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哦?这又是谁家的小狐仙啊?”
苏纤纤定睛一看,此时的天空是纯净清澈的孔雀蓝,云层细腻浩大如九天之上的重重宫阙,而面前的女子坐在一头三眼白牛身上,流帛如丝,身披霞色,肌肤润如雪光,额间红痣莹莹,鬓簪玉草生香,嘴唇上的胭脂恰似四瓣殷赤桃花,端得是素雅清正,不染尘世。
苏惜惜眼珠子一转,已经“哇”地一声惊叫出来:“神仙姐姐!”
女子莞尔一笑,伸出一双完美如玉雕就的手,它们轻轻一招,两只小狐狸就被一股无形柔力送至女子面前。
苏纤纤也不害怕,只是甜甜叫道:“姐姐,你是谁呀?”
女子将它们两个抱在自己怀中,柔声逗哄道:“怎么,你们的长辈没有和你们提起我吗?”
苏惜惜一愣,继而恍然道:“骑着白牛,又这么好看……姐姐你是瑶姬殿下吗?”
赤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巫山之台,魂依草,为茎之,媚而服焉,则与期。
瑶姬笑得花枝乱颤:“唉哟,真是嘴甜!那你们告诉姐姐,你们不好好待在青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纤纤和苏惜惜连忙你一言我一句的将前因后果说了,末了,苏纤纤又补充道:“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是哪里呀?我们想回青丘,我们想家了……”
瑶姬的面色已然渐渐严肃了起来,她摸着两只小狐狸的脑袋,摇头道:“这里是中山山系的姑瑶山,也是我住的地方。此地离南方青丘起码相隔万里,就是走传送阵法起码也要辗转三四处才能到得了,光凭你们现在的能力,想要回到青丘……那真是难啊。”
“那怎么办呢!”苏惜惜急道,它们就像扒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都在瑶姬怀里扭动着绒乎乎的身体,将大尾巴在她手上蹭来钻去,“帮帮我们吧,姐姐,求求你了!”
瑶姬叹息一声,这两只小狐狸身上缠绕的因果之力足以将任何一个掺进去的仙人拖下九天,可她心中已经动念,它们遇到自己就是结了一场善缘,这个忙,她不得不帮。
“你们的母亲还真是算得厉害啊,给我找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她低下头,哼笑着捏了捏它们湿漉漉的小鼻头,“瀚海图也是被日后那个跟你们大有联系的可恶黄龙搞坏的,真是小冤家!罢了罢了。”
说着,她摊开白玉样的掌心,里面正正躺着两枚色如琥珀,异香扑鼻的杏果,她正色道:“你们要走的路,我无法帮你们走;你们选择的道,我也无法替你们承受劫难。此果为瑶草之实,且在此助你们一臂之力,记住,踏上这条路之后,你们可就再也回不了头啦。”
苏纤纤和苏惜惜都是满目迷茫,但实在眼馋那果实香甜,不由连连高兴地甩动尾巴,道了好几声“谢谢姐姐”,这才“嗷呜”一口将果子嚼在嘴里。
瑶姬看得好笑,趁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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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果子的功夫,又叮嘱道:“前路艰险,你们且珍重吧!我只能送你们倒最近的城镇,余下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苏纤纤和苏惜惜刚把果子咽进肚,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觉下腹中一阵火烧火燎,犹如吞下去一颗小小的太阳,从里照得绒绒肚皮一片金红,浑身的毛发都在向外不停渗汗。瑶姬掩唇一笑,张口就是一阵香风呼出,将两只小狐狸连带着九幽乾坤帕皆送往不知名的远方,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连绵的云层之间。
第28章二十八.
百里长街,游人不绝。
空桑是东山山系中最大的一座城,其占地纵横数千里,甚至能与西陬不死国的王都相媲美,东西南北来往交通,皆由此汇合相融,周边还有数百个小型城镇分散连结,星罗棋布,如大地上落下的一张广袤棋盘。
但即便是如此大的城落,其统治权依旧还是把持在神人手中,城中走动的妖族,除了生杀不由己的众多奴隶,就再无其他了。
大车的木轮骨碌碌转动,上面堆着高耸的稻草和松枝,驾车的神人一脸凶戾,不耐烦地将牛皮鞭在掌中敲来敲去,时不时冲着拉车的赤尾黄牛厉声呵骂,再狠狠抽上一鞭子,直打得黄牛皮开肉绽,雪雪喘息,脊背上的毛皮都在一下下地痉挛抽搐,那清澈温厚的大眼睛蓄满人性化的泪水,竟皆是已开灵智的妖族所化!
