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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战秦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暮烟
秦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想要哭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整个脑中“嗡嗡”作响,就像是要炸裂一般。
她听不见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听不见身边所有人说了什么,听不见卷土重来的厮杀,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和她怀中余温残存的躯体。
她脑中的晕眩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人想要呕吐出来,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眼前的所有画面慢慢模糊褪色,最后变得一片漆黑。
倒下的那一瞬,她似乎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喊。
有人叫她。桑儿。
正文第一百九十一章梦魇惊魂,痛彻心扉
【南渊都城襄陵】
齐王端坐于大殿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冷若冰霜。
沉寂许久,他才抬眼看向阶下之人。
“木十六呢?”
那人跪在地上,紧张的抱拳答道:“木将军还在柴阳,此战两军损失皆是惨重,顺利渡河回到柴阳的,只有不到三千人马。”
“他还有脸回来!?”
齐王猛地一拍案几,顿时站起身来,浑身像是燃起火焰一般,怒不可遏。
潼关一战,南渊五万人马围城,最后回来的竟然只有三千。
秦桑开城的那一夜,所有秦川将士视死如归,与他们鏖战一整夜,南渊大军损失惨重,活下来的人马也早已筋疲力竭。
第二日破晓,南渊围堵秦川主将秦桑,欲擒其为质,向秦川换得连允。
谁知秦桑宁死不屈,险些拔剑自刎,木十六情急之下夺过身边弓弩手的弓弩,想废了她一条胳膊,好让其放弃顽抗。
却没有想到,萧何推开秦桑,挡下了那一箭,中箭身亡。
正在那时,应清驻渭北援军赶到,将南渊残存将士逼得退无可退,只能冒险踏上已经开始融化的渭河。
松动的冰面无法支撑千军万马的重量,南渊大军撤到一半,冰面猛然塌陷,大批人马溺死在了河中,最后成功渡河的,只有三千人马。
战报传回京中,齐王许久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震惊的不仅仅是秦川的绝地反扑,他更震惊的是,萧何竟然会为了一个秦川将领,而舍身挡箭。
木十六射杀了萧何,这件事,他不知如何去对叶阑解释。
而让他更头疼的是,他连萧何这最后一个筹码,也折损在了沙场之上。赔了夫人又折兵,未能换回连允,却又折了萧何,这南渊军中,如今何人可继?
齐王头痛欲裂,站定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沉声道:“叶大人怎么样?”
他不知道叶阑听闻丧子的消息会是作何反应,虽然这个孩子与叶阑的感情并不算深,但那毕竟是他的骨肉,血浓于水,他不会就这样漠视。
“还在太傅府中,没有动静。”阶下之人答道。
齐王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
他静静看着殿中角落,心中仿佛忽然空了下来,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果轮回,命中注定……”
他回想起几日前陵阳婚宴之上发生的一切,喃喃自语着。
他脸上的疲态尽显,鬓角斑白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苍老和凄凉,终于,他垂下头去,微不可闻的长叹了一口气。
【潼关城中】
夜色正浓,房中颤动着一盏烛火,应清撑头坐在案几边闭眼小憩,秋戈坐在一张软垫之上,身子趴在她便,守着榻上的秦桑。
房中寂静得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只有窗外西风吹动窗框的微弱声响,还暗示着时光的流转。
榻上平躺着的秦桑,额头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眉头紧紧拧着,闭着双眼,咬着牙根。
在微弱的火光里,她没有动弹一下,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见了一幅画,一副色浓艳的画。
画中有一个庭院,院里有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桂树,桂树边站着一个姑娘,姑娘身着一袭红裙,腰间挂着一柄铁扇,手中捧着一个酒坛,坛上是一顶红绸。
她仿佛走进了画中,成为了那个姑娘。
她捧着酒坛,在漫天飞雪中望向远处奔来的战马,却像是怎么也看不清马上之人的样貌。
她有些着急,想要抬腿往院外走,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自己的双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只见脚边的雪地里开始往外渗出一抹骇人的鲜红,那鲜红蔓延开来,渐渐染红了周遭所有的积雪,与身上的红裙融为了一体。
她大惊失色,抬眼往身边看去。
身边空无一人,那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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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旁的桂树变成了无数交叠的枯骨,围院的栅栏变成了一根根燃烧的箭矢,漫天飞雪变成了破碎的大纛,从空中缓缓坠落。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丢开了手中的酒坛,只见那酒坛落地之后立即碎裂,从陶片中迸溅而出的尽是鲜红的血液,牢牢溅了她一脸。
她动弹不得,只得再次抬头往那战马的方向看去,终于,她看清了马上之人的样貌萧何!
她立即想要呼喊,喉咙却像是塞满了火炭,疼痛的发不出声来,她抬手往战马的方向伸去,却眼睁睁看着那战马连同马上的萧何忽然被一团烈火包裹了起来,迅速的燃烧着,像是要化为灰烬一般。
“萧何……萧何!”
