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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完全无视手机,困兽一样在宿舍里踱步,卷起书振臂高唱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学生!”
等到十二点半,离考试只剩一个多小时,他的神头过去,整个人像一株盆栽,全靠超市大甩卖时屯的咖啡灌溉,险些要用胶带撑开眼皮。
商汤带着个大号保温杯来他宿舍,眼往四周一扫,皱着眉头把保温杯放到他面前,扭开盖,不由分说:“起来,吃饭。”
商汤递筷子给他,夏柯反射性接住,闻到一股很热的香味。热雾散开才后发现这不是饭,是面,而且不是学校的面,是生日吃的寿面,整碗只有一根的长久面。
山西风味的长久面。
商汤这个人,本市长大,本市户口,但是籍贯是山西。夏柯造过他的谣,说商公子是土财主煤老板家的大少爷。
夏柯握着筷子挑起面头,问:“哪弄的面?”
商汤面无表情:“山西面馆师傅做的,你放心,不是我妈做的,我妈鸡蛋都煮不熟。”
夏柯这才放心吃。山西面不讲究浇头,讲究面的做法。不管商汤买的哪家的面,一根面拉成一碗,面里都没放蓬灰,就是拉面剂,面要不断,全凭手艺。他看着碗往嘴里塞面,也不知道吃这种面该咬断还是不该咬断,万一咬断了又是不是不吉利。
这碗面很清淡,难说正宗山西风味,但清淡适合熬夜的人。没有肉炸酱番茄鸡蛋卤,就是骨头汤,撒几星绿小葱,汤色浓白,顶上浮着一层猪骨熬出的油。
夏柯呆呆地吃完面喝完汤,商汤撸起袖子,拾保温杯出去洗。
冲刷的水声里,走廊上隔壁那一对逗哏捧哏又练起嘴来。
“伺候媳妇儿也就做到这份上了吧?”
“唉,伺候媳妇儿哪有这样的,这是伺候亲爹。”
商汤洗干净保温杯回来:“你要去考试?”
夏柯说:“是啊,乖儿子。”
商汤铁青着脸踹他。
但是那场考试夏柯到头来还是栽了。栽得轰轰烈烈全校闻名,学生会长交上一张带口水的白卷。
夏柯振振有词,没挂过科的大学生怎么好意思自称新时代的大学生?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碗面让夏柯吃饱喝足,神松弛下来,一放松,可不就睡过去了。监考倒是几次三番绕到他这,试着把他弄醒,但是夏柯睡得像个死人,监考就绝望放弃,任他堕落了。
夏柯心里觉得值得,有那碗面熨帖地装在肚子里,他好像有了念想。现实里商汤在等他考完,梦里他又梦见商汤,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知道这晚上,商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多少次。
那条没有颜文字和表情,简单生硬的“生日快乐”就躺在他的发件箱里。
他当然记得夏柯的生日,但他不认为他适合在夏柯生日这天发这条消息。
也许我就是想冷着他。商汤想,他不介意他跟签了丧权辱国条约似的对夏柯好,可夏柯不能迈出那一步。夏柯一旦迈出那一步,他就要把夏柯拉回来,拉回“朋友”“兄弟”的安全区里。
商汤等到第二天早上,上完了大课,才打开那条消息编辑:生日快乐。昨天忘了。
按下发送,把手机紧紧捏在口袋里,不出三十秒接到回复。
礼貌客气的:哦谢了。
近三年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不见动作时每一句话语气的意思,甚至在连语气也听不到的情况下,熟悉他屏幕上字符背后的心情。
回得这么及时,夏柯一定在等他。要是夏柯回:谢了,兄弟。就是他还记恨“兄弟”这两个字,他没这么回,他不记恨,商汤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9章
一个叔叔端着酒杯走近,满脸堆笑:“小汤?我说你在哪呢,快来快过来。”拍着他的背为他引荐另一位伯父。
商汤不由微微皱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着他的鞋尖,他转过身,就像配合这个叔叔迎向宾客,实际上不引人注意的脱开他的手掌,然后背挺得更直。
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至少和十个人握手,下一叠名片以后,去盥洗室,用洗手液在温水下把右手仔仔细细洗了三次。
他很讨厌生意人,却不得不与生意人来往。他可以从这些人对他的称呼区分出是父母哪一边的朋友,他叫商汤,父亲姓商,母亲姓汤,所以叫他小商的是父亲的朋友,叫他小汤的是母亲的朋友。
他的父母各有一份事业,各有一个交际圈,而他是两个圈子的交集。高中三年,别人父母最关心自己孩子的时候,他的父母平均下来一个月见他不到一次,连儿子读高二还是高三都不清楚。
饭桌上看见儿子穿着白蓝的校服,才想起随口问:“学习怎么样?”
