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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苏雪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钥匙断在了错误的门锁里,旅人望见的终点也只是无谓的海市蜃楼,他还需继续跋涉。
他闷闷道:“好吧,我知道了。”
他仰头看着黎渊温柔的璨金色眼瞳,强打神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听了他的问话,黎渊的神情却蓦地沉了下去,他的目光如一线锋利的寒刃,不动声色,瞥过被他置于一旁的玄锦帛书。
“不,你不去,就待在家里。”
苏雪禅意外抬眼:“为什么?”
但黎渊不愿再说下去,他的眸光如海暗沉,翻涌着一腔郁郁的杀意,挨着他的胸口,除了平稳的心跳,苏雪禅还可以隐约听见昆吾雀在刀鞘中突突跳动的锋错声,金戈喑哑,危机起伏。
苏雪禅一下子反应过来,帝鸿氏召见他们是为什么事了。
“他知道封北猎藏身东夷,”苏雪禅道,“那他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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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是为了我身体里的蚩……”
“嘘。”黎渊伸出长指,按在苏雪禅的唇珠上,也将他尚未出口的话压在了舌尖,“别说,也不要提一个字。”
苏雪禅可以看出来,他正忍耐着满腔的怒意,但那怒意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帝鸿氏,对着九天之上的众仙,甚至是对着他自己。
苏雪禅胸口以龙心血封住的东西,稍微了解一点逐鹿之战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许多人心照不宣的底牌哪怕这张阻止蚩尤复活的底牌前盘桓护卫着黎渊这头择人欲噬的恶龙,可当真动乱四起,黎渊又能抵挡以帝鸿氏为首的力量多久?
在烛九阴让他看到的记忆里,黎渊强行将他带上不周山,想要他远离这场需要自己陨落才能结束的劫难……他曾经以为这单是黎渊的私心,可现在看来,未必没有帝鸿氏暗中的推波助澜。
一个因为纵容部下而导致战争爆发的帝王,一个急于弥补自己过失的君主……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又岂是旁人能够揣测到的?
想到这里,他反手拽住黎渊的衣袖,坚持道:“带我一起去吧。”
黎渊正欲断言拒绝,就听苏雪禅接着道:“我明白帝鸿氏想要什么,可这不是逃避就能躲过去的事情。若能伏诛风伯雨师,那便是皆大欢喜,但如果不能呢?隐患一直都在,对我而言的危险也会一直在,与其这样,不如带上我,让我和你一起走。”
黎渊的瞳孔里颤过一丝波光,很快便消弥无形了,他低声道:“……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苏雪禅莞尔一笑,心中却是苦涩至极,因为他明白,风伯雨师是不会现在就结束他们的使命的,自己终究要在这一世离开他,投向死亡的怀抱,“我又不傻。”
见黎渊的面色依旧僵滞不虞,他忍不住搂上黎渊的脖颈,像什么都未发生那般笑嘻嘻道:“好嘛,带我去吧!也让我上九天金銮长长见识,行吗?”
他握着黎渊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面还留着常年持刀的薄茧,他的手掌不如黎渊的大,却能与他十指相缠,密不可分地将肌肤与热度融在一起。他握着这双手,一下一下,都像捏在黎渊的心尖上,“行吗?”