她猛地坐起身来,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额上冷汗顺着脸颊滑下,碎发贴在鬓边,凌乱不堪。
一旁的秋戈立即起身坐上榻边,牢牢扶住她的双肩,惊喜问道:“姐姐醒了?”
应清也已经闻声惊醒,撑着案几站起,两步迈到榻边,急切问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桑惊魂未定的看着前方,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急促的呼吸着,一言不发。
秋戈与应清对视一眼,应清忙走到一旁扶她躺下,伸手搭上她的脉搏,凝神静气的诊了起来。
秦桑的脑中开始变得一瞬空白,一瞬拥挤,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忽而全部消失,忽而猛地涌进脑中炸裂开来。
过了许久,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顶,像是一具已经掏空的躯壳。
应清诊完脉,似是松了口气,将她的胳臂重新盖回被子里。
秋戈从一旁端来一杯热水递给应清,而后缓缓扶起秦桑,接过水杯,缓缓往她口中喂去。
秦桑的眼神有些涣散,许久才将目光重新聚集起来,看清了眼前的两人。
她没有出声询问,自己为何还活着。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了自己还在潼关城中,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多久。
身上的伤口很多,却都不算严重,此时只是火辣辣的,疼痛并不强烈。
她喝了几口水,重新被秋戈放平在榻上。
“姐姐好些了么?”秋戈没有离开榻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秦桑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她觉得很累很累,累到没有力气再去回答任何问题。
应清沉默的看着她,许久,垂下眼帘轻声道:“秋戈,让她再睡一会,我们出去吧。”
说完,他便从榻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秋戈微微皱眉看向秦桑,有些不愿离去,却见秦桑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想要再睡一会,便也没有再停留,将水杯放在了她的榻边,起身随着应清离开,关上了屋门。
听到了关门声,秦桑的双眼重新睁了开来。
她再一次看向屋顶的黑暗之中,目光里没有丝毫波澜。
萧何……死了么?
她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或许如方才一样,那只是一个梦么?
她抬起自己的手定睛看了看,手上没有一丝血迹。
嗯,一定是梦吧。
她闭上眼,对自己说道。
忽然,她心中猛地疼痛起来,像是万箭穿心一般,所有碎片一样的画面一起涌进了脑中串联起来,硝烟战火,漫天飞雪,包围的南渊甲士,中箭倒下的萧何……
紧接着,她耳边开始回响起萧何的话语:“如有来世……你我生于一国,休再兵戎相见……”
突然的心痛令她蜷缩起身子,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双眼狠狠闭着,却没有留下一滴泪。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全身不住的颤抖着,却死死忍住想要哭喊的欲望,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萧何,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要留在南渊。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要娶陵阳。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日你在永寿所说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在秦桑心中冲撞,一阵又一阵的心痛让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弯起身子,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就像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像个婴儿一般,被黑暗与混沌紧紧的包裹着。
她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两行字,那是在祁水时,秋前辈给萧何的命签:
旧时檐下双飞燕,他日伶仃各寻巢。水落冰融石既出,何须卧雪促春朝。
正文第一百九十二章雪掩沙场,故地重游
秦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
秋戈敲开了她的屋门,将午膳端进了屋内,开门的时候,秦桑看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似乎太阳已经升起,照射在门前积雪上,发出刺眼的光芒。
她眯了眯眼,有些出神。
“多久了?”
她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愣愣的看着门外,像是再问秋戈,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秋戈放下手中盘碟,走到榻边轻轻坐下:“姐姐是问从那日至今么?”
秦桑缓缓点了点头,仿佛出神了一般。
“从姐姐昏迷至昨夜醒来,已经七日了。”
秦桑又点了点头,却没有再继续问什么。
秋戈搀扶她到案边坐下,她看着满桌的食物,却丝毫没有胃口。
“师兄呢?”秦桑抬起头来,淡淡问着。
“他出城了,说是要去山中探望师父。”
秦桑这才想起,凤岐山临近潼关,就在城外几里处。十年前两位哥哥正是驾着马车奔往潼关的途中,在凤岐山下遭遇的埋伏。
秦桑低头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失落。
按理说,自己身在潼关城中,理应去看看师父,可想起师父知道她所有的身世,想起师父曾见过萧何,心中本能的有些抗拒与师父相见。
师父,徒儿不孝。
她微微吸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念道。
“我……想去城上看看。”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面色十分平静的看向秋戈,眼中却是无比的坚持。
秋戈低头看了看满桌的菜,本想再劝她吃一些,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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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可能根本无法说动她,只好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将一套崭新的衣服拿给秦桑换上,秦桑换好衣服,却转身看向秋戈问道:“扇子呢?”
