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纪婴
他坐在与宁宁相对的另一棵古树之下,深褐根系盘根错节,掩映着葱葱茏茏的翠色,为青年笼罩下一层厚重阴影。
有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进来,打湿他琉璃般莹润的黑眸、精致的眉峰与高挺鼻梁,轻抿的薄唇则是毫无血色,如同单薄苍白的纸片。
日光四溢,连带着冷白的肌肤上也隐隐有光泽流动。白雾缠绕着黑发,清风撩起白衣一角,恍如神祗降世。
要是他人见到这一幕,定会为此番仙人之姿由衷惊叹,然而宁宁却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比被人见死不救更气人的是什么。
是那个人一边放任你自生自灭,一边偶尔抬头看看你,眼神中居然还带了点欣慰的神情,估计随时都有可能憋不住地笑出声。
将星长老受过专业训练,不会轻易发笑——
除非真的忍不住。
这么好笑吗?啊?不就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笨蛋!坏人!小气鬼!不帮就不帮,一柱香后她还是一条好汉!
这是宁宁脑袋里最狠毒的骂人词汇了。
明明在原文里,温鹤眠不是这样的黑心肠。
裴寂生来就黑得彻底,大师兄是朵不可亵玩的黑莲花,只有他和小白龙林浔自始至终保持着纯然道心,是十足正派的角色。
——林浔那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温鹤眠则是真正的道心长存、凛然正气。
他少年时期顺风顺水,没经历过太多人性险恶,后来功成名就,虽然养成了清冷淡漠、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心底却清澈如明镜。
不屑欺辱小辈、不愿攀附高位,从来都孑然独行,哪怕遭到原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侮辱,也还是选择冷漠相待,不屑于报复。
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她后来疼得麻木,干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由冷冷的风在脸上胡乱地拍。不知过了多久,遍布整具身体的麻痹感终于渐渐消退。
宁宁咬了咬牙,尝试着迈动右腿。
凝固的血液在此刻猛地一抽,如同痉挛般四处乱窜,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膝盖,她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整个人脚下不稳,当即摔倒在地。
抚琴声骤然停下,温鹤眠无言皱眉——
看来她悲伤过度急火攻心,竟生生哭昏了过去。究竟是怎样的遭遇,才会让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悲伤至此?
他虽不喜外人,但今日难得觅一知音,还是没做多想地靠近宁宁,俯身向她伸手:“道友?”
清泠如远山冰雪的声线,不带丝毫感情。
宁宁从散发着青青草原芳香的草地里抬起头,第一眼便看见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手。
手指修长、莹白如玉,生了剑修们都会有的薄茧,但仍很是好看。
温鹤眠识海虽毁,浑身无比丰厚的底蕴却并未消失。迷魂花香对他而言不起作用,他自然也不会意识到,周遭那些星点一样的小白花,竟是种威力不小的毒药。
这时候倒来装好人。
宁宁内心腹诽,很有骨气地应声:“我自己来。”
她没了力气,说话声有如蚊鸣。虽然用了不容置喙、有些生气的口吻,在这细弱声线下,每个字句都不自觉软化成绵绵的柔音。
再搭配脸颊上被气出来的绯红与眸中来不及擦拭的点点泪痕——
温鹤眠内心了然,看来这位小弟子生性内向害羞,羞于与他这个陌生男子多做接触,便红着脸温声拒绝。
是他许久未与旁人接触,过于唐突了。
迷魂花的毒素估计还在体内残余了一些,宁宁为了维护自己这恶毒女配的见面,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站稳,双腿绷直的刹那,脚底又传来那股无比熟悉的电流感,刺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再度朝一旁跌去。
这次她总算没摔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少女手臂,堪堪止住她向前扑倒的身体。淡淡的檀木香气萦绕在鼻尖,宁宁听见青年冰凉清澈如雪水的嗓音。
“道友站立不稳,应是急火攻心,伤及四肢经脉,切不可随意活动。”
他顿了顿,轻轻咳嗽几声,苍白面颊上浮起一丝病弱的浅粉色泽:“否则经脉碎裂,恐怕肢体大伤。”
什么急火攻心,什么经脉尽断,宁宁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差点就真以为自己倒了血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她一个修道之人,真能闻一闻毒花罚一罚站,就崩溃成那副模样?那她不该是个剑修,去演芭比公主大电影还差不多。
宁宁半信半疑,怀揣着一颗砰砰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趾。冰凉的体温渐渐回暖,伴随着灵气注入,不适的电流感终于尽数消散。
可恶。
真的只是脚麻了。
还经脉寸断急火攻心,一动不动站了这么久,你跺你也麻。她差点就被这卖拐的神棍给忽悠瘸了,臭剑修!
