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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忧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世久
他真的往羊毛毡上一躺,眯起眼竖起耳朵,远处聚集在一起的拜日教信众,一个或是两个,唱起丰的歌来,传到赫连郁耳中时,已经破碎得只剩下隐约的音调。
那是熟悉的调子,怎么唱的来着?
乐道厚重的声音低沉着哼哼:“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
皇帝陛下只会唱着两句,赫连郁在心里为他接上。
……尔羊来思,其角。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赫连郁很快睡着了。
大巫尚未发现,使用太阳金章对他身体的损害,比他想象得还大。
乐道轻轻哼着歌,目光一瞬不动,盯着赫连郁眼下的青黑和这几年陡然削瘦的下巴。
半晌后,他给赫连郁盖上薄毯,然后用斗笠遮住他的眼睛,好让太阳不至于打扰他爱人的歇息。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
云屏城中央的金帐,熏香从瑞兽香炉中升起,胡女弹拨着琵琶,乐声犹如浮冰相激,玉珠相碰,她唯一的听众用手给他打节拍,显然兴致很高。
蓦地,胡女静下动作,乐声戛然而止。
是另一个人进来了帐篷,来人赤足,腰间挂着一串铜铃,一头卷曲褐发编织成粗粗的麻花辫,他的肤色像是黝黑的铜币,方正的脸上一双星眸炯炯有神,锋利似刀锋,让所有和他对视的人都下意识移开目光。
云屏城大巫帐篷的主人,今天也来拜访城主了。
“阿日善,”躺在矮榻上的云屏城城主说,“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珠兰好难得给我唱这首歌呢。”
阿日善蹙眉瞪眼:“城主,阿日善想,现在并不是听歌的时候。”
在金帐的另外一个房间里,这些天已经被刻着字的羊皮牛皮堆满了,服侍的人不得不打开另一个房间,存放这些羊皮和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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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的事,年前围猎的事情,上报给大安皇都城那边的文书,全部需要城主一一处理,再发给节度使。
“那些阿日善去处理吧,”云屏城城主说,“我实在没什么力啊。”
云屏城城主的模样看上去,并没有说谎话。
他是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子,或许曾经有过英俊的相貌,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干枯如草头发下只能看到高高耸起如两座山峰的颧骨,惨白的皮肤包裹着他,让他看上去比起活人,更像是被黑巫处理过的骨架。房间里摆放着三个火炉,这人盖着棉被和皮毛,依然颤抖得像是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
“城主,今天太阳很好,你可以出去走走。”阿日善说。
“哦,那真是那仁的恩赐啊,”城主说,“可惜我走不动,阿日善代我去走一走吧。”
青陆的巫眉毛上方,皱起的三条褶纹如峰谷一般凹凸不平,他这个样子简直可以吓哭小孩了,所以在被他瞪一眼后,唱歌的珠兰立刻起身,抱着琵琶向巫行了一礼,小步退出了金帐的这个房间。
“我的巫,”云屏城城主深深地,像是他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地,呼出了一口气,阿日善觉得这口气息似乎带着冥河冰寒的水汽,“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阿日善往前一步,跪在矮榻前。
中陆的巫,就算是见到皇帝,也无需行跪拜礼,毕竟巫们当年都是被皇帝从大雪山上请下来的,然而那个时候,青陆因为贫瘠和寒冷,只是无人关注的小角落,几个部落杀来杀去,巫对于部落的首领而言,不过比女人珍贵一点。就算后来受中陆的影响,巫的地位依然在首领或可汗之下。
阿日善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先是握住城主的手,他为城主比几日前更加的瘦骨嶙峋和冰冷而深深地皱眉,然后把手塞回被子里。
“您可能不知道,三天前的夜里,苏尼塔的黑市出事了。”
“迟早会出事的吧,”城主气息奄奄地说,“从古至今,苏尼塔黑市都处于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如今这天平终于打翻啦。”
“那一日黎明时,有早起的牧民看到苏尼塔升起了一个太阳,就像那仁女可汗过去彰显她的伟力一样,然后,左川关出动了一半的守兵,并且青陆的商人们都没有回来。”
“没什么好惊讶的,”城主依然有气无力,“如今会在苏尼塔闹事的,绝不可能是中陆人,既然是青陆人惹事,左川关会扣下商人们,是常理。你再等几天,商人们就会自己回来了。”
阿日善将自己的头埋在矮榻下,应是。
“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城主问,“如果没有,可以替我将珠兰叫回来吗?”