黎渊瞪了他许久,极地巨兽,逐鹿千军,他都能丝毫不惧地横扫践踏而过,但一望见眼前人笑起来时唇边露出的小小漩涡,他便心颤手软,唯有丢盔卸甲,败走春城。
每当他露出这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时,苏雪禅就知道自己胜利了,他哈哈大笑,黎渊则抄起桌上的玄锦帛书,一手将他抱起来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忿忿地骂:“小冤家,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他们再一次盛着从海底升起的巨辇,朝着天空飞去,只是这一次,四周不再有海妖化形的小童,而是杀气腾腾的东荒龙骑;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歌舞升平的婆娑宝殿,而是危机四伏的九天金銮。
只是,青霄之上的景色是何等飘渺幻丽,苏雪禅已经无暇自己观赏了。他和黎渊刚一踩在厚实绵软的云头上,前方便有侍官分立两侧,殷切迎来,将他们带往前方金碧辉煌的主殿。
但凡商讨大事,总是在酒肉宴席上开场才好做人,这一点,无论是黎渊还是苏雪禅,心里都异常清楚。是以苏雪禅一看到金殿上众仙漫天,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熟面孔,就知道今天帝鸿氏这关只怕难过。
一眼扫去,蓐句芒等神灵的面容皆掩在紫气翻涌、金光漫卷中,就是没有看到几位海神的身影,想必不廷胡余等人身为上古神明,也不必强受帝鸿氏的约束吧。
他坐在黎渊身侧,一边食不知味地拨拉着玉盘中的仙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众仙议论纷纷,讨论九黎余孽究竟意图如何,下一步又要如何下手。他听了一阵,不觉大为失望,在苏雪禅的设想里,这样的场合不说周密筹划,在场诸人的讨论也会言之有物,然而他听来听去,却尽是些无意义的打机锋,绕圈子。
在黎渊面前,他们唯有相互推诿,不敢将真实意图宣之于口。
黎渊桌案下的手掌炽热,与他的肌肤贴在一处,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席间的谈论终于告一段落,仙宫佳娥踏着悠扬乐声滑入层叠的云雾间,就在这时,苏雪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应龙神,随孤来。”
苏雪禅心下一凛,低垂的眼睫也不由颤了颤,他正欲转头,就见黎渊泰然自若地放下酒盏,在他耳旁轻声道:“我出去一下,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
苏雪禅一愣,但黎渊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便起身朝殿后走去,黑袍拂过桌案旁纷落的花瓣,簌簌有声。
帝鸿氏这是做什么?他明明只叫了黎渊,为何还要让他听见?
他顾虑之余,又担心帝鸿氏会对黎渊说些什么,令他怒意上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眼瞧着宴席上云雾迷蒙,仙娥的纱衣在乐声中飘扬纷飞,应该无人能注意到他,于是便悄悄猫下腰,一溜烟地顺着黎渊先前的方向跟了过去。
黎渊嘱咐完他待在原地,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不老实地离了座,一点都不怕黎渊会为此生气。
“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嘛……”他一边嘟囔,一边顺手抄起桌上玉瓶簪着的一簇雪白茶花挡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一样地溜出了筵席。
甫一走出金殿,就是一片繁花似锦,满园春色的景象,令人不由豁然开朗,苏雪禅手中握着一把雪白茶花,正不知从何处寻路时,就见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自前方一晃而过,他急忙赶过去,对那作侍女打扮的女子笑道:“请问这位姑娘,你方才看到有人过去了吗?一身黑衣,身量很高……”
眼前的少年面容俊秀,眼瞳清澈,笑容温润而柔软,手上还捧着一束花瓣颀白的山茶,让侍女不禁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笑道:“您就是菩提殿下吗?应龙神往偏殿的方向去了,请殿下随婢子来吧。”
苏雪禅松了口气:“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他跟随侍女,在芬芳扑鼻的花海香径中穿梭曲折,绕了好几圈后,终于看到了那座不远处的致建筑,侍女回身道:“请允许婢子为殿下通传……”
“不不不,”苏雪禅急忙制止,本来就是偷偷跑过来的,哪能通传,“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就好,多谢姑娘带我过来。”
侍女微一躬身,轻笑道:“殿下太客气了。”
苏雪禅也没什么东西可送,唯有手上这一把莹润山茶,于是便笑着举到侍女面前,道:“对不起,没有什么好谢的,聊赠一束玉茗,谢谢这位姑娘了。”
香风融融,芳瓣翻飞,少年的肩头发梢犹如披戴一袭疏星朗月,侍女捧着茶花,望着他挺拔如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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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竟一时怔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苏雪禅静悄悄地站在小筑窗外,留神听着里面传出的说话声,他本就是树木化人,这里花草繁茂,更是利于他将气息轻而易举地融在其中,叫人难以察觉。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应龙神,蚩尤余孽一日不死,他便永远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你我都清楚,兵主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敌人,更不用说被赦了罪业的风伯雨师……”
是帝鸿氏。
第112章一百一十二.
苏雪禅心中一紧。
“……蚩尤余孽拥有何等力量,在逐鹿中曾与他们对敌的你想必非常清楚,无论是他们,还是有可能重回洪荒的蚩尤,都会给众生酿成大祸,带来不可阻挡的……”
黎渊的声音不辨喜怒,从雕花垂玉的门廊里冷冷传出:“那敢问陛下,这一切又是怎么造成的?”
寂静良久,没有回音。
“……我承认我的错误。”帝鸿氏低声道,“这是我的疏忽,我御下不严,导致当时的魔门暗害蚩尤。然而天下众生何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蚩尤堕落人间至恶还任由他夺取天下,我只能与他相争,这一战,我避无可避。”
“恕臣直言,陛下。”黎渊金石般的声音带着些许冰冷的笑意,苏雪禅就算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这个男人明明自称臣子却睥睨冷傲的模样,“到了这个地步,众生与我何干,与菩提何干?这是陛下自己犯下的罪业,还是自己一力扛着罢!”
