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女人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浮安
“没怎么。”
申霄推开秦晁林大步拐进了锦阳的思月苑。
秦晁林也跟了上去,到了门槛处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敢越过去。他这妹妹性子古怪,院里不许男人踏足半步,爹爹不行他也不行,哪怕是未足月的男婴也不许。五岁那年妹妹给这院子改了名,打那时候起,他再没进过这院子。
有一年,侧妃李氏的娘家小外甥随父母来王府探亲,小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规矩,玩耍时无意中跑进了思月苑。他那年仅七岁的好妹妹直接把人孩子撵了出来,李妃怎么说也是太妃娘娘亲赐给父王的,妹妹一点情面不给不算,打那日那孩子再不敢来王府,也不知在思月苑里受了什么惊吓,家里大人们问他也不敢说。
“锦阳。”申霄穿过院子唤着锦阳的名字径直走到她门前。
在外屋伺候的丫头连扫拦住了欲推门而入的申霄:“霄儿姑娘,郡主出去了。走前让吩咐说若您来了,让奴婢提醒您莫忘了她嘱咐您的事。”
嘱咐的事?申霄回忆了一下才想起锦阳应是指兴州府那个吴姓姑娘的事,别说她还真给忘了。
申霄让从院子里随手招来个小丫头:“去院门那看看世子是否还在?”
得知秦晁林不在,申霄才动身离了王府。
***
“霄儿姑娘走了?”锦阳坐在靠窗的黄花梨木锦云纹罗汉床上,懒答答地拨弄着手里的檀木念珠串儿。
丫环连花将手里捧着的炭盆子放到罗汉床的矮桌上,低头着答话道:“禀郡主,已走了。”
“行了,把人带进来吧!”锦阳脸上有另人生寒的冷冽之色。
不一会儿,两个丫头带进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妇人。妇人被反缚住了双手,走路时轻轻踮着脚,脚步声很轻。锦阳斜目瞥了眼,心内暗道:还是个练家子。难怪母亲一直未曾察觉,若不是她未让母亲牵扯进来,早被人抓住了把柄吧!
“瞧着面熟的很。”锦阳挣起身想看得分明些,连花忙上前扶着郡主。
押人进来的两个丫头连圆连好也上前一步挡在妇人身前,连圆回禀道:“回郡主,这人是李妃府里的奶娘。身上有些功夫,您要小心。”
“又是李妃?”锦阳笑着捻动着檀木珠串,未脱稚气的面容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炼狠辣。当年父王心甘情愿交出封地搬回皇城居住,太妃娘娘便以“嘉王忠心可嘉”为名赐了李氏,进来还不是做侍妾,太妃娘娘亲封的侧妃,母亲当时差点没被气死。
李氏进府以来看起来还算安分,可每次府里发现细作都与李妃有关。李妃是太妃的人,太妃是皇上的养母。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不放心已经搬回眼皮子底下的亲弟弟啊!
“说吧,在王妃房里找什么呢?直接告诉本郡主想要什么,没准我一高兴就赏你了。”母亲去趟庙里的功夫,房里就进了人翻箱倒柜。“还是,并不是冲着物件儿来的,是想躲在王妃房中伺机行刺?”
“郡主饶命,奴婢不敢。”妇人跪在地上,掏出怀里的几件金饰玉器:“奴婢只是听说嘉王府里有不少好多东西,恰逢产子不久,才以奶娘之名混进王府的,郡主饶命啊。”
锦阳露出满意的笑。她知道真相就好,并不真的在乎妇人承不承认。相反,妇人为了洗清大罪嫌疑定会把罪名往轻了说,反正背后有人保着,进了牢狱也吃不着什么苦。
“所以你是飞贼咯?那有些功夫也合理了。”锦阳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行了,随我走一趟吧!王妃不在,你又是李妃的人,按理也该把你交由她处置。”
妇人暗笑。
锦阳心里暗骂蠢货。
***
兴州府吴家宅子。
行至正院门口,吴怜月轻声唤住了父亲。“您能不能立即差人去看母亲?”她怕母亲醒来见她迟迟未归会担心。
“好。”吴天明招手唤了个丫头过来,然后问女儿:“你们住在……”
“白槐胡同第四家。”吴怜月有些寒心。若她与母亲搬离孟家祖宅父亲不知倒也罢了,可她们所住的正是二十年前父亲亲自上门提亲过的宅子。
吴天明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地址也有些尴尬,他转向丫头:“去帐房领些银子,叫上郎中一并送去大小姐说的地儿。”
小丫头这才打眼细看向吴怜月。打哪儿突然多出来的大小姐?府里老人曾说过,前夫人孟氏与老爷有个女儿,比现在太太所生的小姐要大不少,看年纪应该就是这位了。
“是。”小丫头匆忙退下。一边往帐房走一边心里不安地打着鼓,怎偏偏领了这么件差事。给孟氏请郎中送银子虽是老爷的意思,夫人计较起来还不是只会拿下人们撒气。
进了屋子,吴怜月变得怯怯。她躲在父亲身后,不敢抬头看。
父亲说吴府是她的家,但她知道白槐胡同那儿住了十年的那个又破又老的宅子才是她的家,这里是宋氏主事的地界儿。宋氏对她们娘俩的态度打小便领教过了,虽然这两年不曾来找过麻烦,可能是看她娘俩已经够惨懒得动手了吧!
