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6:孤山

“维生素。”露比说，“戏还没演完。”
艾伦喝了口酒说：“你去了很久，在干嘛？”
“和这里的主人聊了一会儿。”
“庞德卜伦诺？”艾伦怀疑地问，“他没对你做什么？”
“他应该对我做什么？”
“不知道，他是个心思阴沉的黑帮头目，这里又是他的老巢，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你的脸上一点伤都没有，身上有吗？”艾伦把手伸向他的耳朵，撩开头发看了一眼，“你把通讯器拿掉了？”
“我把它留给庞德了，以后他也可以用那个和我们联系。”
“什么联系？我以为你是去偷他的账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偷他的账本？”露比的目光对着人群中一转，看到海伦娜和几个女伴似乎正要向他们走来，于是拉住艾伦的手走进舞池。
艾伦把只喝了一口的香槟随手塞给身旁的侍者，像个绅士一样轻轻搂住露比的腰。
“这么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艾伦低声问。
露比紧靠着他，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他们完全就是一对亲密情侣，在乐曲和灯光掩映下翩翩起舞。
“庞德卜伦诺本人什么样？”
“你是指他的外表还是为人？”露比说，“我闯进他的书房，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摸了一遍，现在还能在这里和你跳舞，说明他至少不是个杀人狂。”
“你和普利兹琼斯也谈得挺好。只要对方有耳朵、会说话，你都能和他们聊得很愉快。不过我关心的只是你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好让我们在向普利兹琼斯交差后干掉他。”
“我确实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回去再说，等一下你要以斯蒂夫盖洛的名义捐款。”
“鲍尔盖洛的资产有多少？”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没有机会玩倾家荡产了，乖乖在支票上填个不多不少几百万的数字，签上名，像不像都无所谓。我们要提前退场。”
艾伦转身时看到海伦娜和她的朋友仍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等到露比转向那个方向，他故意把手放在艾伦背上暧昧地抚摸。
“干什么？”艾伦问。
“看看你刚才惹来的麻烦有多大。”和亲昵举动截然相反，露比的声音冷漠而鄙夷，“你到底勾引了几个有夫之妇？”
“她们都是单身，只有男朋友和未婚夫。”
“所以你就把她们搅得神魂颠倒，搞出这么多甩不掉的包袱？”
“我已经尽力在和她们玩捉迷藏，反倒是你，为什么要惹恼海伦娜谢瑞尔？”
“我是在帮助你。”露比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艾伦皱起眉，“你的伤好了吗？这位谢瑞尔小姐看起来端庄文静，在社交圈里却是出名的女猎手，要是你不想把伤口弄破让麦克生气，就演完剩下的戏一走了之。”
“我真有点同情那位未婚夫戴维德先生。”艾伦问，“你和庞德卜伦诺聊了点什么？”
“我们聊了所有事，聊他的家族、他的父亲、聊普利兹琼斯、马洛里的反对派，还聊了沃特和洁西卡。出乎我意料，他人不错。”
“你这么快就被他买了，他人是不是不错我不知道，但他的演技肯定不错。”
“不管你怎么想，我们现在要和他合作。”
“你真是个搅浑水的好手。”艾伦说，“捐款仪式什么时候开始？要是还有下一首曲子，我敢保证海伦娜一定会带着她的闺蜜团把你堵在洗手间里揍一顿。”
“你好像很开心。”
“我只看过女子摔跤，还没见过姑娘们穿着定制礼服戴着钻石首饰打架呢。”
“你不会有机会看到了。”露比刚说完，灯光慢慢亮起，音乐也变得很轻柔。他看到庞德的助手拉蒙德走上台，先是讲述那个鲜为人知的儿童医院的惨状，接着又介绍了新建的葛瑞斯慈善大厦以及卜伦诺基金会的情况。捐款过程非常简洁，既没有像一些正式的慈善宴会那样人人登台演讲的仪式，也没有拍卖场那种竞相报价的热闹场面。一位神情严肃的侍者端着铺上红色天鹅绒的托盘在人群中穿过，愿意为生病的孩子们捐款的人就把写好的支票放在盘子里。那些写着巨额钱款的支票被压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雕饰下，艾伦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按照露比告诉他的数字填写，签上斯蒂夫盖洛的名字。他真想多写几个零，不过在这种正经事上他很少乱来。
露比接过支票，放在漂亮的托盘上，那个体面的侍者微微躬身向他们致谢。
“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永远也做不够。”
