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吾涯
他顿了顿:“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仙家伪善的样子,他们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很让人恶心,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们的‘天道’才是人们应当奉行的准则。”
“哦,”彭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到底你就是觉得他们太做作,净搞那些弯弯绕绕,不像你们龙直来直去。”
他忽然欺身向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也挺不直来直去的,比方说你打心里就是对我有好感,跟仙家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换就是为了保全我,可你嘴上却不肯承认,硬要扯出一堆什么有的没的的理由,好把你的真实想法一层层包裹起来不让人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瞳孔微微缩,一时间竟没找得上话来反驳。
彭似是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脑门:“你这样真的很不坦诚啊,常泽。”
李被他戳得往后一仰,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彭换了个十分没有坐相的坐姿,双手环在胸前:“你这个人,不,你这条龙毛病真的不少,除了不坦诚,还太善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你到底是不忍心看那些生灵无辜送死,也不忍心让你的族人受伤,所以宁可自己吃亏之前在利州不也是?”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我说你这个性格真的不适合当龙王,你也干脆别当了,无事一身轻,什么乾坤镜啊圣物啊就让神仙们自己玩去吧,没了人使唤,他们不得亲自动手?我就不信他们当神仙的,能眼睁睁看着三界陷于水火而不顾。”
李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略一停滞:“不行,以后或许可行,但现在不行。”
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什么东西行不行,只听他慢慢出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要是不当龙王,恐怕就没人保全你了。”
彭无所谓地一耸肩:“那又怎样,不就一双眼睛吗,给他就是了。”
“龙筋没了还能再长,眼睛没了,你要当一辈子瞎子吗?”
“世上瞎子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
李看着他,忽然将笑未笑地一勾唇角:“那你可就再也看不到我的盛世美颜了。”
彭:“……”
这套路好像有点不对?
李说完这话,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妥,迅速偏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饿了没有?”
“……不知道。”
彭哭笑不得,心说这人连饥饱都感觉不到了,还说自己伤得不严重。眼看午时将近,也该到了饭点,他索性让厨子提前开火,又捎带脚地喂了黄豆,把饭菜端了进来,在床上架起小桌。
李低头一看,只想感慨彭家人吃鱼都要比正常人家吃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碟子里赫然是两条香气四溢、颜色鲜亮的锦鲤!
彭眼疾手快地把龙王即将出口的吐槽截在喉咙里,拿筷子一指那鱼:“别问为什么,你砸死的。”
李:“……”
彭又说:“我说你也真够可以的,上回掉下来带来的雨浇死我家三只鸟,这回直接砸死我家两条鱼咱打个商量,下回换个温和一点的出场方式,别再这么惊天动地了行吗?”
李嘴角一抽:“我又不是故意的。”
彭拿筷子扒开白白嫩嫩的鱼肉:“行吧。那句话怎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别浪,吃吧。”
李跟两条已经沦为食物的锦鲤大眼瞪小眼,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彭少爷这番“教育”方式确乎独树一帜,有点超出龙王的理解范畴,因此他看着那一筷子已到嘴边、貌似鲜嫩无比的鱼肉,着实有些难以张口。
彭见他不动,又不好继续尴尬地停着,只得自己吃了,咂摸一下滋味:“还挺好吃的嘛,跟普通鲤鱼也没什么区别……你别告诉我你连鱼肉也不吃。”
李很想回他一句“确实不吃”,然而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没出口。彭伸出筷子搅和了一下米饭:“你坦诚地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吃荤?”
李“唔”了一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因为我是混血。”
彭完全没反应过来:“哈?混血不混血跟吃荤不吃荤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润物’吗?九渊跟你说过。”
彭点点头。
李:“因为我的血脉其实更偏向云龙一族,使用青龙的法术条件就比较苛刻,尤其是‘润物’。我想要保住这门法术,就必须要……保持自己身体的清洁,不食荤腥也是其中之一。”
他微微地卡了一下壳,又补上一句:“越干净的生命力,燃烧的效果就越好。现在能施展‘润物’的龙越来越少了,我身为龙王必须要做出表率,不管怎样,绝不能失去这门法术。”
彭怎么都没想到真正的原因会是这个,有些生硬地问:“保持身体清洁……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彭好像突然被噎住了,喉头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可你们龙……应该吃荤比吃素更多吧?”
