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流[重生]
作者:江一水
钟离朔知道她的皇后,是这世间唯一能与她相互扶持之人。她敬她,懂她,却独独不敢让皇后知道自己爱她。从烈火中再一次醒来,再一次相遇,是否还能在一起呢?梓潼……站定帝后c不动摇内容标签:年下宫廷侯爵青梅竹马甜文
向东流[重生] 分卷阅读1
第1章楔子【修】
“宫门,宫门要守不住了!”
“陛下呢!金袍卫快将陛下送出宫。”
“放箭!放箭!”
已是初冬,冷冽的夜自上而下笼罩着这座屹立了千年的宫城。原本寂静的夜晚,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烧得一片喧嚣。那埋伏已久的暴乱之徒,围困了帝都月余之后,终于在小心地试探下,撕破了伪装,露出了利爪,发出了最后猛烈地攻击。
叛军的长梯搭上了宫墙,利剑刺穿了墙头驻军的盔甲,将饿晕的士兵利落地斩杀。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漆黑的城墙上,一瞬之间凝结。火光大作,到处都是兵刃交接,血肉分离时的哀鸣。
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凄厉又残忍。
“一二一……一二一……”
巨大的顶木撞击着厚重的城门,势如破竹一般,一路烧杀掠过,直直破开了城门。
马蹄声急促,在利剑噗嗤的声音里穿过了宫门,哒哒哒地响彻寂静的大殿。掌管着帝都三万金袍卫的统领苏彦卿,拽着缰绳,抬手抹开了脸上沾染的血迹。
她抬头,仰望着头顶上那一弯洁白的新月,呼出了一口白气。
兵戈之声绵连不绝地传到耳边,她一踢马肚子,冲向了落在了新月阴影的帝宫。
原本喧嚣的皇宫,在月前的叛乱中逐渐沉寂。离去的侍人们揣着值钱的珍品,慌不择路地逃出这座被战火包围的城池。
一路通畅无阻地来到皇帝坐镇的乾元殿中,无须通报,苏彦卿便扣开了殿门,一眼便看到了身穿冕服的年轻帝王。
她一身正统的黑红冕服,衣着正式得胜过在位时的每一个时候。身为金袍卫统领的苏彦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帝王,如此的正经。
苏彦卿深吸了一口气,抚膝半跪行礼,垂首言道:“陛下,叛军还有半个时辰不到便要攻克宫门,还望陛下马上撤离宫中,北上与皇后汇合。”
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般,这个从云州出来颇具风流的帝王只眯着眼睛笑道:“爱卿来得正好,孤这里有份东西要给你,你速带人北上,交与皇后。”
“陛下!”苏彦卿抬头,死死地盯着这个固执的帝王。
皇帝踱步,手里握着一份帛书,从案后缓缓走了出来。冕服长长的尾摆扫过层层的玉阶,顶着平天冠迈着稳重的步子,年轻的帝王走到一身血腥的统领身旁,将手里的帛书递了过去:“去吧,去北方,源州城真正需要的人在那里,别随着孤来。”
“这是圣旨,苏统领。”皇帝踏着登云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殿。
沾满鲜血的手接过皇帝递来的帛书,只看到显露的一角,便瞪大了眼睛。
这是……这是……
“陛下!”苏彦卿转身,急急忙忙地看向那人离去的身影,却见那道单薄瘦弱的身影融进了夜色里。
冷冽的月光下,纤细的皇帝显得十分脆弱。远远地,有风从厮杀之中吹来,喑哑的刀剑声中,苏彦卿听到这个纤细得随时都会倒下的皇帝说道:“爱卿,还不领旨吗?”
