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恩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再次清了清嗓子。贾欧挥了挥手,用斥责的语气对那群美女说:“散了散了,你们都什么眼力,看不出人家的喜好吗!难怪拉不到客人!”他转向恩佐,脸上再次堆满笑容,“冒犯您了,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今天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曼蕾夫人在吗?”
“真不巧,夫人今夜不在。不过她吩咐过,只要您来,就好生招待着。要不要我为您准备一个僻静的房间?”
恩佐点点头:“那我们就等她。”
佩特罗说:“你们去等那个老妖……那位高贵的夫人吧,我和这位小姐要去共度良宵!”他半是喜悦半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看不到你的大戏……”
“什么大戏!给我滚!”
恩佐将鸟嘴面具砸向炼金术士。佩特罗搂住美女,轻巧地转了一圈,躲开恩佐掷来的“暗器”。美女拉着炼金术士的手上楼去了。恩佐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会他。
“贾欧,今天有没有一个叫安托万的年轻人光临,说是来找我的?他大概这么高,带一柄剑,说话有罗尔冉口音。”
管事困惑地“嗯”了一声:“的确有一位先生来找您,不过他不叫安托万,听口音也不像罗尔冉人。”
恩佐一怔:“那是谁?”
贾欧面露为难之色,似乎那位客人让他觉得十分棘手。“他在里面的大厅,他……呃,反正您见了就知道了。”
管事引着朱利亚诺和恩佐进入妓院中的一座厅堂。浓郁的熏香味钻进朱利亚诺的鼻孔,让他全身透出一股火热。妓院的熏香中搞不好有什么催情成分,要不然如何吸引客人呢?厅堂四周摆放着异域风情的卧榻,不少客人斜倚在卧榻上,每个人都有两三名妓女作陪。厅堂中央空出一块场地,大概是用作舞台之用。听说妓院中养着专门的舞者,身段妖娆,容姿出众,夜夜表演淫靡艳情的舞蹈以取悦客人。现在舞台上没人跳舞,倒是有个穿白衣的人坐在角落,拨弄一张竖琴。他弹着俚俗小调,旋律急促而欢快,旁边的客人和妓女纷纷和着节奏拍起手来,使得厅堂中的氛围不像奢靡的妓院,反而更像一座小酒馆。
“就是那位先生。”贾欧诚惶诚恐地向恩佐报告,“本来在下叫了几个姑娘陪他,可他却不要,非要弹琴,拦都拦不住……”
恩佐和朱利亚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男人。他们熟悉他冰霜般的白发和纤尘不染的白衣,还有他弹拨琴弦时流畅的手势。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弹琴的男人闻声按住琴弦,止住这一曲。旁边的人发出不满的叫嚷:“怎么不弹了!”
男人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抚平衣上的皱褶,理了理长发,起身走向恩佐和朱利亚诺。
“没想到咱们会在此地重逢,真是巧啊。”
吟游诗人雷希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说。
第81章意外的重逢
数个小时之前。
安托万当然不晓得“曼蕾夫人的店铺鲜花涌泉”在什么地方。
事实上,他连曼蕾夫人长什么样、“鲜花涌泉”做什么生意都一无所知。但世界上有一种谦逊的态度叫“不耻下问”,他正是凭借这一点找到佩特罗的店铺。曼蕾夫人听起来比佩特罗有名得多,找起来想必更简单。
离开“芳香汤剂”后,他装出成竹在胸的模样,走向街角。那儿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缩在阴影中,面前摆着一只缺了角的棕色陶碗。老人皮肤黝黑,脸上脏兮兮的,只穿着一件单薄衣裳,偶尔气若游丝地喊上一句“大爷行行好赏我个子儿吧”,大部分时间半阖着眼睛,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气。
安托万看着他心想,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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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邦中住得更久,大概比年轻人更认识路,何况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乞丐应该不会骗人吧。
“老人家,向您打听个事儿,您知道曼蕾夫人的店怎么走吗?”
