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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而与此同时,金军大营东侧的这个战场之上,本都是韩世忠所部,见到自家主帅的大旗如以往一般出现在关键时刻的最前线,而金军骑兵主将大旗迎面消失,却如何不晓得韩世忠谋划成功,此战已经大胜?

    而韩世忠既破贼众,却马不停蹄,自领大军向西,一面汇合部队,一面竟然是要亲自杀入空虚的金营……于是乎,原本漫天遍野的宋军溃兵,复又欢呼雀跃,主动往韩字将旗处聚集。便是远处淮河上攀着船帆观战的民夫,河堤上的杨沂中登部,见此百转,也是一起欢呼不止。

    到最后,随着韩世忠的进军扫荡不停,竟如雷霆之势,震慑河山!

    战场最西侧,隔着不知道几里路,赵官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僵持肉搏,哪里知道此战已然成功,将要大胜?

    恰恰相反,等他听到东面如打雷一般的声音不停,反而有些慌乱,却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毕竟嘛,玉堂学士和御史中丞以下,自然不包括官家本身的:

    “林卿,你觉得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林学士张口欲言,但今日一整个上午都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无声以对。




第八十一章 胜了(上)
    韩世忠大胜于战场最东端,最西端的赵玖隔得太远,自然宛如雾里看花,除夕听雷一般含糊。

    然而当此之时,身为金军主帅,完颜兀术居于战场正中,却是很自然的便得到了消息……这个‘很自然’是必须的,因为韩世忠的动静根本就是在进军金营的途中闹出来的。

    对此,金兀术骤喜骤惊之下,他始终没想明白自己两个最核心猛安凑出来的反击部队,一千五百骑,好大好强的一堆精锐骑兵,刚刚还明明白白在那里的,而且之前一出场就击溃了东面的围攻之敌,仅仅是追出去这一会功夫,怎么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呢?

    他的两个猛安呢?!

    但不管自己的骑兵是怎么消失在东面旷野上的,完颜兀术毕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却是即刻认清了一个基本现实自己的大营此时全然空虚,东侧更是一马平川,而韩世忠偏偏已经来了!

    “蒲卢浑误了俺!”

    金兀术从望台上跳下来,回到座中,呆滞了两息,却居然说出了一句埋怨的话来。

    “请四太子不要耽搁,无论如何,速速着甲为上!”

    旁边时文彬微微一怔,却又赶紧咬牙相劝。

    此言既毕,旁边立即有早捧着甲胄的亲卫围上来,准备替还是一身绸缎中衣的完颜兀术着甲。

    然而,这位金国四太子并未直接起身配合,反而是本能去抓身前酒杯,似乎是准备饮下最后一口再起身。但一抓之下,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在望台上看见韩字大旗往此处而来的缘故,反正是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以至于这位沙场宿将差点从马扎上栽倒。

    不过好在几名亲卫都已经围上,却是顺势架住自家主帅,然后立即便开始扶着对方着甲。

    另一边,时文彬稍显犹豫,却还是趁机进言:“四太子,此时可需调度南北两面两个猛安分兵向东,稍作抵抗?再把正面(西面)两个猛安唤回来?”

    “说甚胡话?!”金兀术立在那里不动,耳听着东面动静越来越大,却是稍微反应过来,然后冷笑相对。“你听听这动静,南北两面分几百兵过来,顶得住吗?正面两个猛安又来的及吗?”

    时文彬畏缩一时,面色惨白,却居然还是有些不甘之意,稍顿之后,居然复又俯首恳切进言:“四太子,学生的意思是,若四太子身侧无兵,岂不是更危险?所以依学生看,此时能召多少人便是多少!”

    “老时!”

    金兀术身上衣甲已经穿了一小半,却是对着身前之人愈发冷笑不及。“别以为俺不懂你的小心思……你家人都在沂水,怕的是俺今日一走,便要暂时全弃了京东西路的地盘,到时候你的家小便要跟你分离,说不得还会被宋人当做罪臣一般逮走,是也不是?而若不是如此,那俺只能怀疑你居心了!”