“臣……”凝视着那道背影,染血的统领咬紧了牙齿,绷住了脸,双目含泪,双膝跪地彻底匍匐在地上,哽咽道:“遵旨。”
那灼热的泪水混着血液,再次淌上了面颊。
背对着她的皇帝闻言洒脱一笑,一步一步踏进了黑夜里。
在皇帝离去之际,染血的统领藏好帛书,握紧了手中的刀,坚定地朝着北方行去。
悠扬的尺八声从深宫之中传来,仿佛穿透了那暴乱的刀剑之音。身穿冕服的皇帝走入了奉先殿之中,举起一树灯座,将枯败的宫殿一一点燃。火舌猛烈地舔舐着每一寸干燥的地方,很快形成了一道道炙热的火墙,从四面八方迫向了吹奏尺八的皇帝。它最终舔上了冕服的尾摆,一寸一寸地,将一切污秽燃尽。
元和三年最漫长的那一个冬日里,悬挂在钟离王朝星盘上空的最后一颗辰星坠地,楚国漫长的九百多年统治画上了句号,被彻底封印在史书里。
年轻的楚昭帝从暴虐的刺帝手中接过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并未能力挽狂澜,最终在凉水暴乱中丧失了源州城。
同年,楚昭帝禅位与皇后景宸,于暴乱之中殁于帝宫,史称夏源之乱。
第2章【修】
灼热的火舌舔舐着每一寸干燥的地方,升起了高高的火墙,从四面八方汹涌地扑了过来。剧烈的浓烟从口鼻涌入胸腔之中,塞满了每一寸能接触到空气的地方。窒息的压抑锤击着肺部,引起了撕裂般的疼痛。
快要死了吧,已经快要死了吧。就这么了结了,她如同离枝枯叶般飘摇的一生。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见到那个人呢。
孤的……皇后。
刺帝的暴政终结了钟离皇室的楚国,失去了万民之心的帝王终究被陷入洪灾绝境的百姓抛弃。乱臣贼子趁机起事,剑指高位上的王座,攻占了帝都源州城。
她这样无能的帝王,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手中握着的玉玺托付给它命中注定的人,还给天下一个海清河晏。唯有如此,才能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祖。
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加合适了。
孤的,皇后。
可是孤,却还未能与你说清道明。
她勉力地支撑着身体,手里握着尺八,断断续续地吹着。那曾被九州胜赞御龙之音,如今只剩下亡国的喑哑,低低地响在着空寂的冷宫之中。
最后一丝哀鸣随着那柄玉做的尺八磕在冷得刺骨的石板上熄声。皇帝蜷缩着身子,躺在炙热的火里,睁大了双眼努力地看着漆黑的前方。
真安静啊,仿佛是再一次回到年幼时居住的地方。皇帝抱着母亲留给自己的尺八,贪婪地享受着最后一丝温暖,最终埋葬在炙热的火炉里。
“溯……溯……”
“溯……溯……”
女人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耳畔。脸颊被人轻柔地抚摸着,那温暖的触感终于将她从梦境之中拉了回来。少年迷蒙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位优雅端庄的夫人担忧地望着自己,轻声地呼唤便随之而来:“溯……”
思绪抽离了好一会,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双眼迷离地看向了妇人,便看到对方温柔地笑道:“溯……到了,别睡了。”
话音刚落,那些好像被屏蔽住的喧嚣之音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耳朵,将藏在她体内的瞌睡虫彻底唤了起来。侯在一旁的侍女低声笑着,毫不客气地说道:“幸好夫人来了,不然仆可不晓得怎么办呢。二公子这一路睡得可沉了,过集市的时候都没醒。”
听得身旁的侍女如此说道,名叫溯的少年只得无奈一笑,抬眸,便见着秀丽的妇人望着自己,目露担忧,“身体可是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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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若是不舒服,回了府再请医工来看看。”
那样的目光太过温柔了,像极了儿时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眸。少年心下一软,目光诚挚地看着妇人,道:“母亲,儿无事。”
“嗯。”妇人又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并无大碍之后才点点头道:“那就好,那还不快下车。”
溯听罢点头,轻快地起身,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澜州秋日的阳光正好。
猛烈的光线直直地垂落在少年身上,艳阳照着那张白皙得过分的俊秀面容,又扑在了她修长挺拔宛若白杨的身姿上,将这属于澜州贵族的高傲刻画分明。
