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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道行清浅郑二
梁悦下车来推着走,说:“我还以为你是私奔路上顺道来看看我呢,做什么啊,回家还跟做贼似的。”前一天到他的短信,说了到点的火车,要他一个人来接,不要告诉别人。
“我回来是参加我妈的婚礼,不想让我爸知道。”
“……很少有人可以参加父母的婚礼,确实是与众不同的经历。”
刑少驹斜眼看他,突然伸手扇他后脑勺,梁悦连忙躲过,说:“怎么也比我强啊,有爹没妈。”
“你爸一个顶人家十个妈。”
两个人同时觉得这个话题无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刑少驹虽然不明白梁悦在受尽父亲百般宠溺之余为何还是落寞,但他不会问,就像梁悦不过问他父母离婚的真相。
“晚上准备去哪儿过夜?我家?”
“这不还没着落呢嘛,先请我吃饭成不?”
梁悦招了辆出租车,把那辆昂贵的单车折叠放进后备箱,跟司机说:“豪门。”
豪门大酒店座落在最繁华的街区,15层高的大楼在霓虹灯下越发富丽堂皇。梁宰平与酒店老总有交情在,梁悦有豪门的贵宾卡,他只用过几次。
先定了房间,然后两个人上六楼的中餐厅吃晚饭,梁悦请客,刑少驹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点了一大堆。
“令堂婚期几时?”梁悦咬着吸管问。
“月底吧。”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不是想在豪门包月吧?”
“我钱多的没地儿烧了?八月份还要在这边见习,帮我留意,我租个房。”
梁悦往果汁里吹泡泡,咕噜咕噜响,隔壁桌的投视线过来。刑少驹翻了个白眼,埋头继续吃,丝毫不理会。
梁悦想起来有一次跟梁宰平一起来吃饭,他也是往果汁里猛吹气泡,梁宰平轻轻笑着说,宝宝,不要这样。
他把果汁推到他面前,说,把它喝了。
梁宰平抽掉吸管,用优雅的姿势把剩下那半杯儿子玩腻了的果汁闷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想什么呢?”刑少驹问。
梁悦回神,嬉笑说:“想象你妈穿婚纱的样子。你爸会去吗?”
“会。如果我妈发请帖给他。”
“……真是强人。”
刑少驹握着勺子抬头看天花板,想了想,说:“你不用想象,到时候可以来观礼,你爸估计应该已经到请帖了。”
梁悦有点意外:“他没说。”
刑少驹说:“我真的很怀疑你跟你爸在家里从来就不说话,他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事他也不知道,你有必要这么疏离他吗?你爸再怎么不济,怎么也比我们家那老头好点儿吧,起码是私生活检点,一心养家教子。你要什么他不给你?要不是怕你出门被打劫,他都能给你全身帖金片儿,我说句公道话,任性得有个度。”
梁悦噗的一声吐掉咬得变形的吸管,说:“我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
刑少驹饭粒呛进气管。
梁悦继续说:“我真这么怀疑,上次他带我去加拿大看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我妈,是个演员,说词都是编好的。”
刑少驹说:“得,你就继续幻想吧。”
梁悦心里说,不是我任性,我就是不理解,亲生的,他怎么能有那种可怕的念头。
吃了饭还不到九点,刑少驹安置了行李,洗了个澡,梁悦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他出来,下床说:“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刑少驹说:“你忍心把我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黑店里?”
梁悦骂:“靠!怎么的,要不要给你叫个人暖床啊?”
刑少驹拽着往外走:“到楼下坐会儿嘛。”
拉拉扯扯到了五楼酒吧,在吧台边坐下来点了酒,九点半表演开始,音乐开始越来越劲爆,舞池正中妖艳的舞娘衣着暴露跳得煽情,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在晃动,梁悦目不转睛。
刑少驹说:“你喜欢这种类型?”
