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爷们与巧媳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沈夜焰
向嘉丞和左天同时回头,赫然竟是向嘉天。他穿着香槟色西装,白衬衫、白领结,配浅棕色皮鞋、audemarspiguet经典腕表。光鲜亮丽、风度翩翩,简直可以去走颁奖晚会的红地毯。
向嘉丞给左天和向嘉天两人介绍了一下,两人握握手。左天见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道:“一会再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向嘉丞一眼,转身去和别人打招呼。
向嘉天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惊愕,低声问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会?”向嘉丞好笑,“你来我就不能来?”
“你不就是个裁缝吗?”向嘉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到弟弟微微蹙起的眉峰,立时改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挺美式地耸耸肩,索性坦率地道,“好吧,我挺意外的。”
向嘉丞微笑:“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他顿了顿,抿一口香槟,慢慢地补充一句,“事实证明,没有亲人的提携,凭着自己的本事,我一样可以重新站起来。”
向嘉天被弟弟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难得地面皮一红,就坡下驴打圆场,干笑道:“当然了,我弟弟还说什么?从小就有能耐,我这个大哥是自愧不如啦。”说着拍拍向嘉丞的肩头。
“嘉天,不介绍一下么?”一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向嘉天搂着弟弟的手臂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种肤浅的轻快的笑意,“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呃,我的朋友廖涵;这位是我弟弟,向嘉丞。”
“你好。”向嘉丞和廖涵握手。眼前的男人三十来岁,似乎有外族血统,五官深刻,一身深灰色条纹西装,蓝色法式小领衬衫,显得成熟稳重、气质独特,只是眼里的光极为深邃,好像一下子能看穿你的五脏六腑,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早听说嘉天有个弟弟,在s城开一家制衣店,果然名不虚传。”廖涵望着向嘉丞,眸色幽深。
这话说得古怪,向嘉丞总有一种被他审视的感觉,垂下眼睑一笑:“廖先生太过奖了。”
廖涵举杯示意:“以后有机会,能不能也为我定做些衣服?”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两只玻璃杯轻轻相击,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廖涵再凝视了向嘉丞一眼,转身走开。
向嘉天紧锁眉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见廖涵转过去没留心这边,凑到弟弟耳边,严肃地说:“离这个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等向嘉丞反应过来,已跟着廖涵走了。
向嘉丞望着两人的背影,猛地醒悟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头。思忖一会,又疑虑地缓缓摇摇头不太可能吧。
这时,乐曲陡然停止,来宾逐渐安静下来。紧接着悠扬的旋律再次轻飘飘地在空中徜徉,马速和他的夫人,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儿,终于出现在大家眼前。
马雨涵身上的深红色公主裙,是向嘉丞为她挑选的,她身材娇小可爱,活力十足,笑容甜美清纯,像个迷人的小灵。姐姐马雨冰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她一直在野战部队做军医,前不久刚回到父母身边。和妹妹相比,她要沉静得多,目光之中带着医生特有的锐利和冷静。衣着朴素简约,不是大品牌的东西,但她气质出众,身材高挑,在一众珠光宝气衣香鬓影中,十分特立独行。
马速很为自己这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儿为豪,说实话他这次把大女儿隆重地介绍到众人面前,也有一种想要给她找个好女婿的意思在里面。虽说大女儿脾气冷傲了点,但谁敢保证这些青年俊彦里就没有让她在一刹那擦出火花的?他这个女儿性子太倔,当年不顾家里阻挠,毅然决然报考军医大学,毕业后明明可以留校任教或者前往军区总医院,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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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野战部队不可。幸好现在开了窍,肯回到后方来了,要是再能找个好丈夫,他和妻子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父母对孩子的牵肠挂肚是一辈子的事情,总想给他们最好的,哪怕只是期望。
舞会开始了,马雨涵拉着表哥的手开舞,可也只和他跳了一支,便走到角落里聊天,眼睛时不时往一旁瞄过去。
马速为大女儿逐一介绍来宾,到向嘉丞这里,特地加上一句:“我这身衣服就是他做的,很棒吧。”
“向先生品味不俗。”马雨冰唇边泛起浅笑,虽然很淡,“爸爸总提起你,印象很深刻。”
“叫我嘉丞就好,那都是马叔叔照顾。”向嘉丞顿了顿,目光落在马雨冰左腕一串样式奇特的手链上,“你的手链很特别,我能看看么?”
