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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遗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曲有一误
韩子高听了他的话,也未全信,只是笑着回道:“那子高就先谢过陛下了。”
时候不早,二人回了营帐。明日就该回宫了,不知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巴不得陈死在半路上,永远回不去。这晚,韩子高坐在陈身上,大汗淋漓,情丨迷丨意丨乱间,他想,再过不久,我便不能独占您了。思及此处,他不觉心下悲凉,借着身体的疼痛,流出泪来。





史海遗事 分卷阅读14
“爽哭了?”陈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此刻所想,只是单以为自己让对方非常满意。
韩子高顺势点了点头,之后用臂膀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爹曾说过,男儿是不能随意哭泣的。
谁也不知道,这个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嗜血将领,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因为一个男人而流泪。
一切都非常顺利,去京城的路上并没有韩子高料想之中的艰难坎坷,就好像,陈是命中注定要成为皇帝的人。他们踏入南京城,就立刻赶往了皇宫。按照规矩,陈先推拒了几次帝位,然后群臣跪请,最后“勉为其难”地坐上了龙椅。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今日是封赏群臣的日子,韩子高是从陈寝宫中醒来的,早早穿戴完毕后,他走入人群,等待着陈的封赏。
一道道圣旨颁布了下去,终于轮到了韩子高。对于陈数月前的誓言,他虽然并不全信,但也不是没有期待的。
“子高跟随朕这么些年,东征西伐,当中辛苦众爱卿都是看在眼里的,便封他为文招县子,食邑三百户。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果然,他给的并不是他答应过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没关系,自己不是早就猜到那不过是他的戏言了吗。
韩子高突然有些恨陈,如果你办不到,当初又何必信誓旦旦给予我希望?
群臣高呼“圣明”的声音韩子高只觉得刺耳,但他没办法,他总不能跳出来质问陈“你凭什么不让我做你的皇后”。
他露出了陈最喜欢的笑容,走出队列,跪了下来,领旨,谢恩。
走回寝宫时,韩子高的心里也空落落地,仿佛被谁撕出了一道口子,漏起了雨。他以为陈会给自己一个解释,但陈并没有。
或许他是真的忘记了,韩子高想。
我若是女儿身多好,至少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还能给他生个孩子,毕竟他是多么地喜欢孩子。
在桃支岭时,韩子高被暗箭伤了脖子,登时血流如注。陷入昏迷前,他想,若是就这样死了也还不错,总归能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了我。
若是就这样死了,也还不错。陈一人坐在龙椅上,悔不当初,为韩子高修了最好的陵墓,亲自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给他陪葬。后来,陈因为无法承受失去韩子高的痛苦,很快郁郁而终,倒也是生死相随。
可死哪是这么容易的?先离开的人总是一身轻松,把所有悲伤都留给了未亡人。
韩子高不到三十岁,竟有了半头白发。他未娶妻,更没有子嗣,一个人,手握天下大权,却在等着死。
来世,我能做您的皇后吗?韩子高想。
但今生还未过完,哪里管得了来世。
可他也只有来世可以期盼了,毕竟,他亦师亦友的爱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第15章杜甫篇1
“好花!好花!”洛阳的赏花盛会上,一白衣男子右手持长剑,左手拿酒壶,侧卧在远离人群的一处牡丹花从间。只见他面颊微红,许是喝多了酒,地上的泥土使他原本素白的袍子染上了尘埃,他也全然不管,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这一丛火红的牡丹。
今日的盛会杜甫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友人盛情相邀,如若推拒反倒是驳了友人面子,于是只能前往。这牡丹园中花开得热烈,红的,白的,粉的,各种色,应有尽有。园中赏花人无不面带笑容,见着熟人便彼此寒暄几句,相伴赏玩。凉亭中还有一些颇善诗词的读书人,流觞曲水,以牡丹为题相互赛诗,好不尽兴。
但杜甫却没有这般好的兴致,毕竟而立之年,本该为国尽忠,可自己偏偏困在这洛阳城中,空有一身抱负无法施展。看杜甫实在提不起兴趣,友人便提议道:“后面园子里有一处偏僻景色,鲜少有人踏足,子美兄若觉此处吵闹,可去那赏玩一番。”
“有劳挂心,李兄不必拔兀陪着杜某,杜某独自去后面逛逛。”杜甫朝友人行了一礼,然后往后面园子走去。
踏入后园,杜甫一眼就看见了万花丛中的一抹白色。那人躺在花丛中,头发随意地披散在地上,一边喝酒,一边不住地感叹着“好花,好花”。看此处有人捷足先登,杜甫也未觉扫兴,只因眼前这人放浪形骸的模样提起了杜甫的兴致,想上前结交一二。
“在下杜甫杜子美,不知兄台贵姓。”见花间那人发现了自己,杜甫忙弯身行礼,自我介绍道。
那人斜眼瞥了杜甫一眼,似醉非醉地朝杜甫一笑,说:“你管我姓字名谁。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除去了名字,难道你就不是你,我就不是我了?”