帝鸿氏哑口无言,继而大怒道:“应龙神,你着实不顾大局!若蚩尤当真死而复生,你和你的百世红线又能逃到哪去?!”
“我能杀他一次,为何杀不了他第二次?!”黎渊的喉间亦滚动着闷雷一般的沉沉咆哮,“我绝不会让菩提因为一个假大空的所谓荣誉去牺牲自己,除非我死!”
帝鸿氏气息一窒,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喘着粗气,疲惫的吐息在他的唇齿中不住拂动穿梭,良久,他才轻声道:“不,你做不到第二次。天下没有人能做到第二次。”
黎渊冷冷注目着他,审视着这个心有余悸的帝王,金瞳如海,杀意波澜,他漠然道:“是啊,因为你背着他的债,因为洪荒众生的君主身上背负着他的债。你害怕他去而复返,害怕天道的意志会不站在你这边。你想保住头上这顶旒冠,所以想要我的菩提为你清除前路上的阻碍……”
“应龙,我看你真是被俗世情爱迷晕神志了!”帝鸿氏怒喝一声,“昔日那个杀伐决断的你去哪了?!现在根本就不是牺牲谁的问题,菩提木心头封着世上最后一枚昆吾箭镞,只要配合被封印的太杀矢,足以彻底将蚩尤抹杀……”
来了,又一个与后世发生偏差的地方!
苏雪禅心中洞若观火,两条平行的线索穿越时空的限制,在他脑海中拼出一对相互照应的白线。
“可他的心头有蚩尤遗恨,那是蚩尤最后一击的反扑,含着天下无往不胜的戾气和足以切断一切的锋芒,若要再次杀了他,就只能这样做!”
“菩提木心头封着世上最后一枚昆吾箭镞,只要配合被封印的太杀矢,足以彻底将蚩尤抹杀,还四海升平,天下安康!”
太杀矢,这个传说中力可弑神,无人能挡的九黎利器,他在千年后从没有听说过的蚩尤神兵,自封北猎的记忆起始,它便是最明显的分歧点了!
……区区一张弓、一枝箭,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这边百思不得其解,而里间的争执仍在继续。
“我向来就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人,帝鸿氏。”黎渊龙瞳如冰,嘴唇下隐约闪过一丝獠牙的雪白寒光,“我能为了东荒海的安宁答应你出山对抗蚩尤,你觉得,我现在能不能因为菩提而抛下这个洪荒?”
即便苏雪禅正在为太杀矢的事情而苦恼,听见黎渊这句话,心中也忍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应龙孕育天地云雨之间,瀚海伟麓尽头,虽是天生神力的骄子,却难以对众生共情,行事只看自己喜恶,如果没有这道红线,或许他依然是四海中冷如寒雪,傲慢无心的君王,无所顾忌,亦不必被痛苦束缚。
千年后,若不是自己因救世而死,想必黎渊也不会将此尘寰作为担在肩头的沉重责任,用尽全力去阻止风伯雨师的计划吧。
门开了。
黎渊一眼看见站在门外,神情怔忪的苏雪禅,面色骤然巨变,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苏雪禅的手腕,急急低喝道:“我不是叫你……你站在这多久了?!”
语罢,他忽地反应过来,璨金眸光霹雳电闪,刀锋般刺向身后徐步走出的帝鸿氏:“你与我私自传音,却将他故意引来此地!”
滚雷般的怒响余音未散,黎渊腰间长刀便震出足以扭曲空间的暗色波纹,但不等昆吾龙雀出鞘,帝鸿氏就缓声道:“应龙,你就算瞒着他,又能隐瞒多久?宿命难违,覆巢之难,岂能容下一个完卵?”
“您说得对。”苏雪禅一手按住昆吾雀的刀柄,神情冷静道,“宿命难违,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改变命运的走向,可是因果报应,只怕也是循环不爽罢。”
帝鸿氏听见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的暗讽,下意识不悦而疑惑地拧紧了浓眉,但还不等他开口,金銮殿的方向就传来一声巨响,满园玉枝琼叶都被震得簌簌乱摇,飞落一片逐红。苏雪禅急忙回头看去,却见远方云海翻腾,天浪生涛处,一轮巨大的满月在朦胧云雾中显露轮廓,腾起在九天之上!