公主府的女人们 分卷阅读8
☆、007
“夫人。”吴天明唤宋氏的语气有些讨好。他自作主张把女儿带回家,他这夫人对孟氏母女又一向不满,态度好些兴许就不必闹了,真闹起来他只会在女儿面前颜面尽失。
宋氏三十来岁的年纪,细长脸薄嘴唇,唇角天生微微上翘,于是不管什么情绪都让人感觉带着分笑意。
宋氏抬眼匆匆瞟了眼面前的吴天明和他背后容色娇艳的年轻女子,语带怒气地说:“瞧你这眼贼心虚没底气的样儿。”话不是什么好话,可那唇角的笑又让人觉得她未必真的气恼,许不过是嘴厉害些的戏谑之言。
吴天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宋氏嫁入吴家后,刚开始那段日子还有些大家小姐初为新妇的温婉之态,没过多久嚣张跋扈的脾气禀性就显露无疑了。好歹是世家之女,多少有些教养,不至于像市井泼妇那般撕破了脸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天明这些年来碍于丈人之势,处处忍让,实在忍不了了就借公差之名出去躲几日清净。宋氏骂他不从避讳着房里那几个宋家陪嫁过来的下人,府中丫头们玩闹皆在一处,又最爱背地里嚼舌头,他惧内的事在府上早已人尽皆知了。
可今日不同于往日。
在长女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想当年他在孟氏面前是何等的专横霸道说一不二,今日在烟柳巷偶遇怜月时那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又是何等威严。还不等他开口,宋氏那张嘴又巴巴巴开始念叨。
“比起往年那些个。这个年纪轻,又堪绝色,难怪你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当着我的面儿也粘粘糊糊地只顾往她身上瞅。”宋氏伸出右手,被丫环扶着,拿姿作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吴天明背着双手站得挺直,他知宋氏误会了,以为怜月是他哪个小相好的。
“吴大老爷好一个痴情种。”宋氏走到吴怜月跟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细看后道:“怪道这么稀罕,活脱脱十几年前的孟如礼嘛!”
“休得胡说,这是我与孟氏的女儿怜月。她以后住府上了,你着人拾个屋子出来吧!”吴天明怕宋氏越说越没边儿,当着未出阁的姑娘家胡言乱语。
吴怜月抬手揉了揉下巴上被宋氏食指碰过的地方,总觉得那里痒得难受。
宋氏脸上露出隐隐的笑意:“怎的?孟氏没了?”
“劳夫人挂念。母亲一切安好。”吴怜月咬牙道。她不指望要什么嫁妆了,只想赶紧被宋氏赶走,回家照顾母亲。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看透了,她那不可一世打骂母亲的父亲,在宋氏面前半点脾气不敢有。再看宋氏以为母亲去世时的那副小人嘴脸,她若留在吴家,嫁妆就别想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问题。
吴怜月打定了主意,若这宋氏再对母亲出言不逊,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货。正当吴怜月气得呼吸滞重伺机反击时,宋氏像换了个人一般说道:“是我误会老爷了。在怜月面前闹了大笑话,怜月你也别多心,我问你母亲也是好意。若你母亲不幸过世,你身为吴家之女,搬回来我和老爷都高兴,你的弟弟妹妹们也是欢喜的。可若你母亲尚在,她舍得你搬过来么?”
这吴怜月可是孟氏的宝贝疙瘩,她差人到孟家找麻烦不是一次两次,可从未有人见过吴怜月。向白槐胡同的街坊打听才知,孟氏不许吴怜月抛头露面,不许吴怜月做粗活。自个儿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娇惯着女儿。
她今日见了吴怜月,瞬间明白了孟氏的心思。她是指着这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攀高枝儿呢!可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孟氏怎么可能舍得将女儿送回来?怕只是吴天明的一厢情愿吧!