老乞丐睁开一只眼,用死鱼一样的眼神端详安托万,一言不发地将破陶碗向前推了推。陶碗中可怜兮兮地躺着几枚铜币。安托万知道他的意思是要钱。老师说过,大城市中干什么都要钱,求人帮忙更得破钱财,没钱根本寸步难行。老师果然见多识广,诚不我欺。
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数出三个铜币,扔进老乞丐的陶碗里。铜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老乞丐一听声音便眉开眼笑,直勾勾地盯着安托万手中的钱包。少年剑客连忙将钱包揣进怀里。他囊中的大部分钱财都不是自己的,恩佐怕他在城里吃亏,所以特意给了他一笔钱。
老乞丐用干瘦的手指了指东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约德语。安托万只零星听懂了“往前走”、“左转”等几个词。他一头雾水地看着老乞丐,后者口沫横飞地说了半天,终于发现安托万听不懂,于是一边打着手势,一边用口音极重的帝国语说:“我领你去吧。”
“真的?呃,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说着,老乞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端起他的破陶碗,走向街道的一端。安托万紧随其后。老乞丐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咳嗽几声,安托万十分担忧他会不会尚未抵达目的地就先昏过去。
“年轻人,第一次来梵内萨?”老乞丐虚弱地问。
“是啊。”
“第一次来就要去曼蕾夫人的店?”
“呃,是我的一位朋友让我去的。”
“咳咳,你那位朋友真懂行。”老乞丐揶揄地笑了笑。
安托万困惑地抓了抓头。佩特罗也好,老乞丐也罢,为何一提起曼蕾夫人的店,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那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既然是恩佐指定的接头地点,总不会是什么龙潭虎穴吧!
他们走了一阵,从大街拐进一条狭窄破落的小巷。太阳西沉,巷子里昏暗得犹如夜晚,地上泥泞不堪,每一步都会溅起淤积了不知几个世纪的污水。吱吱叫的老鼠从墙缝中钻出,根本不怕人类,狂妄地钻过安托万脚底。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恶臭味,跟它一比,炼金术士店里的怪味简直可算“芬芳清新”。
“您没走错路吧?”安托万不安地环顾四周。多年的剑术训练使他生出一种野兽似的本能,能够嗅出危险降临的气息。
“这是近道,”老乞丐殷勤地说,“别人都不知道。近道,节省时间。”
安托万不由自主地按住“姬莉莎”的剑柄。“老人家,我看我们还是别抄近路了,天晚了,还是走安全的……”
“呜啊!”
老乞丐惨叫一声,倒在泥水中,全身上下痉挛不止。安托万吓了一跳,顾不上自身安危,连忙托住他的身体,探了探他的脉搏。
“您没事吧?您生病了吗?”
老人紧紧抓住安托万的衣襟,痛苦得直抽气:“老毛病犯了……”
“您在这儿躺一下,我去叫人来帮忙!”
安托万冲向巷子入口处,可没跑两步,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一抹怀里,这才发现钱包居然不翼而飞!
是那个老头!刚才抓住他衣襟的时候,顺手摸走了钱包!可恶,原以为老乞丐好心为他带路,结果打的是这种主意!他犯病肯定也是装的!
安托万扭头,刚巧看见那为老不尊的贼人兔子似的跳起来,奔向巷子另一边的出口。“别跑!老头!看我怎么教训你!”安托万咬牙切齿地追上去。老乞丐全无方才步履蹒跚的模样,腿脚快得连身手矫捷的年轻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巷子,来到一条大街上。安托万迅速拉近距离,和老乞丐相差不过一臂。他大喝一声,捉住对方的头发,本想给他点苦头尝尝,可那一头白发却从老乞丐头上滑落,连带白胡子也一起掉了下来。安托万瞠目结舌,原来这个乞丐一点也不老,是个中年人,只不过在脸上抹了煤灰,又戴上假发假胡子,扮作老人模样行乞,以骗取施舍者的爱心。
乞丐趁安托万发愣的瞬间掀翻街上的小摊,继续逃命。安托万绕过地上乱滚的蔬菜,怒吼道:“小偷!站住!别让我抓到你,否则要你好看!”
乞丐在街上左躲右闪,借助摊贩和路人不断制造障碍,阻拦安托万的追缉。少年剑客卯足了劲儿,灵巧地躲开行人和障碍,锁定乞丐的背影紧追不放。他倒不是在意那点钱,关键是恩佐的信物也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钱包里!钱丢了没什么,信物丢了,他用人头也赔不起!