“你的任务完成了。”露比说，“趁现在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捐款和支票上，我们该走了。”
艾伦用人群当做掩护，需要留意的只有那几个到处找他和露比的女孩，但她们总是在一起，反而成了很好防备的对象。他们轻松绕开了海伦娜和她的几个闺中密友，往通向庭院的大门而去。聚会还没有结束，但不会有人阻拦宾客中途离场。
他们从容不迫地离开卜伦诺家美轮美奂的宅邸。
重新坐上那辆宽敞的豪华轿车，艾伦把面具扔到一边，脱去外套，扯掉领结，再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他从没感觉这么舒适，仿佛经历了一场非人的磨难后，那种逃出生天的轻松。
沉默寡言的司机在他们坐稳后就缓缓发动，往花园外驶去。
街道很宁静，行驶了一段距离，另一辆车尾随而来。
几分钟后，两辆车一起停在漆黑的小巷中，艾伦和露比换到后面那辆车上。
关上车门，豪车扬长而去。
麦克微笑着说：“欢迎回来。”
第62章牌局、赌局
车灯的光亮很刺眼。
埃迪除了几个晃动的人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对面的人举着枪，身后的人则在他和沃特放下武器后向他们走来。
他觉得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语言交涉已经失去意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粗暴地把他推向那辆几乎被撞毁的车上。埃迪的双手被扭到身后，用一根细细的尼龙带捆在一起。
他看到被按在另一边车门上的沃特。
沃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这两种最强烈的情感都从他身上消失了。不管这些人绑架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沃特已将自己设立在不败之地。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在乎了。
有人把他拽起来，带去另一辆车。
这时，忽然又传来枪声。
是哪个傻瓜的枪走火了？
但枪声不止一下，第一声枪响像个信号，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密集的枪声，突然之间子弹又在这个废墟小镇上横飞起来。那些围绕在埃迪和沃特身边的人在一阵错愕之后才有了反应，发现他们被困在更大的包围圈里。
从捉摸不透的黑暗中射来的子弹轻而易举就把前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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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胜利者的人变成枪下亡魂。
埃迪扑倒在地，滚到有车当掩体的地方，沃特也本能地找了个藏身之处。
枪声不绝，惨叫此起彼伏。
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几分钟后，小镇又恢复了死寂。
埃迪无法判断出了什么事，唯一确定的是，救了他们的人并不是警方。他既没有听到警笛声，也没有听到警告，在这样可疑的情况下，那些企图绑架他们的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全都被枪杀了。
他紧靠车门，倾听四周的声音。有脚步声向他接近而来。
埃迪双手失去自由，没有武器，他看到了向他走来的人。这些人戴着面具全副武装，把他和沃特从地上拉起来，动作说不上轻柔，但也不算粗暴。
埃迪觉得虽然他们没有为他和沃特松绑，却比之前那些人少了几分敌意。
所有人都沉默着，悄无声息地把两人送到车上，随后车子就启动了，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往什卡郡乐园外的公路驶去。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露比摘下发夹，让盘起来的金发像瀑布一样洒落在肩头。车厢里有一点烤鸡排三明治和咖啡的香味，还有一点露比身上的高级香水味，几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十分奇特。艾伦开了点车窗，好让新鲜空气流通。自从上了车，他就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想让我和麦克换座位吗？”露比没事找事地继续问他。
“算了，我不在意。”
“还是你想开车？”
艾伦看了一眼正在驾驶的里昂。
“我们要去哪？”
“先不要回枪店。”露比说。
车中的气氛忽然有些安静，里昂立刻察觉了这种变化的原因，他说：“如果你们有要紧的事情想谈，我可以马上找个地方下车。”
他忽然这么善解人意，艾伦感到很意外。