马雨冰迟疑片刻,说:“当然。”抬起皓腕。
向嘉丞其实早就看清楚了,只不过为更确定一些。这个手链上串着一枚斑驳的子弹壳,链子是用镂刻的小木珠子做的,可以称得上简陋而粗糙。
但这种样式、刀刻的痕迹、小木珠子的穿法,向嘉丞太熟悉了,他自己就有一串一模一样的。子弹壳是袁一诺第一次回家特地给他带的礼物,木珠子还是向嘉丞教他刻的,因此那种手法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向嘉丞向马雨冰含笑颌首:“非常别致。”心里却早就翻了天。好啊袁一诺,送我的东西居然还给别人一份,还是个女的?今晚非揪着你的小jj问清楚不可!
28、拒绝...
其实向嘉丞对这串手链也没有多么看重,虽说当时袁一诺给他时,内心还是挺感动的。袁一诺当上义务兵,两年之内不许回家探亲,这可把向嘉丞给熬坏了,就怕这小子这一去天高路远的风景多的,彻底就把自己给忘了,回来挂着亲切又陌生的笑容,对他说:“你好,嘉丞。”要真那样,向嘉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向嘉丞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袁一诺要去当兵前夕,用点小计谋把这小子坚决拿下。
拿下是拿下了,但就那么一回,一回能不能抵得过这两年?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牵肠挂肚,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袁一诺给盼回来了。而且不但人回来,还给向嘉丞带回一个子弹壳做的项链。说是项链,其实就是一条黑细绳子串着一枚子弹壳。
向嘉丞心里乐得开了花,偏一撇嘴:“不咋地,就这么串条破绳子就完了?”
“啊,那你还想怎么着?”袁一诺拧起眉毛,粗声粗气地问。
“怎么着也得雕点花纹什么的,要不能说是你做的吗?”
“子弹壳上雕花纹?”袁一诺气乐了,“你当子弹是泥捏的吧?啥也不懂,胡说八道。”说着回来,“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向嘉丞眼疾手快,一把抢回来,别别扭扭挂脖子上:“凑合戴吧。”过两天不知从哪翻出一块紫檀木来,扔给袁一诺,外加画着花纹的纸片片,“喏,就照这样给我弄几个珠子。”
袁一诺嗤地笑出声来:“拉倒吧,这么着更难看。”
向嘉丞挑衅地斜睨着他:“你弄不?”
袁一诺骚骚后脑勺:“好好好,我给你弄行了吧?你就是我祖宗。”把一个小木头块磨成小圆球,那也是不容易的。袁一诺休假这几天啥也没干,拧眉攒目地就弄这玩意了。他手指头粗,木珠子太小,咬牙切齿地较劲,连饭都顾不得吃。
向嘉丞在一边逍遥自在地看电视,一会往袁一诺嘴里塞瓣橘子:“好好干,领导很看好你。”
“别学你爸打官腔行不?听着牙疼。”袁一诺不耐烦了,把小刀子扔桌子上,一脑门子细密的汗珠,“他妈的,这比负重35公斤来个十公里越野都累。”
大狮子终于忍不住炸毛了,向嘉丞笑嘻嘻地上前给他捋捋,吧嗒亲大狮子一口,低声说:“我不就好这口嘛。”
袁一诺脸红了,这话说得太一语双关,引申含义无穷无尽的。袁一诺不由自主就往那无穷无尽的地方联想,这一联想,脖颈子都红了。哪哪都红的袁一诺就没法再吱声,认认真真地捡起那个只有拇指盖大小的玩意,认认真真地雕琢,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的。
向嘉丞贴在大狮子身边给他做指导:“左边,左边刻深一点,这个弧度……”
就算把项链改成手链,袁一诺休完短短的一个星期探亲假,还是没弄完,说好带回特种部队去,慢慢雕,下次回来再送给向嘉丞,谁知一等又是一年半。
向嘉丞戴过几天,然后就扔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一来,那玩意刻得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二来,向嘉丞又不是女孩子腻腻歪歪,俩大老爷们鼓捣点定情信物什么的也太肉麻了吧,知道有这份心就够了。所以,尽管向嘉丞家里出事时,他拾东西也带走了这串手链,不过仍然扔在抽屉的角落里,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谁成想今天能在这种场合再见到这样熟悉的粗劣的手工制品?而且还是戴在马家大小姐的手腕上。马雨冰竟不觉得配不上她那身衣服,看样子一直就没摘下来过。不用问,里面肯定有故事,没准故事还不简单。
向嘉丞暗地里琢磨着该怎么“审问”袁一诺,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愈发显得俊雅迷人。
不可否认,左天就被这种笑容给迷住了,他的目光始终没能离开向嘉丞。最后终于忍不住
凑了过来。
此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一个阶段,气氛渐渐烘托出来,空气中飘荡着醉人的酒香和糕点甜美的气息,更多的则是来宾们的轻言笑语,和悠扬的乐曲。
向嘉丞应酬一阵,终于腾出功夫来休息一会,他端杯香槟来到敞开的阳台前。夜风清凉如水,吹散燥热和疲惫,令人为之一振。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娇黄嫩紫,在路灯下摇曳多姿,朦胧优美,别有一番风致。
向嘉丞曲起双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子很随意地俯下去。左天盯着他清瘦的侧影,走过去很有风度地问道:“可以谈谈了么?”
