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他脑中一片空白,搭上空调坏掉的公交车,冻得哆哆嗦嗦,晃悠着回到了排练室,路上买了根糖葫芦咔咔咔地咬,没嚼得太碎,又觉得扎嗓子,于是在门外把剩下半根扔了。
宋千正苦手于他的琴谱,抱怨着“那大仙的我真弹不来”,见到他,就像见了救星:“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拿,过来给咱秀段跳音。”
李枳没吭声,点了点头,心中泛起苦涩。自己这病,以前憋在心里太难受,所以对宋千坦了白,因为宋千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今天的状况以及咳血的事,他连宋千也没告诉。这恐怕是因为实在过于心虚。
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发痒,又火辣辣的疼。从琴盒里捞出手机一看,大约三点多的时候,黄煜斐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一条信息:
【练琴没听到吗?六点半过来阜石路这边的华联,四层东头胜禧铁板烧,离排练室徒步大概十分钟。想带小橘见个朋友^^】
黄煜斐接到陈以诚的电话时,有点猝不及防。那人是他的老同学,新加坡华裔,本科加上硕士六年,两人一直是同一系院,同一班级,同一导师名下。考试总比黄煜斐多错一题,论文总比他少上那么两分,尽管平素私生活尤其混乱,但也不打扰别人,算是个脑袋灵光的认真人。
陈以诚这趟来北京,说是有事,顺便想见他一面。抛去这家伙诸多烦人之处,普林斯顿偌大一个校园,能坚持这么久没跟怪脾气黄煜斐闹掰的,确实也不多。加上两个人算得上志同道合,常年合作征战各大竞赛、期刊、青年研讨会,当然吃喝玩乐干混蛋事儿也没少了姓陈的参与。跟一猴子面对面六年也得有点感情,更何况活生生的同学,现如今,人家到了自己家门口,却推脱不见,确实也说不过去。
黄煜斐想,过去这么久了,陈以诚不会还像以前那么疯吧?据他自己说是又谈了女友,这回既然能超过三个月,说明他成熟了。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陈以诚居然打听到黄煜斐最近在自家地产公司里面忙活,甚至打听到具体的地址,黄煜斐前脚出了公司门,后脚正见着那人坐在自己的越野车前盖上,晃着两条腿,笑呵呵地盯着他瞧。
“下来,”黄煜斐按了一下车钥匙,略有些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不是说在餐厅碰面?”
陈以诚哈哈地乐,跳下前盖,扑上来抱他:“太想你啦阿斐!一秒钟也等不及!还是那样臭着脸,你真的没有变样子!”
“这里是公司门口,冷静下,”黄煜斐推开他,兀自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你是在等我给你开门吗?”
“哇,还真的变成普通话了耶,”陈以诚丝毫不见外,大大方方地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微微伸了个懒腰,“阿斐准备在这边定居?空气质量好差劲。”
黄煜斐不等车子加热就踩动油门:“暂时吧,我男朋友在这边。过几年可能会带他回香港。”
“男朋友?你彻底弯掉了?”陈以诚瞪大眼睛,露出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给我个机会也好啊?”
黄煜斐懒得理他。
陈以诚又道:“居然能让你安定下来……是那个leeze?你女神?不对应该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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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是他,晚餐他也会来,”黄煜斐侧过脸看了陈以诚一眼,“你正常一些,不要吓到他。”
“诶?我以为是我们二人世界,阿斐叫男友来突然袭击,太不厚道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二人世界?”
“那,不要吓到他是指,不提我们以前睡过的事?”陈以诚叼着根电子烟,嘲讽地笑,“敢做不敢当,完全不像你啊。恋爱让人变蠢吗。”
“你如果觉得讲来有趣,不丢你自己的脸,那就讲。”黄煜斐完全不想回忆起那宿醉的、糟糕的一夜,以及清早醒来看到身边趴着的是每天一块洗滴定管的家伙时的恶寒与惊恐,那是他唯一的一次一夜情,吓得他第二天就去做了hiv排查,这也足以让他之后养成喝醉后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的习惯,“leeze知道我以前过得有多乱七八糟,也表示愿意接受。”
“哦哟,那我多和那位小朋友说些细节好了,我记得好清楚我们是什么时候做的?你当时才二十岁……”陈以诚垂下睫毛,“对了,是那次看到leeze发视频说他恋爱了,阿斐难过成智障,大半夜拉我去家里喝酒。你那个矮子保镖,还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黄煜斐又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啊,你真是超级冷漠,做过之后,你就对我更冷漠了,除去学校的事都根本不理我,”陈以诚低着头编辑短讯,感叹道,“这次来北京,和你再睡一次本来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道具我都准备好了,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咯?”