“没关系。你可以一起听一听。”麦克说，“因为接下来不再是捉迷藏的游戏，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
里昂没有因为他的告诫而慌张害怕，反而点了点头：“好的。”
“我和庞德卜伦诺的谈话你都听到了。”露比问。
麦克说：“是的，我听到了，让我有点意外。”
“具体一点。”艾伦要求。
“简单来说，露比和庞德卜伦诺达成了一项交易。庞德愿意交出一部分老卜伦诺的账本和钱财作为诱饵，而我们要引诱出普利兹琼斯并解决他。”
“听起来很像圈套，难道他不知道那份所有人都在找的账目会把家族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所以他只会选择一部分，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提供证据，但那些也足够了。”露比说，“如果卜伦诺家族中那些罪恶的、见不得光的东西能被清除，对所有人，包括沃特来说，都未尝不是件好事。”
麦克问：“你觉得庞德卜伦诺的话有多少是真心？”
“你有没有发觉，我没对他隐瞒任何事？”露比反问。
“我发现了，你们聊得非常愉快，像两个熟悉又了解彼此的朋友一样。这让我有点惊讶，不过庞德卜伦诺允许我通过通讯器听你们谈话本身就很令人意外。”
“我本来想对他有所保留，只谈我想知道的事，但我发现他是个很难被假话欺骗的人。我想他也大概明白同样的道理。”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和庞德卜伦诺是同一类人？”艾伦惊讶地问，“我还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人了，这个只会假装受伤躲在家里的家伙究竟有什么让你刮目相看的过人之处？”
“刚才离开卜伦诺家的宅邸时，我已经到消息。沃特和他的搭档在什卡郡小镇遭到身份不明者的围攻，随后袭击者又被另一伙人枪杀。”露比说，“普利兹琼斯已经等得不耐烦，打算自己动手了。”
“沃特和埃迪安全吗？另一伙人又是谁？”
“如果早知道会有另一伙人，我就不必雇佣别的人手了，白白浪一笔钱，损失得从每个人的酬金里扣除。”
“这是你的失误，应该从你一个人的酬金里扣才对。”艾伦望着他，“你雇佣了别的人手，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都是些小事，你不必知道。”
“如果庞德卜伦诺值得信任，我们唯一要对付的就是普利兹琼斯和他的佣兵团。”麦克说。
“所以不如担心一下自己。”露比说，“虽然从我和普利兹琼斯交易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但毫无疑问这个大毒枭和佣兵头子一直都在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诱饵计划中止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今晚沃特和埃迪的遭遇就是证明。”
“要和普利兹的双头蛇佣兵对抗，我们有多少胜算？”
“如果只是单纯从人数和实力上比较，我们几乎没有赢的可能。普利兹琼斯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手我无法估量，但是庞德卜伦诺加上马洛里阿尔卡罗的手下也不敢轻易和他正面交锋就是最好的实力证明。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我们和普利兹之间的生死交易，只要他对账本和老卜伦诺留下的巨额财富还有兴趣，只要能见到他本人，不管混战还是暗杀，总有杀死他的机会。”
“太危险了。”麦克说，“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会立刻杀了你，最坏的情况是他甚至不必亲自露面。”
“没错，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个。但是以我对他微薄的了解，即使他不露面也一定会在附近。玩牌时总有人以为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定，其实并不是。有计划的人可以通过计算判断对方手中还有几分胜算。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我负责找到他，你和艾伦负责完成委托。”
里昂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我也可以帮忙。”
艾伦对他看去。
里昂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艾伦发现他和第一次走到他们餐桌前时判若两人。此刻的里昂不再是那个盲目崇拜偶像的追星族，他的每一个回答都经过深思熟虑，绝不是冲动之举。
“除了自己人，我们或许还会有一些援军。”
“你是指庞德卜伦诺？”