“望舒?!”乍见婵娟,他又惊又喜,连与帝鸿氏对敌的紧张感也被冲淡了不少,情难自禁地脱口而出。
帝鸿氏亦皱眉犹疑道:“月神怎的……”
金銮沸腾,无数道飞散的流光从中划出,仙人们凌空而立,在青苍之上观察着这轮不同寻常的太阴天体。日与月虽然需要在十二时辰之内逡巡三界,可从未越过银河之水,飞到金銮玉殿的上方,今天这是怎么了?
冰盘般的满月是那样庞大,明明远在天边,却仿佛近得伸手就能摸到上面连绵起伏的金桂玉宫,苏雪禅竭力凝望那轮空空茫茫的月亮,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曾经见过望舒唤月,那月晶莹剔透,有如美钻熠熠生辉,但如今这轮满月倒像个混浊僵滞的鱼眼珠子,木愣愣地盯着坤舆膏墟,让人无端多出几分胆战心惊的惧怕。
他瞧着瞧着,心里见到故人的喜悦也如潮水缓缓褪去,他张了张嘴唇,声音里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茫然。
他轻声道:“……望舒?”
砉然一声清响,玻璃碎裂般的纹路豁然从那轮明月的中心沁出,带着些许薄脆细微的血色。
仿佛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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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贴在窗前的纸花,远看美丽无暇,近看方知脆弱无比,只要它依托的外物损毁,它也会跟着湮灭在薄暮冥冥的蔚蓝苍穹中。
苏雪禅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一点,风声凝滞,落花浮空,唯有黎渊攥住他的手掌是世上唯一炽热真实的东西,它牵着他,就像牵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
四下皆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他不敢说话了,连吐息都变得如柳絮一样幽微,明知那月亮高悬天际,他仍然害怕从自己唇齿间吐出的气息会汇聚成蛮横冲撞的狂风,把此时看起来犹如冰花般脆弱的天体吹碎。
远方传来金乌尖利的长啸,另一轮巨大灼烫的金阳勘破万里云雾,朝这里无可匹敌地碾压而来!
他颤声道:“望舒……”
舒字的尾音犹在空中如烟飘渺,月亮中心便发出了恍若一万个星辰炸裂的爆响!无数飞扬的残片如流星四溅,飙射向乾坤大地,陨落进高山河流,玉宫坍塌,金桂崩碎,这个自太古诞生至今的天体在此时发出濒死的呻|吟,它剧烈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里狂暴翻涌,要将所有明滑如釉的外壳都抖碎、抖裂。恰似在太虚之上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每一粒火星都是一片沉重的断壁残垣,向目睹了这场惊天霹雳的芸芸众生砸去!
苏雪禅眼前一黑,漫天乱星穿空中,半面硕大的玉壁裹挟流火碎石自空中扑面而来,带起一阵狠戾呼啸的风声。黎渊龙睛乍出一线寒光,昆吾雀刹那出鞘,便将坠向花圃的巨石尽皆一分为二,护住了苏雪禅的周全。
只是现在苏雪禅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他不知所措地向前踉跄数步,神情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凄然的惶恐,他扯着嗓子喊道:“望舒!望舒!”
除了四面大作的巨响,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帝鸿氏在短暂惊骇后也很快便反应过来,掌中浮现一方金印,与金銮顶上放光的明珠遥遥呼照,天地清波漫荡,弧形的半透明结界上激起万千星火,令碎裂的残月尽数凝滞在了半空中,再也不能寸进分毫!
这一刻,苏雪禅唯见一轮破败荒芜的球体吊在天际孤零零地盘旋,皲裂无数,坑洼坎坷,只能勉强保留原本的形状,那纵横月身的裂纹简直触目惊心,仿佛一个突然冲破了现实与虚幻界限的噩梦。
……月亮碎了。
“望舒!”他骤然发狠大喊,竭力想要甩开黎渊抱着他的手臂,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呼唤着那个皎华如梦的青年,渴望得到他的一点回应,“望舒!出什么事了,你在哪,你说话啊!!”
他遍寻自己所能回想的一切记忆,竟不知道在千年之前,月亮曾经破碎过一次!