“抓住他!抓小偷啊!”安托万大叫,希望有好心的路人能帮他一把,但路上饶是行人众多,却纷纷对他们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麻烦。安托万悲凉地想,梵内萨人好冷漠,连个见义勇为的人都没有,真是世态炎凉。
两人你追我赶地拐入另一条街道,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乞丐恰好冲过马车前方,安托万慢了一步,被马车拦住了。马儿被猛然冲出的两个人吓得长嘶,车夫连忙勒紧缰绳,用约德语骂了一连串脏话。乞丐绕过马车,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领先好长一段距离,安托万拍马也追不上。
下一瞬间,他的笑声转陡然变成尖叫!面前不知为何腾起一条火柱!乞丐转身欲逃,背后也腾起一道火焰。两条火柱在他头顶弯曲汇合,各向左右分成好几股,最后变作鸟笼形状,而他就是关在笼子里无处可逃的猎物。
乞丐哪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吓到腿软,扑通一声跪下。“饶命啊!大爷饶命!小的只想赚几个小钱,求大爷放了我吧!”他将安托万的钱包丢在地上,各种钱币哗啦啦撒了一地。
几秒之后,火焰鸟笼如同燃尽的炉火一般熄灭了,几粒火星随风而逝,头发烧焦的恶臭味涌入鼻腔。乞丐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没命奔逃而去。等安托万绕过马车,来到火焰鸟笼出现的地方时,乞丐已经没影了,原地只剩下沾满泥土的钱包、零零散散的钱币和恩佐的信物。
安托万望着乞丐逃走的方向,愤恨地跺了跺脚:“算你跑得快!在我老家,偷东西是要砍手的!”
他的身后,马车夫安抚好自己的马儿,转向车厢抱怨道:“大小姐哎,知道您是了不起的秘术师,但也不必当街放火吧?小人差点被您吓得尿裤子!”
车厢中传出一个娇俏的女声:“事发突然,我路见不平,哪还管得了那些!”
又听见“哗啦”一声,车厢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左右转了转,惊喜地喊道:“咦?那不是安托万吗!”
少年剑客正忙着捡钱,猛然在人生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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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的异国他乡听到自己的名字,惊得他钱都掉了。
“小姐稍等!我来为您开门!”车夫抓住车厢把手,没等他开门,门便“砰”的一声弹开,差点撞上他的脸。一个人影跳出车厢,欢天喜地地扑向安托万,勾住他的脖子转了一圈,压得安托万腰快断了。
“安托万!是我呀!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太巧了!”
“康、康斯坦齐娅小姐?!”
一个落雷砸在安托万头上,他当场懵了。
“你怎么会……你不是留在赞诺底亚了吗?”
“我还要问你呢!你来梵内萨做什么?”
这可说来话长了……安托万原以为押运船沉没,他们又辗转来到梵内萨,就再也见不到康斯坦齐娅小姐了,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机缘巧合,他们在梵内萨的大街上再度相逢。安托万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感动,胸口被什么又甜蜜又酸涩的东西塞得满满的,明明有好多话想对康斯坦齐娅小姐说,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康斯坦齐娅小姐,我……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一下,既然你在这里,那么你的老师……”
他的目光从康斯坦齐娅身上移动到马车那儿。车夫终于得到表现的机会,像个十足的绅士一样挺胸抬头立在门边,抬起胳膊,等着车上的女士扶着他的臂膀下车。一名中年女子从车门探出身体,却没有下车的意思。车夫气馁地塌下肩膀,垂头丧气地回到驾驶座上。
“康斯坦齐娅,庄重一点!在大街上跟人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知道了,老师。”康斯坦齐娅吐了吐舌头,松开安托万。
少年剑客一阵没来由的遗憾。“狄奥多拉女士果然也在……”他小声咕哝。
女学者狄奥多拉在车上向他们招招手:“既然遇上了,安托万就搭我们的车吧。康斯坦齐娅,帮人家把东西捡了。”
“知道啦老师,我又不是瞎子!”
康斯坦齐娅帮安托万捡起地上的钱币,少年剑客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一想到那些钱币被康斯坦齐娅小姐碰过,他简直都不想把它们花出去或者还给恩佐了。
“这是什么?”康斯坦齐娅拾起恩佐的信物,好奇地掂了掂,“哦,我认得这个图案,这是‘真实与虚饰之神’的圣徽。真看不出来你还信仰这一对神,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安托万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不,这、这不是我的,是恩佐的。他交给我暂时保管的,回头还得还给他。”
“恩佐?他?”
