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小橘先冲,”黄煜斐则意外地坚决,堵在他和外界之间,“我挡着。洗完快出去。”
李枳一乐:“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魔窟’里头?”
“我无所谓的,没人看我。”
“就有人看我了?”李枳大大方方解开浴巾,冲湿了身子,“这里头,就算真有弯的,”他小声说,“看上的也绝对是我家黄先生,这长相身材全是基佬天菜那一挂的,不是蒙你。待会儿哪个不长眼的趁我不在吃我哥豆腐咋办?”
“不会的,小橘快洗啦,”黄煜斐大概猜出“吃豆腐”的意思,觉得就算真有那种事,自己还是有不少防身术可用的,他挤了点洗发水忙着往李枳脑袋上抹,火急火燎,“五分钟就出去,穿好衣服在外面等着我。”
“哇,没人性!眯住我眼了!”李枳笑着抗议,却还是乖乖迅速打好泡泡再洗净,然后围上浴巾往外走,大概没超过那人给他定的五分钟时限。临走前他站在隔墙边沿,回头冲黄煜斐灿烂地笑了一下:“洗干净点,加油,你可以的哥。”
李枳这一走,黄煜斐发觉自己确实比想象中还要不好受一些。他鲜少去海滩,也没有去公共泳池游泳的习惯,之前和谁睡,总是把灯关得彻底,完事之后也不过夜,没有兴致多交流什么,更别提仔细观察对象的身体了。要说他真正细细看遍每一寸的,只有李枳一个。
因此,他也是头一回产生一种认知:人类的身体居然有那么多种丑法。埋头洗完,他端着盆又穿过许多或油腻或干瘪的家伙,无可避地看在眼里,只得心中念着每晚被他握着的那具白软身体,以求某种净化。
黄煜斐鄙视自己:按北京话讲,你这个样子就叫屁事儿太多。
更衣室里,闲人不少,李枳的柜子已经空了。黄煜斐匆匆穿好衣服,头发都没好好梳,赶紧去交还了柜子钥匙。一出门,正见着李枳头发湿漉漉的,蹲在门口澡堂招牌边上,穿着新换上的正红色t恤,气定神闲地叼着根棒棒糖,咬得嘎嘣直响。
此时天色渐暗,带点潮气的微风轻轻飘着,漫天的云,映着晦暗却浓郁的夕色。绿化带外侧是堵塞的阜城路,内侧是蜂拥的自行车群,四围混乱,有股热闹的市井气,唯独眼前黑白分明的人,是干干净净的,再加上一点红。这才是天菜吧,黄煜斐想。
他终于不窒息了,他清风拂面。
“感觉还成?”李枳抬眼看他,明眸皓齿地笑,“这算是体验人生?看看别人的活法。”
“不想再看了,”黄煜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有些丢脸,我显得非常胆小吧?”
“过来,哥你过来,”李枳抬手,趁他走过去,拽着他衣服下摆就把人往下拉,“胆小个毛线啊,为了不让人看我,自己跟里头憋着,这叫胆小?顶多叫心眼儿小,”他凑上去,“看把我哥给委屈的,这澡堂就不是个好东西,确实比印象里小时候挤不少,也不怎么干净,以后咱绕道走,”说这话时,李枳脸贴得很近,就在大街边上,俩人蹲得低低的,鼻子顶着鼻子,棒棒糖棍还不小心戳了一下黄煜斐的下巴,身边则是两个乱糟糟的塑料盆,他又说,“我现在特想亲你。”
“在这里?”
“对啊,头发翘起来,有点可爱,”李枳举着半根糖果,热乎乎地冲他笑,斜阳下,脸是红的,“而且我嘴里还甜着呢,亲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嘴唇给堵住了,他后脑勺被手掌稳稳地垫着,人给压在墙上,那句“很好玩”他亲完了才说出口。
“确实蛮好玩的,”黄煜斐支着脸看他,认真道,“葡萄味,很甜,我被治愈了。”
“天哪噜,我哥刚才在里头还真被辣到眼睛,给法术伤害了,幸好有我及时奶上一口,”李枳冲黄煜斐身后围观半天的两个校服男生比了个中指,又看着男友柔和道,“我现在想吃酸辣的了,凉皮走起?”