听完这人的话,杜甫便更想结识眼前之人了。杜甫虽出身官宦之家,从小到的教育都是儒家思想,但却偏偏对老庄之道颇有好感。而此刻他眼前之人,举手投足间竟将道家诠释地淋漓尽致。
“话虽如此,但兄台总该告诉在下该如何称呼您吧。”杜甫说。
这人眯了眯眼,说道:“那你姑且称呼我为太白吧。”语毕,又往嘴里倒了些酒。
“太白?莫非,莫非兄台便是那赫赫有名的谪仙李太白?”杜甫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李白之名如雷贯耳,怎会想到能在这里得见此人。
李白点了点头,回道:“是我。”
“我读过您写的《蜀道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杜甫激动地坐在了李白的身边,完全忘记地上的土会弄脏自己今日新换的衣裳,“每次读您的诗都仿佛立于沧海之边,心中只觉波澜壮阔。子美自问也颇好作诗,却无论如何也不及您诗句的一二。天下才华有十斗,怕是当今的十斗全然让您占了。”
听完杜甫的一番赞美,李白却叹了口气:“若天下人都如你这般赏识我,那我也不会到此番田地。”
“太白兄,不如今日去我府上一聚,我们夜论诗文如何。”杜甫握住了李白的手,万般期待地看着他。
难得遇见一知己,李白怎会推拒?于是便一口答应,两人即刻朝杜府走去。
到了杜府,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文章,便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
席间,杜甫拿出自己私藏的好酒,打算与李白共饮。
“这酒好,这酒好。子美你也爱酒?”酒入杯中,浓郁的酒香涌入李白的鼻腔,他不住感慨。
杜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魏武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生性淡薄,不爱外物,唯有酒颇得我心。”
“巧了,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这酒,比我的命还重要。”说罢,李白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杜甫倒也不闲他放浪,只在一旁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天底下有谁不知道,酒就是谪仙李白的命呀




史海遗事 分卷阅读16
在中岳,想过就此隐居,过上求仙问道的自在日子。可最终也没有留在那里。”
“为何?”