梁悦亮出两排白牙,说:“我喜欢你这种类型啊帅哥。”
没等刑少驹安抚全身倒竖的寒毛,梁悦已经离开了座位,融入人群。很快成为焦点。
刑少驹知道这个老同学的魅力,几年前同学聚会的时候,梁悦就曾经用舞姿让酒吧的舞娘自惭形秽,而且还是钢管舞。梁悦的肢体表达能力特别强,任何动作几乎都过目不忘,不需要练习。
即使是普通的t恤休闲裤小牛皮鞋,梁悦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迷人,已经占领舞台的他双手暗示性的从大腿慢慢抚过下腹,在重点部位盘旋,摘掉皮带,拉高t恤露出一截腰部,攀着钢管亲昵的磨蹭,眼神妩媚的看着台下众生,勾着似有似无的笑。
刑少驹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移开视线,扫了一圈热浪翻滚的环境,在闪烁的灯光下抬手腕看表,怀疑在继续下去,不到十二点走不了人。
最后能停下来,是dj突然在节奏强劲的舞曲中喊了一句:再high一点!跟着医生跳起来!
刑少驹喷了一口啤酒,梁悦差点没闪了腰,赶紧看,才发现今晚的dj,好像是他刚做过疼痛治疗病人。
可不得了。梁悦从来没想让病人知道他跟钢管那么熟。
于是拉了刑少驹狼狈逃窜。
盛夏的闷热,即使是午夜也未见明显消退,两个人在酒店门口告别,梁悦拒绝了刑少驹送回家的提议,跨上车,飞速开路回家。
很快他发现有人跟踪。果断停车,扭头看后面,熟悉的车身,熟悉的车牌号,是梁宰平。
梁悦愠怒,没想到他会跟踪自己,没打算下车,继续踏车前进,这回是不着急回家了,故意踏得很慢,慢到梁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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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不能再拖着那么大一辆奔驰跟在后面,终于按了喇叭,警告停车。
梁悦停下来,任由父亲把他的爱车进大奔,拽着他扔进车里。梁宰平的脸色不那么好。
“你不是说去接朋友?”
“是啊。”
“接到豪门开房间跳钢管舞?”
“你跟踪我?小人行径!”梁悦一身的热汗被车里的空调吹得差不多了。坐正了看驾驶座的父亲。
梁宰平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狰狞,咬牙切齿:“我没告诉过你,我要是死了,你会继承豪门三分之一的股份。我用得着跟踪,你没见大堂经理恨不能给你提鞋?!”
梁悦吃了一惊,他只知道梁宰平在酒店业有投资。
“他是谁?”
“谁?”
“跟你开房间陪你跳钢管舞送你到酒店门口那个,是什么人?!”
梁悦将胳膊支在椅背,凑到父亲耳边,说:“您很想知道吗?我不会说的。”
“我想你最好说出来。”梁宰平口吻很平静,车子弯进自家大院,在车库停妥,车内气氛诡异。
梁悦讽刺:“您还真是关心我啊爸爸,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跟谁开房您管不着,就像您管不着我跟谁上床。”
真不知死活。梁宰平不再多言,摘掉眼镜,解开了袖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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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西言下了手术台,到处找梁悦。结果梁悦没上班,请病假了。打他手机,梁宰平接的,说是睡了,不方便接听。即使是笨蛋也听得出对方的隐怒,佟西言只能满腹担忧回了科室。一弯进护士站,就被护士长拉住了,递上来一封挂号信,低声问了关于柳青的事。佟西言很抱歉的说,提醒了,没什么用,主任很生气。护士长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回到办公室,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烫金的婚礼请帖,疑惑的翻开,乍一看新郎新娘名字都陌生,但却工整秀气的写着,邀请佟西言先生与刑墨雷先生共同出席,只差写伉俪两个字。佟西言盯着这张诡异的请帖,慢慢的耳根发热,缓步走到主任办公室,敲门进去。
刑墨雷咬着烟,头也不抬:“什么事?”
佟西言直接递了请帖过去。
刑墨雷翻开扫了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说:“要是没事,到时陪我过去一趟。”
“如果是师母的请帖,是不是柳青陪您出席更合适?”
