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一万年

    “这才对嘛。”叶梦如轻轻揉了揉她脑袋。

    雪儿乖巧伶俐，虽然在天月峰才待了一年，但峰中各位师姐，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女孩，却很是喜欢。

    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雪儿的天赋不好，但这个谎言，从未有人想要拆穿过。

    “接下来，该入剑阵了吧”

    萧廷玉望着广场上再度聚集的外门弟子，沉声说道。

    叶梦如眺望着广场北向一处笼罩在云雾中的剑阵，微笑地说道：“一步天梯，一步造化，你说苏公子会走到哪一步”

    萧廷玉回忆着往届外门大比的情况，说道：“以往届外门弟子的测试为参考，苏兄应该能走过二十步吧！”

    “剑意第二层！”叶梦如淡淡皱了皱眉。

    “叶师妹觉得我低估了”萧廷玉诧异道。

    往届外门弟子的测试，最高记录是二十六步，离第三层剑意，只差四步。

    苏夜虽强，强的不过是**，真论剑道天赋，恐怕也不比其他人高出多少，若真能迈过二十步，进入剑意第二层，萧廷玉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叶梦如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只是直觉苏公子入云浮剑阵，最终的结果会出乎很多人预料。”

    “直觉”

    萧廷玉淡淡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

    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可没有任何依据的直觉，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瞎猜。

    随着一记巨大的钟声响起，云浮剑阵中，云雾萦绕的天梯，渐渐露出真容，厚重的青石板搭建的阶梯，一共九十九阶，从广场直铺到山顶的巨大古石前。

    那古石屹立山巅，如同一柄巨大的利剑，直插云霄。

    古石上，有一道深刻的剑痕，那剑痕云雾氤氲，看不真切，但眺望之下，依然能感觉到那上面散发出的凌利气势。

    外门对战胜出的百名弟子，依着显露出的剑阵入口，纷纷踏入剑阵之中。

    一步之隔，天地变幻，竟是两副完全不同的景象。

    有人感觉阴阳倒转，身周一片黑暗，只有前方有一道绵延的石梯，连接着远处的一缕烛火；有人感觉身处幽暗深渊，灵气消亡，寒风怒吼，而前方，只有一排排摇晃的石柱屹立在深渊之中，蜿蜒远去；有人直面剑阵，却感觉脚下大地寸寸龟裂，肩上压力越来越重，而前方天梯，变得越来越虚幻、模糊……

    苏夜眼前所见的景象，是一片完全破碎的大地。

    那些蜿蜒而上的天梯，化作了大地的碎片，纷呈在他眼前，碎片相间的空隙，是足以撕裂万物的空间裂缝。

    碎片是漂浮而不规则的。

    它们存在时间很短，完全不能分辨哪一块是真，哪一块是假。

    凝重的神色在苏夜的眼中出现，他虽然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幻，可他无法破解，也无法逃避。

    他试着踏向一块漂浮到眼前的完整大地碎片。

    却见那碎片在他落脚的一刻，突然虚化，消失不见。

    眼见脚下便是骤然出现的空间裂缝，苏夜眉头一皱，急忙收回踏出的右脚，沉默地看着眼前变幻莫测的天地景象。

    “这云浮剑阵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啊，怎么大家的脸上，神色都这么凝重”

    “阵内与阵外的感受，也许根本不一样，不然……这天梯总共才九十九阶，怎会一直没有人走完。”

    “祖师留下的护派大阵，怎么可能就看上去那么简单”

    “有人踏出第一步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激动地说道。

    众人定眼瞧去，只见剑阵中，有一名弟子脸上露出明显的激动神色，一步踏出，稳稳踩在青石台阶上。

    紧接着，他一连踏了三步。

    “这……看着也没有多难啊连堪堪挤进外门前百的钱书里都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勘破玄机，一连走出四步。”有人淡淡说道。

    “是啊，看着就是走几步路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啊，貌似也没出现什么危险。”

    “是不是云浮剑阵还没有激活啊”

    “说好的入门最难的一关呢难道是内门长老们危言耸听了”

    随着钱书里再度轻松地踏出一步，围观人群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尽都是不以为然的论调。

    然而，当钱书里继续踏出第六步，形势却骤然转变。




第二十八章 天梯
    那一步天梯突然消失了。

    他身体向前一倾，栽倒在地面，顷刻间，却已经身处云浮剑阵的阵外，只见其双腿颤抖，脸色苍白，眼里充满了恐惧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脱离了剑阵。”