商汤好像天生疏离,一丝不苟放下碗和筷子才会答话,永远坐得端端正正,语气平平:“还行。”
告诉他父母他每次模拟考都上光荣榜照片栏,有什么意义?他平静地上下学,做试卷,高考,考完后他爸可能是被秘书助理提醒,打电话来问儿子准备报什么学校。
商汤报了这所学校的名字,然后言简意赅:经管院。
他爸在电话那端罕见地迟疑了,说这个……有点困难吧。这所学校爸爸是真的没办法把你弄进去,要不咱们出国。你像我那些朋友的儿子,读个预科,然后你想上什么学校,我都找人给你推荐进去。之后你再读个mba。
商汤说:不用。
等到八月中旬他父母才想起再关心他。那时候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爸想展示一下父爱,提出就给他大学外面买套房,商汤告诉他,我妈已经给我买了,装修,下周就可以入住。
大学之前他爸妈没管过他,大学开始,他爸妈仍然不在,但是像较劲似的把好资源往儿子身上堆,把人脉往他身上砸,争着抢着压对方一头,显示:我才爱儿子,我对儿子最好。
商汤把爸妈的好意照单全。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的老师同学都觉得他自制力强,他不这么想。他只是很会制定计划,又在“贯彻计划”这一点上对自己比较狠。
就像他不喜欢生意人,接触过后要洗手,但是每次还是主动去应酬。
这是他应该有的人生,这是他设想好的人生安排。他希望夏柯能作为一个“兄弟”,长长久久地融入这安排中。为了这一点,他愿意忍受很多心痛。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雪融一阵又下一阵,不是乍暖还寒,而是乍暖乍寒。
地上茸茸的嫩绿草芽尖已经冒出来一点,再过十来天,柳树也该抽出鹅黄的芽。
万物都在萌发,学生会也在筹备今年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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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青年节文化季。
这种天气熏人困,高老头的上古史课堂里弥漫着沉闷的睡气。夏柯自然是补觉大军中的一员,高老先生回了对他的“特殊关照”,不点他的名,他睡得更为安心。梦中听课这门功夫修炼得已臻化境,睡着睡着时不时两眼惺忪地爬起来画一行重点。
商汤看着就觉得,他不需要自己替他记笔记。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
商汤以为这两年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他离开自己就是生活上的二级残障。没想到那王八蛋自理能力一点也没丢,虽然个别技能生疏,比如抢饭插队,不出两三天也全找回来了。
他还在这门课上结交了一帮睡友,卖自己四年来上过的课画的重点和整理的大纲,明码标价,买多打折,挣得盆满钵满。
真是个奸商!商汤一边气他一边跟自己怄气。
但终于有事要找夏柯说话。
下课铃响,夏柯爬起来晃头,要把睡意晃散似的。雪天难得有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汹涌散开的人群里,商汤只看见日光在他毛刺刺的头顶映出光晕。
商汤听过,连学生会的女干部都打趣过,“我们敏敏笑起来好像会发光”。但他记忆里清清楚楚记得会发光的人,不是周而是夏柯。
这个歪七扭八,没个正形的人,为什么有时在他眼里偏偏是惊心动魄的帅,为什么在他身上总有那些意气风发,恣意飞扬的时刻?
他抬头,商汤下意识迈步,到他面前为他挡刺眼的阳光,口气却不留情:“你最近就那么忙?高老头的面子一点不给,节节课睡到底。”
别是贪什么新鲜副业那点钱,又熬夜不要命地换。
夏柯冲他笑:“没有。”手伸到口袋里摸烟又停住:“就是最近戒烟,提不起神。”
他会在夏柯抽烟抽得凶时生硬地说“肺癌”和“我不想吸你的二手烟”,但在通风条件好的地方,比如晚风中,他不介意夏柯吃饱喝足来支烟,懒洋洋地叼着,让路灯顺着他的鼻梁往下照,照出见谁都叼着烟坏帅坏帅的笑,烟头一明一灭的红。说他不可能说出口的真心话,他甚至有一点点喜欢夏柯担心熏着同学,但又不愿下决心戒烟,难得进退两难的样子。
现在他要戒烟。
商汤难以分清感觉,只说:“今年五四文化季学生会要和剧社合作,表演一个节目。你有空参加吗。”
夏柯“啊”了一声。
商汤不耐烦:“你要是赚钱,你每小时赚多少,我给你。”
夏柯盯了他一眼,商汤那一刹那像是惊觉自己踩到雷区,抿住嘴唇。好在夏柯生生克制住,又笑起来:“不必,学生会的事我可以义务劳动。我最近不缺钱。”
第10章
这天傍晚夏柯按时到礼堂,礼堂里聚集几拨人,搞装饰的在测量墙面的高度距离,戏剧社的在说排练的新节目,学生会的在做日程安排。
夏柯溜溜达达进去,就有眼尖的嚷:“夏会长!夏会长来啦!”
他穿越礼堂人群,看眼学生会群星拱月的商汤,很有退居二线领导风范地笑:“下台了,前会长。”
人的小同学们就改口:“那就是夏前辈!”当下群情激动十几条腿簇拥起夏前辈向礼堂内移动。
夏前辈思维不幸发散,戴红领巾的男孩女孩们簇拥着一位老人,甜蜜蜜地叫:“邓爷爷~邓爷爷~”
当下心情十分复杂。
革命老前辈来之前就纳闷,这会儿器宇轩昂态度和蔼地问:“学生会没有出节目的先例啊,今年五四文化季怎么突然要出?”
学生会的人换了一批,宣传部长他认识,长了张娃娃脸,比周看着大不了多少,却总板着小脸特别严肃。李师弟直截了当,说:“上一届学生会作风平易近人,显得这一届高高在上。上半学期末我们做了调查,同学们希望看到学生会不僵硬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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