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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随着杨沂中以及数百名列在这条甲墙斧林中军官们的嘶吼,这支汇集了整个帝国精锐的两万四千众札甲重步终于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战场统治力。
铁龙所到之处,混乱的战场立即如同被‘扫过’一般,金军彻底崩溃,转身便走;而宋军则无不欢欣鼓舞,或是在铁墙前奋力追击,或是在铁墙后整队尾随……更有甚者,因为抽调的缘故,战场的其他地方很少能见到重甲长斧兵,但散落的长枪重甲武士却有无数,这些御营士卒直接在军队军官的招呼下,自后方尾随加入了阵列。
没错,被扫荡过后的战场上,金军被彻底击溃,而宋军毫不犹豫的加入合并到了这个如墙如林的长条军阵之中,成为了军阵的一部分。
随着宋军的扫荡和进发,沿途的宋军几乎是立即填充厚实了这条原本显得有些单薄的铁龙,拔离速眼中这支如墙如林重步大阵的最大弱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一种速度迅速消失。
双方相距约三里的时候,已经扫荡了小半个东线战场宋军大阵已经汇集了至少一半的郦琼部,和两个御营后军的统制部,阵型也足足厚了一倍,而且还在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吸纳、重整所有的东线宋军力量。
与此同时,拔离速忽然彻底醒悟……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宋军之所以采用这种看似留下破绽的单薄阵型,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指望用区区四列阵型来横扫一切,来承担一切,这个‘最后一掷’根本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将宋军之前全局战场的优势转化为胜势的手段。
包括之前赵宋官家的进军路线,自石桥出发,汇集当面部众涌上高地,本质上怕都是一个意思——在宋军指挥官眼里,决定胜负的,从来都是整个战场上的所有宋军!他们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来压垮金军!
也只有集合了所有宋军的力量,才能压垮战场上的十四个金军万户与六个合扎猛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他拔离速,他居然将所有希望放在区区两万多骑兵的奋力一冲上!
这是倾国大战,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没有先帮助耶律马五和完颜斡论?为什么没去汇合讹鲁补?
为什么要到现在才醒悟这个道理?
周围金军骑兵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前方一个合扎猛安,当面击溃了一支区区数百人的宋军步兵小阵,一条直达那条甲墙斧林的通路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尚在羞愤之中的拔离速眼前。
这是机会,也可能是不归路。
拔离速缓缓向前,心中重新开始打鼓,开始紧张,他忍不住看了眼西面的高地方向,彼处,两个制高点依然在宋军掌握之中,尤其是更西面的那个最高点上,龙纛依然在雨中微微摇晃,这意味着完颜剖叔与活女,根本没有冲到跟前。
当然,这很正常,这才多长时间,冲上去了才奇怪,而且再说了,想要冲垮那面龙纛,无异于冲垮十余万高地与西线宋军。
此时此刻,娄室来了都冲不动!除非是金军全军振作,一起合力来冲。
能合力吗?
这个时候要是掉头,只会将东线断送的更快吧?
“全军随我向前,迎上去,迎上去!”
五色捧日旗下,心思百转的拔离速从那面龙纛上收回目光,回头相顾,没有了任何犹豫……或者说,事到眼下,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有先击垮当面之敌再论其他。“敌军就在身前!”