    “看他样子，最后一步，应该是看见了极为恐惧的事情，看来剑阵内和剑阵外，所见到的景象，真的不同。”

    “只走了六步，这云浮剑阵……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啊！”

    “这钱书里也算是历经无数鲜血的弟子了，到底在云浮剑阵中遇见了什么，居然会让他浑身颤抖，如此恐惧。”

    “快看，又有一人被迫退出了剑阵。”有人突然惊呼道。

    众人定眼瞧去，只见刚刚退出来的一人，比钱书里更惨。

    只见其浑身战栗，颓然坐在广场上，脸上失魂落魄，仿佛丢了魂一样，隔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云浮剑阵是幻境”楚晚好奇地问道。

    她从小就被白秋夜收容到天月峰了，作为内门弟子，是少有的没有经过云浮剑阵天赋测试过的弟子。

    叶梦如摇了摇头，轻笑道：“有幻境，但又不全是幻境。”

    “祖师归寂之后，让剑灵守护在此，护卫我天剑宗的根基，此后岁月流转，时光悠悠，剑灵前辈一朝顿悟，终于能够显化真形，于是便将当初祖师留下的九道剑意，化作了千幻之境，供门中弟子参悟。”

    “这幻境承载着剑意，看破一段幻境，才能踏上一步天梯，踏上一步天梯，才能感知到其中剑意。”萧廷玉认真解释道，“所以才叫做一步天梯，一步造化。”

    “九重剑意”楚晚喃喃，继续问道，“这九重剑意，是否就是我宗天剑九式中的剑意真解”

    萧廷玉点了点头，沉声道：“天月峰的真灵剑术，云雾峰的云离剑术，灵怀峰的白虹剑术……九峰真传的剑术，可以说都是出自于云浮剑阵，祖师留下的道统。”

    “云浮剑阵既是剑意感悟之地，为何每个弟子，都只有一次进入的机会呢”

    楚晚心里一直想不通这个缘由，忍不住问道。

    “祖师留下的规矩，我们也不知道。”叶梦如淡淡说道，“也不是没有人想再次进入云浮剑阵，感悟纯正的剑意，只是剑灵前辈守阵，若非它的允许，承载剑意的天梯不会出现，私自闯入，绝难感受到剑意。”

    “云师叔让苏公子入阵，恐怕也是想知道云离剑术中，祖师留下的那一道剑意真解吧”楚晚明眸流转，猜测道。

    “可能是吧！”萧廷玉淡淡地答了一句。

    “十年之后，便是云师叔与流云宗大长老决战涉水之滨的时间吧”叶梦如遥望着云台，沉声说道，“百年之恨，云师叔恐怕心里也是倍感煎熬。”

    “师父说，外门大比之后，他会闭关十年，苏兄若能走过三十步天梯，就能见识到真正的云离剑意。”萧廷玉语气低沉，隐隐有着一丝担忧弥漫，“十年之后的大战，师父心里恐怕也没有把握，所以才想借着苏兄的手，看一看当年祖师的那道剑意。”

    “但愿苏公子能够走到云离剑意覆盖的天梯之中。”叶梦如期盼道。

    几人将目光朝云浮剑阵中的苏夜望去，只见他还在原地停留，脸上神色，时而茫然，时而清明。

    大地破碎，疾风肆虐。

    苏夜的眼中，身前那些不断出现，又随之破裂的大地碎片，依然在延续、重复。

    他已经第五次伸出脚，然而还是没有勘破那些碎片的出现规律。

    许多人已经被云浮剑阵强制逐出，入阵时的一百人，经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淘汰的人中，有人走到了第九步。

    留下来的人里，除了苏夜静立在原地，一步未动，其他人，皆走在了天梯之上。

    跨过五步之后，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每走一步，都要犹豫很久，甚至有几人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连站都站不稳。

    “咦……外门五雄，皆已跨过十步，真是不简单啊！”有人惊呼。

    “赵天龙已经走到了第十五级天梯的位置，崔先石也走到了第十二级天梯，果然不愧是外门实力榜中，最强的俩人，真厉害。”

    “听说百年来的外门历史中，天赋最高的弟子，才走过二十六级天梯。”

    “这次有苏公子参与，一定可以超越以前的历史记录。”

    “呵呵……那可不一定，实力强，不一定天赋就很高，姓苏的能赢，炼体宗师这一境界，还是帮了很大的忙。”

