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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的表达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fmare
“那你就是想去咯!你要是填a美我就填b大!听说校区很近的,到时候咱还可以一起去浪!”
许析哭笑不得地回道:“你认真考虑好吗……”他放下手机,觉得自己才是该认真考虑的人。蒋继平支持他当艺术生他已经很感激了,父亲对他包容,自己也不能辜负了他。
蒋继平坐在书桌前发愣,自从一帆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拿出父亲的架子说话了。刚才他第一次对许析毫无理由地斥责了,至少理由并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个。让他恼火的不是许析,或许是他自己才对。他知道以许析的成绩完全可以考虑外省的更好的学校,作为父亲理应支持他,理智上他不能绊着许析奔向前程的脚步。可他又是个脆弱的废物,他习惯了许析的陪伴,心底的私欲时不时地冒出头来,让他用自己的身份去左右他、绑架他、留住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令他矛盾不已。
他早就察觉到了许析的顺从,这滋养着他阴暗的私欲,让它们如同嗅到蜜糖的蚁群,疯狂地爬出他的心底,犹如一张黑幕笼罩在两人之间,蚕食着许析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仰赖,蒋继平几乎控制不住它们,只能迁怒于过分依顺自己的儿子。
蒋继平恍然间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声:“进来。”
许析走了进来,拿着表格对蒋继平道:“爸爸,我想好了。我要报a美。”
蒋继平闭了闭眼,心中想道,这样就好。
第17章
许析觉得,自从那次决定志愿的谈话以来,父亲一直情绪不高。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能很敏锐地察觉父亲情绪的波动了。许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表现让父亲失望了。
与蒋继平共同生活了几年,他早已不再为父亲的一个神情一句话而猜忌疑虑,蒋继平的关爱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但与此同时,他偶尔还是会感到,自己活在蒋一帆的阴影当中。比如蒋继平给他买的日用品文具,总是蓝色系,印着小熊图案的,即使他已经过了用这么孩子气的东西的年龄。许析从未表现出这种偏好,这是谁的喜好不言而喻。
许析有时会想,蒋继平看着他解题时笨拙不得要领的样子,是不是会怀念起他那个更伶俐的孩子。每每看到这些充斥自己生活的小熊,都会让他有些胸口发闷。那个死去的男孩被埋葬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可许析常常觉得,他像幽灵一样潜伏在他和蒋继平的生活中,仿佛是被自己这只鸠占去巢穴的幼鹊亡魂。
这些心思许析自然从未说过,蒋继平也无从得知。
许析顺利考上了a美,蒋继平叫上了程文一起给许析庆祝了一番。席间,蒋继平喝了不少酒,却不见多少喜色。桌上菜吃得七七八八,蒋继平离席去了洗手间,许析担忧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程文用胳膊肘戳了戳许析悄声道:“你爸肯定是舍不得你走了。”
许析从没想到这一层,睁大眼睛意外地看着程文,把程文都看乐了,说道:“你没看出来啊?你决定了志愿之后他不就一直这德行?”
许析自卑惯了,况且从没有人为他的离开表现过悲伤和不舍,蒋继平又是这样的不善表达。他心中又酸又甜,此时只想赶紧到蒋继平身边,赶忙站起身道:“我去厕所看看他。”说罢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程文笑着摇摇头,叫来服务员把账给结了。
蒋继平刚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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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撑在洗手池边缓着。许析上前去为他顺着气,用手拢了水让他漱口。许析初到蒋继平家的时候,他有时会因为情绪波动买醉,许析照顾过他几回;后来,随着两人关系逐渐亲密、蒋继平积极接受治疗,这样的情况就很少了。许析看着蒋继平蜡黄的脸色,心疼道:“爸爸,我不在家,你一个人不要喝这么多……”
蒋继平撑起身子,闻言顿了顿,转过身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析,眼里覆着层水膜,红血丝密匝匝的。许析看他这幅样子,开始后悔自己选了个离家那么远的学校。蒋继平步履虚浮,许析忙扶住了他,蒋继平顺势将儿子圈进了怀里。
“爸爸?”