“走,我还想吃拌腐竹。”黄煜斐拉着他站起来,也回头冲那俩男生微笑着比了个中指。
不甘心的好事者终于走了,还吓得不敢回头,李枳则端起盆来哈哈大笑,印象中,这是他家这位高素质人才头一回学着他做些不雅动作。凉拖塑料盆大短裤,加上一头乱发,黄煜斐现在和自己一样邋遢。
果真可爱得要命。
也不知是洗完澡在街上乱走着了风,又或是闷进小吃铺的空调房里受了凉,黄煜斐当夜竟发起低烧来。他没做梦,猛地醒了,听见窗外狂风暴雨声,不清楚是否是幻觉,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发烧,一看表,才三点差一刻。
不想吵醒隔壁屋的李枳,他坐直身子迟缓地琢磨了两分钟,悄悄地吞了点退烧药,强迫自己接着睡,却再睡不着。只觉得雨声越来越扎耳,身上也越来越冷,皮肤底下渗着隐痛,可是空调遥控器好像找不到了。他也没劲头起身去找,喝的那点水都堵在胃里,甚至往外反,冷风吹着,他窝在薄薄一层毛巾被里,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明天去打点滴吧,要早些出发,趁李枳起床之前,他浑噩着想,应该还可以好好开车。一旦高烧起来,自己百分百会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说胡话,不受控制地被往事和怪梦勾着失言失行,那太可怕了。
他不想让李枳知道。
但偏有个人影,推开他房门,蹑手蹑脚往他床边走。还俯下身子轻轻摸他,挠痒似的。黄煜斐并不能很好地思考,也不知道这会儿究竟到了几点,只听到一声大叫:“靠!这么烫!”
旋即床头灯给扭开了,光是暗的是暖的。
“没睡啊?”李枳穿着背心裤衩,不住推他肩膀,盯他眼睛,“你干啥呢,不知道自己烧了?”
“……我知道。”
“那还开冷风,还不盖被子!”李枳麻利地从衣柜里翻出床大厚被子给他盖上,一个角一个角地掖好了,又急吼吼地从靠枕底下翻出遥控器按掉,“我真服了,准备烧四十度是吗,不对,破个吉尼斯纪录您最开心。”
“……”黄煜斐有点迷茫,“好了,你去睡吧。”
“我睡?我睡你个头,”李枳没什么好气,拿起床头的退烧药仔细看,“要不是我上厕所,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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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第二天保准烧熟了。”
“我吃过药了。”
“这啥药,哥你一发烧就猛吃抗生素啊,真行,”李枳掀开他被子,塞了个体温计到他腋窝里,又把被角严严实实堵了回去,“不能老吃抗生素,老美喜欢这么治病,万事上头孢,再不济挂个水就大吉了,咱中国人不能这么搞,会把身体弄出抗药性的,越吃越没效果。”
“没事的,我这样十几年了,”黄煜斐觉得眼前身影有些模糊,坐在床沿的重量,倒是踏踏实实的,“量完体温小橘就去睡觉吧,太晚了。”
“我就在这儿盯你,要我睡,你先不烧,熬夜我最擅长了,”李枳俯下身子,掌心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五指把碎发捋开,又拿自己的额头去抵着碰,“嘶,真烫人,这至少得三十八度五。待会儿看看吧。”
黄煜斐仍然十分坚持:“看完你就去睡。”
李枳“啧”了一声,俯身直接压住他抱:“哥,你别跟我犟,外面这雨下得跟泼水似的,听到窗玻璃上的水流声了吗,我不信你真想让我走。”
黄煜斐有点迷糊,不说话了。
李枳摸了摸他眼角,撂下句“不许乱动”就跑开,不多久又端着盆凉水回来,手臂上搭着毛巾,在床头柜上摆好,然后又跑,捧来杯热乎乎的温开水,他躺回床沿,倚在床头板上,用枕头把黄煜斐往上垫了垫,好让他的脑袋能靠上自己的腰。
“胳膊抬一下。”李枳说着,把那体温计拿出来,冲着灯光眯着眼瞧。
“还成,正好三十八度五,人家都从三十七度五开始烧,我哥一整就来个大的,”揩下病号满脑门的冷汗,他拿泡凉了的毛巾细细擦着,裹着手指,轻轻地点按,“不过别怕啊,我有信心,今晚过去就能退烧。”
“我不怕,”黄煜斐笑了笑,睁开眼看他,“这么大年纪了,怕什么啊。”
“嗯,我家小黄同学最坚强,今晚烧退了我就给你奖励,”李枳说着,把感冒冲剂撕开一个小口,“坐起来点,喝点药,虽说这玩意也不一定有什么快速药效,但能让你热起来,发了烧最重要的就是出热汗。”他顿了顿,又补充,“中药挺苦的,你肯定不习惯吧,加点糖?”