两个身着雪白裙袍的半大少女窝在满车草堆中,只是忍着满心的愤懑不平,按捺着想要出手的冲动。
不一会,她们只觉身下大车微一颠簸,车前神人的喝骂也暂时停歇了,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脚步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掺杂着熟悉的呵斥声、惨呼求饶声,食物的香气,皮革和锋利兵刀的气味混着泥土中的血腥扑鼻而来……
空桑这座神人统治下的巨城,终于将它神秘的全貌自指缝透出一隙,展示给了两位初来乍到的年幼王女。
苏纤纤低声道:“我们到了。”
苏惜惜眼瞳中光一闪,亦轻声附和道:“是啊,我们已经到了。”
要追溯源头,此事还要从数周之前说起。
当日,苏纤纤和苏惜惜吃了瑶山神女赠予的瑶实,又被一口香风吹拂出百里之外,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一处偏僻村落旁,待她们从难耐灼热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具双手双足,毛皮尽褪,双眼灵动而有神光……瑶山神女用两枚千年一结的神异仙果替她们化出人身,又使她们增长了百年修为,就连第三尾都隐隐有了几分雏形。
苏纤纤惊喜地尖叫一声:“惜惜!我们修成人形了!”
苏惜惜尚在迷糊之中,就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了个正着,她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什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苏纤纤抱着自己第二条新鲜出炉的大尾巴,笑得见牙不见眼,“神女姐姐真是好人呀!我们回去的路更好走啦!”
两人正欣喜笑闹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几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人一边走,还一边用手中的棍棒拨开草叶,“哪里来的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苏惜惜急忙将罗帕祭起,使她和苏纤纤的身形隐没不见。
“那么尖细的声音,一准是鸟,不用看啦!”
“说不定又是山野间那些畜牲……”
半人多高的苇草被一下拨开,三五个身材高壮的神人探出头来,满脸横肉,戾气纵生,“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我早说了是鸟!”
苏惜惜按住苏纤纤的手,半大女童的身体轻盈柔软,就如一阵微风,眨眼间便从几个神人身侧掠了出去。
“这是哪儿啊……”苏纤纤和苏惜惜坐在树上小声嘀咕,“怎么人那么少……”
苏惜惜凝神望着底下的村落,只觉得新奇极了,“他们住的房子……实在奇怪,怎么不是黄金,也不是玉石,连点像样的檀樟都没有?”
苏纤纤冲她一呲牙:“你以为这是哪,青丘的王宫?民生多艰,他们能住得起这种茅草屋就不错了!”
苏惜惜吐了吐舌头:“不过看起来,此地的原住民倒都是妖族的模样……那些神人在做什么?”
这个村落无名无姓,就像天底下无数个由四方流浪者聚集起来的地方一样,屋舍破败,小路泥泞,村民勉强衣能蔽体,被风霜吹得蜡黄的脸上除了深深的褶皱沟壑,还有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根植在大地之下的坚忍不拔。
与之相反,那些神人却个个穿得体面干净,他们的手上亦有需要辛劳工作才能磨出的老茧,身上衣料也入不了苏纤纤和苏惜惜的眼,可那股盛气凌人的粗暴却好似浑然天成地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他们大声呼喝着,颇为不耐地着指使妖族将一袋袋米粮干肉放在牛车上。有个看上去还在长身体的半大孩子一边扛着沉重粗糙的米袋,一边看着那些散发着香气的干肉咽口水,却不慎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跤,他手中的米袋飞摔了出去,在地上蹭出一道豁口,白花花的米如亮银流泄了满地,神人暴跳如雷,也不管那只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冲上来挥起手中的牛皮鞭就往他身上狠狠抽去!
鞭梢在空气中扎得清脆响亮,苏惜惜和苏惜惜都是浑身一颤,眼睁睁地看着血痕从粗布麻衣下溅出,神人将那个少年抽打地在地上胡乱翻滚,可至始至终他都咬紧了牙关,除了凌乱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神人破口大骂,其间还夹杂着她们听不懂的本国土话,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从一旁冲出来,抱住少年的身体哀哀哭求,替他挡了好几鞭子,又拿出一张新的口袋,跪在地上将那些雪白米一捧捧一粒粒的捡起,神人这才冷眼唾了一口,又继续回树荫下站着乘凉。
苏纤纤不可置信道:“他们……他们怎么这样对待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
“奇怪,那些白米……”苏惜惜若有所思,“他们看上去,倒像是在给那些神人上贡?”