“还有一件事。”阿日善说。
“快说吧。”
“大安的皇帝和国师……”
“怎么,他们终于要大婚了吗?”
“……不,不是大人,大安的皇帝和国师,似乎此刻就在云屏城。”
云屏城外的小河河畔。
赫连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从晌午睡到了太阳即将沉入西沧海。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红彤彤的云霞,它们好似奔驰的马群,从天的北边,奔向天的南边。
今晚就要变天了,赫连郁想。
“你做了什么梦,”他身边的乐道伸了个懒腰,问,“中间我见着你哭了。”
赫连郁怔怔望着乐道。
他没有梦到那仁,出现在他梦里的,是眼前这个人。
“是好梦,”他轻声说,“欢喜得我哭了。”
乐省不知何时来过,留下了食材,皇帝兴致颇高地忙碌起来,让赫连郁久违地尝到了他的好手艺。
吃完后,赫连郁唤来一个小小的水灵,在八爪鱼模样的水灵嘤嘤嘤地哭泣中,指挥它将餐具都洗干净。
太阳已经沉入西沧海,乐道站起来眺望,“云屏城城门没关,果然今日要举办祭典,我看到拜日教的祭台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哈!”
赫连郁:“唔?”
乐道的语气听上去兴致勃勃。
“我看到搞爱情占卜的地方了。”
第21章一起奔跑,那是逝去的青春
拜日教巫女的爱情占卜再灵,也不会有四巫卿之一的巫卜的占卜灵验。
赫连郁再一次把乐道的暗示置之不理,他计划饭后活动就近观察这个暗藏阴谋的拜日教。不过在他点头之前,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乐道已经拉起他的手,将他拖向河边的祭典。
赫连郁只来得及拿起斗笠。
此刻河边已经是人头攒动,比起赫连郁中午看到的人数多了三倍,并且,还有更多的人从云屏城的南门涌出来。百姓们摆脱了白日里沉重的劳作,将一天的薪酬拿在手里,他们想要放松放松,这个时候,城门外的火光和歌声吸引着他们,就像花香吸引着蜜蜂。
赫连郁还有幼年在冬祭玩耍的记忆,与此刻的祭典相比,冬祭太过严肃,繁琐的祭祀让人疲惫,而这个拜日教的祭典显而易见更加平易近人。大巫看到了数不清的杂耍人,商人,甚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娼妓。
拜日教的祭台在场地的最中央,也是在河水的不远处,那些巫女们在祭台边缘用干草束成比人还高的粗大棍子,浇上油脂,然后点燃,跳跃的火光窜起有一丈高,光线汇聚到巫女手中的银镜上,随着她们的舞动,洒下一河水的光斑。
乐道从摊子上买了一条烤鱼,递给赫连郁。
是手掌大的小鱼,为过冬而积存的脂肪干净肥厚,刷上蜂蜜和粗酒便是美味。已经很饱的赫连郁无法拒绝乐道的好意,默不作声地啃完。
他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哀鸣了,但是乐道把鱼骨拿走,又递过来一块奶糕。
“……陛下,”赫连郁说,“您是打算换一个星台主人了吗?”
“光武二十八年的时候,我们偷偷跑到前朝皇室的猎场中偷猎,”乐道说,“我记得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干掉了一只成年的公鹿。”
“那时候我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赫连郁扶额,“您怎么能拿少年人的胃口和老年人比呢?”
“我和你一个年纪,现在要我吃下一头公鹿也能吃完。”
“……我觉得你得开始学会养生了,陛下。”
“不,不不,”只能自己把奶糕吃下去的乐道口齿不清道,“在赫连那仁死前,你的胃口也没有这么差,同样的,那个时候,你也没有瘦成这个模样。朕的大巫,朕已经向你坦诚相待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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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该学学我啊?”