“不愧是将星长老。”
宁宁认定对方是在逗弄她,便发挥恶毒女配应有的特长,针锋相对地出言讽刺:“这眼见力,真是举世无双。”
温鹤眠停顿一下。
紧接着耳廓居然浮起一抹淡淡薄红,有些拘束地抿了抿唇,低声应道:“温某一介废人……不配此等赞誉。”
宁宁:……
温鹤眠你在干什么啊温鹤眠!都这么明显的讽刺了你居然还看不出来?你倒是生一下气啊!
绝世无双的将星长老说着轻轻垂眸,略带了迟疑地冷声开口:“我见小道友闻琴落泪,却不知其中缘由。在下虽然能力微薄,但或许能够帮上些忙。”
宁宁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知道是眼前的男人不对劲,还是她本人不正常,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问号机器。
这人上辈子拿了奥斯卡大满贯吧?明明当时看见她哭还弹琴弹得那么欢,这会儿居然恬不知耻地来装好人,问她为什么哭?难道他还能真的不知道——
等等。
温鹤眠或许,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山谷中雾气弥漫,他们俩又隔着一段距离,石块被杂草一盖,很难被其他人发现;当初她说话时只能用唇语,偏偏那唇语还因为脱力十分不标准,他看不懂也是理所应当。
再加上他方才说的“闻琴落泪”……
温鹤眠琴音中的自厌与怅然之情藏得很深,旁人乍一听来,只会觉得悠然绵长、潇洒自在。
这人不会以为,她是听出了更深层次的意思,被琴声感动哭了吧。
这这这、这怎么行!这样一来他们俩岂不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芙蓉帐暖度春·宵——
呸!
总而言之,听出曲中之意并共情流泪,这绝对不是恶毒女配应该拥有的剧情。
脑袋里的系统传来[请尽快完成任务]的指示,宁宁把心一横,挣脱温鹤眠的手掌:“我才不是因为你弹的曲子伤心,我、我最讨厌这种凄凄惨惨的音乐,以后也不想听!”
她说着咬了咬牙,捡起被踹到一旁的石块,像原著里那样狠狠砸向古琴。
“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许再弹!”
由于不习惯对别人说狠话,宁宁脸上像是在被火烧,几乎用尽全身勇气,才终于一口气说出原著里的那句话:“堂堂剑仙竟心甘情愿龟缩于此地,沦为一介毫无用处的废人。我看你这一辈子,也只能与这破琴为伍了!”
啊,杀了她吧。
这种话也太过分了。
宁宁悄悄吸了口气。明明这段话不是在骂她,作为说话的那个人,她反而差点内疚得哭出来。
弦断嗡鸣,金楠木碎。
刺耳的琴音如利刃划破谷中寂静,惊起飞鸟一片。薄雾也仿佛被切开了条口子,在若隐若现不断聚合的白烟里,温鹤眠看见那小姑娘通红的脸颊。
以及同样泛红的眼尾。
竟像是快要落泪。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5节
她……不喜欢这种凄切的音乐。
也不想再让他弹。
自从修为尽失,门派里的诸位长老都曾来找过他,无一不是欲言又止,安慰他莫要在意,静心修养便是。
只有这个小姑娘直白地告诉他,不要再弹这么伤心的曲子。
否则他便只配被束缚于此,一声与悲切琴音为伴。
她真傻。
就算砸了这琴,也没办法让他走出来啊。
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修为尽失的废人,根本没有可以希冀的未来。
温鹤眠不善与人交流,亦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因为他而红了眼眶的女孩子,踟蹰着正要说话,却听见宁宁仓皇的声音:“我走了!”