黄煜斐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陈以诚这种上学时就天天和各色人种约4p并屡次试图拉自己参与的厚脸皮人物,会把那次短暂的错误看得那么重要。半晌,他道:“当然不可能。这不是一个有女友的人该讲的话吧。”
“阿斐,你真搞笑,”陈以诚又乐起来,“这也不是你应该教育我的吧?”
“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是什么人,都互相清楚,那次也是喝醉,否则谁会和一起做事情的人上床,”黄煜斐平静道,“不过,就算以前,我也不会试图脚踏两只船。不觉得太没品吗?”
“嗯,哪一回不是你玩腻之后再找新的,比我有品太多哦,”陈以诚咬着烟嘴,“你现在有变得不一样吗?”
“确实是不一样的,我找到真爱了,陈同学,你应该懂的。”
“哇,真爱,黄同学好厉害。”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人,单纯善良得让人心里发疼,我讲不清这种感觉,”黄煜斐快速地超了辆车,又赶着黄灯冲过了路口,“看到他,我觉得我这辈子才有了着落。活着的意义一大半都是他了,大概这样。”
陈以诚被他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小跳,咬着指甲敷衍:“好羡慕”
“也从来没人对我像他对我这样好,”黄煜斐按着喇叭,像是非常着急想赶到餐厅,已经六点十二分了,与预想中不同,他变得不太愿意和陈以诚独处,“最开始追他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准头,他受过伤,心里有冰,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值得他爱。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地爱着我,对我诚实,帮我考虑很多事情,我的不好,他都好好地接受包容,甚至不怪我只是心疼我。被自己所爱的人切实地关心着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我的女朋友也很关心我,”陈以诚松散地弯起眉眼,凉凉道,“刚刚还问我晚上吃什么,要我小心北京天气干燥。我们明年要结婚,阿斐会去吗?”
“不会。她真倒霉。”
“你就是好冷漠!”陈以诚继续咬指甲,“刚才还以为你变成了单纯善良的好人,结果还是没变太多嘛。”
“我确实变成了好人啊,”黄煜斐满不在乎地踩着油门,在簇拥的车流里挤得飞快,“否则我今天为什么会见你,听你讲那些怪话?”顿了顿,他又补充,“小橘告诉我说,应该对人友善一些,可以不喜欢,但也最好不要去伤害他人的感受,这样自己才能活得轻松。”
“对,对,这才像你,就喜欢说一些特别伤人的话,还假装自己很善良,”陈以诚像是非常习惯了,一下一下地点头,“我没有想伤害你哦,你想这么说吧?你对你的‘小橘’也是这样?反正,我不信你能改。”
“我伤害你了?”黄煜斐轻笑,“陈以诚你变化倒是很大啊。”
“也没有,只是觉得阿斐对老同学好冷淡,好歹你十六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当时我也不过十八岁,刚刚入学,全院就你年龄最小,也最不合群,都记得吧?”
“就说是老同学啊,不要想别的,是吃完这顿就说拜拜的关系,你我都能少些尴尬。”还差最后一个红灯,华联就到了,黄煜斐自知不会迟到,就颇为耐心地等它变绿,又转脸,对专心吸烟的陈以诚笑了一下:“也可以说是朋友。论朋友的话,你算一个的。”
陈以诚一愣,开着口,却不说话。隔了两秒,他忽地拽过黄煜斐的领带,照着那薄薄的嘴唇就亲了上去。他不管不顾,宛如就义,一秒钟就要大汗淋漓,黄煜斐却根本不张嘴,使足了力气把他往边上推。陈以诚固然要挣,也憋了极大的蛮力,拼命似的抓他,好歹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没那么好推开。
绿灯已经亮了,等在后面的车轮番按着喇叭,什么东西扯着嗓子哀嚎一样,听来十分刺耳。
黄煜斐方才有一种杀人的冲动,是那种冲入脑门的真实杀气,惊慌地遏制住,最终还是把陈以诚用力撵开了。领带勒得脖子生疼,他也不管,很重地“啧”了一声,大骂一句英文,拿纸巾擦着嘴唇,一脚油把车开出去老远。
“感觉怎样?”陈以诚后脑勺撞到车窗上,很疼,他只是坐直了,翘起条腿,继续吸着他的电子烟,“你没有换香水呢。还是该再睡一次。”
“家铲!”黄煜斐难得连爆两粗。
“别骂我,会伤心的。你们中国词文绉绉的,怎么讲来着……偷情最旖旎了不是吗?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
“你有毛病,陈以诚,你干脆下车撞死吧?”黄煜斐根本不愿再看他一眼,碍着最后那点情面,没直接停车赶人。朋友太少,他并没想到和最熟的这个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只觉得麻烦极了。单手整着衬衫领口,满脸都是厌烦,丝毫不加掩饰,配上他那对单眼皮,越发显得冰冷而寡情:“还是不要下了,我应该向他介绍一下你,讲讲你到底有多无耻,否则显得像我们真的有什么一样。”
“这就炸掉了?你不是连嘴都没有张嘛,处男啊你?”陈以诚放下烟,神色平淡地看向窗外稍纵即逝的街景,明明暗暗的,有点恍惚,好像他也被现在的情况惊到了,“真很好奇你那位‘小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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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么纯,受得了你这样的疯子。”
“哈哈,”黄煜斐竟笑了,“我见你不是为了吵架。我以为你不至于越变越蠢。”
“喂,黄大少爷,我发发牢骚都不好?”