向嘉丞直起身,两人对视了一会,一个完全洞悉对方的心思,一个已然知道对方的洞悉,一时之间,竟谁也没开口。
过了一会,左天笑了一下,这一笑竟带着几分自嘲,他说:“嘉丞,我真的很喜欢你,也许你觉得有点唐突。”
向嘉丞垂下眼睑,他没去看左天,一只手撑在白色的阳台栏杆上,望着和灯光交相辉映的璀璨的星空,悠悠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呢?气度不凡?或者是,会做衣服?”他瞧了左天一眼,目光里透着隐约的讥讽。
这抹讥讽刺痛了左天,一颗真心摆出来人家根本不在意。他沉默片刻,说道:“我承认我对你还不够了解,不过我会尝试去了解,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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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向嘉丞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只喜欢这样的我,自信优雅,风度翩翩。但你知道我最失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么?你见过我愤怒得不可自控的样子么?你能想象我像个泼妇一样把人骂个狗血喷头然后痛哭失声么?”他凝视着左天,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你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了,左天,这些都是假的。”他顿了顿,低声说,“有人见过,而且不嫌弃那样的我,所以……我绝不会离开他。”
可能向嘉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提起袁一诺时,眼睛有多么亮,仿佛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左天没有错过,他陡然明白,向嘉丞所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拒绝他而找到的借口。也许,眼前这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展露在外人眼前的,只是自身的一个片面。
左天怦然心动,他忽然很想见见那样的向嘉丞,那样表露情绪的、随心所欲的向嘉丞,那样富于生气会大哭会大笑的向嘉丞,而不是此刻站在面前,永远挂着得体致的面具。左天不禁失声低唤道:“嘉丞……”
“所以,对不起。”向嘉丞打断对方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断然说,却听不出有什么歉意,“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
左天想了想,放松下来,一耸肩:“于是,我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半点都没有。”向嘉丞坦然地面对他,眸光清澈,透着几分调侃。
“好吧。”左天举起酒杯,“还是朋友?”
