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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风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沙漠
“当然不容易。”霍勉之道:“广宁守军有两千之众,隶属于都护府,这其中有不少出自辽东军的将领,乔明水获罪,却不能代表广宁军都有罪,他们依然是镇守广宁的官军,即使朝廷想要撤换,也要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如何能够让人信服?没有清洗解散广宁军的理由,都护府和辽东军都会全力保护。”
秦逍点头道:“不错,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广宁军虽然暂时被缴械,但编制却没有取消,要想对这支兵马动手清洗,当然需要一个理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凝视霍勉之问道:“霍大人可知道,近些年辽西郡是有盗寇打家劫舍,荼毒百姓,广宁军在乔明水的统领下,频频出击,虽然没能将辽西群寇俱都歼灭,却也是屡立战功?”
霍勉之道:“自然知道。乔明水虽然这次犯有大罪,但也确实领兵剿匪有功,若不是他时常出击剿匪,受难的百姓只会更多。”
“看来霍大人对这背后的隐情真的一无所知。”秦逍叹道:“我在京都的时候,就已经听闻在东北官军有杀良冒功的罪行。”目光变的锐利起来,冷笑道:“霍大人可知道乌沙镇?”
“乌沙镇?”霍勉之显然一时没有想起来,沉吟片刻,陡然记起,微微变色道:“知道,不到一年前,乌沙镇还遭过黑山匪的血洗,被残杀不少百姓。乌沙镇离黑山有一百多里地,离乌沙镇不到五十里地,刚好有一队辽东骑兵正在夏练,及时得到消息,迅速出兵,将那股黑山匪几乎杀的损失惨重。”
秦逍平静道:“那我告诉你,事实上杀进乌沙镇的黑山匪是辽东军兵士所扮,而且还是奉了皇甫云昭的军令。他们夜袭乌沙镇,假冒黑山匪烧杀抢掠,带走许多人头,离开之后,中途更换了衣裳,回到军营,对外却说是得到黑山匪为害的消息,出兵剿杀,他们拿出的那些所谓盗匪首级,其实都是乌沙镇的镇民首级。”
“呼!”
霍勉之赫然起身,瞳孔收缩,惊骇道:“秦将军,你.....你说的是真的?”
“此事连圣人都已经知晓。”秦逍道:“渤海使团进京,经过东北之时,安东都护府派了五百兵马护送,这其中有一名叫做吴行忠的游击将军,参与了那次对乌沙镇的屠杀,紫衣监暗中抓捕,从他口中获悉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吴行忠?”霍勉之点头道:“我听说过此人。”想到镇守东北四郡的辽东军竟然假冒盗寇屠杀百姓,以此冒功,霍勉之只感觉手足冰凉。
秦逍叹道:“我初闻此事,也是震惊不已。其实后来想想,辽东军这样做,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唐天威犹在,周边诸实力不敢侵袭我大唐,辽东军自然也就难有建功的机会,想要向朝廷请功受赏,就只能以剿匪为名。早些年辽东军凭借剿匪获益颇丰,但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东北真的是盗寇丛生,众多势力孱弱的小股匪寇几乎被他们荡平,剩下的都是互相投靠,就譬如黑山匪,那是好几股匪寇聚集起来。”
霍勉之点点头,道:“辽西郡这些年其实还算太平。阜城贸易场生意兴隆,辽东军要保障商道的顺畅,自然是对商道形成威胁的盗匪连下重手。东北四郡,如今反倒只有最东边的玄菟郡不算太平,盗寇众多。”
“实力弱小的匪寇几乎都被清剿干净,剩下的匪寇经过官军剿杀过后,反倒是经验丰富,而且战力不弱,大都占山为祸。”秦逍缓缓道:“如此一来,辽东军再想征剿自然是难度大大增加,就算成功剿灭几股悍匪,自身也必然是伤亡惨重,如此情况下,假装剿匪杀良冒功也就成了选择。”右手握拳道:“乌沙镇惨案,就是因此而起。”
霍勉之也是恨声道:“朝廷既然知晓,为何没有派人彻查?”话一出口,立时就明白,作案的是辽东军,朝廷即使有人证在手,却也没有其他更确凿的证据,真要派员前来,也肯定查不出什么端倪,反倒会引起辽东军的戒备,而朝廷显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辽东军对朝廷的警惕,更不愿意因为乌沙镇惨案与辽东军撕破脸。
秦逍淡淡一笑,道:“乌沙镇惨案,不是个例。上行下效,乔明水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门道,有句话叫做养寇自重,如果辽西郡真的是天下无贼,他们如何立功请赏?乔明水和广宁军中的不少人,那可是在辽西养了不少匪寇,那些匪寇是他们眼中的肥羊,到了需要立功的时候,就会出兵剿杀。其实他们豢养的盗寇还真算不上是什么悍匪,只是手里拿着刀的绵羊而已,就等着广宁军去屠宰。”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轻笑道:“郡丞大人肯定对此一无所知吧?”