赫连郁装没听到:“这个年纪才开始养生,已经算晚的,我不希望再过几年,发现您长出一个堪称九月怀胎的肚子。”
乐道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们正好在此刻走到了祭台下。
祭台下有两个摊子,相比于其他摊子,这两个摊子可谓豪华非常。可以把一个壮汉包裹进去还围上三圈的白熊皮挂在木杆上,这样珍贵的皮毛只是用来做个屋顶,将熊皮钉在地面的长钉是黄金的,在青陆,这是大部落的首领才能用上的东西。这两个摊子,一个提供赐福,赫连郁看到巫女用银镜对着求福的客人照一照,就让客人离开。而另外的一个摊子里,巫女摆弄着龟甲、铜钱、树叶、编织成古怪形状的枯枝,这些显然是占卜的。
乐道拉着赫连郁向占卜的摊子挤过去。
“等等,乐道。”赫连郁道,“如果你想找个妻子了,可以让巫卜帮你……”
乐道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些郁闷又有些笑意,走到摊子前的乐道直接从摊子上拿走一枚铜钱,再丢给被他吓到的巫女一枚银钱,便一阵风似的,又把赫连郁带到某个人少的地方。
赫连郁觉得今天的事情非常熟悉。
当年他还是星台的小巫,也总是会这样,被乐道一路拖着走,然后晕头转脑就发现乐道惹了谁,连带他必须得一起逃跑。
……这次不会也这样吧?
大巫心中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而乐道拿着那枚圆形方孔的银钱在赫连郁眼前晃了晃,让赫连郁透过薄纱,也能看清这枚铜钱的细节。
“沾着灵力的气息的铜钱,嗯?”乐道向他确认。
赫连郁点点头,看到乐道手握成拳大拇指向上,把这枚铜钱放在大拇指的指甲上,他轻轻一弹,将铜钱弹到半空中。
“太阳金章会对赫连昭那图的身体产生妨碍吗?正面是,反面否。”
乐道说。
他语速不快不慢,正好在话尾结束后将落下的铜钱拍在手背上,赫连郁听到一声清脆的手掌拍打肉体声,然后见到乐道将重叠的双手伸到他面前。
“要打开看看结果吗?”皇帝陛下以咄咄逼人的态度问。
“我记得你十一岁的时候,就靠着这招在天京城的大街上赚零花钱了,”赫连郁语气平缓,“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些年你很少和人动手了,我一直没有发现你身体的端倪,若不是这次,恐怕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乐道忿忿说,“你知道你晕倒时我受到多大惊吓吗?”
赫连郁没说话,乐道话锋一转。
“那你有解决办法吗?”
赫连郁再一次感觉到乐道态度的怪异之处。
若是过去,他们两个大概能扯着这件事从黄昏对说到午夜,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然而这次乐道只叨唠一句,竟然便心平气和地把最容易惹起争吵的部分过渡过去。
“其实,”赫连郁斟酌着道,“我”
“就是那两个人!”有一道尖利的女声插入他们的谈话中。
他们侧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一个拜日教的巫女带着另外两个巫女,以及数十个拿着大刀的百姓参加祭典还带着大刀,青陆人太彪悍了吧,乐道低声对赫连郁说那个巫女手指着他们,来势汹汹。
“这两个人竟然强行拿走太阳祝福过的圣物,还用金钱亵渎!”
巫女大声说。
面对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想起从前的赫连郁恍惚扶住额头,“……嘶,头疼。”
于是大巫一下没有看住皇帝,皇帝陛下诧异看着那个敢用手指着他的拜日教的巫女,道:“哪怕是星台,各种占卜用的羽毛、铜钱、龟甲还有木签什么,都是几个铜板能买到一大堆,朕……真奸商,我给了你一个银钱,竟然还是亵渎?!”
对面有人无意识甩动刀刃,更多的人因为乐道拉仇恨的发言聚拢过来。
赫连郁压低声音:“……我的陛下,您就少说两句吧。”
乐道:“没事,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赫连,要不要再来一次百里长奔?”