“不用,”黄煜斐靠上床头,拦住他准备冲泡药粉的手,“水给我。”
紧接着,李枳就看到了奇观。黄煜斐喝感冒冲剂,居然是先把药放到嘴里,再喝口水,只一小口,然后晃晃脑袋,最后一块咽下去。他监督这人又多喝下去大半杯热水,惊道:“我真跟一神仙在谈恋爱。”
黄煜斐面色苍白,抹了抹嘴角。
“这也太猛了,苦不苦?”李枳把腿也搁上床沿,侧身搂他,“我每次都放好大一勺糖,半天不化。就这还喝得我龇牙咧嘴的。”
“还可以,”黄煜斐昏昏沉沉地,往侧面蹭了蹭,在他颈子一边埋着脑袋,“可以接受。”
“冷吗?哥你快躺回被子里,又白掖了。”李枳一翻身,跪在边上,把他往被窝里按,那人却执拗着不肯,喃喃道:“小橘,我想靠着你,很暖和……”
“好,没问题,先躺好,我钻进去抱着你总行了吧。”说这话时李枳其实颇有些英勇就义的心情,虽然下着雨,但夏天毕竟没走干净,秋老虎正威猛,夜里抱着一发烫的人,还捂在这么一大坨隆冬才能派上用场的棉花里头,他觉得自己会炸痱子,或者热成人干。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非常愿意的,黄煜斐现在这样,他一看,心就软得化掉,一点别的也不剩。
黄煜斐像是安心了,乖乖出溜回被窝,李枳也钻进去,探手抱住他腰,腿则去圈他的腿。他发觉这人虽然是滚烫的,身子却冻得哆嗦似的,在发抖。“唉,怎么就受这种罪呢,咱俩今天干什么坏事了到底?”他苦恼道,“先睡吧,好好闭眼,要关灯吗?”
“嗯,”黄煜斐应着,脑袋往他胸前拱,又急着说,“不要,不关了,别离开我。”
“不离开,”李枳哄小孩似的,拍他后背,“你是说松开吧,我关灯就得回头,就得松开,那不关了,我不松,也不离开。”
“谢谢你,老婆。”
“哦,还知道我是老婆,没烧糊涂,”李枳笑了,“睡吧,快睡吧,谁都不许出声了。”
说要睡,那夜李枳却一直没睡着,他琢磨着,怀里这人得有多难受,又念着明天要早起熬点粥给他吃,还要拦住他坚决不去工作也不去医院打吊瓶。各种琐碎念头在脑子里盘旋着,也就折腾得他没睡意了。
他本以为黄煜斐睡得还算稳当舒适,因为这人一动不动,也不出什么声。于是就稍稍放下心来,正回忆着柴鱼蛋花粥的做法,准备搞个创新,出锅前多加点能发汗的生姜末试试,却忽然感觉到怀中人一个哆嗦,像是要挣开他,只一下,又立刻软了下来,蜷在他胸前。
紧接着,一句一句重复的话,沙哑的,细微的,从黄煜斐口中传来,好似呢喃梦呓。李枳仔细听着,发现是粤语的对不起,时不时还掺杂句“sorry”。对不起谁呀,李枳想着,想起啥亏心历史了。他仍然只当是黄煜斐梦到了些浪得没边那会儿干的惭愧事,没什么紧张感,却又在听到那人哽咽着喊“妈妈”的时候,心脏一下子皱缩起来。
妈妈?
对不起妈妈?