日月风华 第一一零八章 一箭双雕
霍勉之脸色发青,握拳道:“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想到什么,带着一丝诧异之色盯着秦逍道:“秦将军,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
“其实我知道的更详细。”秦逍道:“辽西的土地被大量吞并,许多百姓没有了活路,对官府恨之入骨。乔明水知道这其中不少人心存愤恨,故意让人去挑唆这些百姓落草为寇,暗中更是提供军械,有了军械,那些无路可走的百姓自然就成了官军口中那些无恶不作的贼寇。乔明水对那些盗寇的情况了若指掌,毕竟那些所谓的盗寇就是他挑唆而起,他不但清楚他们的数量和落脚处,对他们的出身亲眷也都是一清二楚,可怜那些人毫不自知,成了广宁军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
霍勉之眼角抽动,秦逍继续道:“那些盗寇当然不知道向他们提供军械的就是广宁军。”
“等一下。”霍勉之抬手道:“秦将军,乔明水又从何处而来的军械?广宁军的军械也都是有账目可查,进库出库都有记录,如果他们将自己的军械暗中提供给那些落难百姓,账目就对不上,若是差额只有三两件甚至十件八件倒也罢了,可是数量差额出现几十件甚至上百件的状况,他们根本瞒不住。”
“鲜于丰!”
霍勉之一愣,诧异道:“广宁军校尉鲜于丰?将军认识他?”
“不认识。”秦逍摇头道:“不过我已经派人监视。”
霍勉之意识到什么,身体一震,吃惊道:“将军是说,那些军械都是鲜于丰提供?”
“郡丞大人对鲜于丰应该很清楚吧?”
“是。”霍勉之点头道:“他是广宁军校尉,隶属于乔明水麾下,军械库一直都是由他管理。可是他怎敢.....?”
秦逍道:“民间禁止锻造兵器,盗寇成势,往往都是劫掠官仓,抢夺官军军械,而大唐官军最常用的便是横刀,所以除非盗寇自己有锻造兵器的能耐,否则使用的只能是从官军手中劫掠甚至缴获的兵器。”
“这倒不假。”霍勉之点头道:“最早的时候,就连各处县城也都有兵器库,存放少量兵器,盗寇猖獗之时,袭击官军的物资装备,东北确实有不少横刀流落民间。”
“乔明水早年确实是领兵围剿真正的盗寇,也确实立下了许多战功。”秦逍凝视霍勉之,轻声道:“他们每一次剿灭盗寇之后,都会将缴获的物资钱粮都登记在册,然后缴入府库,都护府和朝廷再另行赏赐。”顿了顿,唇角带着一丝冷笑:“郡丞大人是否能保证,他们每一次都能将所有的物资全都缴上来?”
霍勉之骇然道:“他们敢隐瞒缴获?”
“上面的人都敢杀良冒功,他们隐报缴获又何足为奇?”秦逍笑道:“辽东军盘踞东北百年,作威作福,早已经烂到骨子里,这些事情在朝廷眼中是不可赦的大罪,可在辽东军的眼里,却实在算不得什么。看来霍大人与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道上的人,否则怎会对这些一无所知?”