“随你发啊,我当你是空气就好,对于缺少自知之明的,有了未婚妻还求别人上的婊子,我没有兴趣,”黄煜斐仍带着笑,专心看着前路,“你很好奇小橘是怎样的对吗?餐桌上看看就好,什么叫云,什么叫泥。”
陈以诚似是震惊了,嘴唇抖了抖,半晌才道:“是说我们老同学都做不了吗,六年嗳,不就现在亲一下而已亲我就这么恶心?这样我会哭的!”
“哭就滚!”
陈以诚固然没哭,他张着嘴无声地笑,时不时吸一口烟。黄煜斐完全没了耐心,亦无心与这向来疯疯癫癫的家伙纠缠,他只想快点见到李枳。到现在只到一条【好的,我会准时】的简短回信,他感觉有些奇怪。
写橘子咳血的时候我是心碎的orz
黄生因为朋友真的很少,所以还是想要珍惜友情的,可是这点关于友情的幻想也破灭他也好惨orz
其实后面虐不多,黄煜斐下章就知道李枳的病了,固然也会帮他治疗,这也是让李枳学会信任依赖他人的一个契机,不能像原来那样一个人逃避。
感谢大家的留言!我不消沉了哈哈哈请继续爱我
第55章
铁板烧这种东西,只有贵的好吃。李枳先前跟着乐队吃过几次便宜的,无非是鸡脆骨羊肉条之流,吃起来跟街边烧烤也没太大区别。
但这次估计不一样,李枳想,他要带我见朋友?这是先前不常有的,因此,为了显得重视一些,也为了少点医院的消毒水味,他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墨绿色的宽松款毛衣,配上不常穿的版型最好的灰色牛仔裤。他把拨片揪出来,戴在高领外面,又在镜前梳了梳头发,觉得还算满意。
套上翻领外套,李枳插着兜出了门。他对具体是什么样的朋友不太感兴趣,见到黄煜斐,他也不知现在的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又有资格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期盼自己不要在饭桌上突然咳起来。他觉得一切决定都得等一周后结果出来再说。
上了商场四楼,那铁板烧不难找,门脸看起来不便宜也不贵。一进门,就瞧见黄煜斐西服扣子解开,是刚下班的打扮,放下手机,隔着烧烤台,正一脸灿烂地对着自己招手。而他身边隔了一把椅子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年轻男人,穿件暗花衬衣,外面是线针织开衫,也支着下巴,暖乎乎地冲李枳微笑。
这就是那位“朋友”吗?李枳走近一看,发现那人确实算得上一个打眼的人。头发带点自来卷,一双桃花眼非常有神,娃娃脸和五官也相匀称,虽不惊艳,但也挑不出什么错,还莫名带一股子媚意。
那人坐着不动,颇为亲昵地转脸问道:“阿斐,这位就是……?”
“就是我男朋友,”黄煜斐替李枳拉开椅子,“小橘今天一直在练琴吗?”