言迄,拔离速便直接跃马而出,率五色捧日旗当面向北提速。
这面代表了金军统帅的旗帜一旦启动,且当先而发,东线战场上的所有金军骑兵便也没了多余念想。
与此同时,周遭宋军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势。
正北面,宋军长斧重步阵列迅速停下整队,后方尾随的的宋军阵列开始朝着露出缺口的部分迅速集合,以作冲击上的防范后备。
东面战线上,郦琼部陡然停止了融入身后大阵的动作,转而努力维持阵型,与耶律马五以及完颜斡论对战的区域也瞬间激烈了起来,双方一时间都咬紧了牙关。而更东面几乎是贴着营地的讹鲁补,也毫不犹豫,不顾身侧有厚重宋军军阵,直接提速施压,明显是要与拔离速相呼应。
往西看去,也就是高地两个制高点偏东的这个周遭,暴露在外的御营中军的张玘部与牛皋部保持了严肃的沉默,明显是在整备军力。而在这两个军阵后方,两个制高点的中间位置,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御营左军背嵬军也重新开始在高地上布阵,俨然是准备必要时前来支援。
至于南面,之前作为骑军大阵出击的部分重骑、轻骑也陡然加速,在刘錡、张宪、李世辅的号令下几乎尾随不停。
提速、逼近,被后方五色捧日旗催动的前方合扎猛安忽然全速发动,一个直趋身前化为冲阵前方,一个转身向上,试图抵住来自于高地的夹击。
但居高临下的张玘部与牛皋部丝毫不为所动,他们齐齐放弃了阵地,自上而下倾泻而来,以步兵大阵朝着金军骑兵侧翼奋力冲来。
不过,最先接战的还是北面,抢在侧翼宋军步兵抵达之前,金军骑兵便已经全部提速,然后便是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当先的合扎猛安,十个谋克,约七八百名铁浮屠,根本没有常规骑兵战术选择,只能带着某种必死的决心,随着忽然爆发的一阵喊杀声,简直是生穿硬凿一般,一头扎入了宋军的那面‘墙’上。
他们轻松突破了第一列斧林,当面的长斧重甲武士几乎全军覆没,沦为马蹄下的践踏物,一名统领官也直接战死;相当一部分继续突破了第二列枪林,这个时候金军铁浮屠的伤亡就非常明显了,斜斜插入湿润泥地的长枪对战马起到了强烈的阻碍作用;少部分冲破了第三列斧林,更少的部众越过了第四列,甚至于第五列,但只有寥寥数人越过了第六列……而此时的宋军在这个地方已经足足摆出了十列枪林。
一冲不成,这支铁浮屠自然要尝试将部众拉扯出去,但两侧宋军早就分出两列,在两名统领官的带领下自两面包夹而来,随着宋军报复性的喊杀声,长枪轻松制住已经没有了速度的铁浮屠,长斧高高举起,马上砍人,马下斫腿……在任何时候都状若无敌的铁浮屠利用开始的冲刺造成了巨量杀伤,可一旦丧失了机动性,却反过来立即沦为被长斧长枪重步屠杀的对象。
长斧重步加上前,本来就重甲骑兵的宿敌。
远远看到这一幕,尚在高速进发中的拔离速心中微微一颤,但却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反而穷尽全身力量,奋力喊杀,率领身后主力大部冲向了正在屠杀铁浮屠的宋军,并再度造成了巨量的伤亡。
但他们因为前面铁浮屠的停滞,根本没有突破宋军的铁墙,而且,随着战线上的旗帜挥舞,更多的长斧与长枪,在杨沂中和张子盖两人亲自带领,从更宽的两翼再度折叠了过来,尝试着将包括拔离速在内的更多金军骑兵再度裹住。
拔离速部的战马就已经是寻常甲骑而非具装甲骑了,长枪更轻松的能制住战马,大斧也能更轻松的能够斫断马腿。
一旦包夹住,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当然,金军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更后方的金军骑兵部队努力向前,尝试救援,那个负责阻碍高地夹击部队的铁浮屠也直接调转马头,俨然对拔离速忠心耿耿,但这直接引发了更可怕的事情……失去钳制的张玘、牛皋二将不顾一切催动军阵冲下来,几乎尾随着那个合扎猛安顶住了金军骑兵大阵的侧翼,与此同时,御营骑军的骑兵无论重骑还是轻骑,全都自后方蜂拥而至,配合着本就在另一侧的郦琼部,四面部队居然将整个金军骑兵大阵给牢牢锁住。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长斧重步兵与长枪重步兵再度从两面折叠了过来。
拔离速和他的精锐骑兵,整个陷入到了宋军的钢铁密林中。
这个时候,东线战场上,已经没人在乎什么讹鲁补和耶律马五了,便是耶律马五和讹鲁补也都在尝试去打通与拔离速的联系,只是郦琼对此不太乐意而已。
没有奇迹和意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还是宋军,无数的宋军在王彦、杨沂中、张子盖、郦琼、刘錡、张宪、李世辅,甚至包括耶律余睹的指挥下自四面八方疯狂涌上,层层叠叠,宛如包裹粽子一般层层钳制住拔离速部。
这种包裹,当然不可能是全面包围,但却足以让拔离速部失去成建制大规模机动的可能性。
果然,大约两刻钟后,拔离速部便失去了大量的活动空间与活动速度,就好像落入蛛网后失去生命的猎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刚刚的那场冲锋已经证明,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就是宋军甲墙斧林的猎物,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与彻底崩溃逃散两个选项。
“那面旗下便是金国的大元帅?!”