康斯坦齐娅一瞬间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很快恢复原状。她将圣徽还给安托万,“拿好,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糟了。”
“我也这么觉得,钱丢了无所谓,这东西丢了,恩佐非杀我不可。”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万一没遇上康斯坦齐娅小姐,那贼人肯定就逃脱了,到时候见了恩佐,他的脑袋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待在脖子上?
两人拾起所有的钱币,安托万点清数量,一枚不少,这才放心。康斯坦齐娅爬上马车,冲安托万招招手,又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招呼他坐下。安托万红着脸登上车,拘谨地坐在她身边,整个人变成一尊石像,双手僵直地搁在膝盖上,动也不敢动。
“安托万,你去哪儿?”狄奥多拉女士问。
“去一家叫‘鲜花涌泉’的店。不过我不知道它的位置,刚才找个人问路,没想到那人居然是小偷……”一想到那扮作老人的乞丐,安托万就气不打一处来。
康斯坦齐娅高声道:“车夫先生,你是本地人,知不知道‘鲜花涌泉’在什么地方?”
车夫在前方驾车。“哎哟,大小姐,小人知道是知道,但不敢把您二位往那儿带啊!正派女士不该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我们去不得,安托万就去得吗?”
“嘿嘿嘿,小姐,您有所不知,那是专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场子,不接待女客的。当然了,如果二位想见识一下,本城也有专门招待女士的店……”
康斯坦齐娅起初困惑地盯着安托万,思考那到底是家什么店铺,听到车夫的话之后,她的脸就像被浇了一瓶红墨汁一样迅速泛起红色。“你是说,那是家妓院?!”她惊叫,“安托万,你你你你……你居然想去逛妓院?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种人!下去!你给我滚下去!”
安托万比她更尴尬。原以为那家店是酒馆或旅店,想不到居然是妓院。难怪佩特罗和乞丐提起那店铺,语气都很古怪。恩佐啊恩佐,你害惨我了!你自己爱寻花问柳就算了,别上我啊!我的清白!我的声誉!
第82章意外的重逢2
安托万欲哭无泪地解释:“你误会了康斯坦齐娅小姐!不是我想去!是、是恩佐叫我去……”
“少来这一套!你当我傻?给我滚!”
“听我解释,真不是我想去……”
狄奥多拉女士瞪了学生一眼:“行了,别大声嚷嚷,你的礼数呢?”
“老师,您也说说!安托万他居然要去逛妓院!他怎么这样!”
“梵内萨是座开放的城市,嫖娼不犯法,何况安托万是个成年人了,他要做什么你管得到吗?”
安托万目瞪口呆。“不不不,狄奥多拉女士!您为我说话我很高兴,但真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还是别说了,越说越糟糕啊!”
康斯坦齐娅挪到老师身边,抱着双臂气鼓鼓地瞪着窗外,拒绝再跟安托万说话。少年剑客只想从马车上立刻跳下去,当街摔死得了。
“真的不是……我先前真不知道那是妓院……”他哭丧着脸,“是恩佐叫我去那儿跟他碰头的,我哪能想到……康斯坦齐娅小姐,请相信我!”
“哼!”
“这么说,那位恩佐先生和朱利亚诺也来梵内萨了?”狄奥多拉女士问。
“是啊!我先进程的,他们随后就到,所以恩佐叫我先去‘鲜花涌泉’,我……我没想到……”
狄奥多拉若有所思地绞动手指:“他们竟来了,来到梵内萨……”
“怎么了?”安托万不安地望着女学者。她知道朱利亚诺的身份吗?以过去他们相处时安托万对狄奥多拉性格的认识来看,女学者非常正直,绝不是那种为了情谊而窝藏罪犯的人,她要是知晓朱利亚诺是通缉犯,会不会直接报官?
“……没什么,只是感到不可思议,世上竟有这样的巧合。这样吧,安托万,我们两个女子不方便去‘那种地方’,那么就先回我们所住的旅店,再让车夫送你去目的地,如何?”
“当然好啦,多谢您!”