蒋继平将一只手覆在他头顶,许析现在已经只比他矮大半头了。蒋继平默默地抱了一会儿,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蒋继平醉酒,语气里除了感叹,似乎更多了些真实的迷茫。
回到家,许析又忙里忙外地给蒋继平换衣服擦脸,末了他给蒋继平房间留了一盏小夜灯,自己去洗漱。回自己房间前,他望了望蒋继平房门里透出的亮光,从自己房间抱出了枕头,又走回了父亲的卧室。他想着,父亲今天喝得不少,说不定半夜又会想吐,自己在一边能照应一下。他爬上床侧躺下,在夜灯昏黄的光线下描摹着蒋继平的睡颜。以前蒋继平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来父亲房间陪他入睡,蒋继平则会把他搂在怀里;随着蒋继平的好转,这样的夜晚也是久违了。许析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照顾酒醉的父亲或许是借口,他只是想在蒋继平身边多呆一会儿。
高考几家欢喜几家愁,许析考上了a美,孙晓晓被本市的名校录取,而陆子豪则没能考上b大。家里要花钱让他在本地随便读个大专,可他却铁了心要复读,家里都有些意外,平时不见他有多上进,落榜却似乎对他打击很大。许析、孙晓晓和陆子豪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许析和孙晓晓也对陆子豪的执着感到惊讶,但见他心意已决,也只能给他加油鼓劲。饭后,孙晓晓约了闺蜜去逛街,陆子豪跟许析回家拿他的笔记和试题集。陆子豪一改平时的嘻嘻哈哈的模样,颇有些垂头丧气。许析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只能拿着几本笔记安抚他道:“这上面记了我爸给我讲的重点,挺好懂的,你有什么不会的题跟我说,我帮你问他,没有他不会的题……”
书和笔记装了满满一书包,许析把陆子豪送到楼下。陆子豪在楼道里忽然转过身来,双手把住许析的肩膀。许析一愣,抬头见陆子豪从脸红到脖子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许析……你一定要等着我!”
许析眨眨眼,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陆子豪深吸了口气,直视着许析道:“我喜欢你!”
许析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陆子豪继续道:“……本来我不敢说,但我更怕你上了大学就被别人抢走了……你给我一年时间好吗?明年我一定能考到a市……”
陆子豪紧张得语无伦次,许析惊得不知该如何回复。陆子豪见他没有拒绝,脑袋一热凑上去吻住了许析的嘴唇,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人攥着肩膀重重地推到了一边。陆子豪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回来的蒋继平,正怒目圆睁地俯视着自己,面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陆子豪被他的表情吓得心里一凉,慌忙道:“叔……叔叔……”
蒋继平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拽起许析的胳膊上了楼,留下陆子豪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18章
许析还有些懵,胳膊被父亲紧紧攥着,一路拖到了楼上。蒋继平把他拉进了屋,将大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得许析微微哆嗦了一下。蒋继平抓着许析将他推到了玄关墙边。许析的后背撞得一疼,抬起头看到近在咫尺的父亲,正用一种怒不可遏的表情瞪着他。
“你们……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给我解释清楚!”蒋继平喘着粗气,那气息喷在许析的脸颊脖颈犹如灼烧,却让他通体发凉。许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失控的父亲了,上一次还是在他十五岁生日,蒋继平因为想起蒋一帆而病发的时候。
许析本能地害怕起来,他嗫嚅着嘴唇,上面还泛着刚才那一吻留下的水光。蒋继平捏着许析的手臂,感到孩子细嫩的皮肉在他手里变了形,血管被阻滞让那个部位泛起了白。许析的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情,眼睛也湿了。蒋继平感到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但他控制不住胸口燃烧的那股邪火。
“……你是同性恋?”