刑墨雷惊讶抬头看一脸别扭的小徒弟,好笑的说:“如果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那更应该是你去。你比其他人更她觉得好过些。”
“师母会误会。”
“她已经这么想了。”刑墨雷指指请帖上两个人并排的名字,把请帖丢在一边:“去忙吧。”
梁悦确实是睡了很久,因为前一天晚上被揍得太狠了。梁宰平怒气冲冲一把将他摁趴在自己大腿上,扒了裤子毫不客气就是一顿猛扇。梁悦当时懵了,还知道疼,死命挣扎反抗嘴巴也不肯歇着,什么老乌龟啊王八蛋啊混蛋啊,把会的骂人话全骂了,无奈体力相差太大,非但没能挣脱,脑袋还在车门上撞了一大包,头昏眼花,心里觉得屈辱,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哇哇大哭。
梁宰平听着儿子的一声哭,举半空的手立马就僵住了,翻过来搂在怀里,又气又心疼,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一塌糊涂的脸,轻轻拍着背,以防梁悦哭得太投入哭岔气了。两三岁时梁悦总不肯吃饭,一次保姆打他手心,没想他“呃”的一声翻个白眼就哭噎过去了,小脸一下青紫,把保姆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梁宰平反应迅速,放倒了连忙急救,梁悦才回过一口气。这么着,谁还敢“教育”梁少爷,就是梁宰平都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算起来,有十几年没有动手打他了。
本来就在酒吧消耗了不少体力,再这么一嚎,梁悦很快就累得睡着了。
梁宰平小心移了个体位,勃起的阴茎隔着两层布料擦过梁悦的股沟,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差一点他就要强暴他了,尤其是在他哭的那一刻,一种想施暴的激动在他的脑子里腾升,万幸,只是一闪而过。
他爱他,这毫无疑问。
这个生命的出现并不受欢迎,但当他柔软的小身体落入他的怀里,稚嫩的小脸冲他傻笑,他突然有了异样的感受,他发现自己或许并不那么排斥孩子。
十个月时他陪他在浴缸里洗澡打闹,十二个月牵着他蹒跚学步,教他叫“爸爸”,二十个月时跟他在院子里打雪仗,让他把自己扑倒在雪地上,在身上乱爬。三岁他发烧感染肺炎,他亲自给他打了半个月输液针,到后来自己都手抖。六岁上小学,他正在会议室为一场医疗纠纷发飙,接到他从学校打来的电话,软软抱怨着课间餐难吃,他只温柔哄了几句,唬得一干下属目目相觑仿佛不相识。
一直当他是小孩子,十六岁高考后那场激烈的争辩却突然让他明白,他在长大,他会离开。这个已经刻进骨血的人,相依为命的人,他要去走自己的人生了。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有个这样可怕的欲念吧。人最不了解的人其实是自己。
梁宰平望着怀里的昏睡的人,只能苦笑。就这么继续下去吧,或许有一天,自己就会绝望,这一天想必不会太遥远。
梁悦被禁足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直到额头的包消了,走路也不拐了,才被获准上班。禁足期他给刑少驹打过电话,问租房子的事,这个家没有民主没有自由,他要离梁宰平远一点。
刑少驹找了几个地方都不满意,开玩笑说,不如住他们家去,反正别墅空荡荡,刑墨雷一个月也难得回去一次。
梁悦说,那怎么行,梁宰平知道你家。
刑少驹说你什么意思?
梁悦说,意思就是自由万岁。
刑少驹沉默了一下,说,房子你自己找,要是给你爸知道我帮着你离家出走,他不弄死我啊。
结果放出来的第一天就给梁悦找到了,房东就是那得来全不功夫的佟西言。佟西言在市中心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有套一百多平方的公寓,是他的婚房,只住过几个月,妻子去世后,他就搬回家跟父母住了。梁悦只说是一个要好的同学想租,佟西言本来就是老好人,问也没问就把钥匙给了。
梁悦摇头晃脑跟刑少驹炫耀了半天,哥俩动作迅速拾了行李搬进去了。
当天晚上梁宰平在外应酬,深夜十一点回到家,保姆说,梁悦没回来。打手机,故意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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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梁宰平发了个消息过去问:你在哪儿?
梁悦回:我跟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了,这两天不回来。
梁宰平再发过去:你在哪里?
梁悦回:反正我很安全。
梁宰平还是那句:你在哪里?!
梁悦手指头飞速在手机键盘上移动:我只是想尝试独立自由,如果你是一个好父亲你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和感受!我已经够大了,成年了!