“嗯。”李低头看着碗中颗颗饱满的米粒,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些食欲,“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作为你肯无条件信任我的回报。”
彭眼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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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不说最后一句我们还是好朋友。”
李有些疑惑地抬头,没问为什么,只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我回最后一句。”
彭:“……”
才升起的那点同情心让他这一打岔,顿时灰飞烟灭,死得连个渣都不剩了。彭翻了个白眼,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再问,舀了勺米饭用力捅进对方嘴里:“闭嘴,吃饭吧!”
事实证明,彭少爷给人喂饭和帮人穿衣的水平属于半斤八两,谁也不遑多让。龙王表示与其让这个人伺候自己吃饭,不如让他活活饿死,那样他死得还比较有颜面一些。
为了吃一顿饭搞得衣服被子床单全套大换洗,这个代价实在有点太大了些。李满脸呆滞地倚在一边,忽然无比想念自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护卫,觉得那身伤眼的灰都比彭少爷的脸可爱得多。
彭指挥下人拾了残局,冲着龙王露齿一笑:“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晚上继续啊。”
龙王一声哀嚎,瞬间不想活了。
彭出门把自己从头到尾料理干净,再回去时发现李正在看那两本仙籍还是熟悉的场景,他哪里也没有碰书,书页自己翻动着,里面的文字若隐若现。
“我觉得有点奇怪。”李头也没抬,却好像知道谁在门口,“书里关于乾坤镜的记录少之又少,它第一次出现就是和乾坤眼一起,‘现乾坤神眼,添腾蛇蜕,辅麒麟角,或可成镜’。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实在不像仙籍连篇累牍的风格。”
他的视线在两本书之间来回切换,也不知是怎么在快速翻动中准确捕捉到有用信息的:“看样子我们龙界的仙籍还是太少了,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知道。”
彭却全然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夺过书,“啪”地甩在一边:“我说你啊,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别再劳民伤财了行不行?”
李被那“劳民伤财”砸得一怔,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说‘劳心伤神’吗?”
第37章乾坤镜(一)
彭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差不多吧。”
李:“……”
差得多了好吗!不会用还乱拽词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用对一次跟中奖似的!
“反正你老实睡觉就对了。”彭说着就要给他按平在床上,反正某龙现在“任人摆布”,按倒了就起不来,起来了就趴不下,着实应当好生摧残一番。
“等会儿等会儿,”李忙不迭地叫住他,“既然药拿回来了,那你帮我上一次,我可不想一直这么残着。”
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早点好,怕我给你喂饭穿衣吧?”
李紧紧抿住唇没说话,心说这人知道还要说出来,也是真不嫌害臊。
彭伸手去够那个二尺高的细颈瓶,没想到不大一瓶子分量却着实不轻,他手一滑,险些来了个“碎碎平安”。他在龙王心惊肉跳的注视中十分不要脸地干笑两声,拔开塞子,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馨香飘散出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大口,心说好像确实比自己的香囊好闻。
他晃了晃瓶子,里面的液体撞击出轻响:“怎么玩?”
“滴一滴在我后脊上就行。”
彭少爷行动力超群,当下拽住龙王的胳膊没轻没重地一拉,把他带到自己怀里扣住。李默默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破布娃娃,好在他筋骨比较结实,不至于被拽脱了臼。
彭给人脱衣的技术属于一流水准,三下五除二扒裸了龙王的上身,只见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从颈椎向下延伸了一个手掌长,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惹眼。
彭手莫名一抖,轻轻在他颈后按了按,沉着嗓子问:“就从这里滴行吗?”