霍勉之苦笑道:“我也知道他们无法无天,可是却没想到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鲜于丰是乔明水的心腹,每次剿匪,他们都会隐瞒许多缴获,都护府和朝廷只在乎他们杀了多少盗匪,自然也不会真的调查究竟缴获多少物资。”秦逍拎起茶壶,给霍勉之再添了一点茶,随即才继续道:“那些物资是否有趁机从百姓那边劫掠的财物,那就说不准了。不过上面就算知道他们隐匿一些物资,也不会真的追查,将士们杀敌立功,贪墨一点财物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贪墨钱财倒也罢了,但隐匿扣留兵器,那就是造反。”霍勉之厉声道。
秦逍笑道:“扣留兵器是大罪,他们自然做的很小心,而且藏匿那些军械的地方也不会被外人所知。不过藏匿兵器之事,乔明水都交给了鲜于丰。”
霍勉之低头沉吟,许久之后才道:“我明白了,秦将军,你.....哎,果真是智略过人。”
“大人过奖了。”秦逍叹道:“辽东军是地头蛇,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如果不聪明一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勉之此时已经想通了这次军械案的真正目的,道:“这次军械案,将军是想一石二鸟,不但要拿下榆关,而且还要抓到把柄清洗广宁军,名正言顺地驻守广宁。封锁鹰嘴峡,堵住粮队,甚至扣押周凡,都是为了引蛇出洞,让淳于布亲自到鹰嘴峡交接粮草,而粮中藏刀,便将淳于布拉入漩涡,两队不但返回广宁,淳于布为了洗脱罪责,也不得不跟随来到广宁。”
秦逍含笑点头,霍勉之继续道:“可是这仅仅只是目的之一。劫银案发生之后,你料到辽阳那边一定会派官员前来侦办,也算好日子,都护府的官员就在这两天赶到,只要他赶到,遇到军械大案,肯定是将劫银案丢在一边,先审理军械案,而田世朝就必然会被提审,也一定会被审问那批军械从何而来。”
“不错。”秦逍点头道:“田世朝被审问之下,供出鲜于丰,于是这起军械案就会引出广宁军私藏军械之事,虽然粮车中的军械并不是真的由鲜于丰提供,可是鲜于丰手中藏匿有军械却是货真价实,如此一来,广宁军皮囊下的烂疮就会被揭出来。”
“广宁军隐报缴获,私藏军械,暗中向盗寇提供军械,甚至养寇自重,这一桩桩真相被查出来,高让当然就有理由清洗广宁军。”霍勉之叹道:“朝廷如果知道这一切,肯定也会下旨严加彻查,高让是监军,有资格彻查军中贪腐大案,他背后有将军的龙锐军撑腰,经过大清洗之后,辽东军在广宁军中安插的实力就会被连根拔起。”
秦逍淡淡笑道:“鲜于丰的罪行我们已经掌握的一清二楚,但不能由我们龙锐军直接出面揭穿。因军械案让田世朝牵扯出广宁军的罪行,顺理成章。”
“广宁军既然犯有那些罪行,只要严加彻查,最终都能真相大白。”霍勉之盯着秦逍道:“可是淳于布那边又该如何办?粮中藏刀,是你们龙锐军安排,淳于布并无私藏军械的罪行,你难道要强行加罪?宋清源抵达广宁,他是辽东军的人,肯定会全力保住淳于布。广宁军确有其罪,宋清源包庇不了,可是淳于布并无其罪,宋清源当然不会真的给他定罪。”
秦逍笑道:“淳于布是否最终被定罪,并不重要。”
“不重要?”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真的让淳于布被定私藏军械之罪。”秦逍看着霍勉之道:“大人莫忘记,对付淳于布的目的,不是为了治他得的罪,而是要从他手里拿下榆关。”
“你的意思是.....?”
“拖延。”秦逍笑道:“榆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淳于布一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是心急如焚,越快越好。我们利用军械案让他广宁,他就该想到进城容易出城难。宋清源为何连夜审理军械案?道理很简单,他是想今晚速战速决,让淳于布摆脱干系,将罪名扣在田世朝一人头上,定罪之后,那支粮队作为赃物可以由他暂作处理,他便可以用榆关粮草紧张的理由,让淳于布立刻带着粮队日夜兼程赶回去。”
霍勉之颔首道:“我们躲避两日,淳于布寻不见我们,即使宋清源赶到,也无法从粮仓调粮,所以我已经想到他们一定会打那支粮队的主意,会尽快让那支粮队再次前往榆关。”
“但田世朝今晚的供词,扯上了鲜于丰,扯上了广宁军,这样整个案子牵涉更广,那批粮车暂时就更不能动。”秦逍目光锐利,眸中锋芒逼人,冷笑道:“田世朝咬死提供军械的是广宁军鲜于丰,接受军械的是榆关淳于布,如此一来,就是广宁军与榆关军案中有勾结,兹事体大,就算是宋清源,也不敢轻易决断如此大案了。”
霍勉之感慨道:“这样一来,淳于布身陷大案,自身都难保,也就根本没有机会运粮回榆关。”
“既然案子牵涉到广宁军和榆关军,如果即刻查办鲜于丰,确定鲜于丰和广宁军的种种罪行属实,那么榆关军私藏军械养寇自重又有谁敢说一定不是真?”秦逍淡然一笑:“这样一支罪行累累的兵马,又怎能继续镇守榆关?再加上他们粮草告竭,又怎能守得下去?”