    时文彬登时面上便有些慌乱,却又无法反驳,反而只能落泪。

    “哭、哭、哭!有甚可哭?!”金兀术不由烦躁起来,却又因为着甲缘故,不得已转过身去,便双手撑开背对对方呵斥起来。“无外乎是几个女子几个少年,你既做了俺正式的参军,此番一起回去北面,随便送你十几个奴婢便是,就连帝姬也可许你一两个,到时候再生些孩子便是!”

    时文彬听得此言,情知金兀术不能给半分承诺,心下自然更加凄然,偏偏又身在局中,完全无奈,只能含泪欲言不言,欲说还休。

    但就在时文彬扭捏之际,此时东面动静早已经逼近,耳听着宋军阵阵欢呼如雷之声越来越大不提,金兀术和时文彬在将台上多少还是居高临下,且正对东面,却是亲眼见着烟尘滚滚逼近营寨跟前,俨然是宋军反攻到根本没有半点防守之力的东寨跟前了。

    于是乎,二人齐齐慌乱。

    且说,时文彬书生打扮,本无力在马上着甲倒也罢了,而金兀术此时刚刚穿了一半,却是上身全副甲胄,下身甲裙根本没有上手,也同样措手不及。

    “不要误事了,都速速去牽马来!”不过,金兀术面目狰狞之余倒是当即立断。“你们速速去准备马匹,俺自来穿裙!再让南北两面两个猛安收拾兵力,尽量带上战马,从西面正门出去,接应了正面两个猛安再做决断……告诉北面人,万万不可从北面走,那里必然有绊马索、壕沟等物!”

    几名亲卫也知道厉害,赶紧一哄而散,分别行事。

    “老时,你又去做甚?”

    金兀术下完军令,提着甲裙回身一望,看见时文彬一面正往腰间绑匕首,一面正往下走,更是来气。“回来帮俺绑住腰后甲裙!”

    面上尚有泪花的时文彬不敢违背,复又转过身来,俯身为金兀术绑甲裙。

    然而,这位时参军,此时一面尚想着要与老妻、幼儿一别经年,心如刀绞;一面又因为宋军反攻进来,忧惧难安;此时更是担心那些女真亲卫不把他放在眼里,待会根本不给他备马,却是左思右想,眼中泪水淋漓,汇集到颌下胡子上后干脆串成了线,哪里能绑的利索?

    几下之后,根本就和前面完颜兀术亲自绑的那边抵触起来,甲裙也歪了一半,干脆露出半个屁股来。

    金兀术当然觉得不对,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更是勃然大怒,愤然一脚踹出不说,居然不顾身后宋军已经涌入东面空寨,复又拎起脚下马鞭,劈头盖脸朝对方抽去,乃是借机发作泻火之意。

    可怜时文彬抱头鼠窜,试图逃走,却不料一转身便被马扎绊倒,整个人跌倒酒案之上,以至于无处可逃,活活挨了十几鞭子。

    “死狗奴,速速回来帮俺重新整好!”一口邪气发泄出来,金兀术匆匆扯下后面甲裙复又急切召唤。

    ps:正月初五,先给大家拜年,如果有回城的一定要注意安全,但也要放稳心态。

    还有……



第八十二章 胜了(下)
    抱着头的时文彬闻言本能起身向前,却又在金兀术身前微微一怔,后者本能回头去看,也是彻底慌乱,因为那韩字大旗居然已经远远进了东寨,而见此情形,金军大营南北两寨,外加一个空虚的大寨,也彻底失序!

    而这一次,金兀术终于看清了韩世忠军中的那几百骑兵的存在,自然也是心中如打鼓一般乱跳……事到如今,这位金国四太子如何不明白,危机真的已经逼到眼前,此时再不逃恐怕真的要葬命在此了!

    唯独他堂堂金太祖直系血脉,阿骨打仅存的三个成年儿子之一,平生也是好大志向,却如何能在此处平白送了性命?!