一队宋军骑兵自后方迫来,却根本不老老实实堵截后路,反而从坡上飞驰而过,从侧翼牛皋部后方插入金军骑兵阵中,为首一将人高马大,手持一条浑然一体的巨大铁矛,在雨水中遥遥指向尚在局部运动的五色捧日旗,语气之中兴奋难掩,却不知是向谁询问。
“你这厮还管什么元帅不元帅?!”满身大汗的牛皋就在旁边不远处,闻言几乎是气急败坏。“现在这个破样子,元帅有什么用,有用的是那面旗,砍了那面旗,这支骑军便要大溃了,便也是今日全军二十万众的首功!”
那状若夯货的骑将,也就是杨再兴了,闻得此言,愈发振奋,立即挥舞手中大铁枪,率部奋勇向前……其人铁枪既长且重,扫荡之处,既有长柄兵器优势,又宛如钝器横砸,金军骑兵虽尽数重甲,却无人能当,何况铁骑时不时还能挑起金骑,甚至上面锋锐之处,也时不时割开战马血肉……区区百人,尾随其后,真就宛如披荆斩浪一般从密集的金军骑兵中杀开一条血路,直直往千把步外的五色捧日旗而去。
话说,按照眼下局势,东线宋军本该奋力堵住金军三面,等待越来越多的长斧重步汇集过来,吃下这股金军,继而重新整队,横扫整个东线。
但眼下,牛皋既见到如此悍勇之将,又如何会平白浪费机会?
其人稍微一怔,便即刻挥舞铁锏,号令部众随杨再兴部之后快速进发那面帅旗:
“跟上去!跟上这使大铁枪的鸟厮!”
战场的制高点上,赵玖当然不知道杨再兴与牛皋汇合到了一起,而且正要大发神威,便是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拔离速的冲锋,失陷。从远处看,刚刚的那个冲锋根本没有那么惊险,就只是如同一条鱼撞上一个网……网没破,鱼却已经脱力了而已。
所以,这位官家只是面色如常。
周围帅臣、将官、近臣、咨询们,有心呼喊称胜,但赵官家如此姿态,却居然还是无一人敢做振奋之态……当然,已经有不少人释然下来,龙纛下的气氛也稍微缓和。
唯独片刻之后,这位官家将目光从东侧收回,转向了南侧,气氛却又再度紧张起来。
原因很简单,顺着赵官家的目光看过去,此时的南侧坡面上,相当一部分战场上,宋军正在陷入苦战,而且还有一名节度使级别的大将深陷其中。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缘由,还是之前那场冲锋。
彼时,金军甲骑三面而出,位于高地东南侧的御营骑军迎面冲下,再加上金军大队本身出兵有一定间隔,所以一冲之后,金军骑兵明显被分成了两大股。
一股则在高地南侧中部以及西部,看旗号正是完颜活女和完颜剖叔,还有相当的合扎猛安,目标明显就是这个制高点,就是这位正在观战的赵官家及其身后龙纛,也就是他们导致了很多南侧战线宋军的苦战;另一股在高地东侧,正是此时陷入到宋军阵中的拔离速以及讹鲁补部,而拔离速的目标此时已经毋庸讨论,他明显是想击穿宋军的最后精锐长斧重步,控制住这‘最后一掷’给完颜活女与完颜剖叔争取时间。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宋军东线的铁龙先扫荡东线战场,然后转向南侧。造成全局压制,还是金军的‘最后一掷’抢在宋军支援得力之前,能杀到这个制高点上,完成某种神奇逆转。
就算没有东线的甲墙斧林扫荡过来,完颜活女和完颜剖叔也上不来!
吴玠扫视了一眼南侧战线,心中冷笑,然后直接向前一步,在赵玖身侧低声询问:
“官家,东线大局已成,稍待便可,南线是否要稍作支援?”
赵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言语,那意思很明显……这种事情下令便可,难道自己会否决掉对曲大的支援吗?