“将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如果榆关军因缺粮兵变,那就是自寻死路。”秦逍道:“不想兵变被打成叛乱,他们就只能退出榆关,让其他兵马暂时替代镇守榆关。”
霍勉之皱眉道:“他们会主动退出?”
“难道他们要待在榆关饿死?”秦逍笑道:“如今正值深冬,榆关周围无法获取近千人的粮草,广宁这边不会提供粮食,他们即使想去幽州买粮都做不到,因为通往幽州的道路已经被我派人切断。”
“已经切断?”
“姜朗将领兵入关,淳于布一定以为是为了入关接应朝廷钦使。”秦逍双手环抱胸前,平静道:“这当然也是职责之一,但最重要的任务,是切断榆关与幽州之间的道路,至少在这些日子,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出幽州赶到榆关,榆关东西两面的道路被切断,镇守榆关的兵马成了一支孤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要有一道命令过去,他们就只能撤出榆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




日月风华 第一一零九章 监军献策
郡守府后堂,宋清源脸色凝重,包括监军高让在内的几名官员都是默不作声。
田世朝在公堂之上,突然供出鲜于丰,这让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宋清源显然知道,只要田世朝咬死提供军械的是鲜于丰,而接收军械的是淳于布,那么这将是一场远超藏匿军械的大案,广宁军和榆关军暗中串通,仅此一条,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没有继续审问下去,而是以休息片刻为理由,将几名官员召到了后堂。
“诸位怎么看?”宋清源扫视众人一眼,神情凝重。
几名刑曹官员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哪里敢多说一个字,都是面面相觑,见其他人不说话,便也是低下头。
“监军大人,你的意思呢?”宋清源知道这几名刑曹官员打死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能看向高让。
高让也是肃然道:“鲜于丰负责看管军械库,军械库的兵器数量与账目相符,所以那些军械肯定不是从兵器库取出,既然如此,那些横刀从何而来?如果田世朝没有污蔑鲜于丰,就必须查明鲜于丰的军械来源。我大唐自施行刀狩令以来,民间禁止兵器流通,官军的军械也都有档可查,鲜于丰能够获取来历不明的军械,那可是非同小可。”
“田世朝是否明知获罪必死无疑,所以才胡乱攀扯?”宋清源轻抚胡须,轻声道:“他是否与鲜于丰有什么仇怨,所以才会给鲜于丰也扣上罪名?”
高让点头道:“自然也有这个可能。不过田世朝是户曹主事官,以他的权力,根本无法与军械有任何接触,如果无人提供军械,他又如何得到那批横刀?宋大人,此案已经不只是一个户曹的问题,榆关和广宁军全都牵涉进来,如果不能严加彻查,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朝廷追责下来,咱们可是担当不起。本官是辽西监军,有监查广宁军之责,所以鲜于丰是否涉及此案,还有没有更多人牵涉其中,我支持追查到底。”
“淳于布又该如何处置?”宋清源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榆关粮草已尽,我们是不是先想办法向那边提供粮食?如果榆关守军因为缺粮生出变故,也不好向朝廷交代。”
高让犹豫了一下,才道:“宋大人,田世朝的供词不管是真是假,这起大案已经超出我们所想,涉及到两支兵马,不得不谨慎。虽然只是一桩军械案,但其实却已经成了三桩案子。”
“哦?”
“第一桩自然是户曹田世朝粮中藏刀案,主犯是田世朝。第二桩是淳于布养寇自重案,他们获取的军械,暗中提供给暴民,从而豢养盗寇。”高让缓缓道:“这第三桩便是广宁军鲜于丰藏匿军械案。其实真要细细说起来,甚至还藏着第四桩大案,那便是广宁军是否与榆关军私下里有结党营私?这几桩合在一起,成了今次的军械大案,在真相未查明之前,返回城中的粮队暂时当然哪里都不能去。”
宋清源微皱眉头,高让继续道:“我现在只担心,宋大人接下来要彻查军械案,如果榆关守军确有不赦之罪,他们害怕大人查到他们头上,会不会铤而走险?”
“什么意思?”
“养寇自重,结党营私,这无论是哪一条,朝廷都不会轻赦。”高让正色道:“如果宋大人彻查此案将他们逼急了,他们觉得无路可走,只怕......!”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在场众人都明白意思。
宋清源双眉微锁,问道:“本官担负东北四郡的司法刑律,如此大案,自然.....自然是要彻查到底,难道他们还敢反了不成?”