李枳感到不祥,他屏住呼吸,下意识摸了摸黄煜斐的脸,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湿润。是眼泪。
我回来啦,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这俩人都是苦命孩子tt
感谢这两天大家的留言~感觉翻页近在眼前hhh
第53章
关于黄煜斐的妈妈,李枳知道几件事:红极一时的女演员,赌王相差二三十岁的妻子,在三十八岁那年,意外死于一场台风带来的洪水。
当然,这些都是搜索引擎连同泛滥八卦一起弹出来的表面信息,李枳知道的,比这还要稍微多上一些
比如,当时是2002年,黄煜斐只有九岁。
比如,他好像亲眼看见了母亲的死亡。
再比如,母亲的死是家里人害的,而那件事似乎成为了黄煜斐流浪国外的契机。
要问更多肯定是问不出口的,不是不关心,是不想把黄煜斐给戳疼了。每当听黄煜斐提及母亲,李枳得到些零星信息,只会默默记下,然后紧闭上嘴。他隐约觉得黄煜斐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关于那段往事,他早晚会对自己说,只是还在做准备。
而现如今,怀里的人重复着那三个忏悔的音节,声音又小,又压抑,平日里那种宛如描述他人闲事的从容劲儿,烧没了,就剩个孤零零的人,瑟缩得像个怕黑的孩子。
他甚至在哭。
在梦里哭,流了满面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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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概念啊。
李枳抽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自己的温度,能带来点安慰吗?汗流进眼眶里,李枳又想起自己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正常看来,撑在高三毕业生背后的应该是录取通知书,以及熬出头的父母,于是他们可以无所顾忌,任情任性地挥洒青春,顺便挥霍家长的钱,在那个理应最自由的夏天。
而那时的李枳呢?除了贫穷、眼袋、药片,以及一把废掉的嗓子之外,他一无所有。好东西被剥夺,一件连着一件,他每天活着,宛如游街示众,走一段路,就掉件衣服。
等待他的结果好像是一丝不挂,烂叶沾身。
那会儿他晚上不愿意睡床,总觉得第二天一早就会僵在那儿,死相难看。于是他窝在樟脑味的大衣柜里,眼前除了黑还是黑。
那时他就是黄煜斐现在这种蜷缩的姿势。
李枳固然能懂这种姿势里的难过。
他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汗刚才流进去,不好受,快把眼泪勾出来了。然后他下巴抵上黄煜斐头顶,放软了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没事儿,你可得好好的,别哭了啊。”
“别总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谁,也不用对谁道歉。”
“妈妈肯定也不想看你这么哭的,哥,别乱做梦了,睡一觉,早上起来好好喝点粥。”
他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快把自己说困了。不知何时开始,黄煜斐安静下来,脸上泪迹在李枳的抚摸下,也快要干掉,唯独睫毛还是湿淋淋的。李枳松了口气,他觉得怀里这人越发的烫了,俩人腻在一起的皮肤上全是汗,也不知是谁的,但至少不再受噩梦折磨,也算好事。结果,正当他稍稍放下心来,却冷不丁听见一句:“我需要吃药。”
“什么药?”李枳拧着黄煜斐脸蛋一瞧,发现这人已经睁开眼,瞳孔没什么焦距,“哥你啥时候醒的?”
“我必须吃药,小橘,帮我拿,”黄煜斐还在混沌状态,却重复着,“书房电脑桌左边第二个抽屉,红白药盒。”
李枳怕耽误事儿,照做了,他跑去取来药盒,却不递给黄煜斐,而是站在床沿盯着盒子一侧那几行小字研究。全是拼写奇怪的英文,但李枳能看懂个大概。
“镇静类”“副作用”“降低疫力”……几个关键词跳进他眼里。
打开一看,一板十二片,只剩五个了。
“经常吃这种药?我不让你吃,”李枳把那盒洋药往床底下一扔,掐着腰数落,“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病就是发烧,一烧就这么急,还烧这么高吗,这玩意儿把你疫力给祸害了。”
“捡回来,”黄煜斐沉着嗓子命令,“没有经常喝,但不吃的后果更可怕,你不知道。”
李枳跳上床,把他摁在怀里,大声道:“什么后果?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黄煜斐也抬高了音量,鼻子却还是哝哝的,“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才可怕!我怕我伤害到你。”
“你不会伤害我的,”李枳往下躺了躺,腿把人给圈住,眼睛望住他的眼睛,“且不说你爱我呢,就说一病号,床都不好下,还能把我吃了呀?”
“怕吓到你……”
“我胆儿那么小?还是你少了这药就会变异?”李枳笑了,亲了下他尚且湿润的眼角,“我看我哥现在就挺镇静的,只不过又变成哭唧唧模式了,真可爱。”
“我想平静,我不想做梦,”黄煜斐眯上眼,像在抑制什么,“那个药,是这个作用。”
“我也有这个作用,你抱我紧点,哥,”李枳浑身汗透了,他知道这被子里也是汗津津黏糊糊,但他还是想要黄煜斐抱他抱得更紧些,干脆把他按进身体里得了,“我……我可不想输给五个小药片。”
“发烧的时候脑子是坏的,张着嘴,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我知道就成,你说吧,想说啥就说啥,到时候等你清醒了,我给你复述一遍,”李枳揩掉那人一脸亮晶晶的汗,“只要别说初恋啊前任啊之类的讨厌事儿就成,我气量很小的。”
“哈哈,是吗,”黄煜斐竟也笑了,终于笑了,“想不起来他们了。”
“全忘啦?”