“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应该互相帮衬。”说完,狄奥多拉又陷入沉思。安托万不是学者,当然不知道学者在思考什么,想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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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深奥难解的学术问题。听说学者思考时常常会陷入超然物外的状态,这时如果贸然打搅,他们好不容易厘清的思路就会全部烟消云散。安托万不敢冒险打扰狄奥多拉,康斯坦齐娅又不肯跟他讲话,他只好垂着头,自己玩自己的手指以打发时间。马车中的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马车终于停止。安托万感激地看向窗外,发现他们停在一栋雅致的旅店前。旅店名叫“铜鲤”,招牌上竖着一只黄铜鲤鱼。
安托万推门下车,很有绅士风度地向车上两位女士伸出手。狄奥多拉面不改色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可康斯坦齐娅理都不理他,甩开他的手,自己跳到地上,好像他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车夫殷勤地问狄奥多拉:“您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我送这位先生去……去‘那个地方’?”他不好直说“去妓院”。
狄奥多拉点点头:“你送他过去。明天我们要去天文台,你记得早点来候着。”
“是是,遵命,尊贵的女士。”车夫点头哈腰。
狄奥多拉转身想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安托万说:“对了,你那位诗人朋友也住在这间旅店,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诗人朋友?您是说雷希?”安托万大为惊奇,“他也来了?他不是在赞诺底亚吗?”
“是我们先要来梵内萨,他听说之后也想跟来,所以我们便一路同行。我猜你肯定想见他。你应该不急着赶路吧?”
“不急不急!”
康斯坦齐娅气恼地直跺脚:“老师,您干嘛让他进来!叫他快滚!”
狄奥多拉责怪地看着她。康斯坦齐娅“哼”了一声,扭头冲进旅店,很快就没了人影。安托万一面想追上她,一面又不好丢下狄奥多拉一个人,只能踌躇地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女学者叹了口气:“你别怪她,她性格总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头疼。”
安托万抓耳挠腮:“是我让她误会了,我……我一定找个机会澄清。”
“唉,别说这些了,外面风大,进来吧。”
她领着安托万进入铜鲤旅店。一进门,清脆的竖琴便传入耳中。旅店大厅中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客人。打扮得体的侍者端着杯盘穿行于桌子间。看来这家旅店档次不低,正合学者们的身份。大厅角落有位白衣白发的男子正在抚琴。
安托万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咧开嘴。果然是雷希。他与分别时一模一样,还是那样的飘然出尘。唯一的不同是他手中的乐器换成了竖琴。他的鲁特琴已在假面舞会上摔碎了。
少年剑客向雷希的方向走了几步,狄奥多拉却从背后拉住他的手臂,做出噤声的手势。安托万环顾四周,发现客人们都寂静无声,沉醉在优美的音乐中。他差点就无礼地打断诗人的演奏,搅乱这美好的氛围了。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和狄奥多拉一起找了张桌子坐下。侍者走过来问他们要点些什么,狄奥多拉摇摇手,表示“过会儿再说”。
待诗人一曲终了,大厅中响起热烈的掌声。雷希起身朝众人鞠躬,将竖琴递给旁边的一名侍者,然后走进背后一扇小门中。安托万和吟游诗人相处久了,听说了约德诸城邦的许多行业习俗和规定。在梵内萨,艺人结束表演之后不能立刻和台下观众讲私话,否则会被视作粗俗无礼。他们必须先“退场”,也就是离开表演的房间,或者进入事先搭好的幕布中,然后再出来,表示他们已卸去表演者的身份,变成普通人,这样才能和台下的亲朋好友一叙。
过了片刻,雷希从那扇门中出来了,径直走向安托万这边。安托万跳起来,激动地抓住雷希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吟游诗人似乎不习惯这样的热情,犹豫了一下才拍拍安托万的后背。
“没想到咱们会在这儿重逢!”安托万欣喜若狂。
“我也想不到。原以为赞诺底亚一别,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怎么会跟狄奥多拉女士同行?”
雷希拂开白发,在桌边坐下:“赞诺底亚实在没什么好待的。尔南多因方松被流放后,赞诺底亚政界急剧动荡,赫安苏维塔忙着上位,大小贵族勾心斗角,各个派别相互倾轧。我原本打算找个金主,度过冬天,可又怕卷入政治风暴。正巧狄奥多拉女士和康斯坦齐娅小姐因为学术上的关系要来梵内萨,我觉得众人同行更安全,彼此间也有个依靠,就随她们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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