    一念之中,金兀术反而从之前的慌乱和醉意中彻底醒悟过来,却是再无之前什么暂避一时如何如何之意,与那什么涿州赵玖计较的意思也强行按下……恰恰相反,他决心已下,今日务必保有用之身,待回河北,以他的身份先在都元帅府中掌握一份兵权,将来再引大兵回身,与宋国官家还有韩世忠之流论一番英雄。

    但就在金兀术心思清明,决心逃命之时,他却居然觉得身后股上一阵冰凉之意,似乎是溅上了酒水,伸手一摸,却又看见满手血红之色,这才察觉股间微痛,然后愕然回头。

    “若非为了老妻幼儿,何至于做你这女真蛮子的死狗奴?”

    脸上鞭痕、泪痕、乱发混杂,浑身狼藉一片的时文彬双手握住匕首,背靠几案,几乎全身发颤,却是奋力而对。

    金兀术目瞪口呆,竟然一时并未回应,反而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片的裤裆发起呆来……很显然,哪怕这位金国四太子此时都已经认清现实,知道自家此战已败,却居然还是不相信时文彬敢捅他屁股?

    “金军败了!金军败了!”时文彬见到对方回头,一口憋在心里的话放肆喊出,胆气便随之而泄,却是状若疯狂,一面奔跑下台,一面肆意狂呼一些废话……就好像这营中金军不晓得今日已经败了似的。

    不过,如此疯狂之人也不可能任由他无端生事。

    就在时文彬跑到中军大帐前尚在暗燃的火盆处,试图拖拽周围旗帜、营帐去点火时,一名牽马回来、不明所以的金兀术亲卫,再不能忍受,直接从马上抽出铁骨朵来,走上前去,只是一锤便将这个疯掉的参军给开了瓤!

    而另一边,金兀术根本没有理会疯掉的时文彬,因为韩世忠的大旗已经来到中军本寨外了,如何能再管一疯子?他一面扯掉前面的甲裙,一面匆匆在亲卫的搀扶下只穿上身甲胄翻身上马……但刚一落鞍,原本并无多少疼痛感觉的伤口却如万针刺入一般难忍,便只能双脚踩蹬,试图俯身抱马首而行!

    但如此一动作,四太子却又觉得胯下伤口忽然自后绽开,什么东西如血崩一般涌出,又只能含恨夹紧,继续催马而动……乃是按原定计划,试图往正西面汇合兵马,先行离场再说了!

    且不提,完颜兀术当机立断,决心保有用之身心,带着金军帅旗出西面寨门而来。与此同时,战场最西端,坐在下蔡城头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却一直难安的赵玖赵官家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首先,他注意到了那些‘雷声’是原来越近的;

    其次,他察觉到了代表了王夜叉、傅庆的战场南侧烟尘开始向金军寨中移动;

    最后,他注意到了河中帆船桅杆上的民夫和被战场阻隔的河堤上的宋军似乎并不是在惶恐,反而像是在庆祝什么……

    想到这里,赵玖心中俨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林景默小林学士之前保持沉默的姿态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再擅自开口,扰乱气氛,反而只能依旧保持小心,继续观战而已。

    而下一刻,赵官家心中如百爪挠心,端坐不动不提,却忽然又亲眼见到金军帅旗自营中突出,然后卷起一小股烟尘、扯着两大股烟尘往刘宝身后袭来,也是瞬间骇然,之前的猜测也随之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乃是对城下战局的忧惧!

    不过,事已至此,赵官家情知退无可退,也还是强行忍住,继续‘端坐’观望!

    而不等赵玖思考生死之事,战局却已百转……他本人目视之下,那金军帅旗往刘宝部薄弱处奋力一冲,打通道路后,便直接转向,然后在城头文武、城下官兵们稍显惊愕、继而醒悟的猜度内引着金军残余全军往北面而去。

    似乎这位四太子此番亲自出来,只是想接应这两个猛安回营而已!

    然而,又过了片刻,就在赵官家目瞪口呆之中,那引着大部分残余金军的帅旗居然一刻不停,直接越过金军大寨的营门,然后还往北去……最后,竟然直直向北,一去不复返了!