蒋继平听到自己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他知道自己搜肠刮肚只找到了这个理由,让自己滔天的怒火合理化。许析下意识地摇头,几乎要把他眼眶里盛着的泪水甩出来,慌忙否认道:“不……我……我不是!爸爸……”
许析被他的威压逼出的顺从,控制住了蒋继平心中无垠的火势。他心底那些阴暗的、偏执的、不堪的思绪正在进行一场久逢甘露的狂欢,许析无条件的服从给了它们生的希望。但是还不够,蒋继平心底的声音蛊惑着他,让他从孩子的心里榨取更多。
“刚才我都看见了……”
“是陆子豪他突然凑上来的!我……我真的没……”许析辨不清蒋继平的眼底翻腾着怎样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惹父亲生气了,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平息父亲的怒火。他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恐慌。
蒋继平看到许析眼里写满了不安,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初到自己身边的孩子,无依无靠,战战兢兢。蒋继平觉得胸口像是被灌满了带冰碴的水,尖锐的冰晶嵌入心里,又凉又疼。蒋继平默默地放开了手,许析却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白着一张脸,几乎是哀求道:“爸爸……我错了……”
蒋继平仿佛看到自己那些病态的心绪化作了实体,终于触碰到了许析,扼着他的颈子、压着他的脊柱,逼迫他扭曲自己的是非观、对自己的父亲无条件地臣服。
许析看到蒋继平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将袖子从自己手里抽了回去,转过身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许析眼睁睁地看着蒋继平卧室的房门被关上,一种久违的孤立无援感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蒋继平似乎突然忙碌了起来。许析起床时他已经出门了,晚上许析在沙发上等他,早上醒来时自己已经被搬到了床上,蒋继平却又不见了踪影;偶尔碰上了,两人间的气氛尴尬又疏离,蒋继平本就少言寡语,现在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还经常避开许析的目光。
许析觉得快要被家里这沉重的氛围憋得窒息了,他宁愿蒋继平发一通火,也不愿他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谈。即使他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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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主动去提这件事,因为他不知道蒋继平粉饰的是怎样的心绪。
孙晓晓发来了一条微信,问他和陆子豪之间发生了什么。许析拿着手机删删打打,半天也没发出去一句回复。孙晓晓那边大概等急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听他电话里也支支吾吾,干脆把他约到了外面见面聊。许析几天来在家过得煎熬,有了个理由出门,他忽然觉得心头松快了许多。
两人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孙晓晓咬着吸管听许析讲完,说道:“这事儿你又没做错什么,大不了把小区监控调出来给你爸看啊……”
许析对孙晓晓这风风火火的性格很是没辙,苦笑道:“又不是查案子,还要跑到居委会去要监控记录,不嫌事儿大吗……”
孙晓晓自从进入青春期跟家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便跟许析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虽然你爸是教授,看着也挺讲道理的……但很多父母都有种地位意识。我们小的时候,他们对我们有完全的控制,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要道理,也不需要解释;而咱们现在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不再会对他们言听计从了,我们也需要他们讲理了,但他们可能还不适应这个角色变换。所以你不能像个小孩儿似的,他生气你就认错。你要跟他把话说开了……”
孙晓晓不清楚许析的家庭状况,许析从来没有过要与父亲平等对话的意识。孙晓晓吸了口冰咖啡,继续道:“我跟我爸妈吵了三四年,现在他们才把我当成平等的人看待。他们爱我,对我也很好,但我受不了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现在挺好的,他们意识到自己不用摆家长的架子了,自己有烦心事儿还能跟我说说,我也能帮他们出出主意,他们也觉得这样挺舒心的……”孙晓晓拍着桌子道:“所以啊,你也赶紧跟你爸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嘛!”
许析看了看她,垂下眼道:“晓晓,我跟你不一样,你能跟家里人毫无顾忌地吵架,是因为你知道他们爱你,不论如何你们都能重修旧好……可是我不敢。”
孙晓晓不解道:“你爸不是对你挺好的嘛!”她见许析不语,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陆子豪?”