少年眉一扬,朝着方才从上面下来的马车一抬手,提高了声音道:“母亲,到家了,还请牵着儿的手下车。”
侍女们拨开了车帘,秀丽的妇人弯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侯在两侧的侍卫将马登驾好,便看到那妇人伸手,朝着少年的掌心轻轻拍了一下,笑骂了一句:“淘气。”可她却没有拒绝,牵着少年的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妇人先行了一步,抛下了温柔的话语,“溯儿,还不快些,早前不是喊饿了,慢了些你可别又喊了。”
少年抬头,看向了立在身前威严十足的府门,将目光落在了门匾的四个刺金大字上,停顿了一瞬。
镇北侯府,澜州的镇北侯乐正钦的府邸。乐正钦……记得昭帝在位的时候,还只是驻守澜州的平北将军呢,如今,已经封侯了。
一晃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若不是清晰明了地得知自己的谥号,她还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再一次醒来,她已经不是那个亡国之君钟离朔,而是镇北侯的嫡次子,乐正溯。
思绪恍惚了一瞬,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钟离朔赶忙拉回思绪,一脚踏出,踩在镇北侯府门前结实的石板上,跟上了母亲的步子,“来了。”
大片的阳光被她甩在身后,笼罩在这片苍茫的州府上空,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处在寒冷之中的澜州大地。
从未奢求过能再一次踏足于踏实的地面上,拥抱着阳光的温暖。如今却真的能够真切的呼吸着每一寸清凉新鲜的空气,无论是何缘由,再一次感受着自己如此真切的活在世上,她便鲜活地展现自己的生命姿态。
这是元和七年的深秋,那场毁坏了楚国帝都的祸乱在元和四年的春日里被平息。率军平叛的元帅,正是北上驱蛮的昭帝皇后景宸。
重新夺回源州城的皇后得到了昭帝临终前写下的禅位诏书,在朝臣鼎力支持下握着传国玉玺登上了帝位。同年,女皇不更年号,改国号为“庆”。
九州华族所处的中原,就这么波澜不惊地从楚国的末尾过渡到了庆国的开端。
在楚末刺帝残暴统治下战栗了十多年的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位贤明可靠的君王。因为战乱而越发颓唐的国家,在庆朝开国君主的统治下渐渐焕发出应有的生机。
正如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于阳光下逐渐盛开婀娜多姿的芳华。
而处在庆国北部的澜州,更是彰显了属于北方苍莽的勃勃生机。即便是深秋,仍旧明媚无比。
与母亲到道观还愿归来的钟离朔,还未从再次享受阳光的温暖中缓过来,便被急召到正堂之中,迎接从帝都而来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她跪在父母亲的身后,听着银辉圣使念下的旨意,脑袋一片发怔。
还未有过多的心理建设,便听得圣使笑眯眯说道:“恭喜镇北侯爷高升,还不速速接旨。”
她如今身份上的父亲,那个长相十分儒雅的男人接过圣旨,朝着南方虔诚施了施了一礼,“谢主隆恩。”
说着,又与圣使寒暄了几句,方才将对方送出家门。
虽然已身居高位多年,可接受到归朝旨意的乐正钦仍旧是喜不自禁。一脸喜色的从门外进来,便对着自己的妻子言道:“陛下命我处理好初城的事务,尽快到帝都。今年还朝匆忙,还要赶上岁末的宫宴,府中事宜还要劳烦夫人了。”
秀丽端庄的妇人摇摇头,柔声道:“夫君且宽心,府中事宜我会安置妥当。只溯儿……也要跟着吗?”
她说着,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心不在焉的少年身上。听罢妻子的话,儒雅的镇北侯也挪了目光,一道看向了自己瘦弱的孩子。
“阿溯……”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将她游离的思绪唤回,钟离朔惊了一瞬,立马点头,应道:“是。”
见她反应如此迟钝呆板,男人心下一叹,看向了妻子。妻子如水的目光转了过来,与他对上,又担忧地看向了自己的孩子,沉默不语。
已是深夜,深秋冷冽的风扑向了门窗,摇曳着亭中枯败的树枝,哗哗作响。洗漱完毕的乐正夫人帮着丈夫卸下繁杂的外衣,想着白日里的事情,叹了一口气,言道:“溯儿才好半年,此去帝都,路途遥远,恐是要受不住如此劳累的。”
“不若夫君先行南归,我与溯儿明年春日再回帝都,如何?”
果不其然,听得妻子如此说道,乐正钦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溯儿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的,夫人不必如此担忧。更何况,夫人已三年未曾随我还朝了,颍儿也有三年未见你了,此次还朝,正好一家团圆,岂不美哉?”