“世人都道我李白自在逍遥无牵无挂,可却不知我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历来读书人,谁不想做官呢?为民请命,为国尽忠。可眼下我是永远也做不到了。”李白长叹一声,接着道,“不过子美你还有机会。”
“我,我还以为,太白兄你与我们是不同的。”杜甫对李白的回答感到颇为震惊,谪仙李白的夙愿,竟与寻常书生别无二致。
“我也是普通人,别把我想得太完美了。今日也乏了,我们歇息吧。”
过了许久,杜甫仍是难以入睡。他辗转反侧,一边思考着今日的心动到底意味着什么,一边惊异自己原来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李白。可他并不因为李白与自己想象中与所差别而感到幻灭,反而觉得李白的形象从遥不可及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谪仙,褪尽铅华后也不过是一寻常人。
李白同杜甫在梁宋待了数月,便又辞去了。杜甫也决心趁这次二人的离别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来决定自己以后应当如何面对李白。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再次与李白相见,竟是四年之后。
四年未见,李白发间银丝比从前更多了,脸上也平添了些许细纹。但这并不影响杜甫对他的爱慕之心。
整整四年,杜甫日夜煎熬,只想早日与李白重逢。他虽清楚,李白并非多情之人,自己同李白的关系也怕是要止步于知己好友,但他又忍不住去幻想,若李白有朝一日能接纳他,回应他,该会有多好。
最初,自己只是想结识他,同他畅谈诗文,后来,又忍不住想成为他的至交好友,同他互赠诗文,再到如今,自己竟想要占有他,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可,这又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纠结究竟是让子美单恋,还是让他们相互喜欢。
毕竟李白太仙了,这种人设根本不该有感情线,他属于大家!【认真脸】
其实想吃杜李cp,小奶狗攻超萌!【醒醒,杜甫都三十多了】
以及,他们俩从梁宋分别后应该还在东鲁见过一面,请无视掉这个小bug
第17章杜甫篇3
杜甫刚刚下了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李白所住的驿馆。此时,他顾不得自己满面风尘,衣衫不整,他只想快些见到李白。
四年,整整四年。杜甫对李白的思念有增无减。四年间,他脑海中总是浮想出那夜李白舞剑的画面。李白舞的剑总能让杜甫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时,曾有幸在宴会上看过一个女子的剑舞,他仍记得那女子被人称为公孙大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杜甫再见李白时,才真正地体会到李白当年写此句时的心中所感。怎么短短四年,你竟多了这么多白发。
二人相顾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李白才将二人间寂静的气氛打破:“别愣着了,子美,我们喝酒去。”
酒过三巡,杜甫俨然已经醉了,他倒在酒桌上,不住地喃喃自语。
李白见他这般,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杜甫身畔,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想要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太,太白兄,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李白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回道:“我怎会留你一人在酒桌上。来,起身,我背你回驿馆。”说罢,他拉起已经醉得如一滩烂泥的杜甫,将他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杜甫的下巴埋在李白的颈间,感受着他的温度,渐渐安心了下来。
“太白兄,你可知道我的心思。”杜甫突然开口道。
李白只觉得杜甫醉得很了,又说起胡话来了,便颇有兴趣地问道:“不知道,你有何心思?”
“倒也应了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杜甫沉吟道。
李白好像突然明白了杜甫想要表达的意思,慌忙打断他说:“子美,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自是知道,这诗的下句乃是“心悦君兮君不知”,是千年前一个男子向自己心仪之人表露心迹时所唱的。可他未曾料想到,自己一直引为知己的杜甫,竟然对自己有这般的心思。
到了驿馆,李白将杜甫放在床上,为他盖好了背子,然后在他身侧站立了许久。子美,你我有缘却是无份,我生性凉薄,只爱自己,怕是辜负了你的一份心。
李白转身离去后,杜甫那厢蓦地睁开了本该紧闭的双眼。本打算借酒吐露心声,却没想到,自己还未说出口,竟已经被拒绝地彻彻底底。杜甫伸出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双眼之上,身子不住地颤抖。
果然是我奢求太多了吗?
借着酒意,杜甫睡到了次日一早,回忆起昨夜,竟想不起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他起床洗漱了一番,便敲响了李白的房门。
李白此时仍在床上,本欲起身去开门,却又想起昨日杜甫念出来的半句诗,低头看了看自己散乱的衣衫,不觉心下一乱,忙道:“子美你先回房等等,待我洗漱完毕,自会去隔壁找你。”
杜甫并不知李白的慌乱,只在门口调笑道:“太白兄一向不拘小节,今日怎这般拘谨?”然后一脸落寞地回了房。
没过多久,李白拾妥当,推开了杜甫的房门。
“子美,我打算近日去寻访些兖州的名山。”
“我和你一同去。”杜甫当下心绪激动了起来,李白这是想借机摆脱了自己?