“当然。”向嘉丞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靠真不容易,总算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他毕竟还是不想得罪左天,这个圈子太闭塞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可又实在厌烦得要死。好吧,反正这小子在中国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以后尽量避见面。向嘉丞暗中核计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对左天微一颌首,转身走回大厅。
向嘉丞没料到的是,他刚一离开,左天盯着他的背影,敛了唇边的笑容。他太少被人这样拒绝了,滋味很不好受,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是动了真心。左大少爷动真心,那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往的莺莺燕燕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消散不见。眼里就剩这么一个,人家还不领情。一腔热血被冷水当头一浇,冲了个透心凉。左天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笑话,失意和沮丧转成一股愤懑的浊气,噎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他狠狠灌下杯里的酒,扯开脖子上紧箍着的领结。
向嘉丞在舞会里又晃了两圈,看看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便向马速夫妇和两个姐妹告辞。马雨冰仍是极为冷淡的样子,随意点点头;马雨涵却有些心不在焉,嘴上答应着向嘉丞,眼睛却不时瞄向舞池中间,神情有些落寞沮丧。
向嘉丞下意识地扫一眼,见房地产大亨吴志的儿子吴庭阳正在和一位正当妙龄的女子翩翩起舞。向嘉丞心头一转,立刻明白,心里不由暗笑,小丫头这是情窦初开芳心暗属了。
向嘉丞边往外走边拿出电话,上面竟有个袁一诺的未接来电,想来是刚才舞厅里没听见。向嘉丞拨回去,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听着周围也是混乱不堪,有人嗷嗷地叫唤。袁一诺扯着嗓门嚷嚷,差点震破向嘉丞的耳膜:“嘉丞啊!啊,刚才我给你打电话啦你没接呀。”
向嘉丞站到十字路口:“你小点声,我听得见。”
“啊?你说啥?!哎呀等我出去的。”
向嘉丞翻个白眼,等一会那边又传来袁一诺的动静,这回声小多了:“嘉丞,我有个战友回来探亲,非要我陪他喝酒,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嗯,行。”向嘉丞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喝多了啊,我还有事问你。”
“啊,好好好。”袁一诺一点没听出来向嘉丞语气有什么不对,没心没肺地还废话呢,“我这边还得晚点,你先睡吧。”还没等向嘉丞再说什么,他先按断了。
向嘉丞瞧着手机,笑着点点头,就是这笑容有点诡异:“袁一诺你行,不但给女孩子送东西,食言不来接我,而且还学会夜不归宿了。你等你回家的!”
29、战友...
袁一诺接到这个电话绝对很突然,他吃完晚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注意着墙上的挂钟,准备十一点左右就去接向嘉丞。这时候,他手机上到一个陌生的来电显示,还是个座机号。
袁一诺接听,里面传出阔别已久甚至以为自己已然忘记的声音:“袁一诺。”电话那边的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断开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袁一诺傻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足足半分钟。那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笃定袁一诺一定能认出自己。
“我草,王跃海。”袁一诺大喊出那个仿佛是上辈子结识的名字,提高声音,“你他妈的是王跃海!”
那边憨憨地笑起来:“行,你小子还没忘了我。”
“去你妈的!”袁一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没拿手机的手叉着腰,激动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你个瘪独子你在哪呢?你休假了吗?!”
“我就在s城。”王跃海语气也平静了许多,“正要回家去,走之前想见你一面。”他沉默一会,慢慢地低声说,“一诺,我也转业了……”
袁一诺心头颤了一下,他说:“先啥也别说,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咱俩好好喝一回。”
“好。”那边笑,“我就在北站,这里变化可真大。”
“搞什么全运会,忙着翻修重建,你等着,我这就开车过去。”
袁一诺兴冲冲地进卧室换衣服,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想到王跃海竟然来找他了,峥嵘岁月如水过,铁马冰河入梦来,简直令他难以自抑。穿好衣服闭着眼睛默立了好一会,又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恢复平静,用手机给向嘉丞打电话。可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袁一诺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接老战友,大不了让嘉丞自己打车回来。
开门、下楼、开车、走人!