吴天明见夫人态度和善,便解释道:“她娘还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让月儿回府学些规矩,也赶紧物色个好人家把亲事办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再耽搁不得了。”
吴怜月等着宋氏开口,厉声厉色地将她逐出去。
宋氏思考了片刻,格外通情达理地说:“月儿怎么说也是她娘十月怀胎,冒着性命之攸生下来的。老爷您这么不打招呼就把人带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吴怜月不敢相信宋氏会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若非早知宋氏为人,她都快感动得流泪了。
“不过老爷也是好意。按我的意思,差人送月儿回去一趟,和她娘说清楚,如果她实在放不下女儿,就接来府里一起住着,等月儿嫁人了再搬回去。”宋氏并不是要征得谁的同意,自顾自地说完便吩咐了下去。
孟氏指着闺女攀高枝儿?下辈子吧!宋氏庆幸吴天明把吴怜月带回来了,要不是亲眼所见,由着那母女俩折腾,没准哪天就爬到她头上去了。她大户人家出身,家族中男人们那些四海网罗的美姬妾见得不少了,还没哪个比得上吴怜月的,那丫头小小年纪便有种又勾人又惹人怜的味道。
***
嘉王府内。
李妃怀抱着哭闹不止的幼子在房间来来回回踱步,面色焦急地问身旁的丫环:“奶娘呢?小公子饿得直哭她也不管?”婴儿久哭不止,胀得通红的脸上泪水口水糊了一脸,两只小肉手在空中无助地挥着。
“全儿乖,全儿乖……”生育后奶水不足的李妃心疼地安抚着孩子,用丝绢替孩子擦净脸后怒视了一圈满屋的仆人:“傻站着做什么?继续找啊!找不到她就马上出府再接个奶娘来,合着饿得难受的不是你们?”
李妃此话一出,身旁的仆人都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只留了个贴身服侍的姜儿。
这寻不见的奶娘是太妃娘娘“赐”的,她并不想要,可又不敢不要。儿子的奶娘何等重要,本该找个本分结实的寻常妇人,而太妃娘娘赏赐的那位,奶水是足,可不安分的念头更足。
曾经的嘉王府是座密不透风的墙,能进屋中侍候的都是千挑万选的忠仆,做杂事的下人们则是那些忠仆的亲眷。亲眷犯错,不用王府的几位正主发话,那些忠仆自会处理好与自个儿相关的人。
她是被太妃娘娘强塞进来的,王爷王妃恩爱,王府仅有的几房侍妾,有几位是打小侍候王爷的,有几位是王妃从娘家带过来的,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打她进府以后,她虽不必为太妃打听什么,只被嘱咐过要好生伺候王爷,但房里使唤的人全是太妃安排的。
那个奶娘。饿着了她的全儿她还不敢骂,突然抛下饿得嗷嗷叫的小公子,定是为太妃办事去了。她又敢说什么?再不满也得用着顺着忍着。
“奶娘找着了。”一个小丫头大喘着气跑进来回话。
李妃忙道:“赶紧把人叫进来啊!”
小丫头吞吞吐吐地不说话,只望着身后。
“李夫人。你的人我替你带过来了。”锦阳
公主府的女人们 分卷阅读9
笑意盈盈地步入李妃房中,身后乌央央跟着一大拨子下人,紧随她身后的是连圆连好和被捆缚着的奶娘。
“这是……”李妃惧怕之下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幼子,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李妃紧张地看向怀中,把手臂松开了些又哄了几句,小公子全儿应是哭累了,又饿得没有力气,竟渐渐安静下来。
“连好去母妃房中替我取些东西,正巧遇上您家奶娘也在找东西。不知……”锦阳不等李妃开口自行落了座,而后问道:“是不是您的意思?”