“找人问问,”苏纤纤道,“实在不行,拖那些神人出来也是一样的。”
两人纵起一道云光,自树上轻灵降落在地面,苏惜惜眼尖,一下子看见不远处的车边卧着一只颔生肉瘤,马尾赤红的黄牛,若是苏雪禅在此,定能认出,这便是昔日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领胡族人。
“那是个妖族吧?”苏惜惜道,“看上去又是被神人驱使的……如果问它,应该能问出不少东西。”
两人走近领胡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体,苏纤纤小声唤道:“喂!你能听见吗?”
此时她们的身侧还覆着九幽乾坤帕,黄牛的脊背猛地一颤,它狐疑地抬起头来,左右看着四周。
“是谁在说话?”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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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吐人言,眼神警觉。
苏惜惜轻声道:“我们是青丘的……青丘的狐子,因缘际会流落到了这里,请问这究竟是哪里,这些神人又在做什么,你能同我们说说吗?”
领胡族人警惕道:“青丘?青丘与此地相隔万里,青丘的狐子又怎么可能流落到神人的领地?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呀!”苏纤纤自罗帕下露出自己的尾巴,对着领胡族人甩了甩,“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们只是想要回家……”
见领胡族人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她又恳求道:“告诉我们吧,我们不会骗你的……”
领胡族人轻叹一声,低声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来到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东方山系现在在神人把持之下,这里的妖族就是任人宰割的奴隶。你们也看到了刚才的场景吧,”黄牛抬起头颅,“神人把稻种和牲畜交给此地的村民,让其种植喂养,随时产出谷物和干肉供来往于空桑的神人车队无偿享用,每年还有沉重的赋税,他们却得不到丝毫的好处,反而还动辄被这些神人羞辱打骂……”
苏惜惜吃惊道:“那你们怎么不反抗呢?妖族生于天地,从懵懵懂懂的飞鸟走兽到修成人形享千年元寿,我们同那些修道者一样,向来都是与天争命的族群啊!你们难道不向往自由吗,你们难道甘心忍受这样被套住绳索的生活吗?”
黄牛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尊贵的王姬啊……”它的话语里带着悲哀的笑意和隐隐的讥讽,“何不食肉糜呢?从千年以前,我们就是被神人奴役的仆从了,什么与天争命,什么向往自由……最底层的蝼蚁,光是活在世上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还说什么反抗?我们只是想活着罢了。”
苏纤纤讷讷:“那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领胡族人吃了一惊,它只觉得眼前两个小姑娘手持贵重法器,在族中身份定是不低,称呼“王姬”也仅是为了表示嘲意而已,不料却听见了这样一句身份自曝!它急忙左右看了看神人有无注意到这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你们当真是青丘的王女?!”
见面前的空气微微波动,就是无人回话,领胡族人恍然道:“莫非真的是你们!你……您怎么还敢到空桑周边的村落里来!现在神人统治的地盘上到处贴满了您二位的画像,我还奇怪空桑为何要通缉远在万里之外的青丘族人……原来是这样!”
苏惜惜一惊,“什么,你是说神人在通缉我们?那你可还知道,空桑城中有无其余我族人?”
领胡族人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车马役而已,若不是有一天无意抬头,在城中看见您二位的挂像,也不能得知这个消息。”
苏纤纤凝重道:“这该如何是好……”
“莫要乱了分寸,”苏惜惜道,“如今我们已化人形,难道他们还能一眼看出我们的原型吗,当务之急是族人是否被擒,再考虑如何通过空桑回到青丘。”
领胡族人又道:“虽然空桑城里的传送阵畅行无阻,就算想要回到青丘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两位王女将空桑想得未太简单了……”
说着,它用蹄子在泥土上轻擦出一道浅痕,又划出几面环绕的大山。
空桑原本只是一座无主山峰,但它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南眺沙陵,西看泽,四通八达,连结周边,因此被神人强占此地,劈山填水,屠光山中鸟兽,将其夷为平地后又起高城,作为东方山系的重要交通枢纽,四周又陆续建起零星小城,一路堆积资源发展,直至今日的庞大规模,成为神人国统治疆域中最大贸易往来的核心。
“空桑分为三层,我们现在在最外侧的小村落中,而这样的村落起码有数千个,都是为神人各国提供沿途补给;中层就是分散在外的小型城镇,里面既有妖族,也有神人,这样的城起码有数百;而最中央的,就是空桑主城。”
它叹了口气:“只有身为奴隶的妖族,才能进入空桑主城,如果没有这个”
它抬起脖颈,示意她们看那一道红铜篆书的封锁,“如果没有这个,你们立即就会被空桑主城的结界弹出,在瞬间被上千个护卫包围。那些护卫个个修为不凡,您二位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苏惜惜挑眉一笑:“这铜封可还有其他禁制?”