“是啊,遗忘是很厉害的东西。我差点把妈妈也忘记了,所以她就来梦里要我想起来。”
“……前几天还跟我提妈妈,你哪儿忘了呀,”李枳轻轻拍着他湿透的脊背,“妈妈最喜欢吃油糕,擅长弹钢琴,夏天早晨会带你去海边挖沙虫,捡小螃蟹,这不都是你跟我说的?哥你没忘,不会忘的。”
“我确实快要忘了,好像我以前没有犯过那些错误,是因为最近过得太快乐吗,”黄煜斐嘴角苦涩地抽动了一下,“妈妈当然是怪我的,来找我,哭着,她说她想要我死,去陪她。是我的错。”
“别胡说!不要你死!这也不是你妈说的话,你得陪我!”
“当时应该死掉的确实是我……我太不小心,害她着急,她不能着急的,”黄煜斐轻轻地笑了笑,“妈妈死得很早,之后我过得艰难,直到今天。这是相互报应的。”
李枳愣了愣,他看着黄煜斐又在那样笑,觉得很难过。这个曾经认真跟他说“不要强迫自己笑啊”的男人,自己才是假笑第一天才。他想,我该说什么呢,又能怎么做呢,他想不出答案,就凭着本能去亲吻他的脸颊,正如那人曾经安慰自己的那样。
却见黄煜斐似乎挺受用,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声音也不是刚才那种痛苦得马上要哭出来的感觉了。他说:“小橘真的很神奇,在梦里我周围全部都是水,大水,泡着我,但我能听见你的声音,然后梦里天空就亮起来了,”顿了顿,他又道,“想象不了如果听不见你在我身边讲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我一个人,烂成泥。”
“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要听我声音,我就说话给哥听。”
“你说过你爱我,”黄煜斐慢慢地,轻声道,“我感觉到了。可是,你知道吗,爱上我这样的人,有时候我会觉得,小橘很可怜。”
“什么混蛋话,这么好一人,我凭什么不爱?还什么‘你这样的人’,纯粹妄自菲薄。”
黄煜斐眼光一闪,随即黯淡:“小橘真正了解我吗?不是妄自菲薄哦,我做过许多坏事,对自己,对别人。”
“举个例子?”
“我试过自残,把阿姐吓半死,我非常开心。”
“说得好像我没试过,这没什么可愧疚的。看自己流血,我当时也特兴奋。”
“我也试过自杀,但失败了,很多次。然后被医生开一堆神类的药片回家。”
“多巧,我也试过两回,也失败了,我还不吃药,”李枳凑过去,亲他嘴唇,“反正现在你不想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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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而且,哥,这些事儿可别跟我这个终极丧货比,说白了咱俩就是一种人。就算病,也病一块了。”
“是吗?那我完全自我中心,从不顾忌别人感受,我喜欢看别人痛苦,经常有人说我狼心狗肺,小橘也是这样吗?”
“不对,你不是这样的,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以前没人拿真心待你,你也没有试图去找到什么依托,”李枳紧紧握住他的手,像要证明什么,“就像你不喜欢看我痛苦,这些事都是双方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越悲怆的时候,他就越嬉皮,我知道的,你以前过得可孤单了。”
黄煜斐若有所思:“孤单吗?也没错,以前在伊丽莎白城,一个人去社区医院打吊针,想上厕所,需要自己把吊瓶拿下来,拎着去上。可能压力出了问题,我看见血顺着管子倒流,药剂变成红色,红得发黑,这是孤单吧。”
“靠,疼死了,”李枳揉了揉眼睛,他被黄煜斐若无其事的样子扎得心悸,“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打吊针还他奶奶的掉血了,”他手上力气又加了几分,握到黄煜斐的脉搏,“吊针都不准再碰了,以后感冒发烧,我就这么给你捂着。好得虽然慢了点,但不毁身体。”
“太麻烦了,别人和我一样打吊针,也没怎样。”
“黄煜斐,你有点自觉行吗,”李枳瞪着他,“你是我男人,我男人就不能过那么惨。”
“其实我不喜欢你这样,小橘,”黄煜斐平静道,“不喜欢这样的我被你看见。非常丢脸。刚交往那段时间,我发烧躲着你,还记得吗?也是做噩梦,醒来又睡着,躲在家里,什么都做不好,我怕你知道我原来是这种脆弱的人。可你还是知道了。”
“谁都有脆弱的时候,照这么说,我成天矫情,在你面前把好印象早就败光了吧,你不也没嫌我烦吗,”李枳掰着他的右手,紧压在自己腰上,要他抱好,“那次我也记得呢,你在我家门口冷风吹着,等我一上午,现在才知道是在那样的神状态下,因为担心我才整理好心情出门,没事人似的,苦都自己乱藏。哥,说你脆弱,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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