许析盯着桌面摇摇头道:“我把他当哥们儿的……”想起陆子豪,许析愈发觉得头疼,陆子豪也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孙晓晓看看他,叹了口气说道:“许析,如果你不是同性恋,那你现在烦恼的事儿,就不是你该烦恼的。”
许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孙晓晓说道:“你爸也是普通人,有偏见很正常。如果你不是,就不该为这种事儿多想。如果这事和你无关,就别让它成为你们间的隔阂。”
许析没想到自己心底里模模糊糊的念头被孙晓晓给拽了出来。蒋继平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太完美了,他想当然地以为,父亲连他畸形的身体都能包容,必定能肯定他的全部。可如今他意识到,父亲可能因为怀疑他的性向,而冷落他、疏远他,这令他十分难受。可自己真的像孙晓晓所说,是在庸人自扰吗?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是……
孙晓晓把咖啡里的冰块搅得哗啦啦响,说道:“其实没有这件事,以后也会有别的事。问题就在于,我们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把父母脑补成神,又因为事实不符合自己的想象就失落……当然这些都是在受过伤之后才会意识到的。我那时候跟爸妈老吵架,吵完就哭,后来我发现,我不能让自己的悲喜都依附在双亲身上,这样不是个完整的人。对他们而言可能也是一样。我们长大以后,跟父母间的关系注定要改变的。不然不是他们不舒服,就是你不开心。这种不平衡的关系迟早要让人受伤的。”
许析听了半晌,讷讷地说道:“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他来到蒋继平身边才五年有余,他对蒋继平的感情,恐怕在孙晓晓看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吧。
“现在考虑也不迟呀。”孙晓晓说道:“跟你爸把话说开了,你也好安心去a美嘛……”
许析想到自己要离家去上学,现在这样疏离的关系恐怕要再远一层,心中不觉地有些酸涩,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19章
孙晓晓见许析情绪低落,便拉他去看了场电影。没想到从影院出来的时候,许析的手机上多了好几个来自蒋继平的未接来电。
许析忙拨了回去,电话那头传来了蒋继平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刚才和同学看电影,手机关静音了。”
蒋继平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哪个同学?是那个陆子豪吗?”
蒋继平的语气让许析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回答道:“不是,是孙晓晓。”
蒋继平闻言,口气并没有好多少,只是问道:“什么时候到家?”
“现在就往地铁站走了,大概二十几分钟吧。”
孙晓晓在一旁一直听着父子俩的对话,见许析挂断了手机,不由地说道:“你得强势一点,要让你爸知道你的不满……”
许析抿着嘴,将手机揣回兜里,一言不发地朝前走着。这些天蒋继平的冷处理,逐渐把他心中的惶恐和不安逼成了怨怼和不满。原本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这种情绪,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忤逆蒋继平;但刚才听了孙晓晓的一席话,他才意识到这样的想法非但不是错误的,他反而应该去争取跟蒋继平沟通。连日来的负面情绪被正名的同时,像烧开的水一般翻腾着冒了出来。
许析进了家门,蒋继平从客厅走了出来,道:“回来了。”
许析低头换着鞋,嗯了一声,说道:“爸爸,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蒋继平却转身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一边道:“先吃饭,什么事儿吃完再说。”
许析觉得自己只能现在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说出来,否则就再难有机会了。他随着蒋继平走到餐厅,没有坐下,仿佛这样就能在气势上压父亲一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蒋继平的话,蒋继平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许析只感觉自己心都在打哆嗦,他深吸了口气,说道:“爸爸,我和陆子豪只是好朋友,你……”
“但他不这么觉得。”蒋继平垂下眼,帮许析盛了饭、舀了汤,拿起了筷子说道:“坐下吃饭。“
“可是他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了……”许析这几天琢磨下来,愈发觉得蒋继平的怒火来得有些没有道理,自己莫名被冷落了多日,委屈得微微恼火起来,语气中不由地带了些怨气:“……爸爸,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和他断绝来往。”蒋继平放下碗筷,抬起头来看着许析,眼里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许析几乎认不出这样的父亲,他觉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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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置信,睁大了眼道:“什……为什么?”
