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他依然坐在桌边轮椅上,还是白衣,手中却多了一条朱红长鞭,衬得他气势凌厉,容貌愈加丽邪气。
他们之间只隔一道金光流转的屏障,然而这道是单隔阵,外面人进不得,里面人却能出去。
程千仞去势不减地冲出屏障,眼看长鞭袭来,本能地侧身闪躲。
宋觉非没料到冲出来的是他,鞭子一偏抽在柜台上,将整个柜台打得稀烂,地砖碎裂!
一边喝道:“宁复还,你居然推别人出来送死!”
宁复还不为所动,仍坐着磨剑。
只是看了眼脸色惨白的顾雪绛,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卷抛给他:“我腾不出手。但我太虚脉断了,你帮我暂时接上,不然还是打不过。”
顾雪绛展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排寒光闪动的金针。
他立刻比程千仞还崩溃:“前辈,我不会啊!”
用外力连接断裂的武脉,闻所未闻的事情,这人疯了吗?!就算你的金针是什么厉害法器,我现在一分真元也没有,无法激发它,怎么用?!
“不用你会,照我说的做就行,手稳一点。针上刻有符阵,你没有真元,但我的武脉里有……”
顾雪绛依言抽出金针,竭力让自己冷静,指尖不要颤抖。
与此同时,宋觉非怒意更甚:“你要躲到几时?好,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我就先杀了他!”
说罢手腕翻转,鞭舞如游龙,带着猎猎劲风向程千仞袭去!
长鞭未至,劲气扑面而来,程千仞就地一滚,滚过桌底,起身抛桌去挡。
“啪”木桌在半空碎裂,鞭梢被阻一瞬,依然来势不减,将他轰然击飞!
程千仞前胸正中一鞭,口鼻鲜血狂涌,跌落在地,地砖被砸的粉碎。
他浑身剧痛,火烧一般,视线昏花,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宋觉非冷笑:“凭你,也配拿‘神鬼辟易’?天下只有我师父堪配此剑!”
程千仞勉强抬头,眼见鞭稍向他拿剑的手腕袭来,所过之处劲气纵横、地砖翻卷。
东家的话在脑海里闪过。
他以剑撑地,咬牙起身,霍然拔剑出鞘。
长鞭已至,威压盖顶,生死系于一发,浑身经脉里像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迅疾如电的鞭影,在他眼中突然放缓一瞬。
就是这一瞬,程千仞一剑砍在鞭上,清鸣顿起,星火四溅。
劲气传来,腕骨刺痛,他双手握剑,连砍三记。
“铮铮铮!”
剑刃几经磨砺,锈斑震落,露出平滑如镜的雪亮本色。
宋觉非本想将这人手腕绞断,与神剑一道卷来,不料竟被剑锋再三阻隔。
他怒火中烧,鞭势一变,运足磅礴真元,将人拦腰卷起半空,狠狠向下掼去!
“轰!”
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天堑难越,程千仞根本躲闪不及。
地面被砸出大坑,整间面馆在劲风中颤抖,摇摇欲坠。
待烟尘散去,血泊中的人,手里依然握着剑。
程千仞眼前一片模糊血光,只残留一丝意识。
他想,我不能死在这里,逐流还在等我回家。
宁复还一手摁着磨刀石,一手拇指压剑,不时舀水浇在上面。心想,这块买得值,平时用来磨菜刀,砍瓜切菜,现在拿来磨剑,也是一样好用。
他背上插着数十根金针,面色如常:“大枢穴的针拿稳,向东转半圈。”
顾雪绛拧针微转,面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竟比被施针者更紧张百倍。
宁复还不说,他却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多危险,稍有不慎此人武脉爆裂,登时殒命。宋觉非无人可挡,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听见店里打斗声,更不敢分神。仿佛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听见一声“好。”
顾雪绛像被卸去浑身力道,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
而宁复还吹了吹剑上水滴,站起身来。
***
高耸入云的学院藏书楼。
顶层没有一排排高大书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灯台。
都是铜雕莲花模样,像是榉木地板上开出的花,烛火在风中明灭,光影交错。
窗边置着低矮方几,有两人盘膝,对坐下棋。
月朗星稀,春风送暖。
一人是年轻书生,另一人身着黑衣,五官凌厉,身边放着一柄黑色长刀。
第26章夜战(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藏书楼顶层,是大陆南方的最高处。
若向窗外远眺,头顶是细碎的星河微光,脚下是学院雄伟建筑群的阴影,远处是南央城千家万户的灯火。
目力再好一点,可以看得更远。
这座楼刚落成时,书生喜欢看四方景致。
穿过浮云,可以看到崇山间剑阁之巅的白雪,皇都巍峨宫殿上的脊兽,阻隔荒原与雪域的城墙。
如今都看厌了,便只剩与人下棋。
他的对手持黑,将白子困杀到山穷水尽,却不子,缓缓开口:“你心神不宁,还是先不要下了。”
年轻书生叹气:“我总感觉,宋觉非还会来南央城。”
黑衣刀客责问道:“你起卦了?”