李妃愣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被房中的下人连累了,她自产下小公子后心便彻底偏向了王府。嘉王待她很好,不管是为敷衍太妃还是真心实意,她都知足了。王妃厌她,可又是位好性子的,从未刻意难为过她。
“郡主……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李妃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人可是您招进府的。”锦阳不打算就此罢休。前几次李妃房里的人出事,她母亲嘉王妃都只惩治了下人。她可没有母亲那样的好性子,这次的机会又实在难得。那奶娘竟愚蠢到说自己是飞贼,哪怕她咬死什么都不说或大大方方把太妃供出来,锦阳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难不成拉着人去宫中找太妃对质?可那蠢妇为了自己脱身,还私藏了母亲房中的首饰以备不时之需。锦阳并不想也不敢把奶娘真的如何,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把王府打扫干净,又不得罪宫里的借口。
☆、008
“李夫人?”见李妃迟迟不言语,锦阳冷着脸催促道。
李妃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不知望着何处,嘴里喃喃地说:“全凭郡主发落。”她不敢细问奶娘在王妃房中做了什么,往几次房里的下人出事,也不过干些在墙头院角鬼鬼祟祟偷听的事,而王妃也只将不规矩的下人逐出王府了事。这下倒好,竟进了屋了,遇上的还是最不近人情的锦阳郡主。
太妃娘娘的人她不敢动,将此事交与锦阳郡主处理最好。
锦阳也不客气,指着跪在地上一脸平静底气十足的奶娘道:“奶娘偷盗王府财物,送官究办。李夫人没意见吧?”
“谢郡主。”奶娘重重地磕了个头,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她素闻嘉王府上的小郡主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今日落在她手里本还担心那小妮子动用私刑,没想到竟轻易饶过了她。
“至于夫人您么,这奶娘是哪个丫头招进来的?”
李妃偷偷望了眼一旁的姜儿,奶娘是太妃指派的,却是姜儿接进王府的。姜儿这丫头虽也是太妃的人,对她还算有心,若此事让一个丫头顶着,以郡主向来的手段姜儿非死即残。李妃低头道:“房中招的下人都是我点了头才留下的,我有失察之责。”
“夫人这话未太云淡风轻了。失察之责?”锦阳猛地一拍桌案,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奶娘道:“若这妇人不是飞贼是刺客呢?若进母妃屋中的不是妇人是男子呢?若母妃失了性命或毁了清誉,李夫人也一个失察之责便推脱干净了么?”
李妃抱着全哥儿吓得微微发颤。
“李夫人刚生下全哥儿,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奶娘行窃之事便算了。不过,以后夫人房中的下人由我安排,夫人眼神儿不好识人不明,别拉着整个王府的人一起遭罪。”锦阳怒气冲冲地对连圆道:“吩咐下去,晚饭前务必将李夫人房中的下人都打发出去。”
李妃也松了口气。
她这房里全是太妃的人,连个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在外,王府的人防备着她。在内,她还得防备着太妃的人,锦阳此举也算是帮她了。
“是。”李妃站到一旁,给要离开的锦阳让路。
锦阳路过跪地的奶娘时,对连好道:“送奶娘去官府前,先让她把全哥儿喂了。”奶娘与李妃皆是太妃娘娘的人,应该不会加害全哥儿。锦阳方才见全哥儿那哭得红肿的小眼泡也有些心疼,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郡主。明日是请仓元姑娘来府中议事还是……”回了思月苑,连花迎上来替锦阳取下外麾时低声问道。
锦阳走向罗汉床,伸出手在矮桌的炭炉上烤了烤,无奈道:“别忘了王府里还有个请不走的李妃。甭说府里,隔着道院墙的外街上,日夜盯着王府动静的人还少吗?”
“那您要出去?”连花有些担心,王府尚不安全,外边儿人多眼杂的岂不更易出事。
锦阳摇头:“不急。让她耐心等消息吧!”
若如前世一般,王府一年内定会无事,反倒是怜月那边……她若再寻不着人,等吴知府被抄家就来不及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怜月落入旁人之手,不管是教坊司还是皇帝后宫。
上一世的霁妃身上有许多她不喜的东西。对皇帝曲意逢迎,对皇后刻意讨好,在妃子间拉帮结派踩踏初入宫正受宠的新秀……这些还只是不喜的。霁妃的所作所为还有许多前世的她所唾弃不耻的,譬如栽赃嫁祸,害得某妃因通外敌被满门抄斩。譬如心狠手辣,将月门宫中妄得圣宠的小宫女投了井。
她也是离开皇宫远嫁禾涅族,需要独自面对苦难时才明白。若不是霁妃那些为她所不耻的“恶行”,她在宫中早没命了。在生存与气节中选择后者的人们之所以会被歌颂铭记,是因为那些人是少数。霁妃或许会为世人所不耻,但在霁妃的荫护下度过了数年太平岁月的她,没有那个资格。
更何况,她重来一世,为保王府殚竭虑。所做的一些事,比起前世的霁妃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人不想选择善良,她出生在皇族没得选,但这一世,她想让怜月拥有选择善良的权利,让怜月在她的保护下一世无忧。
怕只怕自己在怜月的生命中出现得太晚,怕纷至沓来的苦难已经在自己出现之前将她的良善之心击得粉碎。但愿霄儿能早日动身,顺利将人接来吧!