“有倒是有……”领胡族人迟疑道,“一旦带上这道枷锁,就不能再动用妖力,直到死亡为止……因此很少有人会想要冒充妖族混进空桑……”
苏惜惜自帕下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柔软小手,仔细摸了摸领胡族人颔下的颈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担心,”她说,“九尾狐擅长逃命,也擅长纂刻逃命的阵法……区区一个铜封罢了,难不倒我们。”
“你们要不要在空桑第二层歇息?”苏惜惜问,“若你们要在那里停留,必然也会有其余从空桑主城出来的神人,他们不可能不随身携带奴仆。”
领胡族人的目光充满惊奇,它点点头,“自然是要的。”
苏纤纤和苏惜惜相视一笑。
她们偷偷钻进神人押运货物的车队,藏身于茅草松枝中,忍耐了数十日的颠簸摇晃,待到神人停下休整时,她们便轻灵跃出,自驿站中抓住了一行刚好从空桑主城中出来的数十个神人。
瑶姬赠予她们修为使她们对法宝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苏纤纤振起四肢酥,神人在浑身瘫软的瞬间,就被黄巾力士扭断了脖子,尸首亦被传送至千里之外。
他们部下的妖族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顾跪在地上仓皇求饶,被苏惜惜一把抓起,伸手摸索到颔下的铜封上。
“怎么样?”苏纤纤问道。
苏惜惜为难地皱起眉头。
看样子,铜封都是可以随着奴仆主人的意愿来随意打造的,而他们的主人似乎又格外钟情于折磨妖族奴隶,他们不光身上伤痕累累,就连戴着的铜封内侧也铸出了两对粗钉,牢牢镶嵌在奴隶的血肉中,稍微一动便向外渗着发黄的脓水。
“试试看……”她轻声道,“不保证能完好无损地取下来。”
她手一挥,自月色下掀去了九幽乾坤帕,跪在地上的奴隶登时都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少女身着雪白裙袍,肌肤在月色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幽幽散发出玉石般的寒气,她们眼尾上翘,美目澄澈,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站在月光下,就如两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玉雕,唯有瞳仁里的光华活泼流转。
苏惜惜手腕翻转,已经自芥子袋中掏出了一把致刻刀。
“禁锢的阵法……”苏惜惜动作不停,“阿娘说过,这种阵法要么反刻回去,要么再做一个与它相抵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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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紧迫,只有反解回去了。”
苏纤纤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妹的动作。
在青丘狐族中,唯有苏惜惜一人,似乎是天生为阵法所生的,空气中灵气四溢的关窍,迷雾中重重掩映的要害自小,苏斓姬就不让她靠近修习中的狐子们,因为她一下就能看见妖力运转时的枢纽之处,接下来就会因为好奇而去触碰捣乱……
待到修为高出他人数个境界时,才能感应出他们内力运转的症结所在,但苏惜惜与所有人都不同,她仅凭单纯的肉眼,就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天地之气汇聚的漩涡,修道之人的罩门所在。
不过,这样资质稀有的天纵奇才,苏斓姬却仿佛一点都不意外,也从未对苏惜惜有再多的叮嘱,因此苏惜惜现在都不明白,她的本事究竟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苏惜惜长吸一口气,一刀卡在铜封上,准无比地点在禁制开端的沟槽中!那铜封虽厚,却仅有一寸来宽,苏惜惜就如拿利刃顺势刮在嫩豆腐上一般自然而然、游刃有余,虽然只是在狭窄的方寸之地,却在大开大合间破出了一种庖丁解牛般的流畅感!