“都是骄兵悍将,真有有罪在身,无路可走,中间只要有人蛊惑,发生叛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高让叹道:“大人如果想要将这次的军械案查个水落石出,能向朝廷做个交代,就必须先稳住局面。”
宋清源道:“愿闻其详。”
“涉案之人,鲜于丰和广宁军已经被龙锐军控制,田世朝和淳于布也被看管。”高让镇定道:“唯有榆关守军尚不在掌控之中,所以我觉得在彻查此案之前,可以先对榆关守军做些安排。”
“安排?”宋清源问道:“如何安排?”
高让一字一句道:“让他们先撤出榆关,退到广宁城外暂且扎营。”
“撤出榆关?”宋清源变色道:“监军大人,这可不是小事。榆关守军镇守关隘多年,没有出现大的差错,怎能让他们撤走?而且他们撤出榆关,谁来守卫关隘?”没等高让说话,似笑非笑道:“监军大人总不会想着让龙锐军去接防榆关吧?”
高让笑道:“榆关的防务是由都护府调派,本官无权过问。”瞥了宋清源一眼,淡淡道:“如果宋大人觉得榆关守军可以饿着肚子镇守关隘,本官也无话可说。”
宋清源皱起眉头。
“鲜于丰涉嫌藏匿军械,本官身为监军,有责任查明此事。”高让站起身,拱手道:“宋大人先休息,本官告辞。”
“监军大人等一下。”宋清源站起身,问道:“监军大人既知榆关守军粮草告急,就不能想想办法?”
高让笑道:“宋大人,本官是监军,粮草之事轮不着本官来管。不过如我所言,回城的粮队牵涉要案,粮车、车夫以及护送兵马全都要被看管起来,案情真相大白之前,不得离开广宁。宋大人如果能找到霍郡丞,让他下一道命令,或许还能及时调拨粮草,据我所知,广宁粮仓目前是由秦将军手下的陆校尉带人守护,没有霍郡丞的手令,任何人都无法从粮仓中取出一颗粮食。”
他作势要走,宋清源眼角微跳,终是道:“监军大人稍候。”向在场其他几个宛若摆设一般的官员挥挥手,那几人明白意思,如释重负,纷纷告退。
等众人退下之后,宋清源才苦笑道:“监军大人,事到如今,你也帮我想个法子,总不能真的看着榆关那几百号人饿死在关隘?真要是陷入绝境有人煽动兵变,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
“宋大人,方才我已经给你出了主意啊。”高让叹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了避免事态变得更糟糕,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让榆关守军先撤回来。现在派人连夜过去撤军,一切还来得及,关隘那边眼下至少还不至于完全断粮,他们接到军令,迅速撤回广宁,我们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在城外,到时候肯定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些粮食。”
“真的要撤军?”宋清源皱眉道:“可是撤下榆关守军,没有都护大人的吩咐,我们怎好擅自行动?”
高让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下事态紧急,必须当机立断。我相信都护大人知道这边的情况,也同样会选择这样做。如果平白无故撤下榆关守军,都护府那边自然是震怒,但如今榆关军涉案,咱们只是为了保障辽西不会发生其他变故,做出的权宜之计。撤回守军,并非是让他们丢弃关隘,只要真相查明,淳于布和榆关守军都是被冤枉,到时候他们依然可以回到榆关镇守,将他们暂时调回来,就当做是临时休整。”
宋清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撤回守军,关隘由哪支兵马暂时镇守?”
“这就由宋大人亲自决断了。”高让道:“广宁守军涉案,自然不能调过去。”
宋清源叹道:“撤回榆关守军,广宁军不能接防,眼下辽西境内除了秦逍麾下的龙锐军,哪里还有第三支兵马可调?”
“确实没有其他兵马可调了。”高让也是叹口气,轻声道:“就算都护府那边临时调兵过来,除非他们插上翅膀,否则派人去禀报,再加上调兵过来的时间,抵达榆关接防至少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榆关的守军可撑不了这么久。”
宋清源背负双手,来回踱步。
“我并不负责军务。”宋清源停下脚步,似乎想明白,看向高让道:“本就无权调动兵马,即使下令,榆关的守军也未必遵从。”
高让笑道:“无需大人亲自下令。大人忘记了,淳于布正在郡守府接受问讯,大人可以单独召见淳于布,劝说他下一道军令,他是榆关镇守主将,只要他的军令下达,榆关兵马自然会立刻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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