书生摸摸鼻子:“直觉。”
黑衣人道:“他施展血遁之术时如何惨烈,你也是亲眼看见的。没道理付出这么大代价,还回来自投罗网。”
“也是。可能我想多了。”
“整天胡思乱想!”
书生被斥责也不恼,随手将棋盘上黑白子打乱成一锅粥,笑道:“不光胡思,我还胡行。现在这局你怎么赢?”
黑衣人无语:“……什么真君子,无赖一个。”
这书生便是南渊副院长胡行,易知是他的表字。黑衣刀客名叫楚岚川,南渊学子都称他院判大人。
他们性格迥异,但年岁相仿、境界相似,共同统管学院,闲暇时下棋、看花、喝茶,还有对赌。
院判正将棋子逐一复位,忽而春风起,此间气息惊动,一室灯火纷乱,莲影憧憧。
两人神色微变,同时起身。
“有人进城,来得很急。”
“大概十人,从北边来的……皇都的人?!”
南央城是南方诸州最大首邑,明处的政事由朝廷管辖,但护城阵法的核心却由南渊学院主持。这份至高的权利,同样意味着要担起护佑南央安危的责任。
阵法中枢设在藏书楼顶层,无数道天地灵气交汇于此,可以最敏锐地感知到城中气机变动。
凡是境界高超的大修行者,路过或来访时,若不愿遮掩自身气息,必会触动无处不在的阵法的灵气线。所以通常会事先传信告知学院,以被当做来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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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此时阵法示警,有人夜入南央,来势汹急。
胡易知凭窗远眺:“反正不下棋了,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去?”
院判拾起刀:“你伤没好,在这里等,我去。”
说罢飞身登窗,一跃而下。
直入云霄的楼顶,疾风借力,他的身形隐没在茫茫云海中。
***
烛火幽微,照亮一角桌案,也落在孩童灵秀的眉眼间。
逐流合上书,揉揉眉心。
已经很晚了,哥哥即使在西市遇上顾雪绛或徐冉,几人吃饭说话,也从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
我得去寻他。
他披衣推门,春日夜风扑面而来,走到院中忽然停下。
夜静,各种声音便听得真切,屋里的更漏声,风吹树枝的响动,虫鸟的鸣叫,还有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来的脚步声。
于是他没有再向前,而是转向后厨。
去摸柴刀。
***
程千仞柱剑跪在地上,浑身浴血,视线一片模糊。
赤红鞭影裹挟恐怖威势袭来时,他什么也做不了,每寸骨骼都像被碾碎了,用尽全身力气,只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劲气狂暴,额发被割断,面颊被刺破细碎伤口,渗出血来。
千钧一发,忽有剑光刺痛双眼,程千仞下意识闭目一瞬。
只听一声清脆铮鸣,再睁眼时,一柄长剑横在鞭梢与他眼睑之间,近在毫厘。
剑面雪亮,映出他满目血污。
剑背一翻,竟然震开长鞭。
宁复还人随剑来,施施然落在程千仞面前。
宋觉非手,轮椅无风自动,逼近两步:“肯出来了?”