蒋继平沉声道:“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和你来往动机不纯!我不允许你再和他接触!你身体的情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许析露出了受伤的神情。身体的缺陷一直是他的心病,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他正常交友,蒋继平这句话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捅刀。而好友陆子豪被父亲这样揣测,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许析不由地回道:“陆子豪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是朋友……”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你们也不可能再做朋友了。”蒋继平犹如宣判一般的语调,让许析的脸色瞬间灰败。这也是他连日来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此时被蒋继平说中,许析有些不甘,嘟哝道:“我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好,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处理,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蒋继平的语气咄咄逼人,仿佛在审查学生的课题。许析语塞,抿着嘴低下了头,无言反驳的姿态却没能让蒋继平有多少满足,但他为又一次镇住了许析暗自松了口气。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蒋继平再次拿起碗筷,说道:“好了,坐下吃饭吧。”
蒋继平本以为许析会跟他置气拒绝吃饭,已经做好了给他留菜的准备,结果许析乖乖地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一口口吃了起来。说到底,许析从没学会过任性,也不知自己有这个本钱,更不晓得还有用委屈自己来惩罚他人的方式。但这顿饭依旧吃得沉闷无比,饭后两人就分别回了房间。
蒋继平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抹了把脸。连日来他心中一直是一团乱麻,每每看到儿子乞求示好的目光,他都感到无地自容,只能像只鸵鸟一样埋首沙地逃避问题。他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却不敢去深究,更不愿许析去了解。那些心绪被不安充实膨胀,几乎要冲破他外面裹着的慈父面具,他只能用强权和冷淡掩饰自己不堪的内里。
最初的几天,许析还会在客厅等他回家。蒋继平进屋就会看到许析歪在沙发上,睡脸被电视的光照得泛白。蒋继平觉得自己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受到绿洲的恩泽,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许析,像旅人捧着水。蒋继平像是要寻求什么证明一样,屡屡晚归,绿洲的水源终究迎来了被耗尽枯竭的一天。蒋继平醒悟过来的时候,许析已经被他推得远远的了。
蒋继平慌了,尤其是在许析对他强硬起来的时候。他强撑着作为父亲的架子,堪堪辩胜了一局,可他又赢了什么呢?
许析似乎确实不再和陆子豪联系了,这件事也没有再被提起。蒋继平和许析之间恢复了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可关系却像是隔了一层,不再无间。恰逢蒋继平需要出国参加学术活动,他决定带许析一起去转转。蒋继平直接帮许析办好了签证、订了机票。跟许析提起的时候,许析却表示想和几个高中同学在国内旅行。蒋继平闻言有些回不过神来,往常许析哪一次不是没有二话、高高兴兴地跟着自己走的,这次竟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蒋继平不好勉强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问道:“打算去哪里?”
许析将行程安排跟蒋继平说了一下,蒋继平不由皱了皱眉道:“这么走至少要两周时间吧?”
“嗯,二十多天吧,开学前一周回来。”许析在手机上翻看着自己和同学们的聊天记录说道。
蒋继平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但他必须维持自己善解人意的父亲形象,毕竟他打算带许析去旅行,就是为了弥补许析、改善两人现在不尴不尬的关系。于是他只能说:“你们几个同学一起?我帮你们定好沿途的酒店,一人一个房间。”蒋继平考虑到许析的身体状况,觉得这么做最稳妥。结果许析回道:“我们已经定好青旅了,大家住一个房间。”
蒋继平觉得自己几乎要压不住火气,他紧皱着眉道:“你的身体情况,怎么能和别人同住?”
许析却显得非常坦然,心平气和地对蒋继平道:“房间是男女共用的,有异性在,肢体接触上大家都会敛一些。睡的都是单人床,浴室是带门的淋浴房,我经期也算好了,不会有问题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爸爸。”
蒋继平张了张嘴,被许析堵得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了作为父亲独裁的豁,沉默了半晌,只能应允了。
许析过了两天就拾行李出发了,一直到蒋继平出差回来他都还没到家。蒋继平对着忽然空起来的房子,觉得心也跟着空了。
开学前蒋继平和许析一起到了a市。因为许析的身体情况,蒋继平坚持帮他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为他购置齐了一应物品。拾妥当后,许析送蒋继平到机场,忽然对接下来的分别产生了退意。
前些日子跟蒋继平间的矛盾冲淡了离别的忧伤,他甚至隐隐想要逃离蒋继平、远离让他伤心的根源。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距离将伤痛拉伸成了细长的丝线,只留下不时的牵扯带来的刺痛;但思念却被无限地放大,五感带来的一切信息都能引向远方的父亲。层层叠叠的想念,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他不知自己当初怎么舍得离开,明明相伴的时间已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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