“他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参与帮派争斗，但其他人没有关系。庞德卜伦诺想铲除琼斯家族的意愿比任何人都强烈，至少在干掉普利兹之前，他都会在暗中提供帮助。”
“很好，在你自作聪明的周旋之下，我们终于成了庞德卜伦诺和普利兹琼斯之间家族内斗的武器，只要其中任何一方想利用，都可以拿起来朝对方开火。”艾伦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确切地说，是的。”露比的目光毫不动摇，笔直地望着前方。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麦克说，“你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非常投入，这不像你，以前就算你再好奇也不会接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委托。”
“因为父亲都应该为自己的孩子负责。”露比忽然说，仿佛在自言自语。麦克想到了庞德和露比的密谈，一个下落不明的女儿，一个自我毁灭的父亲。他忽然觉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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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再追问露比接受委托的原因。人们被卷进一个意外的漩涡，起因往往只是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
吹进车里的风变得有些刺骨，艾伦发现车开得越来越快，于是对专心驾驶的里昂看了一眼。
里昂说：“抱歉，我不想打断你们谈话，有人在跟踪我们。”
麦克往后视镜看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但他们常常身陷险境，对于危险的直觉总是十分敏锐。麦克从面前的手套箱中拿出一支装满子弹的自动手枪，艾伦弯腰在座位底下摸到一支mp7冲锋枪。
这是他的车，他习惯在各种地方都放上几支不同型号的枪。
“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看来普利兹琼斯不打算用和平方式从你手里得到账本和钱，他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艾伦检查了一下弹夹，对里昂说，“开稳一点，别弄坏我的车。”
里昂目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公路。
已经是深夜了，今晚没有月亮，天空还有一些冰冷的雨雪。
车在空旷的公路上行驶，迎面而来一辆车，里昂平稳而急速地和它擦身而过。
艾伦想起和他在雪山公路上飙车的往事，里昂开车的技巧相当高超，车速早已超过限制，但他还是有能力遵照艾伦的要求保持稳定。
艾伦打开车窗往后看，发现一辆藏在黑暗中的车，窗口伸出一支枪。艾伦没有给枪手开枪的机会，抢先一步，短促地瞄准、扣动扳机。
冲锋枪的子弹向后抛撒而去，车子发出一下刺耳的制动声，向对面车道蛇形起来。
艾伦看到那辆车的后面还有好几道幽灵般的车影。他说：“把车灯关了。”
黑暗中的较量，光只会成为标靶。
这样漆黑的公路上高速行驶十分危险，但艾伦相信那个在雪山路上和他竞赛的里昂，今晚的情况比当时好得多。
艾伦再次端起枪瞄准，这次不再扫射示威，而是一枪命中轮胎，刹车声伴随着一发失去准头的子弹呼啸而来。艾伦缩回车厢，听到后方传来惊心动魄的撞击声。
第63章亡命者
庞德打开电脑屏幕，显示着密码错误提示的画面让他露出一丝微笑。
职业杀手白猎鹰的中介人，无人能及的地下情报高手，谁能想到露比特罗西是这样一个美人。庞德对爱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但他不缺欣赏美丽的眼光。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露比都是一个最佳的合作者，不需要他说出太多秘密就能把整个局势的利害关系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谈话可说相当愉快。这么多年来，庞德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照不宣和志同道合。今晚的聚会与其说是筹集善款为洗白父亲留下的巨额财产做准备，不如说是想和这位传说中的杀手中介人见上一面。
为了能让他亲自登门，庞德在受邀宾客的名单里动了一点小手脚，让梵妮雪莱这个几乎没人知道的小明星有了踏足社交圈的机会。起初他也没有任何把握，不确定这个看似只是讨好斯蒂夫盖洛的花招能不能起作用，直到他在书房的落地窗边看到了从豪华轿车中下来的白猎鹰杀手和中介人。