“可……”
“别担心。”男人揽过自己柔弱的妻子,温声劝慰道:“溯儿这不是醒来很久了吗?只不过是回帝都,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男人温柔地劝慰消散在夜风里。那寒凉的夜风从黑夜的角落涌出,刮向了镇北侯府东边暖阁致的窗棂。
乐正溯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耳畔滤过喧嚣的风声,睁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自己晦暗不明的帐顶。
从澜州调回帝都,任职为兵部尚书,她的父亲乐正钦是被重用了。加上她如今任职为兵部侍郎的长姐,乐正家很得那个人看重。
也是,毕竟这是她在澜州的旧部。源州那群畏首畏尾的假君子,怕是很不得她的喜欢。看来,没多久朝政就要翻天覆地地换了个格局。
换了也好,换了,就再也没有因为贪官污吏而丧失七成粮的百姓,没有饿死在帝都街头的孩子。
脑海里乱糟糟地浮现着许多不应该出现的事情,将钟离朔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扰得纷乱。她想着幼年时冷硬的宫墙,想着少年时的流离失所,想着冰冷的匕首下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再想到自己睁开眼之前,那场焚烧一切的大火。
一幕一幕,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那人致的容颜之上。
源州城,这个葬了她一生的地方。再一次踏入的时候,她们,还会再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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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还会再见面吗?
梓潼。
第3章【修】
绵延的凉水自黎州的封山涌出,向东奔腾,穿过宁州中州,跨过了宛州,最终擦着源州城的边缘,奔涌到东海,流向深海之处的归墟。
自澜州初城东渡,乘船南下,即便是最快的杨家飞鱼商船,抵达源州也要半月。沿着北川河行驶至黎州,跨入凉水,便东流进了源州城。
镇北侯携家眷南归都城,从十月中旬出发,抵达源州时正是大雪。在风雪中颤抖了好几日的源州城,这一日总算是放了晴。
城北的渡口处,停泊着好几十艘南来北往的商船。各色的旗帜随着河风飘扬,在寒冷的冬日里荡开了一抹绚烂的颜色。
已经在船舱里闷了好几日的钟离朔披着银狐大氅走到了甲板,看着船上正在来回搬运家什的工人,拢着袖子,呼出了一口白气。
正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镇北侯,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轻咳一声,唤道:“阿溯,还留在船上做什么,你娘亲都先行了,还不快些跟上?”
镇北侯的话语听起来虽然有些严厉,但还是透着一股慈爱。他只不过是怕海风太大,乐正溯这副打娘胎出来便先天不足的身体受不住,着凉生病罢了。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的钟离朔温和地笑笑,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快步朝前头的母亲走去。
眼见着妻儿皆已下船的镇北侯,赶忙跟了上去。
钟离朔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了台阶,总算是走到了迎客的渡口。
青衣护卫们挎着刀,走在前头,将拥挤的人潮排在两侧,形成了一条通畅无比的道路。还未走出人群,钟离朔就看到一位身穿杏衫,披着大氅的年轻女子率着几个护卫迎了上来。
“母亲。”那女子唤了一句,钟离朔眼尖地发现自己身旁的乐正夫人一下变了神色。那原本温柔从容的眼眸,霎时间盈满了泪光。
年轻的女子疾步而来,猛地被乐正夫人抓住了双手,激动地唤了一句:“颍儿……”
乐正颍握紧了母亲的双手,哽咽了好一会才松开。双手并拢交叠,拱手推出,弯腰做了一个长揖,道:“不孝女颍,见过母亲。一路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乐正夫人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双目含泪,轻柔唤道:“颍儿……”
三年未见的母女乍一相逢,便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身旁被忽略了的镇北侯见着她们母女二人含泪相见的场面,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都是兵部侍郎了,见着母亲还跟小时候一般,总爱哭。”
他这好似在埋怨的语气,引得乐正母女破涕为笑。乐正颍忍住了眼泪,这才了手,朝着父亲行了一礼,“见过父亲。一路南来,可是安稳?”