秋戈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垂下眼帘答道:“丢了。”
秦桑一看便知,这丫头一定是怕她睹物思人,将扇子藏了起来,心中有些动容,却还是轻声道:“给我吧,我知道在你那。”
秋戈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将那凤尾扇拿来,交到了秦桑手中。
秦桑低头看了看,那扇子显然已经被清洗过了,铁质的扇柄上没有一丝血迹,但架在扇骨缝隙中的兽皮上,却还是能看出被血液浸染过的痕迹。
秦桑没有说话,沉默的将扇子像往常一样系在了腰间,便抬腿出门,向城楼行去。
从长长的阶梯上到城楼顶端的每一步,秦桑都走得极为缓慢,她不知道她会看到怎样的画面,也不知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终于到了城楼之上,守军见她便依矩行礼,她垂眼点了点头,向城墙边缘一步步走去。
终于,她看到了城下之景。
那一夜的大雪持续了整整两天,将整个战场牢牢覆盖在了积雪之下。
白茫茫的一片,城下的尸身和废墟显然已经被清理干净,加上白雪的覆盖掩埋,整个潼关城下,渭水之滨,没有留下丝毫战火的痕迹。
那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夜晚,就这样被大雪掩藏在了天地间,她所经历的绝望和痛苦,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明媚的阳光洒在悠悠流淌的渭河之上,洒在静静沉睡的原野之上,洒在城楼每一位将士的铠甲之上,静谧而温暖,显得那样不真实。
战报传达入京之后,京中传回恒王旨意,令大军整顿,班师回朝。
潼关一战,南渊与秦川双双元气大伤。秦川虽然损失惨重,但至少军中将领都还尚存,秦桑,应清,倪镜,朱奉安,都只是受了些轻伤。相比而言,南渊的结果更加惨烈,他们不仅折损了数万兵马,也折损了军中主将,十年之内,他们可
能都再无实力进犯秦川。
萧何之死,对于恒王,对于百官,对于整个秦川,都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南渊安插在秦川的细作,最后死在了南渊自己人的手里,朝中但凡知情的人都不禁耻笑,这样作法自毙的戏码,简直堪称千古奇谈。
但是,除了直接听到战报的恒王与重臣之外,没有人知道萧何是死在木十六手中的。
因恒王下令对外宣称,萧何是被秦桑亲手斩杀。
秦桑知道,恒王这样做不过是在彰显秦川军威。那一战中,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萧何究竟是怎么死的,恒王只要封了朝臣的口,便不会有外泄的可能。
就连南渊也不会出言否认,若是天下皆知南渊主将竟是被南渊自己人误杀,齐王恐怕是要成为天下笑柄,颜面尽失了。
所以,这一段历史的原貌,萧何真正的死因,或许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了。
小九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不吃不喝数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潼关,秋戈只好陪他留下,说是等他好些了,再带他回京。
回京的路上,大军路过了骊遥与祁水之间的一处山林。
那是当日小九摆设九霄盛宴的地方。
秦桑坐在马上,遥望着不远处的山林,并未勒停身下的战马,只是坐在缓步而行的马上,静静的望着。
思绪像是回到了那一夜,密林之中,月色之下,萧何对卸甲归田后的生活有无数畅想,他侃侃而谈,那些话语,第一次勾起了秦桑对未来的期待。
往事历历在目,故人音容未散,却又仿佛只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山峦未转,草木依旧。
应清在她身旁,看着她平静却又仿佛出神的模样。
长久以来的一路上,秦桑几乎未发一言,应清也就任由她沉默着,不去打破。
他知道,很多心结是无法开导和规劝的,就如当初他选择陪伴秦桑走上复仇之路一般,如今,他也选择继续陪伴她,慢慢走出伤痛的泥沼。
时间会冲淡一切,他知道,就算最终无法治愈,伤口也会因为反复的疼痛而变得麻木。
回到京中后,他们几人先是入宫面见了恒王。恒王对秦桑大加赞许,欲年后再行封赏。秦桑只依礼谢恩,并未多言。
在一众朝臣眼里,她这般宠辱不惊称得上大气,而一边的应清却很明白,她本就不曾将那些放在眼里,更谈不上有何欣喜。
年关将至,天气渐渐回暖了起来。
自秦桑回朝,百官接连不断的前往松雀府道贺,府外的门槛似乎都要被他们踏破。
应清将那些道贺之人一一拦下,草草应付过去,他知道此时的秦桑,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情。
她常常呆立于院中,看着一株海棠,一站就是一天,又或是坐在长廊里,看着廊下池中的鲤鱼,静静出神。
这些天里,无数的过往一点点清晰的浮现出来。
她看见海棠,便想起了萧何劝她服下子汤时的那些小伎俩,看见池鱼,便想起了小九第一次跟随萧何来府中的情景。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触景生情,大抵也就是如此了。自古以来,人们从来不惧怕尽情沉浸在悲伤的泥沼里哭天喊地,鬼泣神号。人们往往最惧怕的是,明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却忽然在某个瞬间涌现出一段清晰可辨的过往,在平静的水面激起一丝涟
漪,圈圈蔓延舒展,继而寸断肝肠。
斯人已逝,留下的,不过只有漫长的回忆。应清从不打破这样的寂静,只远远看着她,等着她,等她终有一天,走出心中那片沼泽。
正文第一百九十三章心生退意,宫中赴宴