最后一下挑刀,铜封登时裂解四散,哗啦一声尽数掉在地上,苏惜惜皱着眉头,替奴隶缓缓拔出深埋在嶙峋骨肉中的铜钉,低声道:“你自由了,快走罢!”
“解成这样,还能用吗?”苏纤纤拾起一块碎片,“要是拼不起来就麻烦了。”
苏惜惜熟稔地在掌心蹭干净刀锋上的铁屑和灰沫,伸手拽过第二个奴隶,“怕什么,有我在,保证能还原一个全新的出来。”
第29章二十九.
次日,苏纤纤和苏惜惜又重新溜回车队内潜藏,同时也带回了两个与其他奴隶铜封别无一二的颈圈。
苏纤纤坐在茅草堆里,百无聊赖地将手上圆环扔来扔去,而苏惜惜则仔细打量着被她改动过的铜封。
那铜封的内里此时已经被打磨得光滑,苏惜惜一边转动着端详上面铭刻的阵法,一边皱起眉头,“咦?”
“怎么了?”苏纤纤道。
苏惜惜指着道:“你看这个,斜过去看。”
苏纤纤依言将手中铜环倾斜出一个角度,顺着外面明亮的阳光,之前那些密密麻麻,极有规律的铭文间,依稀印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是……”她的洞察力不若苏惜惜那样敏锐,但左右转动,倒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一个漆黑的印记,巧妙纂在重叠的禁制中,中间是一只呲出獠牙的牛首,两边是展翅高飞的鹫鸟。
“牛,鸟……”苏惜惜凝神细思,“这是什么,是图腾吗?”
“好眼熟的图腾!”苏纤纤道,“阿娘一定有同我们说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苏惜惜也想了一会,突然伸出手,自罗帕中掏出一面黑色的小鼓。
“这是……”苏纤纤睁大眼睛。
苏惜惜点点头:“那天自神人手中缴的小鼓,我还留了一面。”
说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将鼓槌放至一边,将小鼓翻了个过来。
牛首狰狞,鸟翼纠缠,同样的图案,也出现在了鼓上。
“我就说怎么觉得眼熟……”苏惜惜喃喃道,“这是贯胸国神人拿来的东西,铜封又是从别国神人手上抢来的,难道这是神人之间通用的标识吗?”
“不会的,”苏纤纤一口否认,“神人国中各有图腾,怎么可能通用?更何况,这鼓的效用我们现在还不了解,也不知道那股黑气究竟是什么作用……”
苏惜惜皱眉看了半晌,只觉一股幽深的愤怨之气扑面而来,带着无匹的血煞杀意,她不由骇了一跳,再定睛去看时,却又消弥无形了。
她道:“算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就是不知这个铜封还能不能用。”
“对自己有点信心,”苏纤纤笑道,“区区一个禁制罢了,还能把你难倒吗?”
两人一路随意讨论,仗着有九幽乾坤帕作底子,一点都不惧会被神人发现,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到了空桑主城。
铜封焕发光晕,在接近结界的瞬间,犹如没入了什么粘腻的水波,一圈铭文挨个明明灭灭地亮起,而后又归于沉寂。
两人凝神屏息地看着手中铜封,苏惜惜默默数着秒数,忽然开口:“好了,通过了。”
苏纤纤笑道:“我就知道……”
她话音未落,只听远方大路上一阵马蹄疾行,轰隆声震荡大地,似乎有一支军队正向这里践踏过来。
“是狼骑军!”苏纤纤听到周围有神人叫嚷道,“去他娘的,快让开!”
大车猛地剧烈颠簸,苏纤纤和苏惜惜都是身材纤细的半大少女,不由被这一下颠得左摇右晃,连忙扒住车内坚实的松枝。
大地仿佛都被那洪流的铁骑尽数踏碎,数百个身着玄甲,身骑黑马的骑兵自远方奔涌而来,不闻鞭打呼喝声,只能听见一片连绵的嘶鸣混在马蹄与青石路面相撞的巨响中,就连躲在大车中的两人都感到了那股呼啸而过的厉风。
“这是什么,狼骑军……?”苏纤纤狐疑道,“我先前竟从未听说过。”
“嘘,”苏惜惜道,“小声些,我总觉得,这些不是易与之辈。”
就在这时,只听领头的高大黑马一声长嘶,尖锐哨声传彻天空,整支队伍立即放缓了前行速度,两人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听前后两下重击,似乎是有人纵马跃出了队伍,向城门口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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