于是再没回应。
梁悦知道梁宰平越是火大越是平静,他想明白了,最多就是一顿饱揍,反正他是不回家了,梁宰平要是来硬的,他就告他非法监禁,这次是说真的。
举着手机做了个鬼脸,跟刑少驹一人一打啤酒,转身逍遥快活去了。
第二天梁悦一上班就听到几个外科小医生在哀嚎,说是梁院长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今天凌晨五点就来业务查房翻病历,一口气查了外科胸、神经、肝胆、胃肠四个科室,不合格病历查出一摞,几个科室下月奖金全部扣光,还要红头文件表扬。
今年医院最大的事就是晋三甲,越是下半年越是要谨慎,一点岔子不能出,梁宰平平时并不太难为下面,但他偶尔想起来查问的事,你没做好,那么就不能怪他不客气。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候。
问题是谁让他突然想起来查病历了,几个人在哪儿琢磨。
梁悦想,可不光是查病历,今天谁进院长办公室谁倒霉。
中午在餐厅遇到了,梁悦一阵小紧张,梁宰平却视若无睹,端了餐盘与两位副院长坐一块儿商量事情。
梁悦光顾着看他,没注意前面一位餐盘上满满小山似的菜汤,于是哐当一下,一地仓夷,汤汤水水溅了两人一身。
“看哪儿呢没长眼睛呢吧?!”对方吼了。自然,快到嘴的美食飞了,谁能心情好。
梁悦刚想道歉呢,被这么一吼,拽劲儿上来了,说:“我没长眼睛,我是电线杆子,您别撞上来啊。”
“你撞了人倒还有理了?!”
梁悦看着这家伙眼生的很,想不起这是哪个科室的,怎么都是自己不对,不想惹事,便把饭卡掏了出来:“对不起了啊,呐,这顿我请。”
对方不依不饶:“排队去,打份一样的,我可是排了十分钟队的。”
梁少爷火了,一把把饭卡甩人身上:“你他妈爱吃不吃!”
转身要走,对方伸手拉,眼看要动手,一个人影插进来,是佟西言,护在梁悦身前:“祁主任,多有得罪,要不您看我这份这么样?跟您打的就差一个菜了,小孩子性格冲,您别计较。”
梁宰平起身往这边走过来盛汤,扫了一眼状况,开口不怒而威:“专家楼住得还习惯吗,祁放?”
院长在场,再怎么也不好发作,祁放勉强笑着应话:“挺好的,谢谢梁院长关心。”
“都是同事,别伤和气。”梁宰平说着,端着汤碗过去了。
祁放接了佟西言的餐盘,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
“喂!……”梁少爷还有话说,佟西言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往边上拖:“消消气!他是刚引进的心内科专家,海归博士,你就别给你爸添事儿了。”
“有你什么事儿啊!”梁少爷大声咆哮,但立即就后悔,看看佟西言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呼了一口闷气。
佟西言摸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回手术室一起叫外卖吧。”
梁宰平透过餐厅玻璃墙面看到儿子用亲密的姿势粘在佟西言身边,咽下了嘴里嚼半天的苦瓜,对一边主管医疗质控的孙副院长交待:“下午我要去趟市局,院周会改明天,这几天检查团来的比较密,你看着点,出了纰漏,我找你说话。”
孙副点头称是。
谁也没料到,梁宰平这趟市局之行,会直接把他送到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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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救护车送康复病人回家,沿途经过卫生局,梁院长搭个顺风车,正在车上跟病人唠住院期间的感受,虚心听取一点意见建议。十字路口司机习惯性的无视红灯前行,与一辆集装箱车拦腰相撞,司机当场死亡,梁宰平护着病人,重伤昏迷。
梁悦正上麻醉,麻醉科主任惊慌失措跑进来,语气沉痛:“小悦,你要冷静,你冷静了我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梁悦说:“怎么了?我很冷静啊。”
主任摁着他的肩膀,说:“梁院长在解放大道出了车祸,刚送到急诊室,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仿佛挨了个响雷。
梁悦全无反应,像是没听懂,手里的喉镜却滑到了地上。
刑墨雷动作迅速把穿了一半的无菌衣扯掉,踢了门就跑了出去。佟西言连忙拉了梁悦往急诊去,一路上只觉得他的手越来越冰凉。
急诊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科主任护士长门诊退休返聘老教授行政部门人员闻风而至,每一个人都焦急的转来转去磨地砖,抢救室里护士小姐们正手忙脚乱做急救处理,急诊科主任,icu主任和神经外科主任正在会诊,决定先做头颅ct,因为梁宰平一侧瞳孔散大,已经没有自主呼吸。