“不”
话没说完的赫连郁就被乐道拉着跑了出去。
大安的皇帝跑起来就像一匹马,这不止是指速度,同时也指那种不让开就撞死你的气势。面对这种气势,很少有人能不心生胆怯,于是乐道非常顺利地找到了穿梭人群的道路,或者说无数人被吓得给乐道让开了一条道路。
拜日教的巫女追在他们后面,一只手扶住斗笠,不让斗笠掉落的赫连郁回过头,看着那些巫女们唤出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天地之灵,试图以不归属凡人的力量,将他们好好教训一对。
赫连郁眯起眼。
他放开斗笠,手握住胸前的一枚骨片。
巫女们放出火焰和雷霆,拥挤在一起的人们连忙让开或趴下,让火球雷霆从他们头顶穿行而过,就在他们以为事情结束,抬起头时,他们看到一阵狂风将雷霆湮灭,并吹着火球返回。
被吓到的人们发出惊呼。
万万没想到,亵渎拜日教圣物的人竟然也是个巫,追赶他们的三个巫女不由迟疑了片刻,然后她们发现,惊呼声不仅来自于身前的人群,也来自于身后的人群。
被狂风助长火势的火球越过她们,拜日教的巫女们视线追随火焰,转过头。她们看到自己背后的人群中,突然冒出长着两个头披着长长软毛的妖魔,这妖魔的头看上去竟然和人头相似,它歪着脑袋打量巫女们,对巫女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流涎三尺。
在巫女们尖叫之前,火球已经撞上了这只双头妖魔。
“你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出事?”乐道对赫连郁说。
赫连郁瞥他。
短暂的交谈就这一句,乐道抢走一边瞠目结舌的百姓的大刀,越过去,一刀劈下双头妖魔的一个头。
然后乐道隔着不到三寸的近距离,看着这只妖魔是如何将伤口覆盖一层黑色的薄膜,然后薄膜像是被吹气的猪膀胱一样鼓起来,变成了一个新脑袋。
新的脑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人头了。
乐道一脚踩住滚落在地的老头颅,一点欣喜都没有地说:“怎么又是这种鬼东西?”
赫连郁再次投掷了一个火球在双头妖魔身上,火焰卷着妖魔的软毛,像是遇上了干草一样燃烧起来。
他对一点也不想动的皇帝说:“那边还有




国师大人的忧郁 分卷阅读33
一个。”
周围新冒出的半人半魔可不止赫连郁指出的一个两个。
好在,大巫帐篷里的巫们已经接到妖魔出现的消息,他们赶到了拜日教的祭典上。
赫连郁看到了阿日善。
啊,这真是……差点没认出来的故人。
大巫对皇帝说:“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乐道摊开手:“那……一起跑吧?”
第22章扣黑锅是一项技术活
想要不闹出什么事跑掉,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青陆大巫帐篷的主人,阿日善的眼皮下。
阿日善虽然是大巫帐篷的主人,但他并不是大巫,除去不知道死了没有的雪满坡,天下大巫只有三个,大雪山的壶藏,大安国师赫连郁,南疆毒巫西永。
那仁曾是巫朝分崩离析后,唯一身兼王帐与巫帐权柄之人。她在的时候,阿日善在巫帐的地位仅在她之下。她死之后,阿日善自然当仁不让地接过巫帐的权柄,或许王帐的权柄也一起接过了。
但是他在青陆,并非多受欢迎的人物。
究其原因,则要说起五年前中陆青陆的大战。
大安和初三年,大雪山发出召令,召集所有大巫前往大雪山,当时南疆尚未出现新的毒巫,雪满坡据说已死,大巫早霜再一次失踪,应召令前往大雪山的,只有赫连郁和赫连那仁。
和初三年六月,大雪山传出消息,赫连那仁死亡。而赫连郁浑浑噩噩离开大雪山后,才发现,乐道正带着三军凯旋而归,战败的胡人以阿日善为代表投降,中陆和青陆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没法指责乐道什么,无论是中陆还是青陆都经不起战争的压榨了,既然有机会打败对方,当然不允许放过,如果是赫连那仁得到这样的机会,同样会这么做。
这两个人,都是为王之人。
但是赫连郁并非王者,他有凡人的私心。
处于臣子的立场上,他不能责备,但处于兄长的立场上,他无法看阿日善顺眼。
就像青陆的人,看待他一样。
这样想的赫连郁顺利和乐道一起挤入人群中。
“又冒出来一只。”乐道说,同时用他肌肉结实的手臂挡开一个摔倒在他身上的人。
天空上的巫者们也发现了,他们想要向新的半魔投掷下火焰或者雷霆,却碍于和半魔们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除非他们想要把本该被他们救助的百姓和妖魔一起烤成喷香的烤肉。
就在他们的犹豫间,又有三四个好端端的人突然长出不属于人的肢体。
云屏城大巫帐篷的主人,阿日善皱着眉拉来一个天地之灵是土属的玄龟的巫者,他指向下方蚂蚁一样的人群,命令道:“把这些人的脚变成石头。”
“什么?!”