烛龙作为日月的看护者没有告诉他,娲皇作为大道至圣者也没有告诉他,究竟是两个时空错开的轨道终于歪曲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程度,还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
向日,他只是对这一世终究要走向死亡的命运而感到愁苦和哀叹而已,可事到如今,这份愁苦上更是压下了十分繁重的未知迷雾,直叫他眼眶炽烫,喉如吞刀。
黎渊牢牢锢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急切道:“菩提,你冷静点!月碎事发突然,当中恐有巨变,听话,先随我回东荒……”
帝鸿氏一言不发,面上涌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他急急驭风而行,越过黎渊和苏雪禅的身影,朝天上那枚苟延残喘的桂魄飞去。
另一道火光几乎在此时照亮了整个天空!
羲和连金车都来不及驶出,仅是骑着一只放声悲啼的金乌,任由太阳在天空中停滞不前,就这样扑向了九天之上,扑向了她弟弟的居所,那个畴昔清美如梦,如今尽化废墟的月宫。
“望舒!”那一声哀嚎声如啼血,凄厉不堪,几乎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羲和一头撞进满月的残辉中,众仙唯见一线火光在其中狂暴翻腾,就像一条垂死挣扎、欲噬绝望的蛇,“你在哪,不要吓姐姐,姐姐求求你!你快出来吧……不要吓我了……”
乍遭巨变,即便是历练老成如帝鸿氏,一时半会也难以平复心情,月宫猝毁,作为天巡者之一的月神望舒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此时,他们面前还有一个悲痛欲绝,癫狂如母狮的羲和……
大地逐渐出现了被过度灼烧之后的干涸,太阳停在它不该停留的位置,已经滞留了太久了。
蓐看了一眼夏神祝融,急对帝鸿氏道:“陛下,如今大日僵持半空,观此情形,只怕日神羲和一时难以从中恢复……臣与祝融掌金火二气,不如暂且代替日神,勉力驱赶太阳前行,再拖延下去,受苦的只会是黎民众生!”
事到临头,帝鸿氏一时半会也难以拿出什么更有力量的决断,只得道:“那便依你所说!”
蓐与祝融领命飞逝,那边,羲和四处遍寻不到望舒的身影,月宫中的成群侍女亦杳无消息,不由疯得眼珠充血,目眦欲裂,眼看祝融和蓐要去驱赶大日,立即发狂般咆哮了一声:“日月同属,我看你们这群鼠辈谁敢上前一步!!”
羲和生于太阳之力,天然就是梭巡八荒六合的监察者,即便夏秋二神是为四时古神,于神格资历上,也依旧难以同她匹敌。如今羲和暴跳如雷,怒火攻心,就算心系生灵,祝融和蓐的动作也不由在空中滞住了一下。
狂风大作,但却没有雨云之声。在羲和大日的光与热中,没有一丝浅薄的流云敢于靠前,没有一滴澹淡的雨露敢于滴落。她立在啸风里,望着满目疮痍,漫天目不忍视的众仙,心头忽然剧痛无比,一口金血长溅如虹,猝然喷薄而出!
就在前些日子,望舒还在与她温言谈论此事,他说桂木凋落,梦境不祥,日月大劫恐近在眼前,她虽然心中疑虑,可也觉得这是望舒杞人忧天。每天驾着金车飞过海天相交的尽头后,她便急忙奔赴月宫,前去陪伴望舒。但日月注定是不能久久挨靠在一处的,太阳与太阴身为宇宙洪荒的混沌之力,无论分合都会引起一定程度上的天地异变,长此以往,望舒也规劝过她,灾祸不是靠随时警醒就能避的事物,不如顺其自然,还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望舒虽然是幼辈,然而其明知灼见、沉静远虑之处,绝非一般参透了生死的仙人可比,见他这样说,羲和纵有一腔不安,也只得暂且回到朱曦殿,改日寻机会见他也不迟。
谁知她这几日神思浑噩、神恍惚,仿佛是有人拿无形的纱幕遮挡在了她的眼睛跟前,令她难以思考旁的事情。每日遍巡三界后,就会像被耗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只顾倒头在朱曦殿中昏昏大睡,直到几个时辰前,她自梦中感到心头猝然剧痛,犹如被重锤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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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亦涌上大股腥甜,这才勉力从榻上翻落下来,慌慌张张地胡乱套上车驾,直觉赶往望舒所在的地点。
……然后,就看到了广寒倒塌,太阴崩摧的那一幕。
直至现在,她立于满眼赤地凋敝、千疮百孔中,适才觉得眼前那块无形纱幕被豁然撕去,世界清晰得可怕,废墟清晰得可怕,漫天金仙悲悯的眼神清晰得可怕……失去血亲、失去弟弟、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的痛苦,更是清晰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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