袁一诺前后在部队一共干了五年,一年义务兵,四年特种兵。这五年他一直跟王跃海在一起,他俩特有缘分。同一个排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同一个特种大队,甚至老家都紧挨着,一个在s城里,一个在s城郊区的农村。这在部队实在太少见了,少见到别人都拿他俩开玩笑:你俩上辈子不会是夫妻吧?少见到进行特殊训练时,教官最爱拿他俩做样板,你俩关系不是最好吗?最铁吗?去,上去,扇他耳光,我说停,才可以停!那是特种部队进行的抗审讯训练,不但要打,还得嘴里骂着打,骂的不清楚打的不够疼都得重来。袁一诺眼睛都熬红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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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个人形。王跃海胸膛不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猛地转脸对“教官”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疯了一般冲过去,连踢带咬。不用说,被人拉开一顿臭揍,袁一诺也没跑。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称不上愉快,那时袁一诺没注意到这小子,而王跃海站在新兵队伍里瞥了袁一诺一眼,轻蔑地想:少爷兵。
袁一诺真是少爷兵,他是被向嘉丞的父亲托关系送进去的。向父以前也当过兵,很多战友仍然留在部队里,里面恰巧就又袁一诺当兵时所在部队的团长,于是团长把人交给连长,嘱咐要好好带。
相对社会来说,部队是个完全独立而封闭的环境,它有自身不可磨灭的特点,其一就是官大半级压死人,等级分化极其严重;其二就是人际关系十分重要,尤其是个人背景,这里专指家庭有部队背景,其他不作数。部队不认别的,什么有钱有势全都靠边站,看背景只看一条,你家里有没有人当过兵,什么职务。在新兵入伍彼此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这就是首长认识你的先决条件。
袁一诺没跟着新兵们一起进大院,他是坐着专车来的,是连长带着小兵开车送他来的,当着一排青涩得跟刚冒出来的青苞米似的新兵蛋子的面,亲自把袁一诺交到班长手上:“这小子叫袁一诺,你的兵。”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所以,袁一诺当新兵那段日子,很好,但也很惨。
很好,就是说老兵没有敢欺负他的。老兵欺负新兵那是传统,给他们洗衣服洗床单洗臭袜子刷臭鞋,撅着屁股刷厕所扫猪圈,那都是应该的。以前甚至还有打骂,班长连长带兵,动不动也打也骂。后来国家全军下令,不许打骂新兵,这才敛些。你掉眼泪你委屈你受不了,没人同情你,这就是男人,这就是部队,这里只认强者。包括这种“欺负”,那也是淬炼的一种方式,是溶入这个群体必不可少的步骤。你的神经得像钢筋一样粗,意志得像铁铸一般硬,想要悲春伤秋、自怜自艾、挺不下来打退堂鼓你确定你要当兵?
没人敢欺负袁一诺,老兵油子一个比一个滑,连长亲自送来的,你知道他有什么背景么?不知道就别招惹。不但不欺负,有个别势利眼的还跟袁一诺套近乎称老乡。袁一诺哪怕松懈一点,义务兵的两年会像流水一样划过去,一点痕迹留不下。
可惜袁一诺不是那样的人。袁一诺别的本事没有,偏有一身傲气铁骨。他就是想当兵,一心一意当个好兵。
况且在新兵连的时候还没有老兵,全是新兵,所以这点“好“就没体现出来,他就觉得惨,很惨。
因为没有一个新兵愿意跟他交真心的朋友,大家表面嘻嘻哈哈,其实谁都瞧不起他。
奇怪得很,对于他这种堂而皇之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后门兵”,人们敬而远之、不敢得罪,但心里一直鄙视你,永远不会把你当兄弟。
在部队里,不拿你当兄弟,那是个什么滋味?袁一诺找班长谈心,找战友聊天,甚至帮别人整理内务,没用,全都没用,该不待见还是不待见。
最后事情就出在王跃海身上。这小子是农村兵,农村兵和城市兵始终是不可调和的两种状态,每届训练新兵都要因为这个做大量的思想工作。结果这次,袁一诺和王跃海炸锅了。
起因是袁一诺从外面弄回来几条香烟,送给连长班长副班长,剩下的要和同寝的战友分掉。烟在部队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这种在院子里小卖店绝对买不到的进口烟。弄进来几条对袁一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向父也明白部队的“潜规则”,你得跟领导和战友搞好关系,但他毕竟在地方待得太久,忘掉部队里的一些不能言说的禁忌,把官场上的那一套弄部队里来了。结果吃亏的只能是袁一诺。
袁一诺给同班的发烟时,就有人笑着推脱不要,只说谢谢。袁一诺憋屈就憋屈在这里。部队是男人的地盘,男人交往有男人交往的方式,勾肩搭背骂骂咧咧拿东西不说谢你不给都得上前明抢瞧不起弱者崇敬强者,这才是爷们。男人之间没有客套,男人之间不需要同情。可是都在一起混一个月了,同班的战友还跟袁一诺说谢谢,摆手不要。这俩字就像当面甩给袁一诺俩耳光,啪啪带响还不能还手。
袁一诺心里憋屈极了,心火一拱一拱地却发泄不了,这才叫上杆子不是买卖,热脸蛋贴人家的冷屁股。袁一诺那时刚十八,年轻气盛,一点就着,当下把香烟揣在兜里,怒道:“爱抽不抽,当他妈我愿意给你们呢!”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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