李白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本就是想邀请你一同前往的。”
杜甫半信半疑,但也不打算去深究李白的话,只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们拾拾明日出发吧。”
之后的三个月,杜甫与李白“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他们走过了山山水水,吟诗作赋,肆意且快活。李白对杜甫的关心爱护日益增加,但对情之一字却是只字不提。他是在弥补自己对我的愧疚,还是真的对我有所心动?杜甫弄不清,到后来他也不想去弄清。
到了秋末,一日,李白忽地对杜甫说:“子美,我们就此别过吧。你有一腔热血还未能实现,我也有自己要追寻的事情。”
“可是……”杜甫想要开口,却再次被李白打断。
李白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再说,你还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到的。”
见李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杜甫也不再纠缠,决定动身离开。两人挥手作别时,李白说:“子美,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杜甫想。朋友,算了,朋友也挺好,朋友足够了。
后来,安史之乱,杜甫看了到了太多生离死别,先是悲伤,后来麻木,突然有一天,他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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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如今究竟身在何处?他会不会也是身陷苦难的一员,若这满地的饿殍中有一个是李白,自己又该如何?然后他大彻大悟,他改变不了苍生的命运,但他至少可以对他所见之人施以援手,若是他这般做了,或许在中原的另一个角落,也会有像他这般的人,对李白也施以援手。他在救百姓,他也是在救自己心爱之人。
几经离乱,几经奔波,当年少年已白发,绿鬓人归,如今虽在,空有千茎雪。战乱终于平息,杜甫早已不再年轻,当年与李白一别,他从未想过竟会是永别。怀李白,忆李白,不知何时,死去的旧友竟成了他活下去的寄托。
他写了一首诗,将它命名为《遣怀》,回忆当初与李白高适把酒登高时的场面,虽然当日三人都心中有所不平,如今想来却也觉得称得上“意气风发”。
杜甫把诗抄了一份烧给了李白,他想,太白兄,不知战乱苦难有没有将我的诗升华?若你泉下有知,不知夜中可否魂魄入梦,同我再细论诗文?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过@白桦与红霞老师的一篇微博,她说:
李白二十三岁写“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多年以后,杜甫五十三岁写“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也许可以这样揣测其间情绪:我以我孤寂的晚年,来怀念你明亮的青春。
我觉得写得非常好,在这里分享一下。
第18章元稹篇
“乐天,鬼鬼祟祟地拉我进宫做什么?”宫里一偏僻的小道上,一名年轻男子被另一个男子拉着袖子,无奈地问道。
被称作乐天的男人自是那后世大名鼎鼎的白乐天白居易,不过此时他还是一个初入官场不久的愣头青。白居易的相貌倒是称得上俊朗,只是那一头白发配着他这样年轻的一张脸,却显得十分刺眼了。按照白居易的说法,这头发是他幼时刻苦读书累的,他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这一点点与众不同。被他拉着袖子的年轻男子也不是普通的路人,而是白居易的至交元稹。因为祖上是鲜卑族的缘故,元稹五官颇为立体,特别是高高的鼻梁,为他平添了几分帅气。
“我今日带你去找一个人。”
元稹看了看四周,环境越发幽静了起来,心下暗道不好,忙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是后宫了。私闯后宫可是大罪,被捉住了你我可都是逃不掉的。”
“莫慌,我们去的地方鲜少有人过去,陛下更是不会发现的。”白居易满不在乎地朝元稹笑了笑,拉起元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早都想带你去见见她,一直没有得空。今日你就陪我去见她,晚上,晚上我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就算是你同我过来的谢礼了。”
光天化日,元稹见白居易竟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登时红着脸扭过了头,说:“我这不是陪你过来了吗?究竟是去见谁,你倒是说呀。”
“我偏不告诉你,你来打我呀。”
“好你个白乐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二人就这般吵吵闹闹地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本该是鲜亮的朱红色的围栏都已变得灰扑扑的,四周都已残破不堪,但院子里却出乎意料地整洁,院中开垦了一块土地,上面种了些瓜果蔬菜,乍看上去倒不像是在宫中,而是在宫外的村落里。