说着还不忘添上一句:“我讨厌你,也讨厌你的曲子,我哭是因为……是因为被石头砸了脚!”
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少女的身形最为轻盈,不过转瞬即逝的功夫便不见踪影,留下一阵徐徐清风。
白衣青年独自立于破损古琴前,下垂的长睫在瞳孔中落下一层阴翳,隐约划过一丝苦笑。
被石头砸了脚。
亏她能想出这么笨的借口。
=====
宁宁睡不着觉。
宁宁寝食难安。
宁宁虽然知道自己是个恶毒女配,之前也在兢兢业业做任务,但那几次都完成得稀里糊涂,没对别人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但这回不同。
她居然对一个本来就郁闷得快要猝死的可怜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就连原文里也讲,温鹤眠被原主讽刺之后,变得更加自卑阴沉。
明明他还很温柔地问她,为什么会无端哭泣,需不需要帮忙;明明那人只是个连嘲讽都听不出来的傻白甜。
而且……她真的很喜欢他弹的琴。
结果却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真是太糟糕了。
从小到大都没吵过架的宁宁心有愧疚,思来想去,决定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修真版雷锋叔叔。
温鹤眠独自住在清虚谷,与其他长老的关系不算亲近,更不会有弟子愿意去找他。
一个人孤孤单单呆了这么久,还要承受诸如“废人”、“天才陨落”之类的流言蜚语,心里一定挺难过,感到自卑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她决定冒充一个不知名的小弟子,偷偷写信鼓励鼓励他。
玄虚剑派内,信息传递一概使用通讯符。就像现代社会里的信件,虽然可以被准确投递给收信人,但如果寄信的那位不署名,是不会被知晓身份的。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冒充成将星长老小迷妹,在温鹤眠最难熬的这段时间安慰安慰他。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宁宁说干就干,当即从书桌上拿起一叠通讯符,大大咧咧地开始写字。为了不被发现,甚至很机智地换了字体。
赌她一年的零花钱,这一波必不可能被发现。通讯符如同生有翅膀,在灵力加持下瞬间被传入温鹤眠宅邸门前。
深居简出的青年已经许久未曾收到消息,满带疑惑地打开,看清内容后,霜雪般寒冷的眉眼不由得微微舒展开来。
那上面用狗爬一样的草字写着:
[将星长老好!我是新入门派的弟子,一直都特别特别崇拜您,如果能看见这封信,那我可就太开心啦。
我听闻长老在大战中受了伤,如今闭关修养,不知过得怎样,好期待有天能亲眼见一见您。
请不要伤心,我,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都不曾将您忘却,回霜剑虽多年未出鞘,将星剑圣却一直留于我们心间。
虽然力量薄弱,但哪怕是为了您,我也一定会努力修炼,期待有朝一日能找到重塑识海的办法。
然后带您从清虚谷里走出来。
请您一定要耐心等到那一天!我会努力的!
以及,请不要在意我的名字,等我兑现承诺的那天,自会前来找您。]
言语稚嫩,却满篇尽是赤子诚心。
青年苍白的指节握在纸页之上,不知怎地,忽然从嗓子里发出一道低哑的笑。
这通讯符……
修为高深之人,能够感知每个人身上不同的灵气。那姑娘一定不会想到,他纵使修为尽失,却还是能就此分辨一二。
通讯符上的灵气温婉柔和,却带了股凛冽剑意,即便她在信中说得再隐晦,温鹤眠还是能一眼认出信件的主人。
要不是他感知到熟悉的灵气,减轻了清虚谷中的禁制,这通讯符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进得来。
还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他。
倒是装得不错。
温鹤眠向来不爱与别人有所牵连,这次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拿笔俯下身,利用她传来的通讯符写了回信——
只要使用同一张符咒,信件便能自动前往寄信人的住处。
[承蒙错爱。
今日有名弟子闯入清虚谷中,白裙绾发,腰间佩剑坠有明珠,看剑气,理应是金丹期修士。不知小道友可知她姓甚名谁?]