吴玠会意,即刻看向了韩世忠,扶腰肃立的韩世忠怔了一怔,终于明白为什么吴玠要先问官家了,但他此时根本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只是回头指了指在侧后方肃立的王世雄,待后者注意过来,便复又指向了正在高地坡上候命的本部背嵬军,最后,又指向了东南面那片骑军混战的区域。
王世雄不敢怠慢,微微拱手,便即刻转出去,率少许铜面骑士往成闵处传令,准备以这支稍作休整的背嵬军去支援曲端。
细雨之中,稍得喘息的曲大并不知道东线已经成了天大之功,也尚不知道吴大和韩世忠刚刚因为赵官家的一瞥提前给他送来了强力援军。实际上,其人晃了下脑袋,摇开雨水,然后奋力向周边望去,却只见雨水迷离,双方人马混做一团,如潮如汐,在坡面上起伏不定,根本窥不到大略局势。
而他自己,和他身侧的将士,都只是这片潮汐的一小部分。
之前就说了,御营骑军一冲之下,从战略上而言无疑取得了巨大成功,他们将金军的骑兵一分为二,难以汇集,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金军的撒手锏陷入到两面作战,结果两面都不能为的尴尬境地……从这个角度来说,曲端与御营骑军功莫大焉。
但为此,御营骑军也不得不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依然陷入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艰难局面……再然后,拔离速北走,混战中的御营骑军也一分为二,一部分随张宪、刘錡、李世辅五色捧日旗追逐而去,另一部分却是顺势转而向西,死死咬住了那些合扎猛安。
曲端本人,正在其中。
“都统。”
虽然带着面甲,但因为旗帜和胯下那匹新铁象的缘故,周围御营骑军将士如何不识得曲端所在,而亲校夏侯远领着数十骑自后方催马而来,更是不会认错。
曲端没有回应,只是四面去看,而果然,很快又有两三队骑兵跟夏侯远一样汇集过来,身后兵力也短暂汇聚到了四五百众。
“只能聚起这些人吗?”曲端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刚刚那支赤心队呢?是跟张中孚凑一起去了?”
“应该没有,只是被那支铁浮屠(合扎猛安)从中间截断了。”夏侯远勉力指着不远处的一支三四百人的具装金军脱口而对。“在另一面!”
“那就再冲回去,把人带回来。”曲大不愿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和此刻正在匆匆汇集的宋军骑兵一样,那股被作为对手的合扎猛安也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旗帜和情形,并立即开始了汇集和调整。
众人当然无话,这种战场上,没人敢停下,也停不下来,唯一的正确做法,就是不停的汇合友军、打散敌军……他们便是想护着曲端去一个安全地带,也得通过这种方式来转移。
于是乎,不过是稍得喘息,御营骑军所属的宋军重骑四五百骑,便匆匆与那三四百铁浮屠发起了又一轮对冲。
且说,人马俱甲的铁浮屠当然战力非凡,甚至可以说在这种短途低速冲锋与白刃战中占尽了优势,可曲端身侧亲卫也都是精挑细选,再加上兵力稍微占优,而且对方身后应该就有一支两三百人的赤心队可以重新汇合,所以这次冲锋其实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曲端以夏侯远为前锋,一冲之后,短促的交战,便成功引起了之前那支赤心骑的注意,继而汇合过来,而对面的这支铁浮屠在丢下十几具尸体后,也无奈选择了暂时后撤。
就是这种战斗模式……因为死伤和减员导致士气跌落,双方不得不以这种小规模低速冲锋来相互发起战斗,而且往往会在交战前减速,进行一场短度的剐蹭式的白刃战……最后,士气更高而非伤亡更少的那方占据阵地,获得所谓胜利。
但失败者也会很快重整,反扑回来。
这种战斗,就好像无穷无尽一般,但又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每一次类似的战斗,双方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损耗。
譬如这一次,宋军除了付出七八名减员外,连带着曲端胯下的坐骑也直接瘸了腿……一名因为打滑而落马的金军铁浮屠,带着最后的挣扎努力想去砸曲端的腿,却误中副车,骑兵锤隔着丝绸罩衣砸到了新铁象的左后腿上,一时间,伤口血肉糜烂,隐隐可见白骨。
随即,这名铁浮屠被夏侯远勒马狠狠践踏在了肚子上,但那只赵官家御赐的骏马也蜷缩起了左后腿,再难支撑奔跑。
在这种战场上,这无疑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御赐的神骏,也必须得放弃,曲端也毫不犹豫的翻身下马,准备更换坐骑。
唯独刚刚经历了一场短促白刃战的战场之上,完好的无主坐骑根本不存在,不是战马也有损伤就是相关装备受损……无奈之下,和几名下属稍微对照后,曲端只能尝试将原本的鞍鞯换到一匹马镫扯开了的宋军制式战马上,但还没来得及动作,随后一声示警,一彪四五百人的金军铁浮屠便忽然出现在曲端东面侧翼位置。
这个数量的铁浮屠对于眼下的曲端及其周遭兵马而言就已经很危险了,尤其是其中还很有可能存在一位能做主的金军猛安。
当此之时,旁边一名正在协助曲端换鞍鞯的骑兵军官毫不犹豫,直接骑上了那匹马镫扯开的战马,曲大当然也不做作,立即翻身上了对方的战马。
随即,便又是与金军骑兵的匆匆一冲。
这一次,吃亏的明显是没来得及提速的宋军,为了保护旗帜,曲端不得已扔下了部分下属,逃到了一侧的洼地中重整。
而刚刚停下,尚未来得及等到其他骑士汇集而来,一只背上空荡荡的战马便引起了曲端的注意……这匹马的一侧马镫完全被扯开了,只是因为跟随头马的习惯一路追到了洼地。
雨水之中,曲端难得失神了片刻,但还是趁着周边兵马汇集的空档询问了一句:“你们有谁知道,刚刚给我换马的是谁?”