宁复还侧身喂了程千仞一颗丹药,缓缓答道:“你我恩怨,何必要伤旁人性命?”
程千仞勉力吞咽,竟觉得这人不是东家。
东家怎么能站这么直?说话这么正经?
宋觉非却一时恍惚。这才是宁复还。
十六年离山隐世,不动刀兵。
但当他持剑在手,剑还是那把剑,人还是那个人。
这让宋觉非感觉很糟。
仿佛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他握紧长鞭,指尖泛白:“为何弑师你不肯说,我不问你。我只最后问你一句,这十六年间,你可有半分悔过?”
宁复还垂眸看剑,漠然道:“不曾。”
宋觉非气急反笑:“好好好,今天我便杀了你,为师报仇!”
长鞭再起,气势凌厉,宁复还反手一掌将程千仞送入墙角桌下,同时飞身迎上。
这一掌力道轻柔,不知是不是丹药开始生效,程千仞感觉浑身剧痛缓下一半,只剩胸腔火辣辣的疼。
疼痛让他感知到自己活着,心想总比失去知觉的好。
他靠在墙角,感到身后墙壁剧烈晃动,然而上有方桌遮蔽视线,只见积灰与石屑簌簌落下,鞭影与剑光交错纷乱。又听铮鸣急促刺耳,想来房梁被劲气波及,此间随时可能坍塌。
忽听东家闷哼一声,应是受了伤,嘴上却道:“师弟修为长进了啊,就是鞭子太差。”
这时候你还打嘴仗拉仇恨?
程千仞握紧剑,从方桌下探出头。东家要是死了,他们谁也活不了。
他顶着恐怖威压去看二人,见宋觉非虽坐在轮椅上,然而进退自如,毫不滞涩,长鞭如游龙一般,几次随剑缠上,堪堪被剑势震开。
宁复还吐出一口血,还是一脸混不吝:“你要用剑我早就死了,你的凛霜剑呢?”
含怒出手的一鞭被他闪过,鞭稍击在房顶,乌瓦爆裂,破开斗大的洞,夜风呼啸灌入。
宁复还趁机飞身跃出,宋觉非一拍桌案,连人带椅飞起,随之破顶而出,小店终于不堪重负,半壁墙轰然倒塌。
震耳轰鸣与碎石烟尘中,有人搀上他臂膀,程千仞转头,原来是顾雪绛。
顾二拉起他:“走。”
第27章夜话┃缘木求鱼有求则苦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宋觉非浮在半空,劲气激荡,墨发飞扬,双目泛红。
宁复还心知他已打出凶性,走火入魔后愈战愈强。又不愿伤他,只得节节避退:“气机既破,踪迹易察,再不走,抓你的人就到了。”
宋觉非遥望一眼,远处亮起一片火光,正飞速向这边赶来。却冷笑道:“偏不走,我从十方地狱闯出来,就是为了杀你!”
宁复还被密不透风的鞭势逼至屋脊边缘,无奈道:“你留着这条命,我们来日方长。若被抓回去,几个十六年能再逃出来?你杀了守狱苦陀僧,慈恩寺那些秃驴会放过你?”
程千仞被顾雪绛搀扶着跑出店门,还未走远,忽闻飒然微风,眼前一花,宁复还落在他们身前。
他扛着剑,一身散漫:“打完工,没事了。”随手扣起程千仞脉门:“忍一下。”
丹药的药效被外力加快催发,紫府热意升腾,数道暖流经过四肢百骸,却伴着刺痛与微痒,程千仞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走,帮我把针拔了。”
地砖尽碎,满店狼藉,还塌了半面墙,所幸门外街边的桌椅完好。
顾雪绛站在宁复还身后,为他拔针放回针包,一回生二回熟,手稳了很多。
程千仞坐在他们对面,夜风一吹,方觉满身黏腻,尽是冷汗与血污,极不舒服。
他才经生死变故,思绪杂乱,最后想的却是逐流还在等他,见他这幅样子,怕是要被吓到。
“你师弟不杀你了?”
“杀,只是今晚他行踪暴露,就破开空间先走了。”
程千仞一惊:“他是什么修为?”