铁板烧师傅已经开工了,不知往板上浇了什么,“哗”的一声,窜出火舌,吓人一跳。
“是啊,太忙了今天,没听见你给我打电话,”李枳稍有些尴尬,而且还心虚,把椅子往黄煜斐那边挪了一点,“哥,以前还没见你特意要带我见谁,是老朋友了?”他直接问,看了眼身边含笑的陌生男子。
“老同学。”
“是革命战友,年轻时候一起谋划炸学校的,”男人微笑,和李枳握手,“陈以诚,很高兴认识你,李先生。”
“你好。”李枳蹙了蹙眉,“是不是你俩该挨着?隔一个我算啥。”
“不用了。”黄煜斐立刻道。
“阿斐好像很嫌弃我,今天也是我突然到这边叫他出来,肯见我就不错咯?”陈以诚无所谓地抿了一口苏打水,自顾自道,“不过和李先生坐在一起也很开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好看?怪不得把我们学院的万人迷都迷住了。”
“……谢谢。”
黄煜斐并不搭理陈以诚的胡说八道,只是把新烧出来的龙虾搁在李枳盘上,道:“他是个色魔,小橘往我这边点。”
陈以诚直翻白眼。
“都老同学了,好好一块吃顿饭,”李枳苦笑,“哥你咋又损人家。”
陈以诚得逞了似的,拍拍李枳肩膀,调笑道:“看见没有阿斐,这才是善良小孩。就你,改邪归正个屁啊。你可别害人家伤心。”
“手拿开,”黄煜斐放下擦手的湿巾,把李枳往怀里揽,“吃完这顿你就滚蛋。”
“看,看,一如既往的坏蛋透了!薄情寡义,没心没肝!”陈以诚夸张地叫道,“李先生你可要小一百万个心!”
“你俩是损友?”李枳转脸问黄煜斐,“怪怪的。”
黄煜斐不说话,只是把一碟蟹子烧放到他跟前,碟子碰着碗沿,“啪”的一声。
“哈哈,来之前吵过一架,他气到现在,”陈以诚也不吃东西,兀自叹息着,“我这个人比较重感情,我以为我们六年同学情谊不止于此的?”
“你们俩是从本科开始就一直同学的?”李枳问道,扒好一只火烧蟹,自己吸了口漏出来的汁儿,随即直往黄煜斐嘴边递,“我算算,还真六年!”
“是呀,其实化工本硕连读应该七年半的,可惜阿斐跳了一级,读完硕士就走掉了,”陈以诚笑着,“回国找李先生,找真爱去了,为了早点走,人家一年写七八篇论文就很厉害,他写十篇,简直丢了魂,没做完的实验也扔下不管。爱情害人!”
李枳脸红了,他瞅着黄煜斐乖乖把那一小块用蟹壳盛着的白肉和嫩黄咬进嘴里,才转脸去看陈以诚:“听这意思,你没走?”
“嗯,我还留在学校读博士,后年毕业,”陈以诚终于从铁板师傅那儿给自己弄了块烤三文鱼腩,还非常小心地把最肥的那块剔掉了,“导师和同学都很想念阿斐,毕竟没有他在,我们的实验效率确实会低一些。黄同学有考虑过回去吗?”
黄煜斐立刻道:“回不去了,也不想回。”
“看,丧失斗志了吧。脑子锈掉,已经做不好有机合成了!”
“我需要赚钱养家,”黄煜斐竟笑了,他看着李枳,“然后结婚。”
陈以诚眨了眨眼,他也看着李枳,看他红得要滴下血的脸,又看向黄煜斐:“哈哈,那个论坛,你现在也不管了,只有我撑着,”他抿起嘴,又低头慢慢地吃芦笋,“明明是我们合伙一起办的,说要吸纳全世界的化学爱好者呢。”
黄煜斐侧着脸,注视眼前铁板上的红蓝火焰,道:“你关掉也无所谓,我不是化学爱好者。”
“对,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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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以诚也盯着那火柱,“李先生你知道吗?阿斐学化工,根本目的不纯。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毒药啊爆炸物啊强酸强碱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违禁试剂,他神经兮兮躲着乱玩,还做出什么防水防压的炸药,把学院的喷泉炸坏过一次。我们私下都说他是反社会,小小年纪,哪天迟早要把自己这张好脸给炸掉。同学里其实怪咖很多,但你要是过去问谁是freak,大家肯定第一个想到他啦。”
“你们都在这样说我?”黄煜斐垂下眼睫,嘴角噙着点寡淡的嘲讽,“不错,每年给实验室捐钱的人,反社会,怪胎。”
“哎,你还真的伤心啦?其实还好,半夜敲我宿舍大门,揪着我写报告,或者为了一点误差在十分位上的数据不让我睡,我也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嘛,”陈以诚哂笑,“不过阿斐,乱造炸药确实很诡异。背着危险药品黑着脸满校园跑,也很吓人。”
“诡异吗?我觉得有点酷,哥,你现在还会造炸药吗?”李枳插嘴,两人的椅子刚刚被黄煜斐挪得紧挨在一起,他半靠在黄煜斐肩上,声音闷闷的,“我想改天把宋千家白鹅的老窝给炸了,那玩意和我有仇,一只鹅,狗一样啄我好几年,老鹅啄够了,它儿子继续啄。你说宋千家怎么就不知道炖个老鹅汤呢?”