对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成功将温鹤眠蒙在鼓里,却压根没想到,自己已经着了他的道。
她没过一会儿便又把信寄过来,仍然是龙飞凤舞的小字。
[那是天羡子长老手下的宁宁师姐,她可凶啦!我们都超怕她的!如果她今天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我代替她道个歉。
别在意,她的脾气一直不好。
拜托了,千万不要伤心!!!]
这丫头还弯弯拐拐地向他说对不起,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青年漆黑的眼瞳里如坠星辰,静静将那封信看了许久,指尖微微一动,极认真地在白纸上缓缓落笔。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他久违地嘴角含笑,垂眸望着纸上的字迹,在心里低低念出来。
宁宁。
第10章
傍晚,揽月峰。
不知不觉已入夏夜,薄暮冥冥,掩映出漫天流动的霞彩。将歇未歇的阳光下,是周遭山峰接天般的连绵黑影,偶有清风拂过,衔来仙鹤悠长的啼鸣,以及掷地有声的男音:
“裴寂胜!”
趴在桃树上的宁宁听着这道声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和二十一世纪的各种学科竞赛一样,修仙界的宗门之间也存在着统一比试。
与之对应地,只有在本门门派里表现优异的弟子,才有资格参与宗门间的竞赛比拼——比如此次的小重山秘境。
小重山秘境五十年一开,内含无数珍惜灵植与魔兽,无论为了抢夺资源还是实战历练,都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然则此处秘境极为脆弱,只能承受金丹及其之下境界的修士进入,且可供容纳的人数十分有限。一来二去,便成了宗门金丹期优秀弟子之间相互较量的绝佳场所。
如今玄虚剑派内举行比试,就是为了挑选前去秘境的人选。
参与比试的多为金丹,偶尔也会见到筑基大成弟子的身影。宁宁第一轮撞上的对手不算难缠,没费多大力气便赢下一局,反观裴寂,运气就实在有些糟糕。
经过近段时期的修炼,他已然步入金丹三重境。这几乎是飞一般的进阶速度,奈何爽文讲究一个以弱胜强、绝境反击,这回遇见的对手,很不巧是金丹四重。
修道等阶划分严明,即便只有一小重境界的差距,两人之间的实力也是千差万别。裴寂能赢下这一把,其间艰涩可想而知。
方才充斥整个揽月峰的凛冽剑光倏然消散,随风潜入寂静无声的落日余晖。
少年修长的身形被斜阳拉得笔直,浓郁如墨的黑影之上,滴落着骇人的猩红色血迹。
“小小年纪便能将归一剑法领悟得如此通透,厉害厉害。”
看台上站着个十二三岁、粉雕玉砌的男孩,漆黑眼瞳有如古井无波,在此时荡开一缕浅笑:“另一位虽然败了,但剑气里纵横的力道不容小觑,同样值得称道。”
白衣负剑的天羡子靠在石柱上,笑得肆无忌惮:“那当然,我徒弟能差劲吗?”
“徒弟不差,师傅可就不一定啰。”
一旁款款而立的美貌女子随手拈一缕青丝,绕在指尖打转转。
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媚意横生,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潋滟生光,带着点嘲弄的笑:“嗳,不过那小弟子着实生了副好相貌,要是能早日见到他,也不至于被穷鬼拱去。”
天羡子佯装受伤地睁大眼睛,看一眼身旁的真霄:“师兄,她笑我!”
真霄:……
真霄满脸严肃,犹如教导主任查房:“静漪,你是玄虚剑派长老,不是魔教合欢宗女修。见到英俊弟子,还需保持身为长老的矜持。”
女子冷哼一声,朝男孩靠近些:“你管我!”
顿了顿,又懒洋洋地娇笑道:“你说,咱们的真霄剑尊是不是听见我念及别的男人,忍不住吃醋了?掌门。”
男孩沉静笑笑:“是吗?”
真霄剑眉一横,不知道是气还是羞,耳根有点红:“师静漪,跟我比剑!”