那不是传说中的圣人神通吗?难道自己刚才挨了圣人的打,还有命在?
宁复还知道他想问什么:“大乘圆满。破开空间的法门是血遁,他的腿就是那样废的,不知道这次又要废什么……”
金针尽除,他捶捶腰背,转头拧肩,骨骼摩擦发出嘎巴脆响。
顾雪绛功成身退,放松坐下,点上烟枪,吞云吐雾。
程千仞忍不住说他:“上次在学院医馆,不是有人给你开了戒烟的方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顾雪绛苦笑:“你就让我抽一口吧,我心里乱的很,面馆老板是剑阁双璧之一,朋友是武脉被封印的修行者……”
换谁都要怀疑人生。
经他一说,程千仞才想起来自己的事。
“如果我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信吗?”
顾雪绛打量他:“看你这幅样子,我信吧。”
东家:“我原本以为你的武脉是自己封的,从东境来南央别有目的……直到看见你跟觉非过招,说句闭眼胡打都是抬举你。”
三人也算同生共死过一次,说话随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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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丹药真不是凡品,程千仞身上不疼,中气十足:“打住,我只记得在乌环渡捞尸那几年,来南央只是想过安生日子。”
顾雪绛蹙眉:“能封你武脉的人,修为定远超于你,本可以抓你囚你甚至杀了你,都没有。或许是出于某种需要,不得不让你隐藏,其实是在保护你……”
换言之,现在程三没藏好,可能有麻烦。
程千仞想起刚穿来时的境遇,觉得荒谬至极,谁保护人把人扔在兵荒马乱的东境,说自生自灭更合适吧。
“要真有人惦记着我,先来给我点银子花啊,诶,我现在什么境界啊?”
顾雪绛没好气道:“炼气大圆满,跟钟十六一样,比徐冉略强一点。”
程千仞怔然,往前推五年,原主十三四岁而已,如此好资质,恐怕真有些来头。
未知令人恐慌,自身的未知更甚。
三人面面相觑。
程千仞没想到东家跟他俩一个表情:“既然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把剑给我?”
这神兵听上去来头不小,刚才没少拉你师弟的仇恨啊。
“我手上就两把剑,总不能把自己的映雪给你,当然给你这个了。”
什么道理,程千仞气结。
东家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别生气啊伙计,之前说事成之后给你三百两……喏。”
“你蒙我,这是二百两。”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宁复还只好又摸出两张黄纸:“反正我也要走了,这店的房契地契都给你。”
“顶多八十两。”
二十两难死英雄汉,宁复还摸出一块青玉璧:“这个也抵给你!我真没别的了,映雪是我的命,不能给。”
程千仞想,说的好听,谁把命放菜堆里,还现磨现用?
“你刚才说你要走了?去哪里?”
剑阁和你师弟都不会放过你,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往东去,找我师弟。他旧伤未愈,又被一路追杀,今晚恶战之后,再次血遁,一定伤势更重,撞见仇家就是去送菜。我找到他之后……”
程千仞想,杀了他,永绝后患?
“才能护他性命无碍。”
程千仞懵了:“你想救他,为什么还要跟他打?若是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他?”
宁复还叹气:“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也觉得人生有何难?万事非黑即白,清楚简单……可惜人事消磨,天意难违,再好的剑,一旦沾了情义,便难斩恩怨。才知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之苦。”
又突然笑起来:“所以我很喜欢你的名字,缘木求鱼,有求则苦,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程千仞默然无言。
顾雪绛看着这个人。此时他不像懒散的面馆老板,也不像传言中离经叛道的狂人,只像个历经沧桑的长辈,对后辈说点无奈心酸。
忽而宁复还对上他的目光,取出一支金针:“送你了,你可以找人仿制,其他就看你造化了。”
顾雪绛立刻起身拜倒:“多谢前辈。”
宁复还站起来,掸掸衣袍:“本来该多教你们一点东西,才不枉相识一场,可惜没时间了。”
话音刚落,程千仞豁然起身,他听到了脚步声。很多人从城南来,向这边飞奔,与他们大概只隔三条街。有修为后五感敏锐,刻意去听,甚是能听到乌瓦被踩踏的声响。
“东家,剑还给你,你快走吧。”
他们若被抓到,不了去州府衙门里走一遭。
顾雪绛想的更多,剑阁双璧今夜显出踪迹,南方军部与剑阁都要寻人,事情发生在南央城,学院少不了也要出面。还有宁复还与宋觉非的仇家……真是举世皆敌。
宁复还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面馆,忽然足下发力,乘风而起,直上云霄。
只余声音飘飞落下:“你们快回家去,别回头。”
程千仞:“你的剑!”