“宫里怎会有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又该住的是何人。”元稹不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忙问白居易。
白居易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是那无颜色的六宫粉黛中的一人,也是最后的一人。”
白居易说的是自己正在写的《长恨歌》的其中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是写杨玉环的诗。元稹也看过诗稿,自是知道白居易的意思的。
“女尚书,我又来看你了。”白居易朝院内高声喊道。
元稹听到殿内传出了一个尖细而又苍老的声音,这声音说不上好听,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刺耳。
“又是你呀,进来坐吧。”
两人走到堂中,元稹才看清了声音主人的模样。这人满脸的褶皱,一层搭着一层,眼皮已经没有力气撑在眼睛之上,软趴趴地耷拉下来,把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遮住了大半。她的眼也是浑浊的,其中一只还结了厚厚的翳。这人的头发也是全白的,却白居易的白发有所不同。白居易的头发是亮白色的,虽然突兀却不显得丑,而这人的头发却是灰白色,泛着死气,像秋日被霜盖住的枯死的稻草。可即使已这般年老,这人却依然敷了粉,眉毛用青黛画得又细又长,更是为她这张脸增添了几分诡异。
“也就你能想着来看看我,他们都躲得我远远的。”那人碎碎念叨着,连素来话痨的白居易都插不上一句嘴,“都是那该死的杨玉环,嫉妒我年轻貌美。那年我才二八芳华,进宫之前人人都说我定能得玄宗恩宠,他们都说我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去了。可我到玄宗驾崩都没能见得上我这夫君一面,倒是先见了杨玉环。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我,吩咐手下的人让我住进了上阳宫里最偏僻的一角。我被关在里面,日日等夜夜等,后来杨玉环死了,她死得好,可即使她死了,陛下也没有来看过我一眼。”
说到伤心处,这宫人拿出手帕,颤颤巍巍地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不过我能熬,他们都没有熬过我。我好歹现在也是个女尚书,总比那祸国殃民的杨玉环要好得多。”
听了这宫女反反复复念念叨叨了一下午,二人终于离去。走出宫门,元稹才开口道:“我只听过杨贵妃独得万千恩宠,与玄宗之情至死不休,却不知这宠爱竟是这么多红颜枯骨堆砌而成的。我想写诗了……”
元稹一字一顿缓慢斟酌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白居易将他搂在怀中,说道:“这诗极好。我回去后也写一首,我们把它们抄录好,呈给陛下,望陛下以此为戒,清减后宫人数。”
“你说为何皇帝非要选这么多妃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行么?”元稹问。
“皇家血脉,总得开枝散叶。”白居易又像受到了启发似的问,“微之,你以后会娶亲吗?”
“会的,我定是会的。我们这种关系,总归是见不得人的。与其背上骂名,不如娶一女子,还能得到岳丈家的庇护。”元稹无比认真地回答。
白居易闭上了双眼,颇有些伤心地说:“我早知你的性格,这问题原是不该问的。话又说回来,就算你娶亲,我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算了,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们还是珍惜眼前吧。”元稹说,“我们回去吧,今日是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白居易松开了抱着元稹的手




史海遗事 分卷阅读18
,说:“去我那里吧。《长恨歌》我又写了几句,你去和我品品。”
“你那诗,前几句我都倒背如流了,不知何日才能写完?”
“快了,快了。我刚想到几句,可以当做结尾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这是写贵妃的,还是写我们的?”元稹调笑道。
“前两句是写我们的,后两句是写贵妃的。我们是比翼鸟连理枝,他们是有时尽无绝期。”
“我倒是发现你这张嘴是越来越贫了。”
“还不是你惯的?”
……
夜深了,白居易从床上骤然惊醒,他满不在乎地抹掉了眼角的几滴泪痕,怎么会梦到从前与徽之在上阳宫拜访女尚书的场景?果然人老了,就总爱念旧。白居易从床上坐起,披了一件衣服,走到书桌前,点了一豆灯,铺开了一张纸,磨了些墨汁,用狼毫笔往砚台里蘸了蘸,然后在纸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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