酒吧街火并那晚之后，庞德对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进行了一番研究。可不管了解有多深，白猎鹰的中介人还是令他感到意外和好奇。露比特罗西不仅拥有令人惊叹的美貌，还有藏在美丽表象之下的绝顶智慧。他准确地找到受邀宾客名单上的小破绽，大摇大摆地和职业杀手一起混入宴会。这还不够，他甚至大胆到独自一人带着通讯器走进书房，即使被发现也没有惊慌失措，仿佛自己是一位早就和这里的主人相约见面的贵客。
庞德忍不住想，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算不算自己技高一筹？他很快打消了这个狂妄自大的念头，明白之所以如此顺利，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和露比的计划刚好重合而已。尽管他们的最终目的不同，但只要不存在过于激烈的冲突，双方都愿意为了合作而对那一部分小小的矛盾视而不见。
庞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没有锁，是那种常见的存放杂物的纸盒。
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放满杂物。笔、便签，几封拆过的信，从露出的那部分看都是账单，甚至还有几枚硬币。他拿走这些东西，拆掉最底下的纸板。藏在下面的是个密封袋，装着一叠泛黄的纸。这些纸的一部分被烧毁了，留下火焰卷过后的焦黄。
为了保存这份有父亲和其他经手人签名的账本，他实在花了很多力。账本是手写的，由几个父亲信任的家族成员轮流保管，金钱来源涉及到赌场、走私、毒品和军火交易。一开始谁都没有对这些东西多加关心，但随着国税局和那个叫沃特纳尔森的警察对家族越来越紧的追查，父亲终于意识到让有自己签名的账本落在别人手里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有一天为他管理账务的哈金斯卡特建议他把那些账本存到电脑里去，再把原件销毁，这样安全得多。听到销毁这个词，父亲动心了，他觉得只要东西不存在世上确实会安全得多。
哈金斯卡特的主意是哪来的？谁知道。他已经死了，现在父亲也死了，一切都没必要再追究。庞德望着那些从火焰中抢救出来的账本，忽然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要把旧家族毁掉重建的念头。他从父亲的账本中删除和他有切身关系的部分，包括支持他，愿意和他重振新家族的人，他也愿意为他们清理掉过去的犯罪痕迹。剩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对手，那些还沉醉在往日旧梦中的蠢货，就让他们随着这份罪证和父亲一起成为过去的历史。
他挑了几张有父亲签名的账目拍下照片，通过手机发出去。不管怎么样，他仍然是黑道家族的一员，血液中留存着父辈的因子。他需要露比和白猎鹰的协助，如果证据只是送到警方和国税局手里，根本无法动摇琼斯家族的势力。
只有让普利兹琼斯在这场角斗中永远消失才是真正的胜利。
对他来说是这样，对白猎鹰，甚至对沃特和警方来说也是。
庞德忽然想到那个叫洁西卡纳尔森的女孩。她在校园里的样子确实惹人喜爱，那一头金发仿佛从未受到过肮脏的污染，像阳光一样散发着热情和温度。
可惜，美好的东西只要遭受一点点伤害就会彻底毁坏。
庞德没有对露比撒谎，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下落。事实上，他和露比的这次谈话是有生以来最诚恳的一次对谈。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甚至为了博得这位无所不知的中介人的好感，他还特意为那个叫沃特的警官充当保镖，避他死在黑手党乐园里。
比起藏在暗处的杀人狂和战争疯子，他更喜欢可以用条件交换的生意，也更喜欢可以坐下来和他谈生意的人。
父亲活着时，庞德在家族中一直是个旁观者。他对普利兹的了解远胜他人，甚至更胜于普利兹的儿子。他为这个头号对手布置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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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适合终结的地点，并为此做了长久的准备。
现在，那里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庞德把账本放回盒子，关上抽屉。
剩下的只有耐心等待。
露比在急速飞驰的车上阅读了庞德发来的消息。消息内容简短，却让他露出微笑。
“你在笑什么？”艾伦问。
“当然是好消息。”露比说，“后面怎么回事？”
“我看他们还不想杀人，否则早就开始扫射了。”
“留下活口比杀人灭口需要更多技巧。”
“你有什么主意？”
“跑。”
“听到了吗？”艾伦转头对里昂说，“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