“甚好甚好。”眼见长女总算看着自己的镇北侯,满意地点点头。
在旁的钟离朔一言不发,沉默地打量着这一家三口重逢的场面。自半年前从这具身体醒来之后,她断断续续地摸清了自己如今的境况。
作为澜州边境的要塞,初城乃是澜州鲜族氏的家臣乐正一族的故土。早在前朝楚国灵帝时期,氏族长便是统领天下百万兵马的大将军。
氏最后的一位大将军,就是被刺帝赐封为驱狼大将军的景宸。一直到景宸被刺帝指婚,嫁给身为太子的钟离朔之后,她仍旧手握天下兵权。
而钟离朔如今的父亲乐正钦,是从景宸的父辈开始,就为氏效命的得力干将。
钟离朔幼年时居住在冷宫,再大一些被老云中王接到云中城,后流落街头。因此长到十六岁被接回宫中成为太子之前,她并未与朝臣有过多接触。
可与景宸大婚之后,成日里打交道的只有源州城中那些令她头疼的奸佞文臣,军中的事务全部交由景宸打理,更加无暇关注远在边境的武将了。
因此醒来之后,钟离朔发现自己成了乐正钦的嫡次子,她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景宸十分倚重的乐正颍的父亲。
钟离朔是见过乐正颍的,只见过一面。
那还是在东宫的时候,景宸召见了不日将回澜州镇守边境的乐正颖。乐正颍离去的时候,恰好被被外出回来的钟离朔撞见。那时听了不少流言的钟离朔这才意识到,侍人们口中那句乐正女官肖似太子殿下是何意。
高挑的身形,雪白的肤色,英气的长眉底下嵌着一双温柔的眼眸。这个从澜州出来的贵族女子实在是好看得不像话。
一度,令在病痛中磋磨了多年且单薄瘦弱的太子羡慕不已。
许是那一点点相似,好像是忌讳一般,乐正颍甚少出现在她面前。加之身份悬殊,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乐正颍。
想不到再一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情形,这样的身份之下。顶着对方亲妹妹的皮囊,唏嘘不已的钟离朔最终轻叹,躬身施礼,“溯,见过长姐。”
“溯?”乐正颍的目光滑了过来,定在了钟离朔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上,片刻怔忪过后,方才释然道:“你都……长这么高了。”
这个自小便因为体弱深居内院,而无多少存在感的妹妹,一眨眼竟然与她一般高了。即便是半年前到了父亲的来信,听说了昏昏沉沉近三年的妹妹全然苏醒,但乐正颍在看到如此神的妹妹时,仍觉得惊讶。
不过片刻,她便拢了情绪,扭头对着一旁的父亲说道:“府邸我已命人拾好了,天寒地冻的,不宜在外过多逗留,父亲母亲我们快些回家。”
乐正颍吩咐了下人将行李搬运回去,走在前头引着父母亲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彼时恰好有红衣侍卫挎刀开道,将拥挤的人群清出了一条道路。与红衣护卫们擦身而过的钟离朔,在准备登上马车时,若有所感一般扭头,刹那间看到了红衣侍卫们尽头拱卫的那个人。
那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衣着华贵,面容白皙秀丽,瞧着就是云州出来的纤细貌美。
钟离朔看着男子登上马车上的背影,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长姐望着被众星拱卫的男子,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云中王。”
只一瞬间,那惊鸿一现的纤细柔美的面庞,就与记忆中那个白白胖胖爱哭的男孩重叠在了一起。
云中王……钟离幕嘛。
岁末还朝,诸王朝拜。也是,钟离家在庆朝还能称王的,也只他一个人了。
前头的马车缓缓走动,将藏在里面的身影拉得越来越远。钟离朔半眯着眼,将下巴埋进了大氅毛茸茸的领口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气。
第4章【修】
乐正家的府邸在离皇城最近的琼花巷,那里住的不是侯爵勋贵,就是权臣高官。在这一众煊赫的府邸中,镇北侯的宅邸显得窄了些。因而在镇北侯回朝述职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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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下了一道扩建侯府的圣旨,以示厚爱。
被划给镇北侯扩建的那座府邸,与侯府西墙仅一墙之隔,那里原先是前朝长公主宣宁公主的府邸。
宣宁长公主乃是前大楚皇朝刺帝的孪生胞妹。可红颜薄命,在刺帝生下钟离朔不久后,长公主因病溘然长逝。故而,那座府邸至今已空了接近二十四年。
幸而刺帝与昭帝在位期间,一直有人清扫,因此侯府扩建只需要将隔断两府的府墙打通即可。不过几日,原先的宣宁公主府邸就改成了侯府的西院,待下人清扫了之后,钟离朔向父母亲开口,搬进了这座清净的西院。
源州城的冬日来得比初城晚一些,却也更为阴寒。早已习惯这种寒冷的钟离朔,在一个停雪放晴的日子,裹着厚重的银狐大氅,走入了积雪累累的林间。她踩着鹿皮靴,仰头看着挂在桃枝上的冰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