梁悦赶到时,十几个人正把抢救床抬了走,床头还有急诊科主任亲自捏皮球。见他跌撞进来,抢救床又被放下了。
梁悦耳朵嗡嗡响,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喉咙哽得发疼,只看了一眼床上满面血污的梁宰平,当下就眼冒金星站不稳。退休的麻醉科主任是个大妈,看着梁悦在医院里长大的,连忙把他搂在怀里,哭道:“悦悦,悦悦,好孩子,不要怕……”
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一行人把人送到ct室,头颅ct显示梁宰平右额颞顶硬膜下血肿,三级颅脑挫伤。必须立即开颅行血肿清除手术。
梁悦完全没有听清楚术前谈话和麻醉谈话,他签在谈话纸上的名字歪歪扭扭,是用尽了力气描出来的。所有的人都在对他说,不要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你是好孩子,坚强点。
几位医院里的前辈们决定不让梁悦进层流室陪同整个手术过程,一个从小娇宠的单亲小孩,让他听气钻打开他父亲颅骨的声音,这太残忍了。
时间被一分一秒数过去,半个小时后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结果的人已经过百,所有人都在焦急议论,中央空调没有半点作用,空气闷热令人烦躁,不断有人摘下眼镜来擦汗。
梁悦上下排牙齿打架,手术室的空调异常寒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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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站起来往无菌室跑,有人拉他,他用力甩开了,直接闯进了梁宰平那间手术室。
一旁的孙副见他进来,吓一跳,连忙给他搬了条凳子,使他尽量坐得离手术切口远一点,但他摁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梁悦走到离切口最近的位置,那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手术过程,以及梁宰平的裸露着的大脑沟回。
昏厥前最后一刻,梁悦只觉得天要塌了。
佟西言趴在床沿打盹,被梁悦的尖叫声惊醒,连忙扑上去抓住他挥舞的手,叫他:“梁悦!梁悦!”
梁悦猛的睁开眼睛,眼眶里全部都是眼泪:“我做了个梦,梦到他,他身上都是血!”
佟西言无语哽咽,紧紧抱着他。梁悦突然意识到那真的不是梦,他挣脱了他的怀抱,赤脚跳下床,跑了出去。跑过长长的走廊,跑上楼梯,察觉走错,又慌忙跑下来,佟西言跟在后面看他跟失心疯一样全身颤抖,心揪得疼,上去抓他瘦弱的肩膀:“院长在icu,我带你去。”
颅内血肿清除手术做得非常成功。但梁宰平短时间内不会苏醒,事实上因为创伤面积太大,他的苏醒时间以及苏醒后的恢复状况都是问号。
梁悦跪在床头抓着梁宰平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他血污拭净的脸,面色白的恐怖。一旁的护士看着看着,忍不住跑到外面办公室哭。
刑墨雷带着佟西言在餐厅吃了晚饭回来,隔着玻璃看情况,梁悦还跪在那里。
院办主任受了其他人嘱托,走进去轻声劝:“小悦,不要这样,你爸爸会心疼的。”
梁悦抬头看他,目光呆滞。
“他吃东西了吗?”刑墨雷问icu主任。
icu主任抖着他稀疏的眉毛摇头:“吃了两口,转个身全吐了……院长这一出事,孩子伤得最重,这样下去身体还不垮了。”
佟西言忍不住要进去,被icu主任拦住了:“西言,你行个好吧,一下午我这无菌室进进出出全是人,都快变成会客室了,院长这还带着管子,你也不想他肺部感染吧?”
佟西言犹豫了,监护室里传来异响,三个人同时看过去。
院办主任似乎是想把梁悦拉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或者可能是手劲大了些,突然梁悦表情痛苦的叫了一声,一把就将他甩开了,扑倒床上哭叫着使了劲摇晃昏迷的梁宰平。佟西言管不得什么无菌了,大步闯了进去,想抱住梁悦,梁悦趴在梁宰平身上,尖叫着不让人碰,眼泪流的满脸全是。刑墨雷连忙上去拉,但梁悦的手紧紧抓着床护栏,关节都发白了,就是不肯放。
“安定!安定!”他抬头对佟西言叫。
icu主任连忙从急救药品柜里拿了一支安定,三个人手忙脚乱好歹是给梁悦用上了,佟西言打完了针,手抖得厉害。
刑墨雷松了手,梁悦趴在梁宰平身上,哭得渐渐小声,慢慢安静下来,到没了声音。他弯腰把他打横抱起。
佟西言红着眼眶跟icu主任打商量:“就让他睡隔壁间监护室吧,离院长近些。下午睡我们值班室,他一醒了就跑开去到处找院长,丢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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