李顺势把头抵在对方肩窝,瓮声瓮气地说:“行。”
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并没有想象中粘稠,却也并非像水,倒更像是水银。彭缓缓倾倒出来一滴,那一滴沾到皮肤便像珍珠般结成了浑圆的一粒,顺着微凸的脊骨一路滚落下去,越滚越小,行至尾椎彻底消失不见。
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特别的液体,忍不住啧啧称奇。药液似乎已全然渗进皮肤,他塞好塞子,扑鼻的清香也渐渐散了。他给对方拢好衣襟,就听他忽然抬头问:“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伤在哪儿了?”
彭眼皮一跳,实在没料到这个突然杀出的回马枪,一时动作有些僵硬。他很想回一句“只要不伤到裆伤哪都行”,可某龙的表情太过认真,着实不像很好糊弄过去的。
于是彭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你想看少爷我的肉体就直说嘛,不过我的肉体可金贵得很,看一眼一锭金子,你付得起吗?”
李面无表情地附和他:“付不起,赊账行吗?”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一经售出,拒不退还。”彭慢吞吞松了自己的衣服,从领口往下拉了一点,某人的视线便顺着缝隙钻了进去,只看见一道疤从右肩斜向左肋,已经只剩了个浅淡的印子。
“你这可就有点犯规了。”彭连忙把衣服重新掩好,装出一副欲迎还拒似的欲盖弥彰,“说好看‘一眼’一锭金子,你这看了几眼?我看你卖身也还不起了。”
李并不想搭理他无聊的玩笑,觉得那道看上去没有半寸深的伤口着实不像九渊口中的“重伤”,半信半疑地问:“就这一刀?”
彭顿时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呼小叫道:“不然你还想要几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心啊,不要拿你们龙的标准来衡量好不好,我可是‘脆弱的凡人’!这一刀都痛死了好吗?”
李看着他满脸呼之欲出的“真情实感”,觉得这位少爷恐怕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伤得严重”,一想他那金贵的肉体恐怕出生到现在也没经过什么小伤小碰,这一刀着实够他受了,也就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并稍稍放宽了心。
毕竟在龙王看来,这伤也就跟擦破层皮没什么两样。
彭见他面色稍缓,立刻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从颈边一扯拽出根红绳,干脆利落地转移话题:“你看,那小乞丐送我的铜钱,替我挡了半刀。”
李忍不住睁大了眼,只觉自己的眼睛遭受到了巨大冲击要不是他说,他还真没看出这是枚铜钱,仅剩一半的铜钱被彭少爷好生改造了一番,颇有大匠风范地往上镀了一层金,又别出心裁地在外面包了块弧形的玉,成了块货不真价却实的“玉包金”。
李眼皮一阵狂跳,着实不能理解彭少爷这个畸形的审美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计较,只想赶紧挪开自己被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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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眼珠。
彭又不依不饶地跟他显摆了好一会儿,见他面露倦色地闭上眼,这才终于放过了他。
周淮的药似乎都有安心静神的功效,被按平在床上没一会儿,李便迅速迷糊了过去。彭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一扭头发现某只傻鸟居然也卧在枕边睡了,难怪这么半天没听见它叽歪。
黄豆好像励志当个吃了睡、睡了闹的小畜生,整日没心没肺地到处扑腾,颇有彭少爷当年四处撩猫逗狗的“大家”风范。可惜畜生到底是畜生,口不能人言,再怎么扑腾也就是“叽叽”与“啾啾”的区别,除了讨人嫌、讨龙厌、讨看官一笑,似乎再无其他用处。
彭托腮瞧着这同时入睡的一龙一鸟,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起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微风扑簌簌叩击着窗棂,他难得在这万籁俱寂中感觉到一点超然物外似的岁月静好。
但随即他敛去笑意,拿起两本仙籍重新看了起来,内中文字像是熟稔的朋友,手指轻轻擦过纸页,都好像能引起久别重逢的欢呼雀跃与依依不舍的呢喃细语。
他为什么能看懂天界的文字?