他一说话,黄煜斐就不自觉弯起眼睛,语调也变了:“我们明天就炸掉。”他勾着手,一下一下地碰着李枳油汪汪的嘴角,轻轻地揉,调情似的,完全无视了陈以诚的存在。
李枳就跟顺毛的猫似的蹭他手掌,眼睛看向陈以诚,微笑道:“陈先生,再给我说点他上学时候有意思的事儿吧?”他那双眼睛,尤其亮,透点幽光,也像猫眼,一笑还露出猫一样的虎牙,“听这样子我哥以前还是个问题少年,我想多听听。”
“有意思的事情?嗯……我记得有一次他去la参加音乐节,被龙卷风困在路上,期末考试没考一门催化原理。”陈以诚用筷子尖闲闲戳着鱼肉,“平时这门他学得最好,小测,还有实验一次,错也没有出过,每天就喜欢给老师的课挑毛病,回来之后他直接在课上问教授,最高分多少,教授说94,他就说,请您给我96吧,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可以想象吧?”陈以诚“啧”了几声,指尖叩着桌沿,“最神奇的是,老师还真就给了他96分,其他同学当然不服气了,阿斐听见议论,看着人家说,我本来可以要100的,怕显得你们太惨。”
李枳一听,哈哈地乐,他转脸,跟神色复杂的黄煜斐嗔笑:“你可真行。”又问陈以诚:“还有别的呢?这事儿只能看出我哥拽,看不出他反社会啊。”
“还真没什么了,”陈以诚虚着眼,似陷入回忆,“阿斐实际上是个超级无聊的人,还总是阴晴不定的,喝酒觉得无聊,就把杯子扣过去一层一层地叠,经常能叠四五层,再一个一个从下面抽出来,关键是居然一个也不碎,”他明的脸上竟显出傻笑的神情,“打完架也觉得无趣,自我厌恶好久,把自己关在午休室里面写作业,你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无聊。”
“哪儿无聊,我觉得很有聊,”李枳啜着橘子汁,又抬手给黄煜斐喝,不抬头看,吸管却戳得很准,正在那人嘴角,“喝酒打架,成绩还那么好,太酷了吧。”
黄煜斐道:“小橘是第一个觉得我酷的。”
“就是很酷啊,要是当时我就认识你,那该多好。”
黄煜斐像是不好意思了:“我其实没有经常喝酒打架,偶尔。”
“嗯,我哥最爱学习,还有看西语小说。”李枳靠在黄煜斐怀里,仰起头,微微侧过脸,吧唧一下,他脆生生地亲了黄煜斐一口,“对了,还喜欢看我视频,循环着赶论文对吧?”
他这一来,黄煜斐,板烧师傅,还有那陈以诚,都是一惊。当然唯独黄煜斐是惊喜,他回亲了一口。幸好这店里人不多,没谁往他们这边瞧。李枳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不在乎谁看不看似的,坐直身子,盯视着陈以诚:“陈先生还在读博士,现在应该也不是美国的假期,来北京有事儿?”
“说起这个,我还是来抢阿斐生意的呢,”陈以诚脸色不太好,喝空了那杯苏打水,开始咬杯沿,“我家里是做医疗器械的,黄少爷家里也有个公司在北京卖这种东西吧?虽然现在这行业确实半死不活的”
“各个医院都有我们的人,”黄煜斐吃了一口李枳给他沾好黑椒酱的虾肉,舒展地笑,“你抢抢看?”
“那我只能试试咯?中国市场这么大,和黄家抢生意,反正我老爸也从没指望过我,”陈以诚也笑,“阿斐,我发现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从来不许别人比你好。”
李枳则像在状况外,他睁大眼睛,盯着刚上的那盘子里装的黑乎乎的刺球,傻傻地问:“这就是海胆?”
“嗯,吃它的膏,小橘试试看?”
那勺黄澄澄的东西,即便挤了青芥末,也洒了生抽,看起来还是尤为肥腻。李枳试探着,只一舔,一小截红红的舌头就缩回去。“凉的,”他说,却像是喜欢这滋味,又把勺子连同那厚而软的膏体一块吮进嘴里,一滑,铁勺光溜溜地出来了。“好鲜!还以为会嘴呢,”李枳抹抹唇角,盯着那黑刺球发怔,“神奇的口感,没吃过这种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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