年尾的最后一日,秦桑如往常一样坐在府中的长廊里盯着鲤鱼出神。
宫里传话过来,令秦桑晚间入宫,出席宫中家宴。
应清没有打搅秦桑,直到午后,才走进了长廊中,坐在了秦桑的身旁。
“桑儿。”应清轻声唤道。
秦桑闻声,这才发现应清到了身旁,努力勾起一抹浅笑:“师兄。”
应清看着她那强挤出的笑容,心中有些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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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但也随着她笑了笑,温言到:“过年了,宫里传话,让你去赴家宴。”
秦桑闻言垂下眼帘,许久才抿嘴点了点头。
家宴二字,对秦桑来说太陌生了,自打十年前起,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家了。直到后来慢慢与师兄熟识,在师父悉心教导下长大,才再一次感受到如同家人般的庇护。
师父喜静,即便是过年,也只是桌上多了几盘饺子,而后一整夜,秦桑便与师兄和小厮们共同守岁。
过年这件事对于秦桑来说,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你呢?”秦桑看向应清问道。
应清往廊下丢了一把鱼食,淡淡笑道:“我在府中等你回来,一起守岁。”
秦桑想了想,又是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应清的目光从廊下池鱼身上回,看向了秦桑,许久才出声问道:“桑儿,今后,还打算继续南征么?”
秦桑愣了愣,没有想到应清突然问起了这个。
其实这个问题,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以南渊此次的境地,或许很久都缓不过气来,按理说,此后南征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会更轻松。
但她的心中似乎已经萌生了退意,她说不清自己在惧怕什么,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会动摇。
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乏,而是心中的疲惫。
从平津一路南下的过程中,她得知了太多自己从前不知道的往事,恩怨纠缠,爱恨交织,却又像是冥冥之中皆为天定。
她见到了太多与父亲相关的人,就像是走进了父亲的记忆里,陪他走过了不算漫长的一生。
母亲,秋戈,外祖父,她突然发现这世上还有那样多让她牵挂与不舍的人,她开始明白母亲当日在宫中劝她放弃时的心情,母亲并不是忘记了伤痛,只是在这十年中,更加懂得珍惜眼前人。
那自己呢?迷失于复仇的旋涡中不能自拔,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一个结果,一个仿佛没有任何意义的结果。
她曾幻想着有朝一日手刃齐王的那一刻,她曾觉得即便是与他同归于尽也没有遗憾,可现在看来,真的值得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真的还想踏着万千将士的尸身,走近齐王的龙椅么?
千头万绪,无从理清,秦桑从前的那番笃定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萧何的离去仿佛让她冷静了下来,如今的她只想保护好身边每一个人,不想再失去眼前的任何一个。
想到这里,秦桑缓缓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她也不知道,也像是在说,不了。
应清点了点头,他似乎明白秦桑心中所想的一切,这个答案,也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两人继续沉默的坐着,一直到了傍晚,宫中马车前来,秦桑才换了一身衣服,前往宫中赴宴。
【秦川宫城】
自领兵出征起,秦桑甚少在京中,更未曾这样乘着马车在京中街道上行过。
到了宫门外,秦桑本做好了下车步行的打算,却不料马车并未停下。她掀起帘子看了看,宫门守卫似是已经换了陌生的面孔,此时正立着手中长矛,单膝跪在马车两侧,低头恭敬行礼。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与当初入宫殿试时,早已不同了。
那时在宫门前看见太子的马车,便知那马车上坐的绝非等闲之辈,若不是皇亲国戚,断没有乘车入宫的道理。
而如今,自己竟然也成了所谓的“皇亲国戚”。
她不仅苦笑,放下了车帘。
今日,她是以皇子的身份前来赴宫中家宴,这个身份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唯一还让她愿意继续坚持的,大概也就是能借着这个身份,入宫探望母亲了。
她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当心中复仇的念想变得不再那么浓烈时,心就仿佛没有了支撑。
或许,她会扶住太子,助他顺利登基?
也或许,将来的某一日,自己还会想要继续南征?
她不知道,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家宴设在后宫用于摆宴的寿仙殿内,前朝时,大年三十的后宫家宴往往只有妃嫔与皇帝出席,而皇子及诸王只能出席次日也就是初一的宗室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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