真霄剑尊的人际交往水平一塌糊涂,遇到朋友知音要比剑增进感情,被人惹怒后要比剑殴打小朋友,平日里无所事事了,居然还是天天花钱找天羡子比拼。
要是不知真相的让人一眼看去,断然不会想到,那媚眼如丝、绝色近妖的貌美女子竟是玄虚剑派首屈一指的长老师静漪;
而她身旁豆丁大小的男孩,则是掌门人纪云开。
——纪云开在仙魔大战中修为大伤,躯体化为了十二岁的孩童模样。至于师静漪,她的颜狗属性天生发自真心。
“之前有个叫宁宁的小姑娘也很漂——厉害。”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6节
师静漪笑道:“赢得毫不拖泥带水,颇有我当年的气势。要是能跟随我修炼——”
别了别了。
想起这女魔头曾经把小半个剑派弟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经历,天羡子忍不住把脸皱成一团苦瓜。千万别祸害他家可可爱爱的宁宁,那小姑娘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如今年轻一辈里英才辈出,听说万剑宗、梵音寺和流明山中,也都出了很有意思的小徒弟。”
纪云开眯起眼睛,幽暗深沉的眼眸中,满是与这具稚嫩身体格格不入的云淡风轻:“看来,这次的小重山必然不会无聊了。”
“先不说这个。”
师静漪轻轻勾唇,声线清澈如桃花春水:“我的一名弟子从山下回来,带了许多小食。奶黄包糖纸人糖葫芦,不知掌门可有兴趣?”
小豆丁欢呼一声:“我要吃糖葫芦!”
=====
对于长老们的交谈,身处话题中心的裴寂自然一无所知。
他拒绝了医修疗伤的提议,比试结束便回到房中。原因无它,只因魔气横行,即将冲破禁锢。
身为魔修之子,裴寂体内难以避免地继承了十分厚重的魔气。这股力量与人的血脉彼此勾缠交融,相互冲撞之间,很难得到控制与束缚。
这也就导致他的魔气不时外涌,如汹涌浪潮般侵蚀身体与理智。每到那时,便会无法抑制地浑身剧痛、想通过杀戮缓解痛苦。
等黑衣少年狼狈关门,已经没了再往前行走的力气。
沉睡在血脉里的反骨与暴虐一下又一下撕裂神经,催促着他大开杀戒,裴寂背靠着木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还没有沦落到要为此屈服的地步。
更不想变成只懂得杀戮的魔物。
被剑气伤及的地方还在淌着血,他自虐般地用手按住伤口。
然后狠狠发力。
破开的血痕在压迫下裂得更凶,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裴寂却仿佛习惯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脊背微颤着立在原地,只有被紧紧咬住的下唇与额角的冷汗悄然彰显着痛苦。
他不愿杀人,便每每在魔气肆虐时,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以痛止痛,以及那股强烈得快要破开脑袋的欲望。
四周悄无声息,只能听见少年人沉重的喘息。暮色一点点从西山生长,逐渐吞噬整个庭院。
毫无防备地,裴寂听见一阵脚步声。
那人步子轻轻快快,对于他而言,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呼吸更大声。
除了师尊天羡子来过几次,没有人踏入过他居住的院落。
紧接着是一串敲门声,伴随着某个熟悉的声线:“小师弟,你在房间里吗?”
心里的承影微微一动。
房间里没有点亮烛灯,在黑蒙蒙的夜里,宁宁只能透过窗纸,在月下见到一个站立着的模糊影子。
她听无人应答,在迟疑片刻后又敲了敲:“师尊让我给你送些药。”
小姑娘的手指莹白细腻,指节敲打在门板之上,发出清脆声响。
敲门的力道惹来木板一阵极轻微的抖动,那震动透过门,一直传到裴寂贴在门上的后背上,带来微不可查的麻意。
隔着一道薄薄木门,宁宁的指节正好敲在他心口附近的位置。
裴寂微仰着头,终于把牙齿从下唇移开。他几乎用了浑身力气才发出声音,沙哑得怪异:“放在门口。”
门外的宁宁应该愣了一下,略带迟疑地回应他:“不能开门吗?有样东西我得亲手交给你。”
喉头上下无力地滚动,裴寂用手掌按住门板,蜷起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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