“连花,你不必伺候了,叫连月进来。”锦阳微合着眼回忆起前尘往事。
能进她房中侍候的四个丫头“花好月圆”,连花年纪最长心思最细,是掌房丫头。连好连圆是她习武时的同门师姐,师父与人比武输掉去世后便接了两位师姐进府做丫头,名义上是丫头不过为方便出入,当然未入奴籍。此三人是她最信得过的,有要事皆是指派三者其一。
只有连月。不识字也不会武,锦阳甚至信不过她,但无事时最爱叫她陪着,只因那丫头眉眼间与怜月有几分相似之处。
初见那丫头是在镇国公的府上。连月是镇国公长房的孙儿新买的丫头,因为模样好便被国公长孙带在身边伺候,那时连月还叫蝶儿。
蝶儿……
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只花蝴蝶似地在贵公子间翻飞舞动,满脸写着
公主府的女人们 分卷阅读10
想被豪门公子入房中的心思,很有几分当年霁妃在皇帝跟前邀宠的模样。当年还在月门宫时,她就想杀皇帝了。不止为王府之事,还有怜月。
怜月每每嘱咐她:今夜勿出别苑。她便知皇帝又要夜宿月门宫。
她所居的别苑紧挨着月门宫主殿,到了夜间隔着院墙可以听到公公那句尖利的:皇~上~驾~到~。到了晨间,同一个嗓子里还会蹦出俩字儿:启~驾~。
来去都怕人不知道似的,闹出天大的动静。
她独坐在别苑的房中,听着皇帝来了,住下了。她便再也睡不着了,心里纷纷杂杂地总忍不住想那个将她死死摁在身下,撩拨得她意乱情迷的霁妃娘娘,此刻是否反被皇帝压在身下……
她不敢多想,越想越心痛。
一夜无眠,远远地听着皇帝走了,她才起身用冷水浸过的巾子敷敷熬红的眼,略拾后去主殿和霁妃一起用饭。有时夜间侍寝太累,霁妃甚至动不了身子,只能半躺在床上,而她坐在床前,又心疼又酸楚地一勺一勺给她喂饭。
“昨夜雷大风急的,还担心你会怕。”霁妃轻轻握住了她执着汤勺递上前的小手。
“谢霁妃娘娘挂念。”她别扭地挣脱她的手。
“又生气了么?”霁妃自己接过碗,边喝粥边低声道:“他每来一次你便好几日不理我,难道又得像往日一样,晚上好好伺候你才肯消气?”
她羞红了脸转身要躲开,却被床上那位拽住了手:“跑什么?”
宫女们早被打发走了,房中只她二人。霁妃将手中的汤碗放在床边的高凳之上,一把将她强拉进怀里,伏在她耳边轻声说:“身子还痛着,没伺候好郡主殿下也请您不要动怒。”
“大白天的……”她羞得面色绯红,在霁妃温软的怀中蹭来蹭去想逃走。无奈身子弱,推拉之间就被拉上了床,下一刻,霁妃一脸坏笑地压了过来。
说回与怜月有几分相像的那个蝶儿。锦阳向镇国公长孙要蝶儿时,那丫头瞬时面如死灰。只因锦阳郡主在皇城贵女中是个最不好相处的主,除了在姑姑长公主面前没有脾气,会给堂姐嫡公主灵阳公主几分薄面,旁的皆不放在眼里。而且蝶儿一心想攀个贵公子,郡主虽身份尊贵,终是女儿身。
据传私底下还娇滴滴泪盈盈地央求过国公长孙将她留下,但锦阳郡主开了口,国公长孙虽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在宴后把人稳稳当当地送去嘉王府。那蝶儿进了王府后便被锦阳改名叫连月,锦阳喜欢有事没事地唤“连月”,要吩咐别的丫头只说要吩咐的事,但使唤连月时,永远都是……
“连月,把香点上。”
“连月,把窗户关上。”
“连月,叫人把院里练箭的靶子换了。”
“连月,过来把这颗葡萄吃了……”她将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递到连月嘴边,看着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花颜张开红唇吃掉果肉,锦阳微笑着伸手用拇指亲自替连月擦去唇边的葡萄汁水。
真好啊!每当此时总会有那人已经在她身边的美好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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