他们住城东,宁复还便向西去,去势极快,遥远的声音几不可闻:“送你了。”
顾雪绛拉起程千仞飞奔:“听前辈的,快走。”
程千仞耳中风声呼啸,夜虫凄鸣,海潮般的脚步声伴随着兵甲撞击声,不断逼近。
他们埋头奔出西市,抄小道在狭窄的长巷间穿梭,大道上已有巡逻兵队列跑过,火把熊熊。
“不行,我跑不动了。”
顾雪绛踉跄几步,弯腰喘息,强忍咳嗽。
程千仞起初也觉得累,后来像是有某种力量自经脉中涌出,疲惫一扫而空。他感受着真元运行,试图尽力催动,背起顾雪绛继续跑。
“撑住,快到你家了。”
小巷坑洼不平,伸手不见五指,但程千仞足下生风,未曾磕绊。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回音不绝,远胜雷鸣。两人心悸,忍不住回头看。
这一看便愣在原地。
只见一道雪亮的剑光,横贯东西,延绵十余丈,将夜幕割裂两半。
它照亮南央半边天,逼得明月无光,星辰失色。
程千仞目力远胜从前,定睛望去,隐约有人影随剑势突破重重包围,一掠十余丈,隐没在夜色中。
然而巨响之后,天际明光久久不散,许多人从睡梦中惊醒,推窗出门来看,越聚越多。府衙兵将要赶人维持秩序,长街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片混乱嘈杂。
顾雪绛依然看着剑光:“映雪剑宁复还,名不虚传。”
程千仞想,看来他们在面馆打架时,还真是多有敛,不然半条街早都塌了。
他将顾二送到,又匆匆往自己家赶。
“外面正乱,你这一身的血,起码要进来换身衣服再走。”
“不换了,离得不远,没那么倒霉撞见人。逐流等不到我,怕是要出来找。”
天际剑光凋落,春夜微风忽而寒凉。
像是下了一场雪。
巡逻兵都被引去西边,程千仞继续抄小道赶路。
终于拐进自家所在的巷子,长舒一口气。
此时他并不知道,漫长的黑暗还没有过去,今夜最大的变故就在前方等他。
第28章应该让他们认识一下
程千仞向家走去,脚步都轻快起来。
却在碰到院门时心里晃过不妙的预感,略有迟疑,猛然推开门。
院子幽静,只有槐枝摇曳,明月相照。逐流的房间亮着烛火,透过窗纸,洒下一角暖黄的光晕。
就像每个寻常的夜,没什么不对。
似乎昭示着程千仞因为今晚的事,神过于紧绷了。
但他无法放松,没有喊逐流说‘我回来了’。只是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握紧了剑,沉心静气,想要感知些什么。
墙外虫鸣鸟飞,风过叶间的声音倏忽淡去,更细微响动成倍放大,如果他多一点修行知识,会知道现在他一身真元
见江山 分卷阅读32
,尽在耳目之间。
他听到了不止一人的呼吸心跳声,于是张口喝道:“出来!”
春风骤急!数道黑的影子从墙外、屋顶掠来,无声落在院中。
十位黑衣人恰好站在程千仞周身十处方位,院里空间登时显得狭小。
程千仞借着月色打量着对方,他知道有人,却没感知到这么多,深觉自己冒失。
十人都是青年面目,黑色武服,配三尺腰刀。
若说是夜里潜伏,却没有遮面,何况月夜穿灰衣更隐蔽。被喝破踪迹没有动手,只是现出身形。
他们是谁,多高的境界,有什么目的?在南央城里,敢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逐流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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