    “天赋与实力，不是同步的吗”有人诧异地问。

    “实力由很多方面决定，而天赋，不过只是实力的一部分而已，就像有的长老，他们的实力远远超过内门弟子，可有些长老的天赋，不一定比有些内门弟子好。”

    “姓苏的徘徊在天梯前，一步未进，到底是怎么啦”

    “难道他的天赋，连一步天梯都不能踏上”

    “这怎么可能好歹是外门比武之中，名列第一的存在，天赋怎么可能比钱书里那样的末位弟子还差钱书里还踏上了六步天梯呢。”

    众人议论纷纷。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夜依然没有踏出一步。

    于是，先前那些对他称赞有加，流露出一片敬仰之情的外门弟子们，不由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接连叹息。

    “林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夜那小子……到底在磨蹭什么”

    李归元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

    林师兄凝目看着剑阵中的场景，也不知道苏夜到底是什么情况，无奈地说道：“静观其变吧，能使出‘一剑惊虹’，不可能一步天梯都不能踏上。”

    “要是真一步天梯都踏不上，那我们灵怀峰岂不是成了宗门的……笑话！”李归元犹豫了一会，才是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自从苏夜使出‘一剑惊虹’之后，他已经默认了对方是他的师弟。

    此刻，为了维护灵怀峰的颜面，忍不住就开始心慌、担忧起来。

    “李师弟，咱们灵修，所倚仗的东西，除了修为，就是手中的灵剑，何曾管过别人怎么说”林师兄教训道，“我们灵怀峰的颜面，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靠我们自己从内门大比中挣来的。”

    李归元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兄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他抱了抱拳，对着林师兄，郑重地行了一礼。

    然而，当他抬头的一瞬，看见云浮剑阵中，那一袭青衣少年昂首阔步，拾级而上，瞬息十步的身影，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撼。



第二十九章 白虹剑主
    “这是……”

    李归元忍不住惊呼：“云浮剑阵的天梯，怎么会如此容易是剑灵前辈忘记了设防还是这小子真的资质逆天”

    他说话的这一息之间。

    苏夜已经跨过二十步步天梯，停在第二十一步前。

    “领悟了第一层的剑意，前二十步自然如同闲庭信步。”林师兄沉声说道，“云浮剑阵之中，第一层剑意乃是出自于基础剑法，剑意简单，未含剑势，只要天赋比平常人稍微出众一些，都应该能理解。”

    “师兄这稍微出众，恐怕就已经是天赋卓绝之辈了吧！”

    李归元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当年入门，花了两个时辰才走到云浮剑阵二十步位置，就算如此，第一层的剑意，也没有完全理解通透。”

    云浮剑阵中的剑意，虽然因为祖师归寂，成了不会变化的死物。

    但对于凝气境的弟子来说，要想理解其中的含义和意境，还是极难的事情。

    “师弟不必妄自菲薄，你前面二十步虽慢，可最后能走到二十七步，已经非寻常内门弟子可比。”林师兄鼓励道，“你十岁入内门，能得到师父亲授白虹剑术，证明天赋不差，只要耐心一些，多加历练，过个十年八载，肯定也能叩开剑道大门，领悟剑道大势。”

    “十年八载……”

    李归元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剑术易学，剑道难寻，我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并不是时间所能弥补的，师兄就别安慰我了。”

    “剑道虽难寻，可恒心所在，水滴亦能穿石。”林师兄眼里闪着锋芒。

    “白师姑三百年才勘破剑道大门，我宗一位太上长老八百年才入剑道之门，可其后不过百年间，就将剑道修至剑意通灵阶段，离剑灵之境，不过就一步之遥，你不过年岁四十，还处在少年阶段，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宗门之中，厚积薄发的例子不少。

    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天赋顶尖之辈，可他靠着非凡的毅力，至入峰开始，每日挥剑上万次，入俗世凡尘，历练二十余年，终才领悟何为剑势，踏入剑道大门。

    “我没有师兄的毅力，亦没有师兄的天赋，剑道之门，离我实在太过遥远。”李归元淡淡说道，“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顺其自然吧。”

    林师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凝目再度望向剑阵中的苏夜。

    苏夜在第二十步天梯停下之后，又回归了止步不前的状态，他接连踏出半步，又接连收回，脸上的神色，专注而又迷茫。

    大地碎裂的场景，已经在他感知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