“快做!”
被阿日善拉住的年轻巫者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神色,他张开五指,小巧玄龟站在他手心上,向下方喷出土黄色的风。
所有人的脚和大地连在了一起,动弹不得,人群以为巫者们要放弃他们,痛哭流涕中发出了恶毒的咒骂。不过阿日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些半魔们只不过被石化的风僵住片刻,就脱离了大地的桎梏,它们发现身边的食物没有逃走,于是十分欣喜地伸出了爪子。
没有被石化的乐道压低声音对乐道说:“青陆阿日善唯一的优点就是果决。”
赫连郁在他怀中,点点头,手里已经准备起万一情况失控时释放的巫术。
两人交谈时,另一个年老的巫者终于能抓准目标,放开了他的罗天万象。
半魔们疑惑地歪过脑袋,它们发现食物与他们的距离突然又被拉远了,被妖魔之血控制的大脑无法理解这种变化,它们发出婴儿哭泣一般的怪叫,拼命伸长手臂,却发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它们被一股力量抛到了空中,在它们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巫者们向它们释放火焰和雷霆。
“会有效果吗?”乐道问。
“不,不会,”赫连郁看着之前那只在火焰中被烧得只剩下黝黑骨头的半魔,此刻那黝黑的骨骼上正覆盖起一层致密的血管,“只有阳光……或者扶桑明珠之术,将明光珠中的太阳一起释放出来才行。”
乐道:“那你觉得这些人会准备这个吗?”
赫连郁:“不会。”
所有的巫都会扶桑明珠之术,这个巫术能把太阳的光辉禁锢在玉、珍珠或宝石里,或者别的力量也行,然后把这些当做护身符贩卖,对于凡人来说,这东西能威慑妖魔,不过对于巫者而言,扶桑明珠除了能换取钱财外,在战斗中还不如罗天万象好使。
哪怕是赫连郁自己,几天前他施展扶桑明珠时用的原料,也是来自于那位变成石像的商队主人。
皇帝和大巫说话的时候,那些半魔们已经被烧成灰烬和黑骨,一个巫者放出一道风,将这些残骸聚拢在一起,随便找了空旷的地方放下,他选的地方是拜日教的祭台。
这人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一点灰尘也没有漏下。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正好面对祭台下拜日教巫女充满怨毒的目光。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抱歉,请问……”
话没说完,一道过于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在下面。
这个人战栗着回过头,发现刚才被他们杀死的六只半魔融合在一起,残骸重新凝聚成一个身体,有六个人那么高,也有六个人那么宽,一拳下来,可以把它下方的巫者打成肉饼。
赫连郁放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铁球,不过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大巫眯起眼,看着那些祭台下的拜日教巫女举起银镜,镜面反射出太阳的光辉,遇到阳光的半魔就像冰雪遇到太阳,伴随恶臭,滋滋作响着融化。
那个年轻的巫屁滚尿流逃离了祭台。
“啊哈,”乐道说,“竟然还挺能干?”
“她们是小巫,”赫连郁说,“那些日光是提前封存到银镜中的。”
“听上去像是她们提前做好了准备似的。”乐道说。
赫连郁瞥了乐道一眼,发现他手指敲打着刀柄,像是随口开玩笑说的一样,不过赫连郁知道,乐道已经对这个看上去像雪白莲花一样美好的拜日教产生了怀疑,一个皇帝对窥窃他江山的贼是很敏感的,能掌控人心的宗教本来就是惹人注目的东西。
落在祭台上的阿日善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不记得你们,”他说,“你们是野巫?来到云屏城没有去大巫帐篷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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