“是赵不凡。”左臂明显受伤的夏侯远脱口而出。
混乱的洼地中,曲端一时怔住。
不过,战场上注定不是让人思考的地方,就在这时,高地上方的龙纛左近,隐隐有急促的鼓角声传来,随即,一大彪宋军甲骑从后方绕过拒马,出现在了正北面的高地坡上,标志性的铜面和居高临下的地形引发了下方金军骑兵的震动。
然后,曲端亲眼看到,西侧坡面上正在仰攻御营左军解元部大阵的一面金军旗帜直接撤离了战斗,转向一旁,并开始吹动号角,摇晃旗帜,很显然是要其部往旗帜那里汇集,然后处置应对韩世忠背嵬军的意思。
原本正在跟曲端部混战的铁浮屠们大量脱战西走……毫无疑问,汇集兵力的正是完颜剖叔。
然而,之前那个足足四五百骑的铁浮屠大队得到讯号后,却在迅速整队后,毫不犹豫对着处于偏曲端的将旗发起了又一次进攻。
“迎上去!”曲端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或者说唯一该做的是什么。“跟我迎上去!”
尚未从刚刚的伤亡减员中走出来的宋军骑士们强打精神,努力随着曲端自洼地中奋起,再度迎了上去。双方勉强提速,却又在相互接近到只有几十步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各自降速,继而又是一场短促的、剐蹭式白刃战斗。
但即便是这种战斗,也是致命和残酷的……双方擦阵而过,依然是金军获胜,宋军败走,前者落马死伤十二三众,后者减员十七八人……宋军随即退往水洼更东侧以作回避。
这一次,不用点验士卒,曲端也察觉到了少了谁……夏侯远没有跟上来。
和之前的赵不凡一样,这名追随了他十几年的老兄弟,不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那支成建制的铁浮屠也直接掉头,选择了西走……很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上司的军令,只是因为曲端的大旗过于具有吸引力了,使得这支骑兵的将领忍不住进行了最后一次尝试,然后一击不成,当即东走。
可也就是这个尝试性的一击,忽然就带走了曲端最信任的心腹亲校。
“都统。”
旁边有其他亲卫代替夏侯远做了询问。“此时该如何?”
“追上去……追上去!”和刚刚知道赵不凡的讯息后一样,曲端脑中初时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醒悟过来,随即又有些被某种类似于愤怒的情绪给充斥一时。“能跟过去多少,就去多少!金狗要做什么,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做什么!追上去便是!”
言罢,正如之前一般,曲端再度一马当先而出,周围骑士一时凛然,也都赶紧尾随不停。
而下一刻,数千稍作休整的御营左军铜面甲骑在成闵的带领下倾泻而下,与御营骑军和部分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契丹轻骑一起,将完颜剖叔及其所属的那些铁浮屠们整个淹没。
这个淹没当然不是歼灭的意思,接下来,依然还是那种残忍的小股冲锋与白刃苦战,依然会有人不停的消失在泥泞之中,但这次轮到完颜剖叔和他的铁浮屠稍微处于下风了。
兀术立在活女寨中的一处望楼上,看着前方战事,口干舌燥。
他此时当然不知道拔离速和那面五色捧日旗已经被捆缚的无法动弹,他甚至不知道宋军札甲长斧兵的如墙林进,只是听说了宋军有一支两万多人的最后精锐后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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