一直以来觉得人间文字晦涩难懂,是因为仙界文字已经刻在了他骨子里,无论经受多少外物侵扰也不被撼动分毫吗?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彭微微地蹙起眉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字里行间。书中记载,乾坤镜最早出现的时间是四千年前,就是李念的那一句。彭往前看了几行,发现这段写的是:“四圣出,镇天地四方,封四神。木之青龙镇东,金之白虎守西,火之朱雀驻南,水之玄武固北。唯中央之土无所立,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于是阴阳相合,五方相辅,乾坤定而日月平,万灵皆兴。”
“中央之土纳四方之气,万象更新,偶现乾坤神眼,添腾蛇蜕,辅麒麟角,或可成镜。”
彭看到这不禁一愣,心说什么玩意,怎么就从万象更新跳到乾坤镜了?这个转折到底是以怎样一种离奇曲折的姿势转的?
而且那个“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之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谁造出了腾蛇和勾陈?
他翻来覆去地把这一段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跳两行或者漏几个字,直看得一头雾水,最后那句话更像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生搬硬凑过来的,简直虎头蛇尾不知所云。
这仙籍……莫不是被人改过吧?
仙人们写书要都是这种水准,那……他宁可选择跟小黄书共度余生。
彭又随便往后翻了几页,没再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关于乾坤眼的记载再次出现就是两千年后,说天界从一位散仙身上取得了乾坤眼,制成乾坤镜之类云云,大致跟李所说一致。至于这位散仙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仙号几何、年纪几何,就全都不可考了,仙籍里没有任何记载,仿佛这个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喽,不值得大笔墨着重描写。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说,第一面乾坤镜,是仙人们用一位同僚的眼睛做成的,这位同僚很有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仙籍里只算个不入流的中下等,并十有八九因为被取走眼睛而死。人死如灯灭,这位无亲无故的小小散仙如一颗消失在空气里的尘埃,没人替他打抱不平,也没人替他讨个说法,只在青史中留下轻描淡写的一笔,甚至都引不起什么人注意。
好像是“乾坤镜”的附属品,因沾着那镜子广大的神通,才得以在书里留下几个横竖撇捺似的。
彭心里无缘无故有些发堵,好像有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合上仙籍,瞬间觉得那些熟稔的字迹也陌生起来,仙气缭绕的纸页里处处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实在没忍住搓了搓李的手指,这人虽然看着也冷,可到底跟那帮仙家是不一样的,龙王只冷在表面上,神仙却是冷在骨子里。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如果这条龙不是混血,有朝一日也成了镇守天地的神,会不会变得和其他神明一样?
彭少爷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甩甩头止住自己的脑洞,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白纸,又砚了一点墨,斟酌片刻在纸上写下几个词:
逆鳞、道行、龙筋。
神仙们在龙王身上得到的东西,就算龙王自己不计较,他却不肯。他一届凡人,没龙王那舍己无私的大爱,人对他好,他回上十分,人若犯他,他也必不饶人。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心里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念想,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强大了,将那些神仙施加在李身上的伤害一点点讨回来。
尽管他只是一届凡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地吐出,呼出的气莫名变得灼烫起来。他把纸折起放在火上烧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方才写下的竟是仙界的文字,字体也跟平常的潦草不太一样,多了几分隽秀与超然。
他蹑手蹑脚地掩好门出了屋,去厨房偷了两个洗好的李子,边吃边溜达向后院,一过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呼喝声:“再来!”
是潜岳在跟……九渊过招。
彭瞪大了眼,心说这姑娘不想活了,跟一条龙比武?只见那条老实的龙轻松躲过几拳几脚,诚恳地说:“你放弃吧,你不可能快过我的。”
彭认真想了想,回忆起某天晚上这龙护卫在自己床边不小心吐露的“真情”,觉得他单身到现在真的是凭本事的。
“我不信,再来!”潜岳姑娘静如处子,动若疯子,眨眼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九渊招呼了过去。
彭咬了一口李子,觉得着实不大够甜。他在场边观战片刻,终于找到俩人分开的时候插了一嗓子进去:“喂!九渊你不是回龙族了吗?”