    可怜赵官家一头雾水,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想明白金兀术出来这一趟是干嘛的?

    但也仅仅如此了,下一瞬间,随着小林学士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以手指向正东面,赵官家扭头去看,只见青天白日之下,金军大营忽然火起,而四面嘈杂喊杀之声不知何时早已经恍恍惚惚变成了确切的欢呼之声!

    赵官家也是瞬间于心中欣喜若狂!

    “臣贺喜陛下!”

    就在此时,位子就在赵官家左侧的御史中丞张浚不顾禁令,直接起身,乃是泪水涟涟,握住赵官家左手,俯首便拜于地上。“两月辛苦,今日竟得此大胜!金军已退,是我军大胜无疑!”

    此言既出,城头上,周围官员、士卒再不犹豫,而是嘈杂一时,他们一面纷纷起身探头观望局势,一面窃窃私语,交流不停……而最后,这些人最终却又将目光锁定在了依旧端坐不动,镇定异常的赵官家身上,城头嘈杂之声也渐渐消失。

    城外一片欢腾,而城头上却一片寂静。

    当此之时,赵玖犹豫了一下,将手从张浚手中抽出,然后缓缓起身,却是在思索如何借此机会再树立形象,收点人心……而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想到了昔日淝水之战的谢安,却是很快想好了台词。

    然而,当我们的赵官家在龙纛下彻底站起身来,往前一步,迎上城下无数欢呼雀跃的军士,复又看了看金军那向北不停的烟尘,再听着似乎有掺杂着万岁的满耳欢呼声,却是什么台词都忘在脑后了!

    当此之时,赵官家回过头来,对着行在文武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将自己的硬翅幞头整个惯在了椅子上,然后面目狰狞,拼尽全力一言:

    “诸卿,咱们胜了!”

    “官家,咱们胜了!”小林学士似乎第一个反应过来,俯首落泪而拜,引得身后诸多行在官员纷纷随之而拜。

    ps:晚安



第八十三章 小酌
    天色已晚,下蔡城内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且说,宰相吕好问傍晚便亲自渡河来劳军,但因为担忧金军尚有大股骑军在北,动向不明,所以当日并未大肆宴饮,以犒赏军士。不过到了晚间,几位行在文员却不免禀性难移,再度相聚一堂,借着赵鼎赵大牧的府邸就势小酌一杯,以作压惊。

    “韩良臣今日设伏斩将,居功第一,智勇威武堪比古之名将,勋劳之重,足以加节度使了吧?”众人刚刚饮下第一杯贺胜之酒,还未及私酌,御史中丞张浚张德远便迫不及待开口了。

    “张太尉也须不差,”昔日张浚生死之交,眼下的寿州知州,马上恐怕还有往上爬的赵鼎赵元镇即刻应声不及。“他身上本有观察使职衔,此番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再加上之前孤军戍卫下蔡之功,也足以加节度使。”

    “好了二位。”吕好问可能是这半年来第一次展颜微笑。“事到如今,京东两路官吏清空,连岳飞、张荣之流都成镇抚使,有建节之实无建节之名了,韩张两位有拥立之功的御营大将今日之后又如何呢?此事本是顺理成章,无须多论。”

    张赵二人齐齐起身谢罪,又自罚一杯,方才坐下。

    而二人既坐,吕相公却又主动说了下去:“依我看,当务之急,乃是战后行在去向……总不能真如汪枢相所言,留在寿州不走了吧?而今日临过河前,吏部林茂南(林杞)又问我此事,我也是一时为难。”

    出乎意料,吕好问以下,张、赵、林三个地位最高的文官居然无一人呼应,反而齐齐噤口。

    肯定是要噤口的!

    今日歪打正着在赵官家身前讨了个好彩头的小林学士对吕好问愈发不屑起来,虽说大家愿意捧着你当这个八公山行在的首领,以此来防备李相公,打压汪枢相,可在这种大事上面,却都是各有主见的……其中,赵鼎赵大牧身为寿州知州,巴不得官家就留在寿州呢,那样他这个当日权差遣寿州的小官,岂不是一跃而成开封府尹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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