九渊侧身躲过潜岳一记手刀,还有暇回道:“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回来了。”
彭一想也是,毕竟神龙瞬息千里。他继续给自己没话找话:“潜岳你突然这么拼命干嘛?我可没逼你要成为天下第一啊!”
潜岳并没有理他,倒是九渊好心地回答说:“她说她那天没有保护好你,自觉愧对于你,所以……”
他话才说半截就被潜岳如刀的目光戳了回去,龙护卫十分无辜地回以视线,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眼神好像想把他抽筋扒皮放血吃肉。潜岳咬牙切齿地怒瞪了他三秒,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九渊:“……”
他又做错了什么?
一天之内连惹两人的龙护卫被罚面树思过,他家龙王却实在分身乏术,无法给予他龙王式的落井下石。李一觉睡死了过去,晚饭时分都没有醒,入夜甚至还发起了烧。
彭起夜的时候“顺路”去西厢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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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素来苍白的脸色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瞬间觉得不太对劲,一摸他额头,登时吓得大呼小叫起来:“我靠,大哥你快烧熟了!”
李眼皮轻轻一颤,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想醒过来,却没能成功。
“你烧得简直比黄豆还烫!”彭焦急在原地转了三圈,转身大步出了门。
黄豆被他惊醒,敛着一双小爪卧在枕边,歪头无辜地“叽”了一声。
第38章乾坤镜(二)
彭很快去而复返,端着一盆冷水放在床脚,把毛巾浸湿了敷在李额头上。他从没想过一条龙居然还会生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大卸八块的风险去济人堂敲周淮的门。
李忽然动了动头,比平常的粗重的喘息表示他非常不舒服。彭连忙把毛巾扶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要不要去找周淮过来?”
灼烫的呼吸打在他手上,彭只觉跟他相碰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李应该是听到了他说话,艰难地隔着眼皮转了转眼珠,嘴唇开合:“药……”
彭忙凑近了,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药的……作用,不用找……找他。”
彭听罢微微一怔药的作用?所以周淮的药好归好,在带来超凡疗效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强烈的副作用吗?
之前用来止血的药会让人嗜睡,现在这一种副作用则是高烧。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实在担心某龙要烧出毛病来龙的体温本来比正常人略低,现在烫成这样,不会烤成龙干吧?
龙王明显不想被活活烧成龙干,吃力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用喑哑的嗓音吐出一个字:“水……”
彭忙不迭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托起他的头,把杯口凑到他苍白干裂的唇边。李像是渴极了,迫不及待地把杯中水喝了个底朝天,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讨了一杯。
彭寸步也不敢离地守着,毛巾换了一遍又一遍,对方身上的温度却始终降不下来。李在高烧之中睡得并不安稳,几乎隔上半个时辰就要醒一次,喝点水,再继续迷糊过去。
龙王难受了一宿,彭也跟着被折腾了一宿,眼皮不停地打架,好几次撑着头就要睡过去。天将黎明之时,李喝进去的水终于变成汗发出,同时带走多余的热度,体温徐徐地降了下来。
彭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确定他彻底退烧了,帮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喊了个下人在门口守着,自己踩着虚浮的脚步、瞪着迷离的双眼回房补觉。
同时心想,李这伤估计得每天用药,那不会每天晚上都要烧吧?
彭少爷一语成谶。
周淮的药不愧是给龙专用的,这副作用要是搁在普通人身上,估计早就要折腾死俩仨。彭无比庆幸自己能从这大夫手底下活着捡回一条小命,一边心疼龙王惨遭荼毒,一边努力回想自己三岁时到底是怎么被治好的,不会有什么延迟了十几年的副作用比如……他的性取向好像彻底走上歪路,掰不回来了?
可惜,就算彭少爷再怎么天赋凛异,也很难记得三岁时候发生的事。他无端打了个寒颤,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思,觉得不大应该把症结归在周淮身上,毕竟这大夫救了自己两命,背后诋毁人家着实不太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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